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12韶光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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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是一件小事,但对于林隽来说,却成了他一生中难忘的一件事。从此,当他在以后的人生里面临生死抉择时,都会想起那时坐在山崖下杀鸡,那一瞬间的果断。

李晋接过死鸡,放血剃毛:“这不就得了,刚才怕成那样。要我说以后你就应该打头阵,这把杀鸡,下把杀人。”

林隽直摇头:“我不是杀人的料。”

“谁天生是杀人的料?都是给逼出来的!”李晋把花椒大料往鸡膛子里塞,“这回你们可有口福喽,土锅炖鸡可是我老爹密不外传的方子。想当年,我老爹开的那大酒楼,在岳阳一条街上……”

“又开始了。”陈焕生在他身后无奈道,“你要是能改改这吹牛的毛病,做饭能快很多。”

“哟,”李晋看到他,“你不是有文化吗,我今天就考考你,来给我将来的大酒楼起个名字。”

“一口香?”陈焕生随口应付他。

“俗!”李晋撇嘴,“我让你听听我想的这个,‘洞庭春’,是不是比你那个雅多了?”

“这名字比我那个还要烂大街,别说长沙、岳阳,就是在汉口,我可见过好几家叫这个的茶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晋目光向一旁独自安静的方子初瞟去:“我看妹妹之前买了好几摞书,肯定比这四眼有文化。要不你帮我起一个吧,要是个好名字,以后我的酒楼你进来顿顿免单!”

方子初竟然认真地琢磨了一下,然后说:“满庭芳?”

“啥?”李晋一下子没听清。

方子初拿起脚边一根小木棍,在沙子上写下叁个字。李晋凑过去看,他稍微认得些简单的字,点点头说:“这字写得真好看。就它了!”

看着地上的“满庭芳”,方子初不由黯然,她的外祖母给她母亲起名“赵芳庭”,取“满庭芳菲”之意。如果这个名字能用在李晋的酒楼上,也算母亲还活着。

要开伙时,李晋拿出了一个中间有隔板的锅,他现在知道方子初不能吃辣,对这个小妹妹说:“看,给你和大当家准备的,鸳鸯锅。”说到鸳鸯两字,他还笑得一脸暧昧。

然而,方子初是个小榆木脑袋,倒是肖凉听到,会心一笑。

鸳鸯锅里,一半红汤,一半清汤。肖凉和方子初对坐着。

李晋和陈焕生他们围着另外一个锅,他回头见肖凉喝着酒吃得满意,自豪地说:“大当家,这辣子够劲吧?这可是我家祖传的湘辣子!”

方子初看男人们都吃得大汗淋漓,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她心里有点痒,偷偷夹起对面那半边红油锅里的一块鱼肉吃,结果被呛得直流泪咳嗽,但却莫名感到爽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凉用勺子盛出了一丁点红汤,倒在对面的清汤锅里,正好刚刚符合方子初能承受的口味,她吃得很满足。

此时,陈焕生发现帮里有个叫作霍五的弟兄没有出来吃饭,就私下里问和霍五同船交好的另一个弟兄。

那人偷偷附在他耳边说:“霍五烟瘾犯了。昨晚就呵欠连天的,一晚上在我身边翻来覆去没睡着,说热得冒汗,早上起来在床上又盖着大被直喊冷。”

陈焕生低喝:“我不是叫你们把大烟戒了吗?大当家定的规矩你们也敢惹?”

“我是戒了,可是霍五不信邪啊。前几天咱们端了白虎帮之后,他手里分到点钱,就去汉口的烟馆,结果迷上了一种比大烟还要命的药,我听他说叫‘欢喜丸’。一开始他一天就吃一粒,到后来一天要吃上好几粒,昨天就给吃得一粒不剩。”

“唉……”听到这里,陈焕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人接着压低声音,带着恳求说:“二当家,您也不想看到他死吧?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弟兄!求您帮着瞒瞒吧。”

陈焕生说:“你们在船舱里尽量别出动静。”

然而,几米远外,肖凉冷眼看到了这一切。

晚上将近半夜,青龙帮一众人才回到了汉阳江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大家都要睡下时,某处船舱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陈焕生忙从床上爬起来去看,一进船舱,霍五正在地上打着滚,舱里充斥着甜腻的臭气:“快、快……我要去烟馆!去他娘的大当家!去他娘的帮规!我要吃……欢喜丸,快给我……”

这声音当然也引来了肖凉,他看到已经不成样子的霍五:“带过去。”

霍五被其他两个同屋的人架着,来到了头船上。但他神志如此不清,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通过他人转述。

他张牙舞爪,在地上抽搐着,看到面前的肖凉,双眼暴突,忽然一下子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打。

肖凉瞬间从腰侧抽出刀,向他左肩砍去。

霍五疼得大叫一声,凄厉地响彻黑夜。

“疼吗?”肖凉问他,眼中出现了不同以往的情绪,那是一种明显的嫌恶与恨意,“比抽不到大烟还疼?”

霍五直着眼睛,连连点头,不过几日,一个大男人已经形销骨立,双眼下面是深深的乌青,眼眶也凹陷下去,像一个被妖怪榨干精血的干尸。

在肖凉眼前,霍五的身影逐渐与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那个人给了他来到这个人世的机会,却也给他的童年带来了一生无法磨灭的伤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人总是窝在榻上,在阴暗的角落里招呼他:“老叁,来给我烧烟!”

当时的肖凉偶尔忍不住劝他一句:“别抽了。”

他就立刻变得面目狰狞,举起烟枪,往肖凉身上抽。黄铜制的烟枪头砸在年幼的他单薄脆弱的肩胛骨上,钻心一般的痛。

“知道疼了吧小子,你老子我不抽,比你现在还要痛,难受得要死!”隔了一会儿,他又骂道,“你个丧门星!我肖大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种?快过来给老子烧烟!”

……

一直沉没在脑海深处的画面,似碎裂的玻璃,一片接一片向他割来。

肖凉一口气往霍五身上连扎数刀,嘴里却只重复着一句话:“抽不到大烟比这个还痛吗?嗯?”

霍五一开始还疼得哇哇大叫,声音尖厉,后面也不叫了,眼仁一动不动,只留一口气,躺在原地。

陈焕生看到这样的场面,身体阵阵发寒,在肖凉身后低声劝道:“给他个痛快吧!”

霍五嘴里仍吐着那几个字:“给我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凉举刀刺向他的心口,了结了他苟延残喘着的生命,接着一抬头,额前碎发随之撩起,露出一双发红的眼。

陈焕生从没见过这样的肖凉,以前见他杀人都是冷静的,就像一个拿着雕刻刀的工匠,给人以最致命的一击。可今夜这一幕,却好似野兽单纯地发泄一般。

方子初被一连串凄厉的叫喊吵醒,等她出来想看个明白时,霍五的尸体正被抬出来。

看着骨瘦如柴的霍五睁着一双马上要爆出来的眼睛,身上一道道凌乱的刀痕里鲜血还在往出涌,她心中不免大骇,偷偷去瞄舱内的肖凉。

他手里还握着刀,正微微喘着气,见到她来了,眼神从混沌变得清明,冷声道:“回去睡觉。”

是夜,方子初躺在床上,不知为什么,身上就是一阵阵发冷。

她早知他是阎罗本性,可他不时流露出的温柔会让她将此遗忘。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会不会在将来的某日也会对我露出这样的面目?”

于是,一夜难眠。

————

同一个晚上,一样惴惴不安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全知堂的堂主白瑞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凉最近在汉阳一片江面上活动的痕迹,他已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对此一清二楚。

之前在何五爷被干掉后,他又派了堂内排名比较靠前的两名高手,但都没有了消息。为了不再损兵折将,他没再有过动作。

可堂规就在那里,做不到就成了全知堂的笑话,也成了他白瑞麟的笑话。于是他最近又想出了个计划:派出几名各自擅长不同路数的高手同时围剿肖凉。

他把这个计划和打算派出的杀手名单写在一张纸上,寄给了上面。

全知堂历来都是通过信鸽单线联系,每个杀手入堂都需要堂内有声望的“老人”推荐。如无意外,他们和堂主的初见也将会是最后一面,之后被委派任务,都是通过信件联系。

但白瑞麟并不是全知堂真正的老大。

全知堂在叁年前曾换过老大,但他没有见过。他只知道曾经的老大将全知堂的人手全盘托付给了这个新上峰,信件上的字体也由遒劲的行书变为了清秀的瘦金体。

他刚刚收到来信,只见上面写着:“暂时不要动肖凉。”

白瑞麟满腹疑云,却只得照做。临至睡前,他越思虑越觉得,如今的这个老大,不对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日子一天天冷了起来,时光在寒冷的冰面上溜过,钻进人们瑟缩的脖子里,又拂上晾晒几日都干不了的衣服里,最后潜入地上浅薄的一层白雪里,再出来时,便是冒出春芽的又一年。

青龙帮在江面上越来越有起色,声势的壮大,也引来更多的人入伙。到了腊月,竟前前后后加入了二十多人。

人一多,事也多了起来。即便是大男人,互相之间也难免有龃龉摩擦。好在肖凉之前立了威,陈焕生也极懂得通融,只是徒增了些吵闹。

然而方子初却没受到多少影响,她是个在闹市中都能读进去书的人。以前在家里,母亲就时常数落父亲:“都是你,把好好一个小姑娘家教成一个像你一样的书呆子,将来可怎么嫁人!”

