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 第4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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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怀终于放开了她,眼神依旧像是一只吃人的恶兽。

“你谁也不爱,你分明只爱自己”,苏燕遍体生寒,语气也在微微发颤。“你要人付出真心,自己却虚情假意,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何其可笑,何其无耻!”

他的面色逐渐缓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燕娘,你该喝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尚未从惊骇畏惧中缓过神,便有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进来,似乎是早就备好了。

除此以外,被押进来的还有面色惶恐的碧荷。

苏燕猛地睁大了眼,看向徐墨怀的位置。

他若无其事道:“喝药吧。”

苏燕依旧没有动作,徐墨怀也不发怒,淡声说:“给朕一根根剁了那宫婢的手指,苏美人何时肯喝药了何时停下。”

第88章

他发话的立刻间,碧荷便哭喊着求饶,苏燕绷直背脊,强装着当做听不见。

徐墨怀今日可以拿碧荷当做威胁,明日便可以用张大夫,往后还有更多人,她难道要一直屈服下去吗?

“美人!美人救救奴婢,陛下饶了奴婢吧!求求美人……”

苏燕想狠心一次,可碧荷的哭声清晰刺耳,如同刀子似的往她心上插,眼看着侍者已经将碧荷的手掰开按在了地上,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残忍地看着这一切。

苏燕伸手扯住了徐墨怀的袖子,倔强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她一言不发,徐墨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已经象征着她的服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放开她吧。”徐墨怀吩咐下去的时候,碧荷已经吓得浑身瘫软,背后一层冷汗。

她惶恐地给徐墨怀和苏燕磕头谢罪,尽管她没有任何错误。

“药凉了对身子不好”,他将药碗朝着苏燕的方向推了推。

苏燕手上还在发颤,端起药碗的时候药汤都在晃。

他皱了下眉,想要接过药碗喂给她。

苏燕避开他,面色苍白道:“我自己会喝。”

不过是一碗补身子的药,她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似药里掺了毒一般。

苏燕抿了一口药汁,眼泪啪嗒啪嗒地落进了药碗,她吸了吸鼻子,一鼓作气将药饮尽。徐墨怀给她递来漱口的清茶,她仿若看不见一般自顾自地倒茶。

徐墨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做计较,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这些日子便留在殿里好生休养,朕会时常来看你。”

苏燕低垂着眼,手指紧攥成拳,语气微抖地问他:“若是我宁死不说,被他们折磨死,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为了试探她是否会背叛,将她置于险境,世上有几人经得起这样的试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静静地看着她,笃定道:“你不会死。”

“李骋掰断我的手指,想要强奸我,还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只要不死,受点伤也不算什么,是不是?”苏燕低着头,望着被攥成一团的衣袖。

她从前怎得如此蠢笨,不肯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恶人,即便是常沛告诉了徐墨怀罪无可赦,她依旧想着在心中替他辩解一二。

徐墨怀良久没有回答,苏燕只觉得身心都疲倦,忽然间也不再想要什么答案了。无非是自负傲慢,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可以拿她的性命安危来赌。

“朕早有安排。”

苏燕什么也不想听,她像只被水淋湿的鸟,恹恹地耷拉着肩。

“我想歇息了。”

徐墨怀知道这是借口,依然站起身,将她面上的泪痕擦了擦,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寝殿。

——

入秋后各地都迎来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寒气丝丝缕缕地往衣服里钻,怎么都挡不住一般。

林照抗击敌军有功,调任到了江南一带去,虽说比起在长安做尚书的时候要差远了,总比在天寒地冻的朔州要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往朔州的路上途径长安,夫妇二人想回去看望亲人,顺带听闻徐墨怀又喜得一子,徐晚音坚持要进宫祝贺。

因为下了好几日的雨,路上泥泞难行,马车的车轮卡在泥地里出不来,徐晚音迫于无奈下了马车,等着侍从们将马车给推出来。

“林拾,究竟还有多久啊?”徐晚音嫌弃地看了眼鞋上沾染的泥水,眉头紧皱在一起。

林照在一边给她撑着伞,宽慰道:“不要催,他们也在淋雨。”

徐晚音嘟囔道:“正因他们在淋雨,我才想让他们快些,又不是在埋怨他们,你怪我作什么?”

林照失笑,无奈道:“我何处怪你了,平白冤枉人。”

林拾一言不发,驾着马想让马车出来,雨丝飘到她身上,将她的墨发都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颊边。

好一会儿了马车才被推出来,林拾身上的衣裳也湿得差不多了,徐晚音钻进马车后又探出身子唤了她一声:“你快进来将湿衣裳换下去,若是染了风寒可没人照看你。”

林拾也不跟她客气,立刻便应了。

能遇到林照夫妇也是一件意外,苏燕被李骋拐走后,幽州都是胡人和叛贼,城里的百姓几乎要活不下去,林拾见救不出苏燕,只好转而离开,在晋州又住了好一阵子。直到前不久遇上了要南下的徐晚音,她大概是同林照吵架独自跑出来,在街上跟人起了争执,被坊间口无遮拦的婆娘骂得掉眼泪,只会说等她夫君来了就砍了她的脑袋。对方见她独自一人,便生了歹意想要动手。

林拾本不想管的,见他们要动手才上前阻止,而后便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夫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也不知为何要答应跟着徐晚音,大概心里还是隐约地抱有一线希望,盼着日后能再见到林馥。

时隔许久,林照已经不再对她拐带林馥出逃的事耿耿于怀,偶尔也会对她提及林馥的近况。

徐晚音等她换好了衣裳,掀开车帘去看云雾缭绕的连绵山川。“长安就快到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她想到了宋箬,心中还是觉得难堪,林照说了,此番回去必定是要带着她一同去给宋箬谢罪的。她知道这是理所应当,只是每每想到此,便不由地害怕宋箬出言讽刺她。倘若碰见从前结识的长安贵女,只怕要更丢脸了。

林拾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道:“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至少郎君始终陪着你。”

徐晚音面色一红,轻哼了一声。“分明是我陪着他。”

——

苏燕有孕后身子格外得差,本就没什么胃口还要时常喝药,一吃东西便要往外吐,严重到徐墨怀以为她是故意为之,特意去询问了大夫。

苏燕也被这个孩子折磨得心烦意乱,而徐墨怀分明有政务要处理,还是要抽开身每日陪她同寝同食。她本就胃口不好,被徐墨怀时刻盯着,更是用不下饭。

用膳时见苏燕吃不下,他屡次问她想吃什么,被烦得没法子,她才随口胡说道:“想吃云塘镇的糕点。”

“什么糕点?”他追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冷睨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当初被你扔掉的,总归也吃不到,问那么多做什么。”

徐墨怀这才想起来了这件事,随后便像是自觉理亏,没有再问她什么话了。

她本以为这件事并不打紧,谁知半个月后便有人送了糕点来含象殿,说是要让她尝一尝。

过了太久的年月,苏燕已经尝不出当初的味道,只是看着那糕点眼熟。宫里的点心都做得精致,像是雕花似的,反而这样平平无奇的看着便奇怪,她几乎是立刻便回想起了与徐墨怀的对话。

苏燕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兴许是将当初做糕点的人给带回了长安,亦或者是派人去学了做糕点的手艺,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苏燕只咬了一小口便没再碰过。

夜里徐墨怀来到寝殿,自然也看到了几乎没被碰过的糕点,问她:“还是不合胃口?”

