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1 / 2)
('傅夜朝看了一眼唐练与史余,瞧他们的脸色十分严肃,只好压下对慕汉飞的担忧,跟着两人进了营帐。
唐炼背对着傅夜朝沉默许久,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傅夜朝:“阿楚,不,我现在应该唤你为夜朝。”
傅夜朝顿时惊愕地睁大双眼,他转眼看向史余,见史余脸上也未出现惊疑,心中有了了然。他立即双膝跪恭敬地向唐炼行了大礼,礼毕,他抬起头看向唐炼道:“请恕学生欺瞒之罪。”
唐练转身看向傅夜朝,见他跪得直直板板,心中叹了一口气,走到傅夜朝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傅夜朝站起身,探询道:“老师您是何时得知我的身份?是师娘这次归京遇到我父亲,还是慕伯伯在我们到来之前便告知了您?”
自史余在云京未归,而又得知唐练给予史余一封知己书,他便一直在思索最近出了什么事才让唐练亲手把史余推开。
但这么回想着,他却发现唐练不止是在教汉飞,他还在教自己。虽说唐练是他们四人的老师,可傅夜朝却明显感觉到唐练与史余正把他往朝堂中引,与他父亲与慕伯伯对他的期待完全相同。
这时发觉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不免出一身冷汗,但一想到那个玉佩,这身冷汗又消退了下去。如此便从容至今,虽一开始自己的名字被老师叫出口心还是难免紧缩了一下,但却也早已预料到。
唐练在心中赞叹傅夜朝从容镇定,他轻轻拍了拍傅夜朝的肩,道:“在你和汉飞到来之前我已接到你慕伯伯的来信,其中也附上你父亲给慕将军的信,所以一开始我和润萧便知道你的身份。”
傅夜朝心道:果然如此。
唐练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谈潘畔的事情,而是问道:“夜朝,我想凭你的聪慧已经听出润萧透露出的暗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傅夜朝见唐练谈正事只好压下对潘畔身死的探究,答道:“嗯,师娘说是奉太子之令前来解困,可自古以来,哪怕是太子监国,奉得也是陛下之令。”
史余点点头,“果然聪慧。夜朝,上虞城困之时,太子并未在云京,而是去了陇西郡。上虞被困一月后他才得知消息,这次赶回云京,在三天内聚集三十万大军赶来上虞。虽然你们自己已经解困,但太子的恩泽也不可小觑。”
傅夜朝点点头,他在云京多年,自然知道有些老臣倚老卖老,又仗着陛下或者巩家撑腰,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中。而会稽附近都是巩家人,没有巩家的命令估计都在跟朝堂哭没兵,可就是在这种艰险的环境下,太子竟然在三天之内从云京、陇西等郡聚集三十万大军,足以见他的魄力。
可是,这么短时间之内聚集三十万大军,太子恐怕不单单是解上虞之困,想必还有别的目的。
傅夜朝抬眼看向史余,“师娘,那三十万大军支援条件是什么?”
当时上虞被困已经一月之久,史余必然急如热笼上的蚂蚁,不顾一切办法想解上虞之困。而他的窘状这位太子应看在眼里,他为太子对以后的帝位看似名正言顺,但实际上危机重重。
故,必向史余要了承诺。
史余摇摇头,道:“我当时也问太子殿下他的条件是什么,他只给我留了一句话——孤要你保孤的将领安然无恙。”
傅夜朝听言,瞳孔紧缩,旋即又淡然下来,道:“不过是收买人心。”
史余摇摇头道:“夜朝,除了这句话还有一句——不惜任何代价保住慕汉飞,此战结束后,让他立刻回云北。”
傅夜朝原本淡然的神情顿时皲裂,他惊愕地看向史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子是怎么知道汉飞的名字并得知他现在在上虞?
史余道:“我当时也很惊愕,想再问,但太子已不再给我机会,摆手让我退了出去。”
话落,史余抿了一下嘴,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交给傅夜朝。
傅夜朝接过,打开一看,更是惊愕不已,他颤着声音道:“师娘,这个花纹,这个花纹您是从哪里看到的?”
史余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他道:“这是太子玉佩上的花纹。”
当时他一直低着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被他挂在腰际的玉佩所吸引,待他仔细一瞧,竟出了名字其花纹与当时慕汉飞的玉佩别无二致。
当时他还问过亭柳,亭柳说这是汉飞的妹妹百日时慕将军所绘。他当时便留了一下心眼,待回到家后,把这玉佩的花纹临摹下来,回来求证。
没想到,真与慕家有着牵连。
傅夜朝攥紧画纸。
这个花纹是桃花缠枝纹,以桃花作为纹饰并不少见,但这个花纹之所以让傅夜朝惊愕的原因是此花纹乃玉绡百岁之时,慕伯伯高兴亲自设计的桃花缠枝纹。这桃花花叶呈流云羽翼状,意味为飞,同时辅之宽硕的忍冬纹,意铺天盖地的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两者的组合十分少见,且只流传与当年参加百岁宴之人。哪怕是汉飞与绡绡,也只有贴身的玉佩才雕刻着这个花纹。
可当年太子病重,根本不能去参加百岁宴,那他玉佩上的桃花缠枝纹从何而来?