以往听到这些,她都不由在心里偷笑,要她嫁人,她还不想呢!成天对着那些家务,就在那一亩叁分地里转悠,多无聊!

可哪怕曾经再烦的唠叨,如今也变成回忆里温暖而泛黄的页脚。

她现在苦恼的事不是念书,而是怎么打络子。在数学计算和物理公式上一点就通的她,偏偏手笨得很,之前看母亲常打,但这些线绳到了她手上就成了一团糟。可青龙帮上都是粗糙的男人,她也没处请教。

转眼就到了年叁十,这是她不在家过的头一年,却也是最热闹的一个新年。

江面上一些稀疏的渔家在夜晚亮起灯来,憧憧的灯影在水里荡漾着。

大家要贴春联。可帮里一共就两个读书人。男人们纷纷找上陈焕生题辞。他之前在街上摆摊卖字时,也做这项业务。所以随便就能诌来几句吉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子初舱门上的对联是她自己写的。等到她用浆糊把春联贴到门边,陈焕生他们叁人凑在一起看,读出声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相同。”

“这是化用了唐代一个叫刘希夷的诗人的句子,我记得他这首诗叫《白头吟》。”陈焕生边思索着边说,“原句里是‘岁岁年年人不同’,这里改成了相同。”

“听着吉祥啊!”李晋称赞,“这不就是说大家永远都在嘛!”

他们再一抬头,见横批上写着四个字:“欢音永在”。

————

吃辞岁饭时,肖凉照例给大家发红包,那是用红纸包着的一百个铜元,取“长命百岁”之意。

李晋收了红包,笑着逗方子初:“妹妹啊,你不给大当家准备点礼物。大当家对我们几个人的好加在一起,都赶不上对你的一个手指头。”

方子初想到自己本打算送给肖凉的那个粗陋不堪的络子,至今还压在枕头底下拿不出手,不由感到羞愧起来,是啊,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可她一直没有过表示。

肖凉好似压根没有听到这话一样,虽然李晋不过是逗乐说笑而已,这让方子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时过后,他们一齐出去放鞭炮。这头船上的第一响鞭炮当然要由肖凉点着。

鞭炮由一根棍子挂着,横着支在门前。方子初躲得老远。她胆子不小,而且越到生死关头越临危不惧,但就怕火炮之类的东西。

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也同时落到了不远处的一架相机里。相机的主人正站在一艘货轮上,弓着腰,专注地拍摄着。不过那时候相机的曝光技术还比较落后,尤其在夜晚。红色的鞭炮、春联、灯笼和人们的身影混成晦暗的一片。

一个高大的洋人走到摄影师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着岸边那些传来欢声笑语的船只:“小武,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摄影师用熟练的英文回答:“他们是江匪,江上的土匪。”

“土匪在这里做什么?等下我们要停到这里。他们必须把地方让出来!”

“这不太妥当吧,总有个先来后到。交易地点没明确说在汉水的哪一岸,我们可以去对岸啊。”

“我们船上挂着大英帝国的旗帜,难道害怕区区江匪不成?”

小武对这个傲慢的洋人无话可说,反正自己只是个摄影师。只是,他转头看向那些处在一片洋洋喜气里的人们,在心底叹道:原来土匪都有家,可他却一直在船上漂泊无依。

放过鞭炮,喧闹声渐歇,守岁就算完成了。方子初躺下正准备入睡,却听到了一阵并不急促的敲门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外传来肖凉的声音:“是我。”

方子初不知他来干什么,但还是给开了门。

肖凉一进来就在门口停住脚步,把手里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她:“送你的。”

方子初接过,打开那盒子。里面是一只玉镯,通体莹白透亮,在煤油灯下散发着点点光辉。镯子内侧还刻着洒金的篆体,细看正是“子初”两个字。

这镯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她摇头要还给他:“这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刻了你的名字,就是你的。”肖凉的语气不容反抗。

她拿着盒子走到床铺边,肖凉看她那样子是要把镯子保管起来,推门便要离去,却听到方子初说:“等一下。”

他一回头,看到方子初手里攥着什么向他走来,已不是他给她的那个盒子。离近了,她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个用红绳编的小玩意,但绳子打的不太平整,有点凌乱。

“这是盘长结,我以前看我娘打过。它没有开头和结尾,代表着万物轮回,周而复始,永恒不灭。带在身上讨个平安吉利吧。”

虽说如此,她手中这个结却被搞得七出八进的。肖凉也听不太懂那些深奥的寓意,不过只要是她送的东西,他概没有不收的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从腰间取出自己的刀,把那红色的盘长结牢牢地系在刀柄上。

方子初这才得以细致地观察到他的刀,刀柄和刀鞘上竟然有些点点斑斑的锈迹,脱口而出:“这刀有些年头了。”

肖凉道:“是我师父留下的。”

师父?听到这两个字,方子初不由好奇心大作,难道肖凉真是那种话本里常出现的武林高人吗?

“那你师父如今在哪里呢?”

肖凉看到了方子初眼中的兴致,认真地回答:“早死了。喝酒喝死了。”

方子初惊讶了一下,心道:怪不得你这么能喝酒,原来是跟师父学的。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所以酒不要喝太多,要注意身体啊。”

肖凉嘴唇一勾,淡漠如湖水般的脸上终于被激起了一丝波澜,却没有回应她的话。

方子初早就了解他是个太有主意的人了,岔开话问道:“你们学武的人,小时候都是跟着师父的吗?你爹娘呢?我一直没听你提起过家里的人。”

“大过年的提那些做什么,好好睡觉。”肖凉刚要转头开门,却察觉到方子初眼中的失落,又说,“其实我家里面人都死了,就剩我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当家!”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有个洋人的船,非要停到咱们这地方,你快出来看看!”

洋人的马仔却是个中国人,他站在船头,眼睛倨傲地向下瞥,命令肖凉:“我们要停在这里,你们快把地方让出来。”

肖凉眼一眯,在黑夜中凭着依稀的灯火打量着这个穿着洋人制服的中国马仔:“不愧是毛子的狗,一样的不懂规矩。你们要停在这里干什么?”

“你只管腾出地方。”

此地位于汉水与长江的汇流处的汉阳沿岸,青龙帮的地界往汉口延伸后就停驻在这里。

“这可是你们往枪口上撞的!”肖凉冷笑。

货轮上有十来名荷枪实弹、穿着洋式制服的武装人员,大多却都是中国人。

青龙帮的人早就摆好了阵仗,他们从四面八方袭来,每人手里都端着一杆精良的长枪。

不过一刻钟,胜负立见。那个高大的英国人以及那些武装的马仔,都被青龙帮的人挟持之后五花大绑。

有几个弟兄将这艘货轮上上下下搜查一遍,报告给肖凉里面竟然是空的,没有什么货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带头的英国人听不太懂中文。陈焕生却做起翻译,其他人都惊讶他竟还有这样的绝活。他淡淡地笑说:“以前我在武昌高师读书,在洋文上也算是个半吊子。”

他将肖凉的意思转述给那洋人:“你们是要在这里等接头的人吧?”

这个洋人对此并不作答,别过脸去谁也不看,好像不屑于和他们开口一样。

过了一刻钟,果然有两艘带乌蓬的船划过来,船破旧得十分不起眼,肖凉看到后却眼仁一亮,他对此向来嗅觉敏锐,越不起眼的船里,越有见不得人的货。

劫了这两艘小船后,他命人将里面的货箱都抬到洋人的货轮上来。掀开箱子一看,里面都是一个个用透明玻璃瓶装着的状似小糖球的东西。

“这是什么?”肖凉拿出其中一个玻璃瓶,在洋人面前晃了一下。

洋人仍旧闭口不答。

“欢喜丸。”被绑在角落里的一个年轻男人出声,带着点上海人的口音。

大家这才注意到这个人,长了个中国人的皮囊,浑身上下却透着股洋气:白衬衫、西式马甲、收脚的裤腿扎到靴筒里,头上戴着顶贝雷帽,胸前挂着一个四四方方、稍显笨重的相机。

“这是一种毒丸。”他被绑着,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的恐慌,不徐不疾地给在场的人解释着,“它跟大烟一样,会让人上瘾。但毒性要比大烟强上十倍还多,而且戒断反应异常强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就是霍五吃的东西吗?”李晋打开一个密封好的瓶子取出一颗。

陈焕生眼看那药丸在他手指间捏着,离嘴越来越近,飞快伸出手拍向他脑袋:“怎么?你还想尝尝?”