她头也不抬地继续练字,冷淡道:“从前没见过世面,如今发现也不过如此,早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这话颇有指桑骂槐的意思,徐墨怀皱了下眉,走到她身边,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点心在舌尖化开,甜腻又粗劣,的确不值得留恋,可她当初分明十分喜欢,如今当真一口也吃不下吗?

“只是记得你当初爱吃。”他垂下眼,捻了捻指腹的碎屑,眸中竟有几分失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不吭声,专心练字,握笔的手总是忍不住抖。

徐墨怀从后揽住她,手掌覆上她握笔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写字。

“此处写错了,不是这样。”

他的语气,此刻的动作,都和在马家村时一模一样。然而一切物是人非,苏燕早已不是当初被他揽着写字便能面红心跳的无知少女。

过了片刻,徐墨怀将手掌放到她的小腹处,问她:“燕娘,你说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

苏燕丝毫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朕不喜欢孩子,是个男孩最好。若是男孩,朕便封他做太子,日后你便不必再有身孕。”

苏燕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手掌放在上面,能感受到些许不同。

虽说他不懂,却能看出苏燕被这孩子折磨得日渐消瘦。他不知旁人即将为人父时是怎样的心情,而他并未有太多欣喜,只是盼着这个孩子早日落地,似乎只有这样苏燕才能得到解脱。

郭氏有孩子后便开始冷落虐待他,母后有了孩子也渐渐将他疏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意识到这些,如今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孩子,他也会生出一种不安来。

第89章

林照带着徐晚音回了一趟家,原本他的族人对此都有不满,一度劝他休弃已经不是公主的徐晚音,然而朔州共患难之后,众人也都看开了,索性不再管他们夫妇的事。

徐晚音也能察觉到林氏族人对态度的转变,虽说早料到会如此,还是忍不住低落。

前不久宋箬有了新的封号,也早早地改回了皇姓,只是暂时还不能习惯。徐墨怀收到了林照的书信,知道他想带着徐晚音入宫觐见,便让人去问了宋箬的意思。

宋箬当然不会拒绝,她也想看看昔日趾高气昂的徐晚音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至于林照,即便曾经有过不甘,如今也早早地释然了。

林照去见徐墨怀,先是寒暄了一番,交代了一些政务相关的事,而后才说起徐晚音的事。虽说徐墨怀已经借此事打压了林氏,他依然是心怀愧疚的,倘若不是他,也不会让一个堂堂的公主流落民间,而他也为了一己私欲迟迟不说出宋箬的真实身份。

徐墨怀与林照一同走出殿门,徐晚音站在台阶下等着,心虚地看了眼徐墨怀,而后小声地唤了他一声。“皇兄……”

林照对她摇了摇头,徐晚音只好委屈地换了个叫法。“见过陛下。”

徐墨怀不置可否,瞥了她一眼,说道:“若是想去找皇后叙旧便去吧。”

她应了一声,又小声道:“恭贺陛下喜得龙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微微颔首,示意他听到了。

——

林馥在宫中实在呆得无趣,听闻徐晚音与林照进宫,早早地便去迎接他们,谁知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拾站在徐晚音身后,穿着一身枣红狩猎纹圆领袍,腰间系着革带,墨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更甚从前的她。

林馥的脚步忽然变快,几乎要跑起来,在离她还有几步的时候又停下,强装镇定地瞥了她一眼,才红着眼眶去看徐晚音和林照。

与徐晚音说了没几句,林馥的眼神便时不时瞟向一旁的林拾。

林照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轻轻扯了徐晚音的衣角,说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主仆二人便好好叙旧,等办完事再让林拾随我们走。”

听到林拾要走,林馥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她几乎想去找徐墨怀求一个恩典,就此将林拾留在宫中。可她也清楚中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倘若要留住林拾,徐墨怀必定会命人调查她的底细,没准连苏燕是林拾带走的都能翻出来。

在见到彼此之前,二人分明都有很多话想说,然而真正见到了,却又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苏燕又有身孕了。”林馥开口道。

“路上的时候听郎君他们说起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馥眼眶发热,小声道:“陪我走走吧。”

林拾上前主动挽过她的手臂。

——

苏燕留在含象殿从不外出,一是因她对一切都兴致寥寥,另外则是她腿伤未好,而徐墨怀看她看得十分紧,根本不许她接触外人。

苏燕坐在庭中晒太阳,看着侍女们给尚未出生的皇嗣缝制新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唯有她面色冷淡,似乎对这些漠不关心。

徐墨怀来到含象殿的时候,苏燕倚在躺椅上阖眼睡着了。秋日里的光暖融融的,晒得人骨头发酥。苏燕倒是半点不讲究,将外袍的半只袖子扯上去盖住了眼睛。日光穿过斑驳树影洒下一地碎金,她的脸颊也被晒得微微发红,总算比前几日苍白如纸的模样好了许多。

苏燕的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更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纤瘦。

徐墨怀屏退宫人,坐到苏燕的身边,垂眼去看她的小腹。

似乎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苏燕也在一天天变得憔悴不堪。他时常觉得那不是个孩子,而是吸食母亲精血的害虫。

过了不知多久,苏燕翻了个身,遮在眼前的衣袖随之掉落,刺目的光让她醒了过来。

她抬手遮挡着光线,眯着眼睛去看周围,只看到徐墨怀一个人坐在她身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困吗?”他正在给她编头发。“朕抱你回去睡。”

殿内又阴又冷,她不想进去。

苏燕摇了摇头,将衣服蒙到脸上,根本不理会他。

“有一个东西,朕忘了还给你。”徐墨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苏燕。

她皱着眉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只玉镯,正是她母亲留下的。

他又说:“见你总戴着,朕让人又选了几只成色好的昆山玉给你送来。”

红木匣子上雕着繁复的花纹,连镶嵌的与扣袢都是玉石,匣中的玉镯在这样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他将镯子取出来给苏燕戴上,却见她莫名地愣了一下,随后她眨了眨眼,说道:“你那些都不适合我,那些都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不过是死物罢了。”

苏燕如今面对他的时候格外话少,换做从前心情好了还能与他说笑两句,如今是能不搭理便不搭理他了。

“张医师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吃太多发物,鱼脍也不要吃了,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徐墨怀记得张医师说过,苏燕的身子大不如从前,这孩子再夭折一次恐怕她的命都保不住,只好让人时时刻刻盯着苏燕,不让她动心思将这孩子给除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这话听到苏燕耳朵里却变了一层意思,她只觉得徐墨怀是有心病,无法临幸其他的后妃,便只能指望着她诞下皇嗣,而她既是徐墨怀一个人的妓子,也是他用来繁衍子嗣的工具,算不得一个真正的人。

