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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福利院后第一次去医院看病，是元璀一个人去的，他不想给陈雅涵父母添麻烦。他拿着刚买的病历本，乖乖地站在一堆带着孩子排队的大人中间，矮得看不到。旁边的小孩要打针哭得不行，然后家长从兜里掏出来一块奶糖，喂进了嘴里哄一哄，叫了两声“宝贝”。

打针的时候他没敢睡着，撑着眼皮脑袋一点一点。万一睡着了，输液结束血液倒流入瓶内，实在太可怕了。

元璀打完了吊水，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问谁，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然后他出门进了医院旁边的小便利店，用省下来的钱买了两颗金丝猴奶糖。

糖罐子很漂亮，里面除了金丝猴就是别的闪亮玻璃纸糖。元璀吃了一个，蹲在医院门口倔强地想下次生病的时候，他也要在兜里装很多奶糖。

——没有人哄他吃也没关系，谁在乎。等他以后有钱了，要买很多很多的奶糖，吃到长蛀牙！

他捏了捏另一个没拆的小糖块，皱褶的边被他小心拧好，准备带回去给陈雅涵吃。

结果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怎么生过病了。不知道是因为觉得生病太麻烦，还是因为忙碌而撑着一股精神力，直接把病魔送进了牢房逼其坐穿牢底。

话题到此为止，齐白晏似乎并不想继续往下说，只是平静地抽开椅子坐了下来。

元璀想到乐宜之前跟自己说的时候提到了“可以透露给你的公开信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多嘴，搞不好齐白晏根本不想回答这个话题。这个男人似乎总是严谨而沉默，所有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工作上。

元璀摸了摸鼻尖，试图转移话题，“齐先生，你吃过晚饭了吗？”

齐白晏：“没有。”

元璀一下子来了精神，笑道：“那你想吃什么？我挺会做菜的。”

齐白晏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电脑，“随意。”

元璀摸了摸鼻尖，心里寻思着随意是怎么个说法。但自己都当了家庭保姆了，肯定要负责一下伙食，今天这顿还是第一餐，得好好表现争取留任的机会，“好。”

元璀本身就经常在家里做饭，动作利落地很，中间还偷偷抽空查了下脐带绕颈产生并发症的小孩有什么不能吃的，最后查来查去，最保险的就是做清淡，少调料。

其实流程都很熟练了，但桌边坐个齐白晏，元璀就紧张，中间差点手抖多放了两勺盐，总感觉有人在看他。可他偷偷用余光瞄时，男人只是平静地在电脑上看扫描件，没有分出半点视线给他。

齐家食材充足，双开大冰箱里什么都有，元璀穿着上一任保姆留下来的粉色小花纹围裙，将四菜一汤摆上了桌。

只是比较家常的番茄炒蛋，白菜豆腐三丝汤，红烧鸡块和木耳肉片。元璀洗干净了一个小碗，从每个菜里挑了点放进去，碗底盛着半碗饭，上面浇了一小勺三丝汤，鲜香无比。

他将碗放到了齐小鲁面前，擦了擦手里的水，“吃吧。”

齐小鲁看着他。

齐白晏闻声也抬头看向了他。

元催被这两叔侄看得愣住了，下一瞬才反应过来不对。

“抱歉抱歉。”他尴尬地捧起碗，用勺子挖了一点碗里的菜，喂到齐小鲁嘴边。

带孩子还不熟练，差点忘记两岁的小孩子本身拿勺子和碗就不稳，更别提齐小鲁这种发育慢的，估计之前都是别人喂他吃的。

齐小鲁乖巧无比地“啊”张开了嘴，视线落到了元璀勺子里菜时，忽然委屈地瘪住了嘴。

元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菜都是新鲜的，他检查过了，而且调料也放少了，小孩子应该能吃得下。

齐小鲁只是鼓着腮帮子，将脸转到了侧边，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基本还没有人质疑过他的厨艺，元璀总觉得有点没面子，笨拙地用勺子在他嘴边晃悠了一圈，试探道：“很好吃的，你尝尝看嘛。”