傅夜朝头骨犹如利锥在刺,骨裂之痛传遍脑海。他忍不住扶额来缓解这阵心慌与疼痛。
唐练抬手揉了揉傅夜朝的头,在唐练的安抚下,他渐渐平静下来。
唐练见傅夜朝冷静下来,道:“你年纪小可能有所不知,慕将军当年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当年太子病重也是慕将军寻药所医。当年陛下其实已经动了杀心,是太子不知用何方法迫使陛下只是对慕将军贬谪而未对他动手。如今上虞被困,想必也是太子得知汉飞在上虞,以此来还慕将军的恩情。”
那花纹依旧让傅夜朝一阵头晕眼花,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唐练:“老师,您为何告诉我这些?”
他的脑海现在惊涛骇浪,不断传来尖锐的疼痛。但他依旧抓住一个重点:唐练和史余为何要告诉他这些?史余子时邀他前来是否也是为了这些?
唐练道:“现在你心中想必了然。若是你不为官,你哪怕放浪江湖,你父亲也由得你去,可若你想陪在汉飞的身边,你恐怕只有一条路.......”
唐练定定看向慕汉飞,吐出六字:“成为太子心腹。”
史余道:“我子时邀你前来也是为此事。你父亲在我离京之前告诉我,朝风已变,缚网已成,青鹤危矣,若想破网,狐假虎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傅夜朝怔了一下,嘴中喃喃道:“若想破网,狐假虎威.......”
这话不难理解,从这次巩家可以阻碍派往会稽的援兵就能瞧出巩家的势力之大。而巩家一向与慕家过不去,当初慕佥被贬谪之时可是刚刚立功,可就是因为巩家不知在陛下那里说了什么,竟然让陛下自断一臂差点杀了慕佥。
如今巩家势力如此之大,届时恐怕也不会放过慕家。
父亲这是把巩家比喻成缚网,用青鹤代表汉飞,自己比作狐狸,而把太子比作猛虎。
其中之意,尽然浮跃。
唐练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并不只教导汉飞另一种为官处事,也是在教导你。我之所以可以在会稽柄权多年,靠得是巩家,我们这次差点死在敌军乱刀之下,原因也是因为巩家不再愿意作我依仗。当年慕佥将军在外多年军饷从未亏缺,除了陛下信任,更重要的是你父亲傅丞相在文官集团中周旋。武官想要在外安生,朝中必须有个足以让最高掌权人信任也足也控制文官集团的人。”
话已至此,傅夜朝已经清楚唐练与史余的用意。
当今唯一敢也唯一能着实处理巩家的只有太子,但太子如今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倘若他去扶持太子,必然成为其左膀右臂,因扶持之功,将来也会被太子施与重用而非但因文武勾结。
这样,他将会成为步步临渊爱人的最有力的支撑。
唐练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瞧出汉飞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但如果遇上像阿楚这样的事情,他就控制不住情绪,届时出了什么乱子,也只能借你之力来微微护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轻轻拍了拍傅夜朝的肩,道:“这件事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我们都不是你,无法替你做主,只是这么些年我们走来的给你提供的一个建议。夜朝,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傅夜朝的心仆仆直跳。
他想起这些日子上虞城内面如枯槁的脸,他想起慕汉飞脸上浮现的痛意,他想起了慕伯伯之前的意气风发与如今的白霜覆面,他想起了汉飞执杯品酒嘴角那一抹笑意。
.......
傅夜朝把纸紧紧攥住,复又松开。
他绝对不能让汉飞成为如今的慕伯伯与唐老师!
傅夜朝退后几步,朝两人行跪拜礼,礼毕,他起身向唐练与史余作揖:“这些日子,多谢老师、师娘的教诲,夜朝感激不尽。我即刻去营帐拜别汉飞,旋即骑马回京。日后,汉飞就劳烦老师送他回云北了。”
唐练点点头,从案桌上拿起他之前雕好的发簪,再度插入傅夜朝的发髻上:“夜朝,你将是我云朝期盼已久的朝阳丹凤。夜朝,我们以你为傲。”
傅夜朝再度向唐练稽首,“此次分别,不知何时再与老师、师娘重逢,但天高海远,学生依旧惦念着老师。不肖学生傅夜朝,再次拜别老师、师娘,万望二老保住身体,一切安康。学生傅夜朝,三次拜别!”
说着,他再稽首二次。礼毕,起身,作揖,告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练望着傅夜朝的背影,心道:夜朝,保重!
一出营帐,傅夜朝蓄在眼中的泪掉落下来。他用手指抹去,把那画纸放入怀中,到慕汉飞营帐走去。
傅夜朝掀开营帐,扑面而来的暖气消磨了身上的寒意。
此时慕汉飞已经醒了,他脸上暴露出了这些年来的脆弱。
傅夜朝心疼地看向慕汉飞。
之前潘畔嫉妒他如今一直陪在汉飞的身边,导致他在汉飞心中的地位越来越轻,但是他又何尝不嫉妒潘畔之前一直陪伴在汉飞身边。
他陪汉飞的岁月是燕姨去世慕伯伯被贬的岁月,是他少年还未傲气便被高高捧起满怀恐惧的岁月。他知道他的爱人,那时的岁月一定孤寂极了。
如今,这些岁月看似轻飘无足轻重,都是过往早已被遗忘,可实则刻画进慕汉飞的骨子之中。
他羡慕,他知道哪怕现在他在汉飞心中的分量正在一点一点的加重,但是他更知道他取代不了那时的潘畔,取代不了那时的征鸿。
他也嫉妒,只是埋藏得更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汉飞一见傅夜朝前来,顾不上鞋袜,从床上跳起来,握住那护栏,道:“阿钟,你是要放我出去吗?”