她如今日夜都在后悔,夜里站在庭中,时常感到这辉煌巍峨的殿宇变得鬼气森森,幻化成一个方正的巨大牢笼,将她死死地困在其中。

窗前的海棠树上时常有飞鸟驻足,苏燕发呆的时候就去看那些鸟,似乎连它们都比她要过得自在。

徐墨怀编头发的手艺并不好,可谓是乱七八糟,苏燕抬手要去拆掉,他倾身去吻她。

冰凉的发丝垂落,从她眼帘上轻轻扫过。

“燕娘,张嘴。”徐墨怀咬了她一下,轻声催促着。

苏燕顺从地启唇,任由他在唇齿间肆意妄为。

总是有尽头的,无论再难熬,她也一定能熬过去。

随着苏燕的小腹一天比一天高耸,徐墨怀夜里会睡在床榻边给她翻身,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竟让苏燕想起了从前她照料徐墨怀时候的事。

因着她身上有伤不爱走动,四肢便时常僵痛难忍,徐墨怀会放下折子,在她皱眉的时候亲自给她揉捏腿脚。

尽管补药一碗碗地喂下去,苏燕的身体依旧没有太大的起色。唯一好的是,她虽说仍旧不爱搭理他,却总算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夜里倘若他迟迟没有去含象殿,还会去询问侍奉的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苏燕已经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却还是在试着接受他,他们会成为新的家人。

秋末时雷声大作,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徐墨怀去含象殿的时候迟了一些,殿内的烛火已经熄灭,苏燕早早地睡下了。徐墨怀走入殿中,照看的宫人便自觉退了下去。

他进来的时候还在电闪雷鸣,外袍上浸了一层冷人的寒气,他将衣裳脱下放在一边,没有立刻去碰睡熟中的苏燕

殿中漆黑一片,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想等身上的寒意散去,渐渐回暖之后再躺到她身侧。

轰隆作响的雷声十分骇人,即便是睡梦中的苏燕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口中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呓语,面色也变得痛苦,似乎是在做了噩梦。

“燕娘”,徐墨怀唤了一声,想要将她叫醒。

苏燕的手指将被褥绞成一团,再又一声惊雷响起后睁开了眼,而后便被徐墨怀捞起来抱到怀里。

顾忌到苏燕怀着身孕,徐墨怀的动作十分小心,仅仅是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苏燕伏在他肩头,肩膀微微颤动着,墨发披散而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语气带着惊惶不安,出声询问道:“徐墨怀?”

“我在这里,方才你做了噩梦,没事……”徐墨怀话音未落,腹上忽然传来难忍的剧痛,而后有温热的东西蔓延开来。

他闷哼一声,松开苏燕,冰冷的手朝着腹部探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电闪雷鸣间,漆黑如墨的夜空被撕裂,顷刻间天光大亮,将苏燕的面孔照得惨白,仅仅是一瞬间夜幕又归于黑暗,寂静中唯有窗外风雨大作,树影摇曳如张牙舞爪的鬼魅。

然而他还是看清了一根没入他腰腹的银簪。

苏燕的声音在抖,她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身前,喃喃自语道:“这是你欠我的……”

徐墨怀俯身,捂住伤处良久未动,他一瞬间有很多话想问,然而好一会儿了,却只沙哑地说了声:“很好……”

第90章

殿外风雨交加,徐墨怀勉强走出去,立刻便被侍者搀扶去了侧殿,而后有侍女进去将苏燕严加看管。

太医很快便赶到了,紧接着为徐墨怀清理上药,折腾的时间算不上短。

好在隔着衣裳,苏燕的力气有限,簪子也算不上锋利,只将将没入了一寸。

徐墨怀将那支沾满血的银簪拾起来仔细看过,才发现银簪的尖端其实被打磨过,虽说十分粗糙,却也的确算是件伤人的利器。也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磨了这根银簪,又将它放在枕下多久,至少可以知道的是,苏燕的确有要杀他的心思,且在很久之前便在做准备了。

徐墨怀以为自己应当会怒不可遏,狂躁悲愤地想杀了苏燕才对。可他看着掌心的血,却忍不住想起苏燕缩着身子往后退的动作。不知她是畏惧更多还是厌恶更多,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令人心寒沮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以为一切都在渐渐好起来,甚至已经对往后的日子有了憧憬,然而苏燕轻而易举便能将他的一厢情愿打碎,告诉他无论如何都是无济于事,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无法重归旧好,

太医没敢问徐墨怀的伤是如何来的,一直等他处理好伤势退下去了,薛奉才上前问道:“陛下可要处置苏美人。”

殿外的狂风依旧未停,雨声风声呼啸着拍打草木。徐墨怀仿佛听不见薛奉的话,一切声响落到他耳中,都成了刺人的讥笑。

他瞧了眼窗外哗啦啦的大雨,忽地想起从前在马家村,也下过一场瓢泼大雨,雷声轰鸣在山野间格外吓人。苏燕的简陋的屋舍在风雨中显得很是脆弱,瓦片被雨水拍打的声音近在耳侧,吵得人无法安睡。

苏燕被雷声吵醒,起身悄悄走到他的床榻边,小声地唤他:“阿郎,打雷了……你怕不怕?你醒了吗?”

那时候苏燕十六岁,说话时去不掉别扭又土气的乡音。没有得到徐墨怀的回答,她便探出手悄悄扯住他的衣角。

徐墨怀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皱起眉,转身去按住她的手。那样弱的声音,分明在嘈杂的雨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可他却听得很清晰,甚至不经意记了那么多年。

他们为何走到了今日的局面。

“苏美人做了噩梦魇住了,此事不必声张。”好一会儿了,徐墨怀才开口回答了薛奉的问题。

或许他不该对苏燕步步紧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苏燕记不得自己已经将银簪藏在被褥下有多久,起初她想拿来了结自己,可思来想去,又始终是怕死的。活着不是件轻易的事,死后更要去阴曹地府受折磨,凭何是她遭遇这些?

苏燕日日待在含象殿,身边时刻有人紧盯着,时间久了,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日后这个孩子会遭遇什么,想到阿依木的下场,想到她凄惨地死去。

一直到有人端来热水,给她擦去满手的鲜血,苏燕才恍然想起自己做了什么。

她做了噩梦,看到眼前的人是徐墨怀,她便开始害怕,下意识想要他去死。

苏燕用干帕子擦去手上的水,手指微微颤栗着,不安地去问婢女:“陛下呢?”