齐小鲁脸侧得更厉害了，小脚没精打采地晃动着，声音嘟嘟囔囔，“……不好吃。”

元璀耐心道：“好吃的，他们都说我做的好吃。”

齐小鲁头摇得像拨浪鼓，大概因为睡够了没有刚才那么乖，“不好吃！”

元璀这人就是不信邪，和他掰上了，拿起自己的筷子从碗里夹了一片番茄，嘀嘀咕咕很不服输，“哪里不好吃？不信的话我吃给你看——”

元璀脑袋无声地开始发烫，在寂静之中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一时半会夹着番茄的姿势变不过来，僵在了那里。

齐白晏掀起眼，“他不吃木耳。”

元璀：“……”

第17章

元璀“哦”了一声，低着快要煮沸的脑袋将碗里的木耳夹了出来，重新给齐小鲁挖了一勺饭。米粒饱满，裹着汤汁，混合着被勺子碾碎的番茄块鸡蛋块，勾得齐小鲁张开了嘴，“啊”地被喂了进去。

这次吃得很快，元璀腰背挺得板直，装作一脸成熟地给他吹了吹，一勺又一勺地喂进了嘴里，像一个合格的保姆。

饭后元璀收拾着碗筷，齐小鲁在旁边抱着小柯基布偶玩，水龙头里流水的声音听得元璀越来越站不住。

绕了这么一大圈，真正想问的还没问出来，光顾着奶孩子去了。

元璀装作不经意地道：“齐先生，今晚的饭菜味道还可以吗？”

齐白晏敲打着键盘的声音一顿，没回答。但元璀猜他在听，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装作若无其事地试探道：“你……之前去过西区吗？”

西区很破败荒凉，很多老户城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去那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毕竟连个景观都没有。

他心里盘算着，对方如果说“去过”，他就马上试探着问时间，再问一问还记不记得……

“没有。”齐白晏道。

元璀心里一沉。

许久，他洗碗时候的肩膀无声地耷拉了下来，抿紧了唇，“哦。”

心头的苦味几乎都要漫了出来，元璀浑身上下都是被始乱终弃的失落。

“小元……”齐小鲁坐在儿童座椅上，两只小手挥个不停，“果……果……”

元璀视线跟着他转到了放在桌上水果篮里的橙子。小孩子还不知道橙这个字怎么念，只知道圆圆的、看起来可以吃的、香香的都是“果子”。苹果是红色的“果子”，橙子是橘黄色的“果子”，葡萄是绿色或者紫色的“果子”。

——元璀当时在车上没有心情吃，把两袋都带了回来。

他抱着齐小鲁，没有手拿，所以干脆就把橙子夹在齐小鲁和自己臂弯中间，这小家伙全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橙子，眼睛滴溜溜跟着转，好奇得很。

元璀擦了擦手，坐到了椅子上，身侧是齐白晏，“想吃？”

齐小鲁“嗯嗯”地点着头，眼睛渴望地看着他。

元璀没有看旁边的人，从果篮里拿出了果子。原是想剥给齐白晏一点，但指节顿了顿，想起来这个人洁癖那么严重，十之有九不想吃，登时低垂下眼，抿着唇给齐小鲁剥。

藏在细碎发尾下的后颈腺体一抽一抽地疼，那人的冷杉气息往日里每次闻到都很让他心生欢喜，此刻却闻着却觉得冷得过分了。元璀心里酸酸涩涩，忽然很想质问一下对方，明明是这么大的事情……

他本身打架和体力活练出来的力气就大，此刻憋着一股无名的火气，将橙子剥得差点捏爆，看得齐小鲁在旁边露出了瑟缩的眼神，怯生生地道：“小元……果……”

“张嘴。”元璀轻吸了一口气，从橙子里挑了点完好的部分往他嘴里喂。小团子整个人摆出了乖巧.jpg的姿势，眨巴着眼看他，“啊”地张大嘴接受投食。

元璀感觉到身侧的人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是电脑合上的声音，轻轻“啪”的一声，身体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