傅夜朝被慕汉飞脸上的请求刺痛,他原本一肚子的话此刻都无法说出。
傅夜朝静静看着慕汉飞,慕汉飞也看出傅夜朝的怪异,不再开口,也是静静看着他。
屋内的声音只有一旁的火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良久,傅夜朝跪下行礼,他咬紧牙,把眼中的泪憋回去,待他抬起身来,只有微红的眼尾曾证明这个男人眼中含过泪。
傅夜朝嘶哑开口道:“将军,等我!”
话毕,逃似地站起身离开了营帐,只剩一脸苍白的慕汉飞握紧护栏,鲜血浸透傅夜朝给他包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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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还不信掉头发,今天洗完澡一捋,我的天哪,跟剪头发似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傅夜朝出了营帐,唐练转身看向史余,“亭柳,帮我个忙,帮我送汉飞回云北。”
史余一个跨步攥紧唐练的手腕,道:“事到如今,亭柳,你不跟我走,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唐练任由史余施力,他仔细端睨了一下史余的脸,露出了笑意:“现在我还走不开,等你从云北回来,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史余带着伤意道:“你还是想支开我。”
唐练大方道:“我是想支开你,你不能留在会稽,同时也不是因为要支开你,而是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东西交给慕将军。”
说着,他拿剑割开侧铠,从冲取出一封信和慕佥所赠他玉佩。
史余接过这些物品,但他依旧低着头,只听他道:“润萧,你曾跟我说过,你因为我才有了家,我想告诉你,我也是因为有你才真正有个家。我知道你的理想你的抱负,我带你回云京也不是想阻碍你。我只是希望你还能活着,因为只有你活着,你才能护着你的会稽百姓。”
唐练低下头:“我知道你带我回云京是想借先生与傅丞相之力护住我,我知道的。”说着,他忽然抬起头,往前走了几步,向往常一样抱住史余,“所以,你从云北回来,我跟你回去。”
史余辨不出唐练话中的真假,但他也知自己扭不过唐练,而且这时让唐练离开的确不妥,只好抬手把唐练紧紧箍在怀中,压下心中的不安,道:“一言为定。”
唐练低垂下眼:“一言为定。”
翌日,牧征鸿得知消息匆匆赶回营帐,还未等他掀帘,就被唐练喊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牧征鸿便先向唐练行礼,唐练点点头,道:“征鸿,你回来地正好,去收拾一下行李,待会儿由你们师娘护送你们两个回云北。”
两个?
牧征鸿楞了一下,他已经得知潘畔身亡,可是这样应该是三人,也不应该只有两人,莫非阿钟出事了?
牧征鸿藏不住情绪,此刻心中所想完全暴露在脸上,这让唐练忍俊不禁。
唐练道:“阿钟没死,但是阿钟走了。”
牧征鸿原本一听傅夜朝没死本顺着松气,可一口气刚刚舒了一下,便倒吸一口冷气。他怔怔问道:“阿钟走了?”
唐练点点头:“他走了,但是他在等着你们去找他。”
牧征鸿下意识往慕汉飞的营帐看去,“那将军知道吗?”
唐练也跟着瞥过去,但那发黄的帐帘遮挡了两人的目光,谁都不知道里面的慕汉飞到底如何。
唐练叹了一口气:“一起进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牧征鸿点点头,掀开营帐先让唐练进去。
两人一进去就见慕汉飞背倚护栏,蜷缩着身子,望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他听出牧征鸿与唐练的声音,但他实在疲惫的很,没有精力站起来向唐练行礼。
牧征鸿一见慕汉飞这个挫败的样子立马冲到护栏前,他焦急地抬头看向唐练:“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唐练没回牧征鸿的话,而是锁眉看向慕汉飞:“清醒了吗?”
一行清泪从慕汉飞脸上滑落,他这才动了动自己麻木的身子,抹掉泪痕,撑起身子看向唐练:“清醒了。”
潘畔的离去让他情绪失控红了眼,傅夜朝的离去让他灰败碎了心。
一个死别,一个生离,都是那么仓促,不带一丝眷恋地离开了他。
慕汉飞木着一张脸看向牧征鸿,他微微偏过头,带着一丝脆弱九分迟疑问道:“你是征鸿吗?”