婢女们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她好似还陷在沉沉梦魇中醒不来,坐在榻上反复擦着已经洗净的手,用力到手背都在泛红。

雨停是翌日清早的事,当夜里发生过的事没有走漏丁点风声。除了徐墨怀声称身体不适没有去上朝以外,一切都看不出什么异样,唯有含象殿有些许变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苏燕的金簪银簪都被换了样式,匣子里大都是绢花。而殿内的瓷器也茶盏也少了许多,甚至每日都有人去清点是否有缺漏,不给苏燕任何行刺与寻死的可能。

自那一日后,徐墨怀很少再踏入含象殿,偶尔几次去了也是趁苏燕熟睡,只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便走。

不等入冬,徐墨怀的外祖便离开了人世。

常沛与外祖死后,这世上了解他的人又少了一个,似乎只剩下苏燕知道他真正的模样。

徐墨怀已经在尽量留给苏燕喘息的余地,然而还是从禀告的宫人口中得知,苏燕日渐消沉,时常梦中惊悸,亦或是好端端地坐在窗前,莫名其妙便开始掉眼泪。

他让人搜寻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送到含象殿,似乎都无济于事,迫于无奈,他才让林馥偶尔去看苏燕几次,且对林馥与人书信往来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馥是林家人,同宋箬之间有过龃龉,二人都没有大度到当做无事发生。因此宋箬在的时候,林馥总是要避过她。

宋箬前脚从含象殿离开,林馥便带着各式补身子的药方和珍奇异宝给苏燕送来。虽说苏燕不识货,徐墨怀却不是个好糊弄的,有后妃给苏燕送了以次充好的熏香,他便命人寻来最劣等的香料让那后妃烧了整整一月,呛得她食不下咽。

林馥在挑选上十分上心,以盼着苏燕的孩子生下来,倘若她与苏燕情谊深厚,日后也能有个依仗。

入冬后的苏燕几乎是连殿门都不出,殿内暖融融的,地上铺了一层软和的绒毯。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像一座小小的山丘。

苏燕没有再继续消瘦下去,只是看着仍旧有几分憔悴,与人说话的时候也不再透着从前那股快活劲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馥见到苏燕的时候,她扶着腰站起身想要给她行礼,动作因她的肚子显得有几分笨拙。

“不必行礼了”,林馥坐到苏燕身边,好奇地去看她的肚子。

“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再过不久便要生产了吧。”林馥问了一句,见苏燕的表情显得十分迷茫。

“应当是的。”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总算不再像最初那般地抗拒,时间过得太久,她对这孩子的厌恶与排斥,也成了如今的习惯与妥协。

苏燕见林馥实在好奇,便问她:“你想摸一摸吗?”

林馥瞧了眼周围侍者的脸色,见他们没有面露异样,这才有些跃跃欲试地问:“可以摸吗?”

徐墨怀知道了不会当她有坏心思便好。

苏燕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浑圆的小腹上。

温热又紧实的触感,一点都不软,让林馥想到了熟透的瓜果,好似时刻就要炸开似的,如今离得近了反而有些莫名的担心。

“燕娘,你说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苏燕低垂着头,正在看自己的肚子,愣愣道:“我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馥觉得苏燕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问起与这个孩子有关的事,苏燕总是答不上来,甚至连孩子的名姓她也从未想过。

“那你希望他是男还是女?”

“是个男孩最好”,苏燕闷闷不乐道。

如果是个女孩,徐墨怀为了要皇嗣,兴许会逼着她再怀一次身孕,这种事她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林馥看到苏燕这副模样,心上更软了几分,嗓音也愈发温和:“燕娘,这是你的孩子,他会是你的家人,日后你会看着他长大,教他走路说话,你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以后孩子可以是你的依仗,不必再为了那些过往再伤心难过,何不当做是一次新的开始。”

苏燕早早地没了阿娘,从一个懵懂的少女忽然便成为了母亲,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这个孩子的到来没有承载父母的爱意,苏燕面对这样突然到来的一个东西,感受到的只有陌生与不安。

一直到如今,林馥温声细语地劝她,说这个孩子会成为她的家人,可以成为她的依仗。

苏燕心上某处坚硬的寒冰,似乎被一股温热的水流给融化了,渐渐露出点柔软来。

她似乎从来只当做这是徐墨怀的孽种,不曾想过这也是她自己的孩子,也许她可以教导好这个孩子呢?

“你说的也对。”苏燕抚上自己的腹部,仿佛能感受到底下传来的心跳。

她找不到家人,但她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个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反复想着林馥的话,家人二字似乎也成了某种执念,一旦触碰到便会疯狂地将她空荡荡的心填满。

“我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孩子。”苏燕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手下意识贴到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安抚似的摸了两下。

得知林馥去见过苏燕以后,苏燕没有往日那般消沉了,徐墨怀让人给中宫送了不少赏赐,而后林馥一件都不要,只是委婉地和他提起来,说自己在宫中无亲无友十分寂寞,想让与她自幼相伴的一位侍女进宫侍奉。

此刻林家已经没了从前的威胁,林馥也极为乖顺,徐墨怀便没有命人彻查林拾的身份,得知她的确是一个侍女后,便准许她进宫陪伴林馥。

苏燕也得知了这件事,在徐墨怀去看她的时候,难得温柔地垂眼,坐在火炉边很小声地说:“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孩子?”

他有那么片刻,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微怔地看向她。

苏燕的脸颊被炉火烤得发红,轮廓稍微圆润了一些,像是街市上捏出来的糖人。

徐墨怀的嗓子里似乎是卡了一颗石子,让他一张口就感到喉咙干哑得疼。

他小心翼翼将手掌覆上去,此刻心里竟也有了微妙的感受,这个让他感到不安和陌生的孩子,只因苏燕一句轻飘飘的话,突然便值得期待了起来。

——

苏燕生产的时候正是新春,然而这一年的冬日似乎格外得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夜里在紫宸殿歇息,忽闻苏燕生产了,只来得及披件衣裳便急忙赶去了含象殿。

虽然是深夜,却因为下了雪的缘故,不用提灯笼也将四周照得明晃晃的。

徐墨怀走得很急,碎雪都往他衣襟里灌,等他到的时候面色都冻到苍白,手指也僵冷到无法蜷起。

他想要进去,宫婢本欲劝着,一见他的表情又不敢出声了,任由徐墨怀走进了屋子。

肩发上落的雪一遇热便化成了水,他的鬓发湿漉漉地贴着,看着好似淋过雨一般。

碧荷手忙脚乱地端来热水与巾帕,不断出声安抚苏燕。

榻上的苏燕本该是最慌乱不安的人,可到了这一刻,她竟有一种“终于到了”的解脱感,反而从心底升起一股勇气来。

生产的疼痛与从前受过的所有疼痛都不同,她感到自己的后腰仿佛要断了一般,整个下身都不再属于自己了。她只能大口地呼吸着,盼着一切早些结束。

时间似乎都被拉得很长,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苏燕总算听到婴儿嘹亮的啼哭,以及众人的欢喜雀跃的呼声。

她闭了闭眼,什么也不想问,只想立刻困觉,谁知却有一只微凉的手抓紧了她的手掌。

她能感受到,那只手是有些发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燕娘?”徐墨怀唤了她一声,似乎在试探她的反应。

苏燕早已疲惫不堪,她眨了眨眼并未应声,看向依然紧绷着面色的徐墨怀。

看到了她的反应,徐墨怀的面色似乎渐渐缓和下来,他笑了笑,说道:“没事了,你歇息吧。”

第91章

清早的时候出了太阳,照在人身上仍旧没多少暖意,只是雪渐渐地停了。张大夫一早便听闻夜里苏燕生产的事,潦草地穿了冬衣便往含象殿赶过去。他瞎了只眼睛,腿脚也不好,沿着墙边走得格外慢。