李晋另一只手摸了摸被打疼的脑袋:“我闻闻是什么味不行啊?”于是把那颗雪白的“药丸”放到鼻尖嗅嗅,面露吃惊,“好甜,这不就是小伢吃的糖丸嘛!”

听到这话,那胸前挂着相机的年轻人轻笑出声,笑容里透着股无奈。

陈焕生在一旁道:“你们知道西药房里会卖一种用来戒大烟的药丸吧?”

其间有弟兄立刻答:“我见过有个亲戚吃这个,跟叁当家手里拿着的差不多,也是白色的。那个东西吃了,大烟倒是戒了,结果又对这药丸上瘾了。”

“比大烟还要难戒!”青龙帮中又有一人大声说。

“因为那里面有吗啡。”陈焕生说。

“吗啡是么东西?”大家都问。

“它本来是洋大夫用来给病人止痛的,但极容易上瘾。听说是从大烟里提取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这也是吗啡做的?”李晋捏着这颗小丸,半眯着眼睛看。

“不全是,里面主要是有一种东西,比吗啡还要让人难以招架,据说叫可露因。毒性和成瘾性比吗啡还要强上几倍。”年轻人好像对此十分了解,总是能在适当的时机从嘴里甩出几句关键的信息。

他面色平静地接着说:“这种药丸是新出的货,大烟叫福寿膏,它就叫‘欢喜丸’,吃了欢喜得像得道成仙一样。

“这么说,你吃过?”李晋好奇地问他。

“没有,我看别人吃。一开始快意得很,后来又饱受折磨。一旦得了它,就等于上了天,没了它跟下地狱一样。”年轻人语气淡淡的,“这东西就是从汉口往外流的,前几天我在上海也看到有人吃。但是租界……暂时进不了。”

“所以他们和你们这个洋人老大交货,就是为了往租界里卖?”肖凉突然开口。

“聪明。”年轻人点了下头。

肖凉又让陈焕生用英文问那个领头的洋人:“和你们交易的这帮人上面是谁?货源是从哪里出的?”

洋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嘴唇间轻轻飘出两叁个单词,那是“无可奉告”的意思,接着语速很快地说了一长串,被陈焕生翻译给肖凉:“他说最好马上放了他,否则大使馆知道了会给督军府发照会,到时候……”

“跟他说,尽管发,就让他们出钱来赎。”肖凉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洋人听了被翻译过来的话,嘲讽地笑了笑:“果然,中国的土匪就是如此贪婪。”

肖凉眼睛扫了一圈地上的货箱,对弟兄们说:“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帮人领会了他的意思,开始一个个端起箱子,走到船边,把里面的东西往江里抛。

洋人看到这一幕,深目圆瞪,红着眼喊着:“你们这帮疯子!这可是一大笔钱!”

————

大年初一的清晨,江府的小洋楼里一张西式长餐桌上摆着一盘盘饺子,另有吐司配花生酱。高脚杯里盛着洋酒,直筒玻璃杯里满是牛乳。这一桌食物可谓是亦中亦洋、不伦不类,就如同江如海这个人,扭曲而无常。

江家籍贯于天津,只是近些年因为调任来到汉口,但过节时仍保留着在北方时的习惯,比如吃饺子。江如海尤爱薄皮大馅的猪肉大葱饺子,此时,他的二姨太正侍候着他,他吃得嘴唇上油光闪闪。

可桌边一圈,除了他的四个太太和一儿一女,还空了一张椅子,这张椅子总是空着的。

大太太在江如海身旁细声细气地说:“老爷,还是去招呼一下二妹吧。今天好歹是大年初一,她昨晚就没下来吃辞岁饭。一家人一年到头总要聚一聚。”

江如海咽下一口洋酒,漠然道:“随她去,她几时认过我们是她的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突然有仆从冲进来说外交部门来人有要事相报,江如海让那人直接进来。

来人见餐厅中有旁人在场,于是走到江如海身边,凑近了耳语一阵。

江如海面色微变,问:“他们要多少?”

那人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比划了一下。又战战兢兢地说:“他们还有一个条件,要……”

“快说!”

“要江督军亲自带着这五万大洋去……”

江如海浓眉倒竖,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摔:“什么杂鱼也敢往我桌子上蹦!”又道,“这个肖凉,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传信的人说:“他是最近两个月做大的一个瓢把子,听说身手极好,对手下人又很大方。传闻他极恨大烟,为这捅死过一个手下。”

“巧了,我生平最爱的东西,就是大烟。”江如海幽幽一笑,“吩咐四海帮的万锦程,带着五万圆去会他们。告诉他,要把约翰逊先生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还有那个姓肖的人头。让那条杂鱼领会领会,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从除夕傍晚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天,约翰逊就再没进食,肚子空荡荡的,一叫就有回音。偏偏这帮野蛮的土匪围着他来回转悠,时不时烦扰他几句。

“那个约什么先生,我们大当家的特地赏给你的。”李晋两手各端着一碗牛杂汤和一碗米饭,来到他面前。

汤的香味勾起了约翰逊的饥饿,虽然听不懂这个长相敦实的男人嘴里的话,但他两眼仍放着光。

“他还吩咐我来亲自喂你吃。”李晋把碗放在地上,撸起袖子嫌弃地说,“要不是为了那五万大洋,老子才不会喂你这臭毛子!”

这洋人大概能听出他的语气,但食物在前,人最基本的欲望在上,他选择忽视这些,直勾勾地看向汤和白米饭。

谁知,当他的嘴接住李晋递过来的勺子里的牛杂汤拌饭,就立刻将其一口喷出。

李晋向后躲了一下,可还是被喷到脸上几滴,他瞪向嘴里正“嘶嘶哈哈”着的洋人:“你可别不识抬举!”

约翰逊也不管他,一味用洋文叫着:“太辣了!太辣了……”

李晋可听不懂,他只道:“你现在吃的可是和我们大当家一样的伙食,平常的绑票可没这待遇。”

约翰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意思是这么辣的话不如不吃。

李晋又瞄到角落里那个胸前挂个“木箱”、戴着贝雷帽的年轻小伙,他正盯着地上那碗白米饭,直咽唾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晋怀着调戏的心思,过去问他:“把你那木箱子拿下来给我玩玩,我就把饭给你吃,怎么样?”

“这不是木箱子,这是摄影机。”小伙严肃地说。

“……什么鸡?”

“就是用来照相的机器。照相馆去过吧?”

李晋摸了摸鼻头:“没去过。我老家的人管这个叫照妖镜,听说还会喷火。”

“那是老式的了,这个就不会。”

“那你给我玩玩。”

年轻人沉默不语。

李晋对这玩意实在是好奇,略带讨好地继续问:“你想吃什么菜?我去给你炒。”

年轻人直说:“这东西我从来不会让人动,除非我死了。”

“嗨!瞅你那小气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晋自讨没趣,刚要端着碗离开,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陈焕生,听他说:“碰面的时间快到了。”

“那个江……督军要来了嘛?我正想去看看他长什么样。”

陈焕生道:“来的人十有八九不是他。”

“那大当家干嘛要提这条件?”

“估计是想恶心到那个姓江的吧。”

陈焕生走到被绑的洋人面前,用英文说:“约翰逊先生,你马上就要自由了。”

“给我等着,你们对我的虐待,我会好好报偿的。”这个英国人高傲得有些愚蠢了,还没离开这里,就已经叫嚣起来。

“你得记住了,这一天内,我们对你可是好吃好喝招待啊。”陈焕生后面出来两个青龙帮的人,将约翰逊从地上拽起。

“我们还没计较当初是你们英国人把一箱箱的鸦片运到这里,让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以至于丧命。”

陈焕生的话却招来了约翰逊的一声嗤笑:“那是因为你们中国人的劣根性,贪婪又懒惰。”

听到此话,陈焕生镜片后的目光罕见地变得凶狠阴冷,紧紧盯着英国人的一双碧眼:“你要记住,中国人里不全是‘东亚病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还有像你们头儿那样的人。我承认,他的确是个疯子。可这样的疯子也还是太少了。如果能多一些,中国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番话令陈焕生哑口无言。他垂下眸沉思着什么,这沉思,同时也是一种默认。

————

万锦程早就听闻汉阳这边有个姓肖的最近混得风生水起,但他这个人很会权衡,江面上不好一家独大,因为凡事都有个“物极必反”的道理。所以即使肖凉灭了在他四海帮羽翼之下寻求保护的白虎帮,他也一直没有要动青龙帮的意思。

但江如海的吩咐,他不得不从。一方面四海帮通过给江如海运烟货从中抽成可谓是狠赚了多笔,更关键的是,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他可是一省督军,手下几千上万的兵,听说武昌江边还停着他的小军舰。

听闻这个姓肖的身手极好,万锦程尚武,也是个杂门杂派出来的,一直都很想领教一下,今日便借着这个由头,来会会他。为了不显得自己以多欺少,他只带了帮里一半的人,乘着几艘小舟过来。

肖凉立在货轮的甲板上,就在约翰逊的身旁,用眼扫了下面的一圈,问:“江如海呢?”

