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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漫天代码下闭眼等死,可再睁眼时却以为回到现实。

回到了他自首的那一天。

暴雪为他单独造的梦境实在太过于美好,或者说它为每一个陷入意识洪流的人造的梦境都十分美好。因为梦境里他心中所想几乎下一秒就会在现实中有所回应。

所以他为秦月章的冷淡而难过时,秦月章就会出言关心他;他想着能出狱,就立即被证明无罪而获得释放;他想见到秦月章,秦月章就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同样,晏如想秦月章是不是在怀疑自己,秦月章就立刻释放出怀疑的信号。

他的每一个想法,都会立刻成真。

谁不想沉溺在这样的梦境里呢?

但是偏偏晏如就是个患得患失又自我质疑的人。他的考虑,永远都把坏事情放在前头。但当坏结果出现的时候,他又会怀疑这个结果的合理性。

秦月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粗鲁地按着他的脖子让他跪?如果真的是他犯案,秦月章应该是亲手将他抓回监狱,亲耳听他宣判死刑,亲自给他注射死亡才对。

所以他才能抓住暴雪的破绽。

暴雪,也不过如此!

晏如的侧脸抵在冰冷的墓碑上,这个触感如此真实,头顶的阳光照射到皮肤上的温暖如此真实,谁能发觉这只是一场幻梦呢?

“哈哈哈哈哈……”

晏如心中畅快,莫名觉得他又赢了许黯然一次。他越笑越扭曲,声音逐渐嘶哑,像个被擒住的疯子。

“疯子。”秦月章垂眼。

晏如停了声音,低声说:“我是疯子,所以放开我,别染上了疯病。”

秦月章果然松开了按在晏如脖子上的手。

晏如慢慢起身,活动着被压痛的脖颈,慢慢往前走。

晏如想,秦月章不必跟上来了。

虽然眼前这个很像,而且绝对会听话,但是晏如从来不喜欢沉溺于虚幻的假象。在他眼里,清醒的痛苦好过自欺欺人的幸福。

果然,秦月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晏如想,这个墓园实在不适合魏钦州。四周都是冷冰冰的墓碑,别人扫墓还容易把他踩了。他应该葬在玫瑰园里,在那里长眠着等待他心爱的姑娘。

下一刻,伴随着乍然而来的玫瑰花香,千万朵玫瑰破土而出,掩埋一座座墓碑,只剩余那座属于魏钦州的露在外头。玫瑰漫天而来,缱绻地围绕着魏钦州的碑,像亲密的爱人趴在他的肩上,低声说着亲昵耳语,而黑白遗照上的人安静地微笑。

晏如想,他还应该看看他的父亲和母亲。他这卑微颠沛的难以言说的半生,不幸就是从他父亲含冤而死开始的。

毫无预兆地,在玫瑰花的尽头,出现两个模糊的背影。晏如定睛凝视,还是只能看清轮廓。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一切的回忆与痕迹被当年他家里的大火付之一炬。在晏如的记忆里,早就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了,所以投射也只是模糊的背影。

其实晏如忽然间就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利用暴雪来诊治心理疾病。

暴雪会再现人心底深处的暗疮。所以这一路走来,晏如看到了自己曾经耿耿于怀的桩桩件件。

他咽不下在火车上被冤枉成小偷这口气,他愤恨在学校被处处针对,他恼怒当年他曾经信任过的来支教的魏钦州突如其来的苛责,他心痛于自己最后的家被一把火烧光……他最难平的,是当年他的母亲,明明可以被救,却还是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有的事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被困住的囚徒是年少的他,而现在的晏如可以笑着释放被苦苦折磨的自己。

当然有的他也依然放不下。

但无论如何,所有的记忆都会如现在的两个背影一样,逐渐模糊远去。

那些利用暴雪来再现过去的人,很幸运可以有人来帮他们放下心中的执念。而晏如早就习惯了自我安慰。

晏如往前看了看他父母的背影,转身又望向矗立在玫瑰花海之中的秦月章。

他没有再往前,也没有后退。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所有都是虚假。

晏如宁愿清醒的痛苦,也不要虚幻的幸福。

他得去看看结果是什么,得去看看秦月章——晏如到最后才惊觉自己从未看清的人——会不会真的骗他。

“意识洪流的梦境里,不管什么,都可以心想事成吗?”晏如低头自言,陷入沉默。

蓦地,他抬起下巴,笑意慢慢爬上他的脸庞。晏如直视着此间最璀璨夺目的光源,高声说道。

“那我要,清醒!”

微不可察的风停止了,在风中摇曳的玫瑰也停驻了。

但那太阳的光却越来越强烈,灼灼刺目。光华延展开来,晏如却并不转开自己的眼睛,反而更加坚定。他已经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了。

当阳光足够温暖,暴雪必将消弭于无形。

作者有话说:

梦境到此结束,晏如同学卡住系统bug了

第76章 苏醒

晏如最先听到的是很规律的仪器发出的“滴滴”声。鼻息间有消毒水的味道,很淡,并不难闻。

这是在哪里,医院吗?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石头,或者被涂满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但慢慢的,晏如感知到了自己的躯体,躺在略硬的床上。

他已经真正地清醒了?还是进入了下一个暴雪营造的梦境?

四周怎么这么安静?除了仪器的声音就什么都没了,他到底回到现实了没有?

如果有的话……他们,他和陆安弛的计划,成功了吗?

他父亲的案子,魏钦州的案子,有一个结果了吗?

晏如想要动一动,却只觉浑身酸软,一丝力气也没有,连抬起手臂都是一种困难。

完了,他不会成植物人了吧?

这个认知让晏如有些慌张,毕竟他无亲无故,一直住在医院的话,谁会为他支付高昂的医疗费?

晏如深呼吸,刚想再试试挪动自己的手臂,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晏如下意识不动。

踢踏,踢踏,踢踏。脚步声很熟悉,不需要对方开口,晏如就判断出了来人。

是秦月章。

晏如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有些自己也说不清的欢喜。

“刷”的一声,是窗帘被拉开的声音。被隔绝在外的阳光立刻填充进了房间,驱逐了屋子里的潮气,照耀到晏如的脸上。晏如隐隐感到温暖,手指不受控制地弹动一下。

或许是之前躺了太久,身体还没有适应。但晏如觉得自己在慢慢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秦月章又踱步走到床头,整理着床头的什么东西。听声音应该是花瓶或者什么瓷器。

花瓶瓷器摆件有什么用?晏如在心底里默默想,这种对病人没有实质性作用又很费钱的东西,他向来是不需要的。

他刚想到这里,突然一双手就毫无预兆地触到了他的小腿。

晏如浑身一僵——这是做什么?

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秦月章居然开始给他按起了小腿的肌肉。

虽然长期卧床的人,的确需要定期按摩,避免肌肉萎缩。可是一想到这个人是秦月章,晏如就觉得这个场面很诡异。

不管是那个站在高台上做学术演讲的秦月章,还是后来与他一起在雪境里共度风雨的秦月章,即使是在梦境的最后,那个有稍许陌生的秦月章……晏如都很难想象出他给人按腿是什么样子。

太违和了。

而且,晏如总觉得他触摸过的地方像是要着火了一般,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也让皮肤泛起酥麻。

晏如挣扎着想要睁眼。

“其实我很后悔。”秦月章忽然说。

晏如僵住动作,而对方并没有丝毫察觉,仍自顾自开口。

“我以为等许黯然归案,他一定有办法唤醒你们的意识。可是他却说,所有陷入意识洪流的人,从没有醒来过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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