等他快到了的时候,正好迎上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领着几个宫人从含象殿那边走过来。

“怎得有人这样小气,我好歹也是皇后,连看人一眼都不成了?说着苏燕需要歇息不让人去打搅,他自己为何不先走。孩子我才看了一眼便被抱走,我能将他儿子吃了不成。”林馥语气里尽是不满,步子也很快。后方的侍者们跟着也没人敢应声,只有她身边的林拾会点头发笑。

“知道苏燕无事便好了,等她身子好些了我们再来。”林拾安抚了一句,又将手上捏好的雪团递给她看。

“你也不嫌冷,捏着玩意儿做什么……”她嘴上说着不好,却还是接过了。

张大夫站在墙边,等她们经过后便不动了,犹豫着还要不要去含象殿。连皇后都没能见上苏燕一面,他去了多半也是白去,至少已经知晓苏燕无事,没什么好担忧的。思量了半刻,张大夫还是选择转身往回走。

苏燕生产时本就是深夜该入睡的时辰,她耗费了那么大气力,已经是困倦得不行,因此睡得格外久。徐墨怀放心不下,不让太医离开,每隔半个时辰便要人去给她诊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都与徐墨怀一同整夜未睡,连早膳都是在含象殿用过,虽说领了赏钱,也抵挡不住想要歇息的心,纷纷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在殿里候着。唯有徐墨怀仿佛半点不疲倦,时而去看看苏燕,时而去看一眼新生的小皇子,只是眼白的红血丝如何也掩不去。

等苏燕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见她终于睡醒了,尚药局的医师和女官纷纷松了口气,徐墨怀也终于开口让他们回去了。

苏燕一起身,便有人端来了热汤给她喝下。

她下意识先去摸已经平坦不少的腹部,虽说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却还是感觉微微鼓着。

没等她开口问,徐墨怀便开口道:“是个皇子,看着……很好。”

苏燕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夸奖孩子的话,谁知他张了张口却顿住了,只留下一个“很好”的评价。

面对这个孩子,徐墨怀竟感到有些词穷,初为人父的感受十分微妙,他不知旁人是否也是如此,然而他的欣喜还伴随着困惑与不安。没有人教导苏燕如何做一个母亲,也没有人教导过徐墨怀如何做父亲,他甚至没有一个很好的榜样,与任何人他都是持着猜忌与防备在相处,如今有了孩子,他当然不能像对待旁人一样对待他。

苏燕喝了汤,干燥的嗓子好了许多,她朝徐墨怀的身后看了一眼,语气依然显得微弱。“孩子在哪儿?”

奶娘将孩子抱来给苏燕看,襁褓中裹着小小一团,脑袋还没有她的巴掌大,五官皱巴巴地一团,难怪徐墨怀夸不出口了。

苏燕有些幽怨地叹了口气,徐墨怀以为是她身子不适,问道:“怎么了?”

“怎么也是这副模样?”跟李骋的孩子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立刻便明白了苏燕的意思,笑道:“他才刚生出来,等再大些便好看了。”

苏燕想了想,身为人母说孩子不好看似乎是有些不对,便勉强接受了。毕竟徐墨怀的内里惹人厌恶,外表却能骗到不少人,而她自己也生得清丽,孩子也要长得好看才成。

她突然想起来,孩子的名字还未想好,问他:“有名字了吗?”

“就叫成瑾吧,徐成瑾。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徐墨怀为孩子取名的时候,偶然翻到这句便记下了,无论是男是女,日后都能用上这个字。

苏燕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她也不问,只说:“那就唤他阿瑾。”

——

徐墨怀对苏燕的看管十分严格,尤其是在她生产过后,倘若没有要事,即便是林馥和宋箬,想去见上苏燕一面都不容易。直到她喝了一阵子药,恶露渐渐排干净了,身子也恢复得很好,徐墨怀才点头让她走动。

徐成瑾并不是个安分的孩子,虽说白日里多在困觉,但只要醒着便会无缘无故地大哭,苏燕自认是十分有耐性的人,几次过后也被烦得没法子,徐成瑾哭得停不下来,她如何哄都没有效用,便气得跟着他一起哭。

紧接着含象殿里宫人和奶娘一边哄徐成瑾,一边去安抚情绪不稳的苏燕。

比起怀着身孕时对腹中孩子的漠不关心,徐成瑾出生后,苏燕几乎一颗心都落到了他身上,以至于徐墨怀的不安并非没有道理。

苏燕时刻注意着徐成瑾是否健朗,对其他事则漠不关心,也从不问起与徐墨怀有关的事,甚至鲜少顾念到自己。虽说与从前相比转变太大,却毕竟是初为人母,想来是会格外不同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孩子也如徐墨怀所说的那般,满月后的长相越发惹人怜爱。

身为徐墨怀的长子,满月礼朝臣纷纷庆贺,甚至连一些番邦属国都赶来呈贡。

换做其他君王,像徐墨怀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许多子嗣,而他的长子来得很迟,生母又是一个身份低微的美人,朝中仍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开。

宋箬渐渐地结识了一些长安的贵女,时至上巳节,便有人下了花帖,邀请她一同踏春出游临水宴饮。

等她回宫的时候,恰好便遇上了孟鹤之。

孟鹤之身量高,站的又笔直,穿着青色官袍的时候总让宋箬想到苍翠的竹子。

宋箬从马车上跳下去,孟鹤之扶了她一把,与她行了个礼。

“你去见过皇兄了?”

孟鹤之摇了摇头。“陛下去见苏美人,不在紫宸殿,何况我要说的也算不上是什么要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小皇子还小,皇兄觉得新鲜也是平常。听闻你近日升迁,在此便祝贺你了,还望早日见你穿上那身紫袍。”

孟鹤之笑道:“公主抬举了,我不过是一介寒衣,如何担得起。”

士族霸占朝堂之时,不依靠名门望族而跻身朝堂的寒门寥寥无几,能穿上朱红官袍已是罕见。

“何必妄自菲薄,苏燕从前也不过是农女,日后小皇子成了太子,她便是太子生母,成为太后也是迟早的事。”

宋箬说完后,孟鹤之皱了下眉,声音微微压低,说道:“立太子一事,朝中尚有争议。”

他只说了一句,便不肯再多言,宋箬也理会了他的意思,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

含象殿照料的宫人十分上心,苏燕休养期间很快便养得脸色红润,身体也渐渐地丰腴了起来。

而宫人们的嘴闭得很牢,任何坏事都不会流到苏燕的耳朵里。朝中因为立太子而争论不休,孟鹤之是少数坚持让苏燕抚育徐成瑾的人。其余人多是坚持若立太子,便要将徐成瑾过继到皇后名下。

生母身份低微,而皇后无子,换做前朝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徐墨怀在苏燕初次有孕的时候也曾有过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再提却又不肯了。

他能看出苏燕十分珍视这个孩子,仿佛将这孩子当成了她的半条命,如今好不容易让她不再消沉下去,在此时抢走徐成瑾,无异于会将她逼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臣们对此众说纷坛,徐墨怀一应不理会,甚至此事连远在江南的林照都知晓了,特意写信给父亲,劝他们不要插手这种事,否则只会让林馥的处境越发艰难。

徐墨怀去含象殿,看到苏燕坐在树底下抱着徐成瑾,用一片叶子逗他笑。

他坐到苏燕身边,问她:“今日几时醒的?”