“督军这两日身体抱恙,让我来替他将约翰逊先生赎回。”万锦程声音洪亮。

“你又是谁?”

“四海帮,万锦程。”

肖凉淡淡地“哦”了一声,对一旁押着约翰逊的两个弟兄说:“带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万锦程见状问。

“我提的要求是让江如海来送赎金。”

“江督军若是来了,你以为能善了吗?跟我这个区区四海帮相比,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你不要以为自己身手好,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江督军今天让我来,也是给你个面子。”

肖凉垂下眼皮,仿佛在思忖着什么,之后便向一旁的人说:“带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除了自己所乘的小船,万锦程还领着另一艘手下的木舟并排行至货轮之下。他打开一旁的手提箱子,向肖凉展示里面白晃晃的银元。

“请过来吧,肖当家。”

肖凉来到万锦程船上的同时,约翰逊也被送到了并排的小舟上。然而,就在肖凉马上要接过箱子时,却看到万锦程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对不住了,肖当家。”只见万锦程另一只手里白刃一晃,就向自己直奔而来。

“大当家猜的果然没错!这水匪什么时候也这么爱骗人了!”李晋带着一拨人早就埋伏好,前来交易的人一旦变卦,就放冷枪。

然而松了绑的约翰逊如游鱼归海,大显神通,“扑通”一下扎入水里,向四海帮在外围接应的船只游过去。

“不好!咱们得赶紧追上!”李晋和林隽带着一拨弟兄也上了小船沿着约翰逊逃逸的方向快速划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边肖凉堪堪躲过一记冷刀,暮色苍苍,肉眼依稀可见万锦程露出的胳膊上遒劲的肌肉线条。料峭春寒之中,他竟穿着一件赤膊的褂子。

肖凉近身搏斗从来就没输给别人,青龙帮这些日子在江面上也算是顺风顺水。况且他本就不是个谦虚的人,一顺遂起来就容易轻敌。

万锦程不同于那些只有蛮力的壮汉,他不仅力气比肖凉大,而且速度竟和他不相上下,这就导致他每一出手都十分迅猛。两人过了几招后,肖凉竟落了下风。

最后,万锦程一只手薅住肖凉的短发,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将他的头狠狠压在水面之下。

肖凉却没有一丝挣扎,憋着气忍耐。对方手脚上的劲力死死地压制着他,让他不得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十秒,也许一分钟,总之对肖凉来说,水下的时间是停滞不前的,眼前只有没在浑浊江水里的船缘,还有不可名状的微小漂浮物。

人一旦被剥夺了呼吸,就好像整个被禁锢在一处无法逃离的狭小空间,对死的恐惧和绝望会爬进每一个毛孔。

肖凉感觉自己的胸腔越来越灼热,仿佛要炸开一般。头也越来越涨,越来越晕,可就在这混沌的脑海里,竟浮出了好几年前遥远的画面。

同样是如此窒息的感觉,头上传来的却是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带着份吊儿郎当:“傻小子,不是我故意要作弄你。湖北这地界上到处是江河湖荡,会凫水,更要会憋气。憋气会让人战胜心底对死亡的恐惧。要知道,活着可比死还要可怕……”

昔日那个老头的声音在混沌的脑内越来越模糊,最后遥不可及,但他内心深处的惶恐也跟着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宛如一尊浸在水里的雕像,但跟一般的雕像不同,他的心是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船上的万锦程感觉到手底下的人仿佛失去了生气了,却又在心底浮现出一丝隐忧。具体过了多长时间他也不知道,但他考虑到这早已突破了正常人的极限。是时候拉起这小子的尸体欣赏一下他的死相了。

于是他松开踩在肖凉背上的脚,手也松了一些劲力,正要提起他的头。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措手不及,怔愣得来不及反应。

只见肖凉犹如一条潜在水面下的游龙,横空出世一般跃起,双手撑着船缘,身体向上空翻,一脚踹向了万锦程的下颏,头发上的水珠随之被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一脚用尽了全力,万锦程向后直接倒去。

肖凉踩在他的胸脯上,一手死死按住他的一边肩膀,不等万锦程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就用刀划开了他的喉咙。

很快,万锦程便没了气息。

肖凉割下了他的脑袋,细致的处理让这颗头颅并没有留下脏污的血迹。只是那两颗大眼兀自睁着,空洞而惶然,怪吓人的。

肖凉提起万锦程的头,在天边还透着依稀亮光下的暮色里,昭昭然的,让四海帮的那些人都看了个清楚。

他的本意是“擒贼先擒王”,以为万锦程的手下看到首领的人头,会纷纷投降溃散。

可万锦程却是个极有凝聚力的总瓢把子,他的弟兄们先是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肖凉手里的人头,紧接着双眼中倏然燃起愤怒的火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走上了要同青龙帮鱼死网破的道路,将本来准备要用来夜战的火把一个个点燃,掷向了青龙帮的十几艘木船。

木头遇火,几乎是瞬间就烧了起来,从船头烧向栏杆、从栏杆烧到甲板,熊熊烈焰绵延而过。船上的男人们像蚂蚱一样蹦到水里。能做水匪的人里,大多都是水性不错的。

方子初一直在头船的船舱里呆着,这里离“战场”最远,可外面的声音她还是十分留意的。

她已然从喊杀声中察觉出了不对劲,且感到周围越来越热,鼻子里蹿进来烧焦的气味,凝神一听,船板在哔啵作响。

她忙跑出船舱,眼见身在的这艘船的前半部分已经烧着了,黑烟正向后面入侵。

方子初忍不住咳嗽两声,四下里用目光寻找可以上岸的出路,可平时都是在船头那里搭木板上岸,而她此时在船尾,离岸边尚有一段距离。

正在她心思运转之间,身后却传来了陌生男人戏谑的声音:“原来这里还有个小妮子。”

一回头,四海帮的那些残兵游俑划着木舟停在了船尾。

那些男人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着:“你们大当家割了我们当家的人头,这笔账正好在你身上讨回来!”

看着他们有要上船的架势,方子初掏出枪,指着他们:“别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果然是匪窝里的女人,烈得很!”其中一个男人将手里的火把往甲板上一扔,正好就落在了方子初的脚边。

她自小对火炮怕极,大叫一声,下意识跳起来,而火苗却顺着她的裙角一路飞快地攀上来。

她慌得不行,急得伸出另一只脚去踩。这动作当然显得很笨拙,更糟糕的是,在慌乱中,她被接连绊了两叁下,直往后退,撞到了船边的护栏,而木栏杆已被火焰的热气熏得发脆,在撞击之下裂开。

方子初也随之倒向江里。

眼里是那几个男人脸上的嘲笑,心中闪过的念头却是:完了。是的,比起怕火,方子初更怕水,所以一直没有学习如何泅水。

看到青龙帮的十几艘船已连成一片火海,焰舌迅速吞卷着自己熟悉的安身之所,肖凉没工夫去欣赏手里的人头艺术,随手把万锦程的头往小舟里一撇,便一头扎到江里,向那片火海以最快的速度游过去。

浸入江中的一瞬,方子初感到自己的耳朵里都进了水,霎时失去了平衡。她下意识用双手挣扎着要把头浮出水面,好获得呼吸。可越挣扎,她不仅口鼻里呛到了更多的水,也越来越往下沉。

意识到这个后,她赶紧闭气,双手不动弹了,却感到背部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慢慢地把自己往上托。

她试图睁开眼,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方子初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连续拍打着,呛出了几口水;又感到嘴唇被湿润的东西覆盖,温热的气息被渡进来,全身的湿冷也被慢慢褪去,整个人感到更加轻松。

她睁开眼,所见的是熟悉的船舱内,以为自己躺在床上,但渐渐感到身下的硬度,才意识到她是躺在地板上的。

一团白色的东西被抛在身边,她偏过头去看,这不是自己用来换洗的里衣吗?

“换上吧。”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又把头转到另一边,肖凉席地而坐,他全身衣服湿透,头发服帖在额前鬓角,不住地往下滴着水珠。

“我又被你救了?”方子初唇畔溢出一声如轻叹般的笑声。

“改天我教你凫水,”肖凉说,“把干净衣服换上。”话音刚落,他就起身开门走了。

方子初换完衣服,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感到不对。她记得没落水之前就眼见这船的前半部分都起火了,那里不正是肖凉住的地方吗?