牧征鸿小心翼翼避开慕汉飞的伤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将军,是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汉飞的意识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小陪在他身边的牧征鸿,旁边的人是他的老师唐练,但他的心在迟疑。
他的心像是雨后的蜗牛,在暴雨的冲刷下,只能紧紧缩在壳中,等暴雨停止,这才敢把触角伸出去,去探这个他早已熟悉的水珠、枯草、泥土。
当他听到对方的确认,他松了一口气,轻轻唤了对方一声:“征鸿。”
牧征鸿瞧见情况有些不对,他抬眼看向唐练,焦急道:“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练答道:“受了伤在自我修复罢了。”说着他让一旁伺候的人打开牢笼走了进去。
唐练轻轻拍拍慕汉飞的肩:“汉飞,跟老师出去散散心。”话落,他牵起慕汉飞的胳膊,亲手把他牵出这个牢笼。
牧征鸿不放心往前走了几步,拦住唐练道:“老师,将军他状态不好,可否修整几日再走?”
唐练不容置疑道:“今日必须走,你速去收拾东西,等你将军回来之时,就是你们出发之时。征鸿,这是军令。”
牧征鸿一听军令只好低下头,道:“遵命!”
唐练拉着他去营帐外的一条小溪旁坐下。慕汉飞看到溪中枯黄的香蒲,心像是被人用刀割了一下,止不住疼。由是他低下头看向脚底的泥土,默默无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练摘下头盔放到慕汉飞的怀中,问道:“重吗?”
慕汉飞措不及防被塞了一个头盔,他下意识用手托着,可他常年舞安怀的手却托不住这个头盔。慕汉飞无法,只好放在腹前用手保住。
他道:“有些沉。”
唐练笑道:“自然是沉的。这个头盔上贴的铁是从我当年死去兄弟们的身甲上取下来。至于当时取了多少,至于当今多重,我已记不清。”
慕汉飞一听,原本模糊的元台立刻清晰,他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头盔,顿时感觉千万斤般重。
慕汉飞轻轻抚摸着这已经失去光辉的头盔,低声道:“已经记不清了,这些人,都记不清了,时间可真是够残酷的。”
唐练的发被吹起,他的声音顺着春风进入慕汉飞的耳中:“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每次想到这香蒲我就会想到他们当中谁的手最巧可以编帽,谁最调皮喜欢折断香蒲棒去敲人头,谁最讨厌香蒲棒散出的毛绒,谁傻了吧唧地在溪水中洗澡错把香蒲当成青蛇,一手扯过衣服撒丫子朝我们跑过来,边跑边哭自己被青蛇咬了,待我们一看,充满伤疤的身体上连红痕都没有。”
唐练发出一声笑,“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记得他们的畅想,记得我们一同醉酒.......我记得太多了,以至于看见一件物品我都想起许多人跟这有关的事情。他们在我心中是多么生动啊!”
慕汉飞抬头看向唐练:“老师您记得这么清楚,怎么又说记不清了?”
唐练轻轻一笑:“傻小子,哪里不记得。可相比这些生动的人,我更记得我们曾说过,我们不想妻离子散,我们不想被人用刀砍杀无还手之力,我们想有个家,不用很大,定居下来,白日水牛耕田织机不停,晚上就躺在草地上叼起一根草,妻子在旁,看着静夜。要是下雨,就一手一个孩子,抱起来冲进茅草屋,听着外面的蛙声安然入睡。可这些的基础就是我们能护住城,只有护住城,每个人都才有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练长叹了一口气:“可是,护城怎么可能不流血,只要流血就会牺牲。死的人是陌不相识的人,是你我的老师,是兄弟,甚至是你我自己。”
唐练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慕汉飞的肩膀,“汉飞,潘畔死了,我也伤心,可是你是将军,你身上担负的不止有潘畔的命,你还担任着你属下的命,还担任着你麾下百姓的命,在这时,你的伤心只会流更多血,失去更多的兄弟。汉飞,不要让我教你的都只在冷静中应用。”
他说完,拨开枯叶的香蒲,露出枯枝败叶下那深藏着的一截绿色。
“每当有人牺牲,感情不可避免会荒芜,但是你要坚强起来,因为表面荒芜之下,深藏的是遍地绿意。”
慕汉飞明白了唐练的话,你若是在平常,你伤心你难受,哭他个天昏地暗灵台模糊,没人阻拦你让你清醒。可你是将军,你必须时刻保持灵台的清晰,一个人身死,一场战败都没关系,但是绝对不能让后来的人白白丧命。
这就是成长对你的严厉!