她低头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

“明日是乞巧节,我带你出宫走走,不必总是将他带在身边,交给奶娘便是。”徐墨怀说这话本是好心,他认为苏燕有更多的事可以做,一心扑在徐成瑾身上不是什么好事,即便她没有将孩子抱在怀里,他也一样会长大。

苏燕听了这话,将正咯咯笑的徐成瑾一把抱紧,眼神突然戒备了起来。

“这是我的孩子。”她强调道。

徐墨怀微皱着眉,颇为头疼地说:“这自然是你的孩子。只是出去走走,一日便回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也许太生硬,便又放温和了些,说道:“明日长安的街市上十分热闹,你在含象殿鲜少外出,也该出去看看了。”倘若是从前的苏燕,一听说要出宫,都该高兴得眉飞色舞了。

苏燕想了想,问他:“一日便回来吗?”

“一日便回来,让奶娘和宫婢照看阿瑾,无需你忧心。”他安抚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点了点头。

第92章

在离宫之前,苏燕仍一直抱着徐成瑾不撒手,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好几次,仿佛她一转身孩子便会不见一般。

二人的穿着打扮并不算惹眼,看上去只是一对稍显富贵的寻常夫妇。

虽说是看着只有他们,但苏燕心里也清楚,周围必定守着不少暗中保护的侍卫,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乞巧日不及元夕那般热闹,街市上也依然是挤挤挨挨的人,摊贩走街串巷的吆喝声与车马人群的声响混在一起。加之是夏日,街上的娘子们手持小扇,薄衫罗裙随动作而飘曳,成了长安街上上最妍丽的风景。

苏燕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在街市上走动过了,上一次看到长安花灯明亮如昼的景象,久远得像是上辈子一般。那次也是徐墨怀带着她出行,她四处张望,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如今再次游街,心性早已和从前不同。

日落后虽说有夜风,却还是有些闷热,徐墨怀坚持拉着她的手,走了一路也没有松开。苏燕挣脱了一次,他立刻谨慎地扭过头看着她,用目光询问她想做什么。

她无奈道:“有些热。”

他沉思片刻,说道:“你可以忍一忍。”

苏燕立刻不满了起来,要掰开他拉着自己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得出来游玩一次,徐墨怀不愿为这种小事影响到彼此,无奈之下松开了她,转而去牵住苏燕的衣袖,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拉着她。

苏燕见此也只能妥协,总归让人见到了丢脸的也不会是她。

徐墨怀对乞巧日并不熟悉,只有年幼时曾在这一日被长姐偷偷带出宫游玩,那时候的记忆也早已随着时间而变得斑驳。于他而言,这一次同苏燕出行,也是新鲜而不同的。

有孩童在人流中胡乱地跑,手上高举着的鱼灯险些打到苏燕。

徐墨怀拉了她一把,却见苏燕正在看他们的鱼灯。

“想要这个?”他觉得有几分好笑,虽说已经做了母亲,苏燕在很多小事上还是小孩子心性,见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想要试试。

苏燕看到他面上的笑意,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面色一红,微恼道;“我又不是小孩儿,要这个做什么?”

民间的鱼灯做得极好,苏燕在小山村长大,从前是没见过这种玩意儿的,而宫里更不会有这种东西,如今有些好奇也是平常事。

她只是觉得放在屋子里会很好看,阿瑾一定也会喜欢。

徐墨怀忍俊不禁:“想要也不打紧。”

“不要。”苏燕坚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如此,他也没有再提及这件事。

过了片刻,徐墨怀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了一处人群聚集的小摊。

“燕娘,你等等。”

徐墨怀回头看向身后隔着一小段距离的薛奉,随后薛奉立刻走近,等候他的吩咐。

“去给商贩几两银子,让他们先散了。”

徐墨怀吩咐完,薛奉立刻领会,朝着卖糖画的摊贩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果真围在那周围的人都散了,而后徐墨怀才拉着她走过去。

只因他不愿意等,更不愿与人挤在一起,才让薛奉将他们都打发走了。

苏燕看到悻悻离开的百姓,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那摊贩得了一大笔银子,见到他们立刻眉开眼笑,喜盈盈地说:“二位想要什么样的都成。”

“想要什么?”徐墨怀问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有片刻的哑然,她察觉到这也许是一种补偿,多年前徐墨怀将她手里的糖画给扔了,如今又主动买糖画给她,殊不知过了这样久,当初许多想要的东西,如今的她早已经兴致寥寥。

然而又顾念着他是好心,苏燕也没有拒绝,说道:“做个鸟吧,别旁的便不用了。”

摊贩动作麻利,几下便画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鸟递给苏燕,她只是拿在手里,并没有再往口中送。

于苏燕而言,留在宫里和外出走动,早已经没有多少区别。在宫里的时候她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此刻虽暂时离开了笼子,却依然有锁链拴着她,让她时时刻刻不得解脱。

花灯映照,光影流转之间,徐墨怀的面容都变得温和了起来。“若日后再想出宫,你可以去找我商议,不必整日留在含象殿照看阿瑾,他自有人照看,无需你劳累。”

苏燕一听到徐墨怀提起阿瑾,不由地便情绪激动起来:“阿瑾是我的孩子,我甘愿如此,你为何总是不让我陪着他?即便我出身不好,我也是他的母亲……”

徐墨怀忍不住皱眉,无奈道:“我并无此意。”

饶是他再为苏燕的古怪找借口,如今也不得承认,自从生下徐成瑾后,她在孩子的事上会格外偏激。倘若徐墨怀有半分要让她远离徐成瑾的意思,她都会变得仓惶易怒。

苏燕似乎也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了些,平复下情绪,说道:“我不在乎这些,你不用管我。”

徐墨怀面上有几分无可奈何,一时间也不说什么了。

见前方有一处正在卖冰圆子的,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听宫人说你前些日还想吃冰圆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他吩咐过,不许给她吃生冷的东西,即便她说了,含象殿的宫人也不敢偷偷给她做。

徐墨怀拉着苏燕去小桌前坐下,而后去给她买冰圆子,终于暂时地松开了她的袖子,薛奉则在背后紧盯着她,不让她有机会溜走。

四周的小桌上大都坐了人,苏燕手上的糖画有些化了,糖汁流到了袖子上,她正低头清理,却从嘈杂的人声中捕捉到了“立太子”三个字。

“听闻皇上的长子是一个奴婢所出,朝中都不满意那女子的出身,日后要立太子,必定是要把皇子过继给皇后……”

“皇后与陛下从前这般恩爱,怎得没有生下嫡长子?”