她开门去到甲板上一看,果然前面肖凉船舱棚顶的木板已被烧得塌陷,里面的家具物品一律面目全非,船头处的甲板也被熏得焦黑。

肖凉正蜷缩在甲板上,身上裹着湿冷的衣服,头顶着深蓝的星幕。正月的天,寒气刺骨,方子初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去我那里睡吧。”

“不用。”

肖凉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他坚持的事好像从来没人能够改变。

可方子初却有招数对付,她在肖凉身边躺下:“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肖凉见她只穿着一层里衣里裤,眼睛看向天幕边的星子,目光灿灿,于是站起来,颇有些无奈地向方子初的船舱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子初跟在他身后,狡黠地偷笑。

舱内只有一床被褥,还被烟燎得添了一大片棕黑色的污迹,透着股糊味。床铺边两个船舱之间的夹板被烧断,冷风从缝隙中不断透进来。

她可不打算在这里躺着吹冷风,于是把被褥都搬到地板上。被子平时只她一个人盖,还能多出一点富余的地方。方子初侧着身躺在里面,对正在地上和衣躺着的肖凉说:“我们盖一个被子吧。”

她此话一出,肖凉眼睛盯着棚顶,隔了好几秒才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大了不知道吗”

“我相信你啊,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方子初说的正是心里所想,要是他想对自己做什么,以他的体力,自己根本不能反抗。她接着说:“我们挤一挤,彼此还能热乎点。你没看到那里的船板裂开了吗?你穿着湿衣服,再被风一吹,会伤风的。”

“我身上都湿透了,和你盖一个被子,你会不舒服。”肖凉刚说完,竟不自禁打了一个喷嚏。

“都这样了,还逞强。我都不在意,你扭捏什么呢?”方子初有点生气了,用脚把被子蹬开,“那我也不盖了,要伤风我陪你!”

肖凉对她这招最是无奈,他把外面湿得最严重的黑衣裤褂脱下,仅着里面的白色汗衫和里裤,平时一举一动都迅速无比的他此时却慢吞吞地走过去掀开方子初的被子躺下。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占了被子的一半还多,就侧过身去,手脚都拘谨着,此时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毫不为过——“正襟危躺”。听到一旁方子初把汽灯熄灭,感觉到她也钻进了被窝,他忙把双眼一闭。

少年和少女的肌肤隔着两个人的衣服——湿冷的和干燥的,紧密地贴在一起。

方子初很快就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飘到肖凉的耳朵里。他眼睛闭着,脑袋却清明得很。他现在真想深深地叹上一口气,可不敢惊动身边人,忍不住还是睁开了眼,借着船板断开的缝隙,外面的月光透进来,他能看到面对面的方子初的脸,她的睡颜是那么的安宁,他知道,那是因为对自己的信任。

肖凉很少失眠,他一度认为吃饭和睡觉是人生中最愉快、最忘我的事。可此时,他却一点也睡不着,只能不时地看看方子初的脸,渐渐地也起了些许困意。

但他很早就醒了,因为太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子初整个人都缠在了肖凉的身上。

肖凉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醒来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火气大,方子初把他当火炉了吧。她的胳膊伸出被子,放到了肖凉的肩膀上,腿在被子里,竟攀上了肖凉的腰际,鼻间呼吸的热气摩挲着他的脸庞。

在蒙蒙的天光之下,他的眼睛不经意间瞟到了她微敞的胸襟,里面一片雪白微微起伏,不禁紧张得喉头一滚,咽下口唾沫。

他整个人又湿又热又冷又燥,一腔热血直往身下涌去,心头冒出一种冲动,和杀人前很像,但又不像。如果说杀人之前的冲动是要消灭一个人,那么此时他的这种冲动是要和一个人融合。

他从十叁岁流落汉口乞讨,就混迹于粗鄙的男人堆里,什么荤话没听过,也见过男女野合,听过男人在干那事上头时淋漓不堪的脏话和女人婉转难耐的呻|吟。

此时的肖凉真想一头扎进冰冷的江水里。

可方子初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脑中仅存的理智立即断了弦。她在睡梦中呓吟了一声,柔嫩光滑的脸颊蹭了蹭他的嘴边,无比地亲昵。

他能感觉到,腿间蛰伏着的物什正在一点点地抬头。

肖凉慢慢地抬起手,因为心头燃烧着的那一小撮火焰正在不断地蔓延,蔓延到他的指尖,放软了他的动作。他艰难地把方子初踢在自己身上的腿放下,然后悄悄地离开被窝,穿上外衣走出了船舱。

关紧舱门后,外面冷冽的风吹来,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船栏被烧断了,肖凉站在甲板的边缘,看着脚下的江水,一头跳了进去。

江水冰凉沁骨,浇灭了他的心头火。他一口气游到岸边,又就着江水洗了把脸,便坐在江滩上,看着日头徐徐从天边升上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趟北洋军队的专列,沿着京汉铁路一路行驶,于一个清晨抵达了汉口火车站。

自第一节车厢走下来一个叁十多岁的男人,他一身卡其色军服、披着深绿色斗篷,在月台上行走得不紧不慢,透出股儒将之气。

这人便是“扶危将军”——北洋第九师师长顾向卿,一路跟在他左右的是他最信赖的副官和参谋长廖怀钧。

而他对面信步走来的是现今的湖北省督军江如海。

“好久不见啊,顾帅!”

江如海伸出双手要同顾向卿相握,他脸上带着一贯皮笑肉不笑的热情:“顾帅此去湖南作战,出任前敌总指挥,这是要往上走的兆头啊!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弟。”

“请江督军放心,我可是一直惦念着您呢。”顾向卿嘴上温和有礼,手却纹丝不动,无声地拒绝了江如海的握手。

江如海仿佛没觉察一样,自然地把手收回来:“真是抱歉,今日顾帅在汉口接风洗尘,江某是没法奉陪到底了。眼下有个稍稍棘手的事要去处理。”

“是什么事,竟然能烦恼到江督军,让您这么着急去处理?”顾向卿问道。

“嗐,也并非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江面上蹦出了个小蚂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里顾向卿也不太能听懂,只道:“我倒是不碍事。顾某生在汉阳,长在汉口,对这里熟悉得很。”

和江如海在车站一阵虚与委蛇的寒暄之后,顾向卿就带着自己的参谋长和副官来到了升基巷去过早。

叁个人点了糊汤鱼粉,泡着油条吃。顾向卿少年时在汉口最爱的就是这一口,自去年八月巡视两湖后就没再尝过,如今总算是过了把瘾。

他吃得酣畅之时,倒也不忘谈起政治,从北京如今的局势再说到这次南征。参谋长廖怀钧又叮嘱他:“顾帅,湖南那边可不像咱们现在想的能容易攻下来啊。特别是湘西,那里的土匪可是出了名的彪悍。”

“你的意思是?”顾向卿意有所指地问。

廖怀钧压低声音道:“咱现在已经到了湖北了,这里不管怎么说也曾经是您的地盘,您只要吱一声,江如海肯定会派人手,到时候打湖南不就容易多了?他手下的人马可是不少。”

见上峰面色不动,他又接着劝道:“我知道您对江如海颇有微词,觉得他过于贪婪、野心太大了。可这次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如果战后以曹司令的名义,还能趁机收编他的一部分军队,正好来削弱江如海的力量!”

“唉……”听闻此,顾向卿叹口气道:“这个江如海,若是长久地坐在湖北督军的宝座上,将来必成一大祸患啊。可我如今,依然没有想到什么人能替代他。手里那几个人,不是野心大、就是脑袋不够灵光,而聪明善战的又是吃喝嫖赌抽成性。我缺一颗……棋子啊,放在这楚河汉界之上。”

“荆楚之地,两江相汇之处,九省通衢。放在这里的那颗棋子,定是个不好选的。将来这片地界可是要成为您的大后方。”

“卖报卖报!荆江小报,一份十文!”年纪不过十来岁的小童胸前挎着一个大帆布包在小巷里穿梭来去,动作灵活轻快,边用稚嫩地声音嚷着:“英国商人被江匪劫持,过江龙大屠四海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向卿到了一个地方最爱看报纸,好来了解当地当时的一些情况,此时他习惯性地掏出十个铜板,买了一份《荆江小报》。

这个类型的报纸上大多都是江湖市井里刚发生的新奇事儿和一些道听途说。他看到占了头版半个篇幅的一条新闻,笑出声来,然后摇头道:“小小一个江匪,也能被这报纸安个如此响亮的名号,‘过江龙?’”

廖怀钧听他如此一说,很好奇地接过报纸一看,也是付之一笑:“这江面上果然变天够快,上面写的什么青龙帮、四海帮的,咱们在湖北那时候哪儿听过啊?”

