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页（1 / 1）

('

我看着远处陷入黑暗的天边，河水依旧那么平静，若不是空气中残余的些许火药味，谁也不会记得刚才的那一场狂欢。

我深呼吸一口气，寒气吸进肺里，冻的生疼。

我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兜，没有低头去看裴凛，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轻轻地呼出一口白气，我终于下定决心，道，“裴凛，你回北京去吧，大过年的，别到处乱跑。”

说完，我不敢去看裴凛，转身抬脚打算离开。

脚尖刚抬起，还没有落地，我背后就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在黑夜冷风中响起。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声音很轻，刚落下又被风卷起撕碎，随着冷风朝远处呼啸离去。

我动作顿住，脚尖慢慢地落地，却留在了原地。

我没有回答，裴凛就继续道。

“广州七千四百三十四平方公里，一千七百九十八万人，这么大，这么多人，我一个人找一辈子都找不到你。”

裴凛悲凉地自嘲笑了笑，“所以，我挨个打电话求人帮忙，我不会求人，可我只能求人，舅舅，我能力不够，我做不到让你幸福，也找不到你。”

“我能怎么办？当年朝我伸出手的人只有你，我就认定你了，其他人不行，谁都不行。”

“我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愚蠢，不过后悔有什么用？再怎么后悔，你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和我继续在一起……”

裴凛突然停了下来，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听见被风带过来的咽呜声，发着颤，那么脆弱。

我回过头望去，裴凛依旧坐在那，背脊却不如刚才挺拔，痛苦地弓起后背，低着头颅，深埋着脸，像是摇摇欲坠的山体，随时会崩塌一般。

我心口一疼，像是生生被撕碎了一般，看着那个发着颤的身影，最终，我也只能说出一句，“早点回去吧。”

说完，我慢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裴凛没有追上来，或许是终于放弃了。

我点了根烟，浓郁的尼古丁似乎才能缓解我那隐隐作痛的心脏。

楼道里很安静，随着我的脚步声，楼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灯质量不太好，光线很昏暗。

等我指间的烟快要燃尽的时候，我抬眼一看，楼梯上面站了个人。

套着件卫衣，罩着卫衣帽子，斜靠在墙上歪头静静地看着我。

是江涛。

我想起之前张海说江涛有哮喘，就立马把烟掐了，然后不以为意地打招呼，“是你啊，张海呢？”

江涛没动，依旧冷漠地看着我，回答，“我哥睡了。”

我摸不清楚江涛想干什么，便抬脚继续走，“哦，那我先回屋了。”

刚到江涛身旁的那一节台阶，江涛终于动了动，望着我，随意问道，“你是同性恋？”

我停下脚步，对望回去，“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江涛微微眯眼，眼眸狭长而危险，语气冷淡地道，“我不希望我哥身边有这种人，所以你搬出去，我哥那边我会去说。”

闻言，我愣了一下，“什么人？”

江涛道，“别有用心的人。”

“……”

看来不是我错觉，江涛真的不喜欢我。

因为我喜欢男的？

我很疲惫，也很理解江涛担心自己哥哥的想法，思索片刻，我无奈地道，“我会搬出去，不过可能要等年后，因为现在过年租不到房子。”

就算江涛不提，我也打算搬走了，现在江涛回来了，三个男人住一块，始终不方便。

江涛没同意也没拒绝，对我的眼神依旧很是厌恶。

我算是看出来了，江涛讨厌同性恋。

不是那种有偏见的讨厌，而是打心底的厌恶。

我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不过，我对张海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我单纯地想和他交朋友而已，虽然不知道什么让你对同性恋这么反感，但性取向不代表人品。”

“你哥那边我去说。”

“天气冷了，你早点回屋睡吧。”

说完，我走完剩下的楼梯，回了屋。

江涛一直站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套了件棉服带上钱包手机就打算出门了。

在门口穿鞋子的时候，张海闻声从房间里头走了出来，江涛就紧跟其后走了出来。

我睡了江涛房间，昨天晚上这兄弟两就睡一块了。

张海睡眼惺忪地问我，“大早上的，去哪？”

我穿着鞋子，回过头道，“我有事，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张海有些惊讶，“啊，不一块吃年夜饭了？”

我开玩笑道，“你们两兄弟一块吃呗，少我一个你还吃着没滋味了啊？”

这些日子来，我们胡吹海侃惯了，所以张海也跟着开起了玩笑，“可不是？这段时间都跟你一块吃习惯了，一顿不跟你吃就不香。”

话音刚落，旁边一直盯着张海的江涛脸黑了，他道，“哥跟我吃饭这么没劲嘛？”

张海瞬间清醒，连忙跟自家弟弟解释，“哎，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想啊。”

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涛才是哥哥。

看着这性格完全反过来的兄弟俩，我笑了笑，道，“你们玩，我走了。”

说完，我开门离开。

走到楼下，大爷又在门口搬了张小椅子坐着。

我走过的时候跟大爷打了个招呼，大爷笑呵呵地叫住我，“后生仔。”

我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然后在大爷前面蹲下。

大爷动作缓慢地从他厚厚的棉衣里掏出来一个小红包，笑眯眯地递给我，“利利是是，快高长大。”

我看着大爷递过来的红包，有些恍惚，忽然想起，曾几何时，我也给某个少年像这样一般递过红包。

“拿了红包，快高长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怕你跑了

我其实是骗张海的，我没有事，也没有要去的地方。

只是觉得，他们兄弟俩过年，我个外人不好意思打扰。

所以，我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寻思着逛到天黑就去旅馆睡一夜。

一路上，遇到平日里相识的小孩都热情的跑过来跟我拜年，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往口袋一摸，愣了，我忘了准备红包。

于是，我让他们等着，折返去了小卖部换了些零钱。

小卖部老板娘很乐意的翻出零钱箱，给我换了一叠十块五块的零钱。

广东红包普遍不大，图的是意头。

我又在小卖部买了一叠红色喜庆的红包，坐小卖部门口包红包。

包完红包又招手喊那几个孩子过来，一人给了一个小红包。

那群孩子领了红包欢欢喜喜地跑开去玩了。

这时候，一个小姑娘过来跟我拜年，可爱乖巧地说着吉祥话。

我从凳子上站起来，在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去，笑盈盈地掏出来一个上头印着一只憨厚可爱小猪的红包递给小姑娘。

“学业进步，快高长大。”

“谢谢叔叔。”

小姑娘红着小脸蛋，接过红包跑了。

我一直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刚要站起来，我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前面一个身影。

我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抬起头朝前面望去。

温暖正好的阳光下，裴凛就站在那，安静地看着我，身上依旧裹着昨天的大衣，下巴已经长出了薄薄的一层青茬，脸色比昨天还要差。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皱眉望向裴凛。

十分钟后，我和裴凛一块走在路上，我看着裴凛那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裴凛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抿紧了薄唇，低下头去，很小声地道，“我想……多待会。”

我气不打一出来，现在我跟裴凛这种关系，又没有什么资格骂他，只能忍了气，然后打量着裴凛衣服和胡子，问道，“你住哪里？怎么衣服没换，胡子也没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