“这谁晓得,兴许是身子不好,我家阿郎在礼部当差,说礼部近日都因此事吵得不可开交。这孩子出身虽低,好在皇上喜爱,一出生便要让他做太子……”

糖画突然落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苏燕手上黏腻不堪的糖汁令她心烦意乱,表情也变得焦躁起来,她拿起帕子用力地擦拭,眼眶却渐渐地红了。

等徐墨怀端着一碗冰圆子走近的时候,苏燕忽然起身要走,被薛奉给拦住。

“燕娘?”他将冰圆子放下,面色还算平静。“你要去哪儿,应该先同我交代一声。”

“我要回去。”苏燕面色不安,眼睛里蒙了层莹润的水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方才怎么了?”

她不回答,咬牙重复道:“你让我回去。”

苏燕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徐墨怀的面色渐渐沉下来,没有再逼问她。“那我们回去。”

回宫的路上,苏燕都不肯再搭理徐墨怀,如同一只受惊的鹌鹑般垂着肩,不安地将袖子绞成一团,任由他无论问,苏燕都不再回应他。

马车一停下,她便急匆匆朝着含象殿赶去,徐墨怀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跟着,想看看苏燕到底又想做些什么。

含象殿的宫人见苏燕回来了,正想迎上去,就见她快步朝着徐成瑾的屋子跑去,而后便听到她慌乱地大喊:“阿瑾呢?”

宫人迎上来,说道:“方才皇后来过,小皇子被抱去……”

苏燕的脸色瞬间便苍白了下去,她的唇瓣微微颤栗着,看向正在朝她走过来的徐墨怀,而后疯了一般冲上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挥了下去。

格外清脆的一声响,让所有人的动作和欲说出口的话都停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徐墨怀都怔愣了一下,疑惑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苏燕没有半点停顿,又是一巴掌朝他打下去,徐墨怀随后捉住她的手,恼怒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周围的宫人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薛奉都往后退了一步。

“你把阿瑾还给我,我的阿瑾呢……”苏燕语气都有些癫狂无措,眼泪不断地往下落。

徐墨怀将失控的她扣在怀里,烦躁地问一旁沉默的宫人。“都聋了吗?”

碧荷怯怯道:“是皇后方才来过,奶娘抱着小皇子去中宫玩,尚未回来……”

徐墨怀无端挨了两巴掌,此刻正羞恼不堪,然而见到苏燕仓皇不安的一张脸,火气又突然消散了。

“我只有阿瑾了,求你把他还给我……”她抓着他的手臂恳求,连声音都在抖。

他盯着苏燕的脸,好一会儿了,才缓缓道:“燕娘,你近日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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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馥本以为乞巧日苏燕与徐墨怀应当很晚才回宫,平日里徐墨怀将苏燕看得紧,她也无法时常去含象殿看一看徐成瑾,得了空以后便让人将徐成瑾带到中宫去了。

要将小皇子过继给她的流言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因此在将徐成瑾抱去的时候,没有什么人说出不好的话来,何况她本就是皇后,日后徐成瑾也该叫她一声母后。

她以为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却没成想夜里的时候徐墨怀那处来了人,匆忙将徐成瑾接了回去,还当着中宫众人的面将她训斥了一番。

林馥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便被以莫名其妙的理由禁足。

林拾看不过去她在宫里这般受委屈,然而又实在对苏燕责怪不起来。分明都是被困在此处的可怜人。

入夜后,她守在林馥的床榻边,林馥怒火难消,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她以为无论如何,她这个皇后当得还算有分量,徐墨怀再如何也该顾忌着她的面子。然而如今林家式微,她早已没了昔日那般强势的靠山。苏燕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可有可无的奴婢,她已经成了徐墨怀心尖儿上的人,甚至连她生的孩子一落地便被封为太子。

起初林馥以为这个孩子会过继给她,她亦会当做亲子来抚养,谁知第一个反对的人便是徐墨怀,这件事于他而言根本是百利而无一害,对徐成瑾亦是如此,偏偏他为了苏燕执意要将孩子留在含象殿。

今日不过是一件微末的小事,他便命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一个皇后丢尽脸面,日后只会欺人更甚。她早该想明白,徐墨怀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倘若一直这般下去,迟早有一日他会为了苏燕让她这个皇后退位,要么是让她不明不白地死,要么便身败名裂被丢进冷宫。

林馥越想越是浑身发冷,一丝的困意也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摇着林拾的胳膊说道:“阿拾,以后我们切莫再去找苏燕了,倘若她再生出什么事,徐墨怀必定想方设法对我们下手。”

林拾愣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林馥自言自语道:“便说我开始研习佛法,在宫中清修,不理凡尘琐事……总比被他当做眼中钉来得好。”

——

徐成瑾被送回含象殿后,苏燕抱着他不撒手,仿佛是重病的人得到了救命的灵丹妙药。

徐墨怀坐在一边,看着她温声细语地和徐成瑾说话,心底的感受有些奇异。过了好一会儿,侍者将十来个模样各异的鱼灯送到了含象殿,苏燕有些惊喜地看了徐墨怀一眼,而后抱着徐成瑾去看灯,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可徐墨怀望着她的模样是有些笑不出来的。生下徐成瑾以后,苏燕虽说不如从前那般消沉低落,却仿佛是将整颗心拴在了孩子身上,一旦徐成瑾离开了她,亦或是身体有半分不好,苏燕就会变得崩溃失控。

换作是从前的苏燕,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副模样,何况她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前,始终都将孩子当做孽种,何以变成如今的视子如命。

乞巧日后,徐墨怀更加坚定了原来的想法,没有听取朝臣的谏言将徐成瑾过继给皇后。

苏燕虽然不爱外出,却偶尔会抱着徐成瑾去探望张大夫。

在张大夫面前,苏燕还是从前的样子,她蹲在地上,扶着摇摇晃晃的徐成瑾,笑盈盈道:“阿瑾长得可快了,再过几月便要慢慢学着走路。”

张大夫挤眉弄眼地逗弄徐成瑾,跟着他一起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后他又问苏燕:“陛下如今是不会将小皇子过继给皇后了,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苏燕低垂着眼,去看懵懂无知的孩子,说道:“过几日夫子会来教我读书识字,从此我就不能只想着自己了,我还有阿瑾,旁人的阿娘都出身好,知书达理的,我不能给阿瑾丢脸。”

张大夫立刻说道:“哪里有这样的话,你才是这孩子的阿娘,世上哪有儿子嫌弃生母的道理。我们燕娘勤快讨人喜欢,做你的儿子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燕被这话逗笑,抱着怀里的稚子说:“阿瑾听到没有,这是你的福气。”

这宫里的日子总让人觉得格外难熬,苏燕摒弃一切不好的话,将自己的心托付到徐成瑾的身上,似乎往后对而言她也有了一丝盼头。

不仅仅是徐墨怀,含象殿的宫人们都能看出苏燕的不同,因此在有关徐成瑾的事上格外小心。含象殿的侍者很多都是徐墨怀亲自挑选,只为了能在苏燕的事上做到细致入微。

徐成瑾长得很快,第一次会叫阿娘的时候,苏燕抱着他愣了很久,而后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苏燕被抬为昭仪后,林馥以研习佛学为由开始深居简出,后宫大事也撒手不管,苏燕更不懂这这些,徐墨怀索性将各项事宜交给了女官打理,免去了更多的麻烦。