慕汉飞闭上了眼,一行清泪再度覆面,但这次他不再脆弱,而是已经淬火的利刃。
慕汉飞抱起头盔朝唐练行礼:“汉飞拜谢老师教导之恩。”话毕,便把头盔递给唐练。
唐练欣慰地接过头盔,庄重地带上,旋即对慕汉飞道:“汉飞回去吧,云北才是你的战场,你的将士你的百姓,在云北等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巩府
巩瞋抖着手读着心,一读完,他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太师椅。
良久,他颤着声音把管家唤来:“去,把袁柳给我唤来。”
那纸上明明白白附上巩威残身的地点以及唐炼对巩家与霄国的合谋的探寻。
“若要继续合作,唐炼不能留。杀掉唐炼。”
三个月后上虞行刑场
唐练赤脚从囚车上走下来,每走一步,就发出一阵嗤啦的声音,那是血流在热腾的木板上蒸腾所发出的声音。
袁柳也从软轿上走下,他对唐练嗤笑一声,旋即大步走向主台。
唐练被关在暗狱半月之久,这半月他从未见过阳光,一经出来,哪怕闭眼都觉日光刺眼,但他仍扬起头,望向天空。
他一抬头,脖子上的血痂裂开,血如细流淅淅哗哗流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练露出一个笑,随后慢慢地低下头,慢慢睁开眼,看向台下的会稽百姓。
但他一睁眼,额上的血就流入他的眼中,他再度闭上眼,熬过那阵涩意。
闭眼之中,他眼前再次浮现出会稽之战他见过的惨景,断头的,断手的,中箭的,中枪的......各种死相在战场上应有尽有。
可谓“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1。
待涩意消散,唐练再度睁开眼,他看到的是人人面色红润,他们穿着各式的衣服,但都站着,都有气息,甚至都有家。
唐练再度扯动嘴角,力度之大,再度让他嘴角的血痂裂开,染红了那苍白的唇。
就在唐练留恋地看着这些人,他突然发现一个地方不对劲。他定定看了一会儿,从人群遮挡中看见了被禁锢住的史余。
史余被人用绳子绑着,嘴也被塞布勒绳。他满头大汗,却挣脱不掉困住他的绳子。
唐练的眼中有了神采,他笑地更加随心。
这时太阳已在头顶,日晷的影子现已最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袁柳瞧了一下日头,见已中央,便道:“行刑。”
刀起的那刻,史余瞠目欲裂,他狠狠挣扎,但终究是徒劳,他染上泪的眼看到台上的唐练轻轻对着他笑,嘴唇轻蠕道:“未悔。”
那年,年轻的史余望着唐炼,好奇地问道:“当所有人都不了解你,哪怕你身死是为他们,那时,刀起的那刻,你后悔吗?”
唐炼飒然一笑:“不悔”
入仕之初,史余问他后不后悔,唐炼的答案是不悔,如今已经六七年之久,刀起的那一刻,他的答案是——未悔!
刀落了,那瘦骨嶙峋的身子倒在血泊之中。
史余所有的动作都停住,嗓中那嘶哑的声音此时也完全湮灭。
这时袁柳站起身,道:“罪民唐练,贪恋权势爱财成癖,竟与会稽余县勾结以来假挣军功贪污军饷,其罪罄竹难书。但苍天有眼,今日伏诛,以此昭告百姓!”
史余抬起失彩的眼看向高台上的袁柳,嘴角含着讽意抽搐一下,晕了过去。
原来,他早就预料自己赶不回来,所以,他是欺骗却又不是欺骗。他跟他走,云京也好,会稽也罢,他把尸身留给他,让他带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夜,两匹快马来到城下。
城上的士兵举枪大声问道:“来着何人!”
慕汉飞咬牙道:“四品将军慕汉飞,奉太子之令,前来为唐将军敛尸。”话毕,他掏出太子的玉佩,“信物再此,尔敢拖延,速速开门!”
那个士兵听此有些犹豫,这时一个将领下令道:“开门。”
士兵迟疑道:“将军,玉佩怎么可能为信物,难道都不再核查一下?”
这位将领眯起眼道:“此事由我来承担。开门!”
士兵一颤,抖抖颤颤把城门开启。但城门开启后,他立马去了太守府,把这件事禀告袁柳。
袁柳一听有人要给唐练收尸立马抖栗起身,兴奋道:“是不是年纪跟我一般大的人?”
士兵摇摇头道:“挺年轻的,他说他是四品将军慕汉飞,奉太子之令来给唐练收尸。”说着,他脸上露出奸诈,“将军,他拿得可是一个玉佩,太子的信物怎么可能是玉佩。”
可袁柳一听慕汉飞手中的是玉佩,脸立马灰败下来,瘫坐在座椅上,无奈摆摆手:“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士兵楞了一下,他不甘心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继续道:“大人可是下令要爆尸三日,此人不仅要收尸,还胆敢假造信物........”
他还未说完,袁柳从椅子上爆起,一巴掌扇向此人,大怒道:“你懂个皮,太子殿下只有一个信物,那就是玉佩,玉佩懂吗!滚出去!”
那个士兵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袁柳,只好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袁柳狠狠把桌上的茶杯掷在地上,胸膛不断起伏,最后只能丧气地坐在太师椅上,叹气。
“侯爷,史余是除不掉了,但是您交给我的重任,我一定做好!”
快到刑场台,慕汉飞从马背上飞奔下场,他跪在血泊中,用捧过头盔的手捧起了唐练的头,空洞着想起那日离别时他最后问得那个问题。
“老师,这么些年你都过来了,为何突然把师娘推开?”