“不过这个姓肖的小子,也是胆子够大,敢跟江如海叫板。一般的江匪,哪个不是跟当地的军阀沆瀣一气?”顾向卿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佩服之色。

“这小子的气数也就快尽了。江如海手底下多少兵?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听着参谋长的话,顾向卿只是把眼前的那盘卤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嘴上说:“别人的生死有命,与咱们无关。快吃快吃,糊汤粉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

自从和方子初挤在同一个被窝那天起,肖凉久违地伤风了。

他自小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即使在当花子时,最艰难的年月里,除了打架会挂点彩。

肖凉不吭一声,照常作息。是方子初最先发觉端倪的,她看出肖凉的脸红得不正常,还咳嗽,在他整个身体的抗拒下,去摸他的额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道他发热后,她就和林隽上岸请了一个江湖郎中。方子初本想请个洋大夫的,可林隽提醒她,那样的话肖凉更不能接受。

这个方子初眼里的“蒙古医生”给肖凉号了迈,又问他最近两日有没有着凉,便断定是体内寒火相攻所致,临走给开了两副中药。

方子初态度坚决地让肖凉躺在自己床铺上,给他盖好被子,并用多余的衣服勉强堵上一旁那个漏风的洞。

很久不生病的人,一次小病给他身体和感觉上带来的冲击要比平时偶尔得个伤风的人大。那时,风寒也并不是小病,救治不及时也会要人命的。

肖凉能感到自己全身上的肌肉正发酸,能感到其中不时的轻微但剧烈的疼痛。但他觉得大白天,作为一帮之主的他就这样躺在暖和软乎的被子里,很不像话。

可方子初就在床边盘腿而坐,一双清泠泠的眼睛就这么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好像生怕他会溜走一样。

对于这世间的人和事,他一直以来就没惧过什么。可此时此刻,一对上她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发慌。

于是索性紧闭双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就这样,方子初坐在他身边,从日中伴到日落。

“大当家!大……”李晋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看到这对男女时已经忘记了尴尬,他面带慌张,“不妙啊,大当家。有一艘大船正往咱们这边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凉霎时睁开眼:“什么?”

“就是洋人经常停在码头旁边那种又大又长的船。”李晋昨夜和林隽刚把那个约翰逊追回来绑在货轮上,可前有狼后有虎,他此刻急得脑门上都出汗了,“我打眼那么一望,光是在甲板上面的,就有乌泱泱的一群人,都穿着二尺半?,端着长枪……”

方子初这么一听,瞪大了双眼,喃喃道:“是他!是江如海来了。”

肖凉掀起被子站起来,动作里看不出丝毫病弱带来的迟缓,他凌乱的刘海下,纯黑的眼仁里,透出一股决然,吩咐李晋:“让弟兄们抄家伙,就剩最后一哆嗦了!”

他走到甲板上,望向火红欲燃的天边,一艘中型军舰由远及近地驶来。

肖凉整个拿出配在腰间的刀,那个红色的盘长结随着他的动作一荡一荡的,他“唰”一下抽出刀刃,将刀鞘在手心里磕了磕,便从里面滚出来个东西。

那是一片极薄的刀片,尾端被牛皮纸包裹以充作刀柄。

他冰冷的目光从锋利的刀刃处流过,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如同这片小刀,薄,而短促。

接着,肖凉把刀片藏在了身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然而,江如海却不在军舰上,坐镇这次剿匪的是他心腹的副官,而他此时正在武圣庙悠闲地喝着茶水等着消息,仿佛这一切只是一碟下酒的小菜。

肖凉让方子初跟着林隽去到货轮上,临走时,他把林隽叫到一边特地嘱咐他,如若情势不妙,就乘坐货轮底下的小船带着方子初逃走。

然而这些话,方子初是听不到的。她很犹豫,甚至迟迟不肯上货轮,因为她心头总是浮现着一股不详的预感,比之前遇到所有棘手的情况时还能感到更强的危机感与惶恐。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肖凉,而肖凉的眼睛里却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仿佛在让她放心。

“快走吧,妹妹。”李晋在她身后说道,语气里带着调侃,“你在大当家身边,他连刀都拿不稳了。”难关临头,这个厨子少了适才的慌张,还能轻而易举地说说笑笑。

方子初临走背过身前,深深地望了肖凉一眼,那双眼睛好像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出乎意料的是,肖凉笑了,他脸上是少见的和煦,嘴角微翘,双眼弯弯。

他轻声说:“走吧。”

————

一排船只虽然上面被烧得残破不堪,但因为扑救及时,船的主体还是比较完整的,还可以划动。

在军舰靠近之前,肖凉命弟兄们把船只都划聚在一起,并各自拆了船舱的板子抵挡固定在四面八方,建成了一个简陋的临时堡垒。

军舰靠近,副官站在船头,照例说了一番话:“肖凉,你绑架无辜商人,在江面上纵火劫掠,若你此刻认罪伏诛,你的弟兄们还可以从宽处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宽处理’?再说,他是不是无辜的,你们心里最清楚。”肖凉站在这片“堡垒”的最前方,冷声说。

副官这才看清肖凉的容颜,眼里闪过惊诧:“原来是你。”他没有丝毫感情地呵呵笑了两声:“真是好久不见啊,我本以为你早就去阎罗殿报到了。”

“那就别怪江督军无情了。”只见这副官向后微微一挥手,身后的士兵把把扛在肩上的枪齐齐地迅速架起。

青龙帮的人也纷纷从战壕里举枪探头,枪雷弹雨一触即发。方圆几里之内码头上停泊的船只见此声势,连忙起锚离岸,寻找新的停泊之所。

江如海这次派遣的两个排属于他手下军队里比较涣散的一支,毕竟剿灭一小窝区区的土匪,如果都用到了精良部队,传出去不得被笑掉大牙?而青龙帮经过几个月来大大小小的劫掠和实战,无论是对于枪械的熟练程度还是射击技术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尤其是肖凉,他的枪和刀一样,既快又准,本人又极会躲闪。李晋虽是厨子,但在以前的青龙帮里,枪法就仅次于南老大和二当家。就连陈焕生这样从前几乎只拿笔的搬舵先生如今也能达到弹无虚发。

青龙帮的人打完枪后就缩进战壕里躲起来,令军舰上的士兵们感到棘手的是,这些堆立起来的破船板的质量竟然出奇的好,他们的子弹几乎都射在了木板上,留下了一个个密集的孔洞。

而两相一对比,伤亡情况立见高下。军舰上已有二十来人被射中倒下。

“下一拨赶紧上来!把他们前面的破木板打穿、打烂!”副官见状烦躁地向舰舱内命令着。

一个排长蹲在铁制的船围后躲避子弹,边对带领他们的副官说:“不行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这边的开放区域要比对面大,更无处可躲。剩的弹药也不多了。到时候拼刀,我们不一定能赢得过这帮水匪啊。”

“那你说怎么办?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副官咬牙,一脸忿恨,手却轻轻拍了拍排长的肩膀。

“我记得这船身上还有一个大炮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都多长时间没用过了。储藏室里的那些炮弹早就受潮了吧。”

“别管受没受潮,只要能打出响来就是好样的。”

可副官却担忧道:“那个什么两湖巡阅使顾向卿又来了,只是为了剿匪就如此大动干戈,若是再伤及无辜商船和岸上的平民,督军可是要被怪罪的!”

排长说:“副官你很少上战场体会不到,一旦火烧到眉毛上,哪儿管的了那么多?若是这次咱们开着军舰都没法把一窝小江匪给端下来,那以后督军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说完,这个排长也不顾副官的犹豫,就一溜烟地跑进了控制室,并命人填充好了炮弹。随着一声突兀地炸雷般的巨响,青龙帮所搭建的战壕的一处边角顷刻间变成了废墟。

那里原本的几个弟兄就这样化成了废墟中混着血的肉泥。当时,距离闹革命已过去了好几年,这一炮打碎了众人心底对太平日子的印象,他们都怔仲地望向昔日兄弟惨不忍睹的残骸,就连见惯生死的肖凉也不禁侧目。

“怎么样,这一炮?不知肖大当家有何感想。”副官在舰首叫嚣着。

“慢着——!”

