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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劾当朝君主这话说起来匪夷所思,但还真像他会做的事。
只是典厩署……一个堂堂翰林学士去养马,着实有些侮辱人了。
裴邵做什么和他过不去,难不成是因为当年她那句随口胡诌的托词?
程慕宁合上帐簿,睨了纪芳一眼,“调去了典厩署又如何,难道离了翰林院,我还不能请他了?”
纪芳笑得尴尬,“那也不是,就是不凑巧,他今日进宫来给禁军配马,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殿帅,被指去了前线运送战马,现在估摸着……已经出城了吧。”
程慕宁默了默,“知道了。”
说话间,轿撵到了扶鸾宫。
还没迈进门,就已经看到了爬满宫墙的紫藤花,藤蔓凌乱而有序,看样子是提前修剪过。寝宫早也在几日前就已拾掇干净,宫人用了心,里头的陈设布局与她离开前别无二致,处处都透着女儿家的精妙雅致,只是中间那一整面画满大周舆图的座屏冲淡了殿中的脂粉气,让人心下生出肃然之意。
程慕宁站在屏风前,有片刻的失神。
纪芳观察她的神情,说:“自打公主走后,除了平日洒扫,圣上不许人进出扶鸾宫,宫里的一应物具都还原样摆着呢。”
程慕宁“嗯”了声,在寝殿内踱了两步,遂径直走向书柜,打开其中一个匣子,里头尽是些玉佩剑穗等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大多是当年裴邵来这里落下的,负责打扫的小宫女见怪不怪,每回捡着陌生物件便往这里丢,久而久之便积攒了满满一匣子,程慕宁伸手摸了摸这些物件,才转身进了湢室。
偌大的浴池、香皂、花瓣,都是邓州没有的。
乍然由俭入奢,红锦在旁感慨万分,程慕宁却只闭眼趴在池子边沿,仿佛对这些久违的奢物并不大在意,犹如当年一朝从云端跌落,万宝寺的清贫连红锦都连连叫苦,她却好似感受不到落差,很是心平气和。
公主的定力总是让人佩服。
直到银竹迟疑开口,“公主,沈大人那里,可要差人去问一声?”
程慕宁才缓缓睁开眼,怎么恰恰就在今日,很难不怀疑这是裴邵有意为之的下马威,但无论是或不是,现在沈文芥都已经不在京城了,再去问也没有意义。
她道:“不用了,典厩署有自己的章程。”
银竹点头应是。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宫人都退了下去。
程慕宁怕黑,床架两侧点着烛火,火苗轻颤,发出“呲呲”的声响,帷帐上倒映着窗外的树影,风一吹动便小幅度摆动起来。
榻上的人盯着那动静,迟迟未眠。
舟车劳顿,程慕宁身上早就乏了,可鼻息间沁入的草木香像是一剂醒神药,她翻来覆去,却是愈发清醒。
三年前离京时她便料到程峥在位会有这一日,庙堂之上帝王软弱,谋逆之臣只会层出不穷,没有鄞王也会是其他人,而程峥的耳根子软,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稍稍点拨,他一定就会想起她,然后像少时那样,将事情尽数甩手于她。
所以只要她不死在邓州,回京就是早晚的事。
她也早就做好了替程峥收拾烂摊子的准备,可户部账面上的亏空还是远远超过她的预计,偏逢这两年战事频频,收成又不好,各州县自己都勉强吃饱,即便还有囤粮,这个时局下也必然要紧着些自己,朝廷想要空手套白狼,难如登天。此时强行征粮,来年若能如数归还那还好,若不能,届时闹起饥荒,又是一场劳民伤财的恶战。
到那个时候,负责筹粮的人便是首当其罪。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程铮竟妄图让她用美色说动裴邵。
想起白日里那人的态度,程慕宁手背压着眼,不由轻叹了声气。
第5章
翌日一早,程慕宁被外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惊醒。见她眼下乌青,银竹道:“奴婢听公主昨夜四更天才睡下,左右今日也没有要事,要不要再歇半响?”
程慕宁困顿地闭了眼,摇头说:“回了宫,理应去同皇后问安。”
银竹道:“皇后娘娘为人贤良,知公主奔波劳累,便是迟两日也不会计较的。”
“皇后贤良,但礼不可废。”程慕宁张开双臂任侍女整理衣袖,又问:“外头在做什么?”
银竹道:“公主回宫,几位宫妃前来拜见,奴婢知道公主懒得应对,便都打发回去了,但各宫陆陆续续送了些薄礼,不好推拒,正忙着登记入库呢。”
程慕宁闻言道:“许嬿,也来过了?”
银竹却是笑,“礼到了,人没到,说是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公主,就不来了。”
程慕宁也跟着提了提唇角。
她自幼很少与许家人往来,对许嬿这个表妹,大多也只限于节日庆典时在宫宴上遥遥一望,因此也算是相安无事。直到程峥登基,她频频进宫,对皇后不敬,偏皇后出身翰林世家,性子过于温良端庄,屡次被冒犯,又屡次轻拿轻放,程慕宁那时从繁忙的政务中抽出身来,实在看不惯,便出手教训了许嬿一回。
自那以后许嬿便绕着她走,这几年她在宫里兴风作浪,也是因为笃定了程峥不会再召程慕宁回宫,如今眼看失算,躲她都来不及,更不可能往她跟前凑了。
程慕宁从妆奁里挑出两支发簪,慢慢道:“让人送点补品过去,叫珍妃好好养病,哪日痊愈了,本宫再去看望她。”
银竹微哂,心道珍妃的病,恐怕好不了了。
形容妥当,程慕宁往凤仪宫去。
此时的凤仪宫里虫鸣鸟叫,一片祥和。
这些年皇后不与后妃争宠,退避寝宫中鲜少外出走动,每日只栽栽花养养鸟,眼瞧宫里这一片姹紫嫣红竟比御花园还要赏心悦目,一看就没少下功夫。
只是宫人寥寥,看着有些冷清。
大宫女在旁引路,道:“咱们宫里没什么要紧事,娘娘又嫌她们聒噪,便打发了半数人出去。”她说着便到了殿外,那茶香味隔着珠帘都能闻到,大宫女道:“娘娘早知道公主要来,一早便在烹茶呢。”
往里两步,程慕宁就看到临窗茶案,姜亭瞳正低头点茶,那一套技法行云流水,这从骨子里透出的高雅,非底蕴深厚的人家养不出来。听到声响,她抬眸一笑,将手里那盏茶摆在对桌,“今春头一茬青凤髓,不知道本宫的手艺,公主还喝不喝得惯。”
程慕宁上前,端看了眼茶色,莞尔道:“这样好的茶,也只有在皇后手里才不算浪费。”
这话不是客套,姜亭瞳在入宫之前一直是大家闺秀里的典范,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无一不精,而程慕宁也一直对这位姜家女有着天然的好感,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很像孝仪皇后。
但也不完全像,正是这点不像,让程慕宁一度认为姜亭瞳并不适合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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