“因为我不想让他跟着我一起死。汉飞,朝堂之上最令人心惊的不是自己被陷害至死,而是株连九族。”
牧征鸿拿出骨针与粗线走到慕汉飞身边,跪下身,道:“将军,莫让唐将军再受苦了。”
慕汉飞抬手把脸上的泪痕擦净,道:“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夜,慕佥端起一杯菊|花酒,遥对东南方向,敬了一杯。桌子上放着唐炼给他的信。
“将军,最近末将查到巩家似乎与霄国、质国有所勾结。前几年巩家曾想把孤未江以及其他几条非朝堂与民间明令运航的江流,并意图贩卖大量兵械与金银珠宝,此江多经云北,万望将军小心排查。”
“近日会稽沦陷也十分有疑,但与这件事联系起来再加上当年古生与境外勾结,此处突然发战,便情有可原。”
“将军,末将如今已是必死之人,但末将并不惧怕死亡。天下苦巩家误国之苦久矣,可奈于巩家为皇亲国戚陛下恩宠不倦只能曲之。如今巩家已深陷叛国,此乃推翻巩家之机,而末将身死也可松巩家与敌国之松。身死以全百姓此乃末将之幸,万望将军不必伤怀并施法营救,务必请将军小心搜集证据。”
“死期临近,末将未悔,但有一事着实令末将牵挂不下。末将不才,幸得史余史大人爱慕,这才有了个家。但正是因此,末将怕他出事,故托将军拦他几日,末将已将书信送往云京,不出几日李学士便召他回京,在此期间,麻烦将军对他多加照料,末将感激不尽。在此,敬拜!”
这夜,慕汉飞拿着傅夜朝以父亲名义送来的太子玉佩再次进了上虞城,拿起骨针,一针一针缝起,用宝驹托着尸身来到郊外,把尸身点燃,随后拿出菊|花瓶把骨灰捧进去,埋在了郊野。
这孤郊生起一堆土,前方竖着一个用剑与火生成的木牌。
这木牌伫立着,望着夜色笼罩的上虞城,静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静默不言。
这夜,傅夜朝一身斩衰,捧着一瓶菊花酒,醉倒在假山上,任泪流满枯石。
这夜,史余带着一身红痕来到书房,他有火折点起那盏廊灯中的蜡烛,随后瘫坐在一旁,拿出菊花酒,与廊灯碰一场,喝一口,碰一场,喝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久后,灯火摇曳,明显是灯芯过长以致火烛不稳。
史余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那把唐练生前磨好的双燕剪,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拿着双燕剪正想把过长的烛芯剪断时,他的手突然一抖,双燕剪砰然掉落在地。
这时,寒风蹿过,把廊中的灯火吹熄,此时正值初一,月未出,夜色深沉的很,这灯一熄,史余眼前便是无边漆黑。
史余怔怔地看向这盏廊灯,不知过了多久,史余才回过神,他蹲下身子把地上的双燕剪捡起,可这双燕剪着实锋利,史余一不小心便被割伤手。
史余也不顾着这伤口,捡起双燕剪,再次怔怔地看向他亲手雕刻这盏廊灯。
可看着看着,史余眼气浮现出几片白意。他攥紧这把双燕剪,呆呆往前走了几步,那发白的柳纹在夜色深沉中清晰地出现在史余的面前。
那时唐练往前走了几步,瞧着这廊灯蹙起了眉头,史余见此,心有些慌乱。他紧张地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唐练紧蹙的眉头问道:“亭柳,怎么了?”
唐练转头看向他,进史余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严肃吓着史余了。他连忙恢复到放松的笑,道:“没什么,就是见这廊灯只有柳叶着实冷清了一些,想加点东西。”
史余放松下来:“那亭柳想加什么,我给你刻上。”话便,他从一旁的草丛中取出工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练见此,便知史余这是提前准备好工,生怕自己有什么不满好改进一些。
想到此处,一股暖意涌向他的心尖。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才会遇上这样的一个人,何德何能!
唐练走过去把工具从史余手中取过,随后把史余摁在一旁的廊座上,严肃道:“在这好好坐着,不许过来。”
话落,他拿着工具噼里啪啦在廊灯上雕刻着。等他雕刻完成,史余立马站起,从怀中取出手帕擦拭着唐练额头上沁出的汗。
唐练眯上眼,乖乖地,任凭史余给他擦拭着。
等史余擦拭完毕,唐练拉过史余走到廊灯前,自矜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意道:“你看看怎样。”
史余一瞧,唐练竟然刻的是竹叶,他忍不住去瞧唐练,只听他道:“这上好的萧是紫竹所致制,可谓温润如玉。我字柳你字萧,有柳那必要有萧,可萧难刻,既如此便用竹叶代替。竹柳相伴,也不会孤单。”说着,他指向这白意。“而且这廊灯在没有月光下仍微微散着白意,岂不是世事污秽君子仍如玉之理。”
史余的心仆仆跳着,他抿紧了唇,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握住唐练垂在一侧的小指,见他没有挣扎,这才顺着这一小节手指与唐练十指相握。
两人都看着这抹白意,心中仆仆直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顷,一场雨倾盆而下。
唐练听着雨打青檐的声音道:“润萧,我们在这听一会儿雨吧。”
史余点点头,这才松开两人沁满汗的手。他脱下外袍摆在廊灯下,取出两坛菊|花酒,两人坐在上面,静听着雨声。
或许雨声太过于安逸,史余的思绪被这雨声拉到两人老后,“亭柳,等我们老了,等战事不再,我们就坐在水榭中,听着雨打莲叶声一起品茶,好不好?”
唐练放下酒瓶,道:“好啊,有你在身边,又听着这雨声,自然是好的。”说着,他转头看向史余,好奇道:“润萧,这是你的愿望吗?”
史余抬头看向唐练,伸手把他的手握住,道:“这是遇到你后我的愿望。”
唐练疑道:“那你之前的愿望是什么?”