副官循着声音偏过头,看向一旁不远处那艘挂着英格兰旗帜的货轮,他看到了形貌高大的洋人。他猜测那应该就是人质——英国商人约翰逊了。

而约翰逊身旁还站了一个清隽瘦弱的男人,此时他一手费力地钳制住这个洋人背后的绳索,另一只手正举枪指着其脑侧。

青龙帮的人都认出来,那是林隽。他们都很意外,平时极其胆小的他此刻会站出来。肖凉却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就看出,这个弱鸡一样的小子其实有点东西。

林隽挟持着约翰逊对舰首的副官用最大声喊道:“你如果再开一次炮,我手里这个英国人的命就没了。你们的任务之一不就是把他毫发无损地带回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良久,副官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狂执狰狞的笑:“你说的确实没错。但我今天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他目光紧紧地盯住肖凉,这个人曾经在他手里逃出生天,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

“只是一个英国的商人而已,等剿匪过后,我就上报他是在混乱之中不幸牺牲了,又如何呢?我想使馆方面会谅解的吧。”说罢,副官随意地向控制室的舷窗摆了摆手。

约翰逊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一看到那一挥手,仿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声嘶力竭地叫着:“不!不!绝对不要!……”他脑侧的头皮能感受到一旁枪口的颤抖。

随着一声扳机的扣响,第二响炮几乎是同时射在了青龙帮“堡垒”的另一头,同样的,那处的几个弟兄同木板一起化为了灰烬。

这是林隽第一次杀人,看着地上约翰逊尸体旁的那一小洼血泊,他不禁在心里慨叹,果然像李晋说过的,杀人就像杀鸡一般简单。人,这么容易就死掉了。

可这个人的死亡,却无法停止江如海手下军队的动作,林隽望向战壕两边对称的塌下去的两角,却看不到下面弟兄们模糊的残尸,他们还是死了。

肖凉看了一眼货轮,又看向了两侧面色俱是惊恐的弟兄们。

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起,他便不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了一群人,生命由此增添了许多负担,但也因此便得更加厚重。

他决定,是时候该担起这所有了。

“我跟你们走,任凭处置。”肖凉从战壕里站起来道,“但你要放过除我之外,帮里的所有人。”

“大当家!不能就这么降了!”李晋在他身旁瞪着眼仰头冲他喊着。

陈焕生叹道:“唉,不降又能怎样?我们躲得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我敬你是个大丈夫,一言为定。”副官说,“放下你手里的枪,过来。”

肖凉把那杆“汉阳造”撇在一边。

“刀也扔了。”副官又说。

肖凉照做,把腰间的刀摘下来交给陈焕生保管,便上了对面的军舰。

“跪下来。”副官看着这个彰显着他的失败的人走到甲板上,离他越来越近。

李晋在下面看得一清二楚,咬牙切齿地骂:“这个狗日的婊子养的!”

“我说跪下来,没听到吗?”副官挑眉道。

肖凉双膝利落着地,眼里却没有一丝这个姿势下该有的顺从与恭敬。

副官看得心里直冒火,抬脚用尽力气踢向他的腹部:“妈的,你有什么资本可狂的?”

肖凉不做丝毫反抗,只是轻微咳嗽两声,嘴里呛出了一点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舱外的枪鸣炮响、喊杀嘶吼烟消云散,一切归于寂灭。方子初却在英国人的货舱内动弹不得。刚刚林隽打算挟持约翰逊之前,一向谨慎的他为防方子初突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危及性命,将她双手反绑在货舱里的柱子上。

此刻外面的寂静,比之前战场上的金戈之音更加渗人。

方子初迟迟没有听到青龙帮以往在战捷后胜利得意的欢呼喧嚷,只有被江风吹过来的微弱的谈话声。

她心一沉,有一种感应:肖凉不在周围,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气息,于是大喊着肖凉的名字。

无一人回应。

她用尽全部力气要挣脱出来,可绳结绑得相当牢固。几番磨蹭间,腕部细嫩的肌肤已经脱皮,可她顾不得这些细微而尖锐的疼痛,又用最大的声音喊起林隽的名字。

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钢铁甲板上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果然,是败了吗?是敌人来了吗?

传入耳里的,却是熟悉的声音,他们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李晋,我们这几个人里,你枪法最好。我和林隽去救大当家,你把她送到岸上,先藏起来……”

“江如海那里多危险你不知道吗?没有我你们会死得更惨吧?”

陈焕生、李晋出现在方子初面前,这二人看着方子初盯着他们。李晋不自然地撇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凉呢?”方子初问陈焕生,语气听起来似乎挺平静,声线却暗暗发抖。

林隽随后而至,看到方子初背后的绳结,眼里闪过不忍与愧疚。

陈焕生没有回答她,回头和李晋说:“就这么绑起来也好,你马上带她走。”

李晋说:“我不走,你让林隽带她,他现在能保护住她。我带弟兄们去救……”他看了一眼方子初,“……去江如海那里”。

把这一番交谈听个大概,方子初已经能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她试图平复呼吸,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冷静:“你们绑着我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肖凉救出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不行,我们不能让你涉险。就算到了地府,也没法和大当家交代。”陈焕生语气果断,让林隽解开绑在柱子上的绳结。

方子初极欲挣脱,嘴里嘶吼着:“我不走,我凭什么走!他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走!我走了就是无义之徒!”

“无义之徒也比没命好。记住,活着最重要。”陈焕生继续说。

李晋和林隽在两旁钳制住方子初,也只是堪堪僵持住。这个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此时却如同寺庙里的泥像一样,怎么拽也拽不动。

“有些东西,比命还重要。”方子初喘着气说,“你们把我弄上岸,……我自己也会去救他!”

“快把她带上船,我们好走。”李晋对林隽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隽道:“你们放心,我会看着她的。我猜江如海今天的警备会比以往松。上午去请郎中,在街上听说一早上一个姓顾的将军打北边来汉口巡阅。江如海估计忙着对付他。”

“还是不能轻视了,江如海可是手握重兵的督军。”陈焕生道。

方子初到底难敌两个成年男子的力气,被拖着走到了舱门口。

这时,忽响起一个声音:“等等。”

这两个字在争执推搡着的人耳朵里确实微弱了些,于是更大声的又响起:“你们等一下。”

人们,包括方子初,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舱内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那个胸前戴着盒式相机的青年正说着:“我有办法。”

————

汉口,顾家花园。

一栋米白色的二层欧式小洋房里,传来洪亮的男声。这并不是顾家花园主人的声音,而是来自今日它的一位贵客——川军第四师师长邹骏龙。

一楼宽敞的会客厅内,顾向卿与邹骏龙坐在正中的沙发上,动作随意散漫,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攀谈。旁边各有几名亲兵把守,他们脸上的庄重严肃破坏了这种老友叙旧的气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你不待见这个江如海,可动他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事。这几年他可没少在京城走动,似乎攀上了内阁的人。”邹骏龙四十出头,脑袋顶上没有半根毛发,可谓是油光锃亮,一双牛一般的大眼睛总是炯炯发光。他一说话,嘴边的八字胡被大嗓门震得一抖一抖的,活脱脱一个张飞做派,但这个“张飞”可不是什么善茬。

顾向卿一身笔挺的军装,却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对邹骏龙的话似乎不以为意。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跟对方侃起了家常:“我听人说,你刚娶的八姨太又被你打跑了?”

“女人不打,上房揭瓦!”邹骏龙有浓厚的川蜀口音,“她勾搭上了一个武高师的男学生,让老子当王八,你说我能不打她?”

邹师长头上正冒火,顾向卿却悠悠地说:“不能对女人用强,她们虽然弱小,却只是表面上屈服于你的武力,心里却会离你越来越远。”

“我不搞你那一套,老子不要女人的心,就想生个儿子!”

“闺女不也很好?你那四个姑娘个顶个的灵醒漂亮。”

“唉……可不是,就说我那老四,阿棠,我敢说这世上大半的男人都比不上她。可又有什么用?闺女就是嫁人的命。闺女能带兵打仗?咱们这些手里握着兵的怕的就是没后,女婿毕竟是外家人。”

“阿棠我好久没见了,今年多大了?应该快谈婚论嫁了吧?”顾向卿问道。

“是啊。十九了。老弟,你平时也帮我多留意。她眼界太高,连上海一个大银行行长的儿子都瞧不上,说人家油头粉面。”

邹骏龙的话引得顾向卿不由“哈哈”地笑起来:“那行伍里的人怎么样?她喜欢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嗐,像咱们这样的,她又觉得粗鲁。”

顾向卿道:“这种事急不得,她还年轻,得慢慢碰。”

“她不着急我着急,我川军还要发展,我还想尽早逮着个乘龙快婿呢!”

“哈哈哈……”

一阵脚步声却打断了两人的笑声,原来是顾家花园的门卫来报。

门卫对顾向卿耳语几句后,便听他发话:“请他进来。先在茶厅接待一下。”

“看来是府上又来了贵客啊,我就不打扰了。晚上还有个局子,先走了,老弟。”

“哪里是什么贵客,一个旧相识罢了。邹师长慢走。”

邹骏龙带着亲兵出去,正好和来拜访的客人打了个照面。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他特别留意了一眼这两人,看上去不像能和顾向卿有交情。一个背着个傻瓜相机,像上海南京路上的流浪摄影师。另一个是个和他老闺女差不多大的女伢,柔弱嫩生。

顾家花园临街对面的巷口里,李晋趴着墙,问后面的陈焕生:“你说这大帅府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什么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权有势的人。”

“废话!”李晋又说,“你说这戴帽子的小子说话能靠谱吗?就他那样的,还能和顾……什么称兄道弟?”

陈焕生道:“试试吧。如果一个钟头人没出来,咱们就冲进去。”

顾家花园会客厅内,顾向卿看着迎面走来的年轻人,笑道:“小武,上次咱们见面还是在上海,你还给我在佘山拍了张照片来着。”

小武后面跟着方子初,她面色不改。两人都站着,没去坐沙发。

顾向卿看了一眼方子初:“看来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说吧。”

小武将原委一讲,顾向卿问向方子初:“我是两湖巡阅,江如海是湖北督军,我向他讨这个麻烦,我能有什么好处?”