史余道:“报效先生,保家卫国。这可以用我一生去践行,并非远不可及,但与你老后品茶,我却不知为何感到远的很。故,这是我的愿望。”
唐练楞了一下,旋即他扭过头看向雨,道:“这也是我的期盼。”
不知为何,史余听到唐练这么一说,他的心倏地绷紧起来,他忍不住问道:“期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练道:“嗯,是期盼。”
这只能是美好的期盼。
史余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他在官场的名声——吮痈舐痔。
史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亭柳,你后悔吗?”
所作所为皆不被理解,污名染身,一切的风骨都隐藏起来,不被人所知。人生在世,要么求权势滔天,要么求名留青史。
这两者你都将失去,亭柳你后悔吗?
雨越下越大,原本就昏沉的天,在乌云遮罩下,更是漆黑沉重。
良久,他听唐练用淡淡的声音道:“曾有一宏愿,愿以其身为蓐荐,使人寝处其上,溲溺之、垢秽之,无间焉。此亦吴子所知。有欲割取吾耳鼻,我亦欢喜施与,况诋毁而己乎?”2
唐练说完转头看向史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此时电光一闪,照亮了史余惨白而颓废的脸,在这白意的柳枝上折射出唐练那时淡淡却源自自心的笑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史余抖抖索索伸手去触着柳枝。
他曾雕刻廊灯放在水榭的亭下,在水榭旁种满了柳树。他想留一人一起白首,却终究留不住。
史余慢慢触摸着他亲手刻下的柳纹,在摸到唐炼在旁刻的竹叶时,他终于绷不住,握紧手中的双燕剪,死死抱住这盏廊灯,嚎啕大哭。
这时又是一阵轰鸣,暴泣的雨珠委委屈屈打着青檐,悲怨的声音汇成一首歌。
这歌声是这般唱得:“烛前双燕生,夜深恩爱存。”
可,双燕仍在,夜色深沉,却无人再与我共剪红烛芯,醉卧菊|花廊,听着雨声,把这恩爱存得更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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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
2来自张居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会稽的雨如林间的瀑布自天际飞下对着地面狂轰滥炸,地上水流犹如江海。
史余收起油纸伞,迈进书房。他刚进书房,属下便来报道:“大人,巩家人已经书信一封送往云京。”
史余早已料到,他点点头,从案桌底下的暗洞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下属,嘱咐道:“这次加急。”
下属接过信脸上露出担忧:“最近朝堂不安,大人这般着急会不会.......”
史余摇头道:“不会,去吧。”
下属抱拳道:“是!”
见属下退下,史余偏头看向放置在一旁的双燕剪。他默了片刻,够过来,取出磨凹的青石,洒上水,静静磨着。
可是他的思路已经飘到了当年。
那年他终于还是收到了亭柳被杀的消息,他急匆匆跪在先生面前请求李岩施法营救唐练。
李岩看着自己孩子脸上那种惊惶无措的表情,心中闪过一丝痛意。他叹了一口气,从一旁取出唐练留给他的信交给了他。
亭柳对他是当真狠心啊,这一封信通篇是如何扳倒袁柳以及他上位后几年内如何默不动声对巩家看似放权实则监控,唯剩最后一行了了留下一句——润萧,安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史余把磨好的双燕剪用手帕擦拭干净后放在一旁,从案桌前站起来,走到窗边,伸手去够这冷雨。冷雨把他的掌心淋湿,犹如当初淋漓的鲜血。
史余攥紧了手,雨珠从他掌心溅出,落在地上。
因为唐练的这些嘱咐,巩家从未未察觉到他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并不断搜罗着巩家通敌的消息。这也是为什么汉飞问他孤未江他能答出的原因。
他亲手杀了袁柳这还不够,他必须看到巩家倒台,他才甘心。
快到了,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史余望着这深沉的夜色,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已经覆满白霜的鬓角,喃喃道:“亭柳,等我。届时,你莫不要认不出我。”
史余丧了一会儿便恢复之前冷静的脸,他收回手把窗户关上,取出蓑衣挂上佩剑便走入雨中。
唐练的管家见此连忙拦下史余:“大人这么大的雨您还要去巡逻啊?”
史余连忙把斗笠取下戴在老人头上,道:“这是亭柳安下的制度,不可废。您快回屋吧,这雨有些冷,不要着凉。”
管家见史余一脸的痴意,在心中叹了一声,慢慢收回了手。
他哪里只是遵循将军制定的巡城制度,分明是在期盼着想再见将军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会稽有个习俗,爱人身死那日,死去的灵魂在每月的这日晚上都会重回人间,默不作声去瞧一眼自己放心不下的人或事。
幸运的人,甚至在这日会碰到偷偷跑回的游魂,再见他一面,饮鸠酒般微微了些这沉重的相思之苦。
管家只好道:“那老朽便在府中熬好姜汤等着大人。”话毕,恭恭敬敬把斗笠还给史余。
史余默默点点头,取过斗笠见老人去了廊上,这才转身走出了府外。
史余在雨中淌着,如鹰的目光在街道两旁扫着,见有暗巷便走进去瞧瞧,看看有没有醉倒的大汉躺在雨中差点被淹死丢命。
这么走着,他便快到唐练行刑的地方。
当初行刑的地方已经被改成了酒楼,那日刺眼的血迹也早已不复存在,只是每当路过这里,他的心还是会被当年的鲜血腐蚀发痛。
史余攥紧了手,他咬了一下唇,继续往前走着。
就在史余刚刚走过那栋酒楼,一个喝醉了人不顾这倾盆大雨从酒楼里跑了出来。
史余一听到声音以为这人是要发疯,刚踅身准备劝他回酒楼,就发现自己的腿被这人紧紧抱住,然后靠在自己的腿上嚎啕大哭。
史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史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弯下腰,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歪戴在这人头上,替他遮一下雨。
史余抹掉自己脸上的雨水,在雨声中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解决。”
这人听言哭得更甚,他把史余的大腿抱得更紧,大声哭嚎道:“大人,大人,呜呜呜......”
就在史余考虑要不要使用蛮力把这个人从自己腿上提起来拎着领子送他回酒楼时,又有几个人从酒楼里跑了出来,跟这人一样,都抱着他的腿大哭。
史余这下是完全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的几个青年,一头雾水。
正当他询问这怎么了,他就听一个青年哭道:“大人,我们想唐将军了,我们想唐将军了!”
史余一听唐将军三个字弯曲的背脊立马僵住。他就维持着这个将弯不弯的姿势楞在这里,任凭暴雨侵袭,久久不能回神。
他,又何尝不想这个人。
但史余很快从这如毒酒般思念中回过神,他抬起手摸了摸一开始扑在自己身上的青年,道:“都回去吧,这雨太大了,别感染伤寒。”
但这个青年似乎找到发泄的口子,借着这雨声的轰鸣,抱紧史余的腿,自顾自大声哭喊道:“我后悔啊,我后悔年少对将军的轻狂,我好想亲口跟他作楫为我年少的错事道歉。我错了,将军我错了。”
听青年这么一说,史余这才认出此人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人名叫顾言,年少因写出笔锋酣畅的上虞赋而得名,是会稽郡内有名的才子。
但他出名之时也是亭柳投身巩家献狼之际,这位才子当场写了一篇狼疮来讽刺亭柳,吮痈舐痔便是他取自庄子来嘲讽亭柳的,自此吮痈舐痔便成了文人之间对亭柳的讽词。
这还不算完,当这位才子终于攒够资历正兴奋赴任时,结果却发现他的岗位已经被亭柳安排上,给他了一个比较清闲的文职。
这下可着实把这位才子惹怒,他不甘心当亭柳迁移的芝兰,再加上亭柳当年改革会稽的税政,其金钱都流向太守府,这位才子便极其怒愤地写了一折戏,对亭柳大肆抹黑。
因为是初期,会稽的确困难,因此去看这场戏的百姓络绎不绝不绝。但到了后期,亭柳成功扭转局势,这折戏便慢慢销声匿迹了,他也就遗忘了这件事,以致顾言扑到自己身上没有认出。
史余低头看向这位痛苦的才子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额头,道:“亭柳他一直没有怪你,他说凭你的才华无需用官位来体现,你出色的是文字,你单凭你出色的诗赋便可令会稽为你倾侧。他很高兴你协助大学士完成了云朝历史的修编,这是你的成就,他为你是会稽人而骄傲。”
当年这位才子一气之下去了云京,亭柳知道后立马修书一封让他转交给大学士请求李岩帮他一把,顾言这才进入了国子监并成为翰林学士修撰云朝大典,名流千古。
他曾问过亭柳,问亭柳不生气吗?
当时亭柳笑着,说跟孩子生什么气,而且少年应有少年的豪气,本就该骂就骂,痛痛快快,如此才符合少年的性情。
顾言听言停止哭泣,抬头看向史余,见史余眼中含着对他们的疼惜犹如当年的唐练,他更是绷不住,不停地哭喊着对不起。
翰林修史让他声名大噪,但名振文坛并为让他知足,他负着一口气非要当有实权的官,陛下念他有才,便让他管理云京附近的三县,结果他搞得乱七八糟,只好灰败地回到翰林继续作他的文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练在云京的名声依旧不好,他当年结交的几个人都是对唐练有怨念,他们经常在休沐之时聚在一起,饮酒作诗骂唐练,甚至在唐练身死时兴奋地大醉一场,更是在听说他死之前告诉会稽百姓他只是回到天上但他依旧护佑会稽后,特意上了一道折子,在其中大骂唐练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给朝廷留下淫|祭之祸。
后来袁柳上台,袁柳也不喜唐炼,再加上他桃要立威,于是一上台就痛快地把唐练所有措施全部推翻并恢复原制,他还上书为之叫好。
可是后来,他在翰林修史修久了,他突然发现唐练那些严苛的制度之下都是良政,而袁柳恢复的原制都是从前的糟粕。
事实也证明他这个想法是对的。
袁柳把会稽搞得一团糟,甚至在灾年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他曾人为唐练贪污成癖,却发现唐练是拿自己的积蓄讨好巩家,而袁柳是真正举会稽全郡之力讨好巩家。
袁柳他才是真正的吮痈舐痔、贪污成癖。
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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