“恰恰相反,不是吗?”方子初答道,“这个麻烦能让你心情好,因为搅乱了江如海的计划。”

她话音刚落,会客厅陷入一片死寂,顾向卿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又是瞬间,周围的亲兵全部从肩上取枪,枪口对准了方子初。

一切来得太突然,小武都吓得发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子初紧盯着顾向卿,似乎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答案。

顾向卿笑了:“还不把枪放下,瞧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他又像方子初道:“对不住。一帮粗人,习惯这样招待客人了。你说的对。看到江如海不顺心,我就顺心了。但小姑娘,人太聪明了,不好。”

从顾家花园出来,方子初可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边小武问她:“你刚才,不怕吗?”

方子初道:“你说呢?”她心道,能不怕吗?吓得我都想要如厕了。又问小武:“你说他能办到吗?”

“这个人一向说话算数,他说今天夜里放人,这人就一定能放。你放心。”

“你怎么认识的他啊?”

“几年间,见过几面。有了点交情,但我这样的人,哪敢跟他攀朋友?能把你们的大当家救出来就好。”

“青龙帮可是把你们挟持了,你还为什么这么帮我们?”方子初问。

小武说了一句曾经和肖凉说过的话很相似的话:“帮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督军府昏暗的审讯室内,肖凉的双手被紧紧捆在十字架上,一大盆冰凉刺骨的水兜头泼下,他冷得浑身一激灵,却还是默默地低着头。

一身军装的看守上前拍了拍他湿润的脸颊:“小子!这还只是开胃菜呢!接下来有你好受的!”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是某种有节奏的鼓点。

“督军!”

“督军好!”

……

江如海接连穿过了几道门,出现在了审讯室里。他略微抬起上眼皮扫了十字架上那人一眼,就坐在了桌案前。

“你就是肖凉?”他开口。

人没作声,甚至一点细微的动作都没有,只有轻浅的呼吸声在告诉旁人,他还活着。

“怎么?有胆子做事,没胆子承认。抬起头来!”

肖凉仍旧纹丝不动。那守卫伸手强行抬起了他的下巴。被冷水冲刷过后,湿发贴在额角鬓边,整张脸显得比往常清秀了些。

江如海看着他,目光如炬:“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他眯起双眼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天是在戏院,我记得是‘宇宙锋’,陈瑶青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凉是第一次看到江如海的全貌,这个男人看起来高大堂皇,可他脑里不禁蹦出一个词来:衣冠禽兽。

“当时你应该还有个同伙吧?”江如海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肖凉面前两叁米远处,声音低沉笃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肖凉扯动了一下嘴角,带着嘴边脏污的血迹,语调没有丝毫慌张:“没错。”

“他现在在哪儿呢?”江如海问道,并说,“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放过你们……青龙帮,是叫这个名吧?”

肖凉笃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把我的绳子解开,我就告诉你。”

“不知好歹的东西,敢跟督军提要求?我看你敬酒不吃,非得要吃罚酒!”一旁的守卫嚷着就要扬起手中的鞭子,却见江如海向他一摆手,面容严肃。

“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江如海道。

“她是主谋,我才是同伙。从那天后,你应该一直都很想抓到她吧?我能提供这么关键的线索,你得先让我看到些诚意,是不是?”肖凉说这话时微微喘着气,似乎有些兴奋。

他看出了江如海脸上的犹疑,接着说:“你在害怕?我进来之前,可是里里外外被搜过身的。难道你一个大官还怕我区区一个水匪?”

最后一句话似乎一下子击中了江如海,他来回踱步一圈,指着十字架上的肖凉,和一旁的守卫下命令:“把他给我解开!老子还怕你?我是正经的德国军事学院毕业的,你此时就是拿刀拿枪,我也不怕你!”

肖凉被松绑后,坐在水泥地上,来回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泥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下你该告诉我了吧?”江如海问他。

“她就藏在……”肖凉向前走了一步,离江如海更近了,锋芒此时正隐隐地在他衣袖间闪烁着。

江如海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他即将要说出的那个地址上:“在哪儿?”

薄刃在袖子里转了一个角度,正冲着前方。肖凉嘴里机械地吐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地址,心里却默念着:方子初,我欠你的,今日在此时此地便可偿还!老酒鬼,我就用你教过我的招数,做个了结吧!

“报告督军!”审讯室外一串洪亮的嗓音突然而至,“顾将军来访!”

江如海不禁一回头,朝门口看去:“让他等一下,我正有关键的事要处理。”

肖凉的手紧紧攥住袖刀的柄,心道,真是个好机会!

“可顾将军说,他也有关键的事要找您。”

江如海不耐烦地问:“他找我做什么?”

“报告!顾将军请您立即释放一个叫作肖凉的在押犯。”

肖凉面上只错愕了一瞬,便不动声色地暗暗收起了袖刀,接着见江如海扭头打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和姓顾的是什么关系?”江如海话里卷着一股火,他顾向卿算是个什么人物?当年江家在天津卫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哪个行伍里的青瓜蛋子!现在又是“请”又是“立刻”的,哪里是求人,明明就是在吩咐他!

肖凉没回答他。他心里正纳闷呢,这人跟自己有什么交情吗?为什么要救他?

江如海只得出去和那姓顾的打个照面,一进会客厅,就见其悠闲地坐在正中的沙发上,一副仿佛他才是督军府主人的做派。

他心中更为搓火,快步走去,嘴里道:“顾帅来的真是时候啊,您要是明天一早上来,人都凉了。”

顾向卿笑说:“江督军一向雷厉风行啊。”他脸上似乎带着点抱歉的意思,不过是虚的,“真是误会一场啊,这个肖凉,跟上面有点关系。”

“上面?”江如海审视着他,“你说……曹司令?”

顾向卿笑而不语,含浑地点点头。

江如海“哎呦”一声,道:“那你可得让曹司令管教管教他手下的人啊,这怎么都混到江面上,落草了?前两天的事我想您也有些风闻吧?这租界里可是不好惹啊,那洋人都是叁头六臂吃人的怪物。”

“这真是……很抱歉,回头我一定和司令好好说。”

顾向卿温和有礼的态度,让江如海是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认栽。他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烦躁地踩了两下柔软的地毯,对一旁的亲兵道:“还在那里杵着做什么?人家顾将军讨人都讨上门了,还不赶紧去审讯室把他给我提出来?”

亲兵被他这话里的呵斥唬得一愣,赶紧小跑走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英雄对美人常有一见倾心的佳话,伯乐对千里马亦然。

顾向卿自入行伍以来已有十五年,随着一路升迁,见过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但他的一双慧眼却不用在看出一个人有多体面富贵,而是能精准地辨别出这个人是不是一块打仗用的好料,或者说,是一把锋利的刀。

对于一个行军打仗多年的人来说,第一次见面,怎样辨别出一块好材料?一是看走路。二是看眼睛。

这个青年因为被用刑,浑身衣服破烂,错落的鞭痕中依稀可见血污,而且他一段时间内水米未进,按常人来说此时应该非常虚弱。可他走过来时却脚步轻快,下盘极稳,能看出习武的功夫够深。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面空无一物,没有慌张惊惧、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可这样的一双眼却是明亮的,透彻的。

顾向卿很投入地观察着肖凉。肖凉打量他几眼,似乎没有什么疑惑。

临走时,江如海对肖凉道:“我会按照你说的地址去找的。”

肖凉回头:“希望你能找得到。”

这是肖凉这辈子第一次坐轿车,饶是平时眼神淡薄的他,此时也忍不住把新奇的目光在车厢内流连一圈。

他在小汽车后排坐下的动作没有丝毫拘谨,好像这车就是自己的一样。真皮座椅让他的身体一下子陷进去,那些伤口的疼痛竟然得到了点舒缓。

一旁的顾向卿问他:“舒服吧?”没听到什么回音,他扭头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你这样的人,做江匪太可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凉没理他这句话,只问:“是谁要你来把我救出去的?”

“一个小姑娘。”顾向卿答。

肖凉突然看向他,之前空无一物的眼睛里竟带着丝杀意:“她和你什么关系?”

顾向卿微笑着:“你想多了,小子。我和她没关系,来龙去脉……我想你还是去问她比较好。”

肖凉转回头去不再作声。

“看来,她应该对你很重要。”顾向卿见肖凉仍不回应,自顾自地说,“做江匪,带着个姑娘,不容易吧。也许你很强,但有时候还是护不住自己的人。”

他顿了一下,又开口:“不如,跟着我吧。”

肖凉诧异地看向他。

“权力、钱、女人,这些是男人最原始的渴望。”顾向卿看着肖凉,“你也一样吧?”

汽车驶出一条狭窄的巷子,肖凉的眼中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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