她不再将含象殿视为牢笼,而是努力让这里成为她的家。

徐成瑾会说话以后,徐墨怀为他寻来了最负盛名的大儒,让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来做太子三师,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对太子的器重。而他认为徐成瑾已经够麻烦了,不想再多要一个孩子,便让太医送了绝子的汤药,喝上一段时日便好了。然而苏燕怕苦,喝一碗吐半碗,他看下去,最后索性换他自己喝。

随着徐成瑾长大,苏燕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在宫中的生活,与徐墨怀的相处更像是一对夫妻。二人同寝同食,会在入睡前说起孩子的课业,不同的是苏燕的生活依旧十分单调,她似乎没什么事是为了自己而做,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徐成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成瑾三岁的时候,孟鹤之终于官居四品,而后成为了本朝第一位尚公主的寒门。

宋箬成婚当日,徐成瑾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宫里无论是公主后妃还是宫人,都很喜欢嘴甜讨喜的徐成瑾,他对谁都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尤其十分黏着苏燕,唯独在面对徐墨怀的时候显得格外安分。

宫里没什么玩伴,徐墨怀特意选了几位士族子弟给他当伴读。徐成瑾时常会去中宫找林馥,苏燕对此从不阻止,她对徐成瑾的一切都十分包容。

等到徐成瑾五岁的时候,他不服管教的性子便初现端倪。

徐墨怀处理好政务去含象殿,因为正下着雨,宫道显得十分安静,导致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愈发明显。他顿住脚步,回头朝着正欢快地在雨里跑,溅了一身泥水的徐成瑾看了过去。

徐成瑾也看到了徐墨怀,顿时便笑不出来了,垮着脸不安地站在雨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几个玩伴也纷纷停下,换上同样的表情并排站着。

徐墨怀瞥了他们一眼,淡声道:“你们都先回去,太子跟朕过来。”

徐成瑾不情不愿地走到徐墨怀身边,身上湿漉漉地还在滴水,袍边也沾着污泥。徐墨怀嫌弃地皱了皱眉,说道:“你阿娘还当你此刻正在读书写字。”

徐成瑾心虚道:“阿娘不会说我……”

“倘若你染了风寒,她必定又要不眠不休地照看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的步子并不快,徐成瑾迈着小腿想要跟上仍旧有些吃力,过了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抓住徐墨怀的衣角。“父皇,走不动了……”

他这是不想走了,想让人抱着的意思。

然而徐墨怀不是苏燕,他望见徐成瑾一身脏兮兮的衣裳,半晌没有要抱他起来的意思,眼看着徐成瑾要哭了,他才勉为其难地伸出一只手将他提起来,让他坐在臂弯间。

等回到了含象殿,徐成瑾一下地便朝着苏燕跑过去,抱着她的腿撒娇。

“阿瑾,你身上都湿了,先去沐浴。”苏燕拍了拍他的后背,催促他赶快起来。

徐成瑾磨蹭着不去,徐墨怀将茶盏放下,一声轻微的磕碰声后,他立刻起身跟着碧荷去沐浴。

“阿瑾是太子,你不该溺爱他。”

苏燕不在乎他的话,如同从前的每一次那般,固执地说道:“阿瑾是我的孩子。”

第94章

徐成瑾并不喜欢自己的父皇,即便他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子。

他年纪很小的时候,便时常被夫子们夸赞,称他长大以后也能是治国之才,会如同徐墨怀一般。徐成瑾年纪小,却听懂了像徐墨怀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并不想和徐墨怀一般,他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只有他在的时候阿娘才高兴。宫里的人都说他的阿娘受宠,可他能看出来阿娘对父皇是带着疏离的,她总会说他们母子是一家人,而其中从不包括他的父皇。

含象殿的碧荷姑姑很畏惧他的父皇,从她不经意的话中也能听出,从前父皇对阿娘并不好,以至于阿娘一直想要离开。

徐成瑾知道自己以后会当太子,他从小便想着,倘若等他登上皇位了,就再也不让阿娘受父皇的欺负。

徐墨怀不知道徐成瑾的小心思,夜里他宿在含象殿,徐成瑾总是又哭又闹地让苏燕陪着睡,毫无半点太子该有的仪态,偏偏他不在的时候,徐成瑾便换了一个模样。

而苏燕也极好糊弄,徐成瑾稍微闹一闹,她便没了脾气。

徐墨怀拗不过,夜里的时候徐成瑾便睡在床榻中间,将他的父母给相隔开。

只是次日一个翻身他便滚到了地上,好在铺着层软毯,并未摔得太厉害。徐成瑾撑起身,愣愣地去看榻上的人,分明睡前他还在床榻中间,醒来却到了边上,显然是徐墨怀趁他睡着换了他的位置。

徐成瑾摔得发疼,只想找苏燕告状,然而才爬起来,就见徐墨怀睁开眼,侧过脸警告地看着他,低声道:“自己站起来。”

徐墨怀分明知道他摔到了床底,却没有去捞他起来,反而冷着脸让他自己起身。

徐成瑾立刻便怒了,想要爬上去摇醒苏燕,紧接着却听到徐墨怀低声说:“你阿娘压着朕的手臂,不要吵醒她。”

徐怀瑾立刻便明白了他意思,暂时也不计较了,乖乖地给自己穿好衣裳出去找宫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半梦半醒地问了一声:“阿瑾呢?”

他将苏燕抱到怀里。“阿瑾还在睡。”

宫里只有一位皇子,太学中大多是士族子弟,徐成瑾身为太子,虽说已有太子三师,然而为了让他与人相处,为了他的日后做打算,徐墨怀还是将他送去与人一同上课。

徐成瑾周围的人都是出身高贵,眼高于顶的名门望族,孩童心性,彼此攀比也是常有的事。

几个年纪不大的稚子,即便表面对徐成瑾恭敬,背地里也忍不住偷偷议论他的出身,讥讽苏燕曾在中宫做洒扫的奴婢。因着徐墨怀的管教,徐成瑾在外人面前已经算是十分庄重有礼,听到旁人说苏燕不好,他还是按捺不住怒火冲上去教训对方。

徐成瑾年纪最小,与人殴打起来也最容易吃亏,何况都是些孩子,下手没有太多分寸,最后还是夫子赶来将他们拉开。等此事被捅到紫宸殿的时候,几位士族子弟也纷纷与徐成瑾赔礼道歉。

苏燕从伴读的口中得知了其中缘由,面上的低落只有片刻,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样,好似她并不在乎这些,连丁点火气也没有。

徐墨怀因此事大发雷霆,训斥了好些臣子,以至于后来没人敢再去提及苏燕的出身。

仿佛所有人都当做这是徐墨怀不能触及的逆鳞,唯独苏燕本人并不在意,她早已经看淡了这些,甚至时常与人说起自己做奴婢时,以及在山里种地时的趣事。

苏燕从不否认从前的自己,即便那个时候的她无知粗鄙,受人欺辱戏弄,那也是不是什么让她感到不堪的事。

徐成瑾心底多少是有些抵触的,他察觉到苏燕身为母亲的与众不同,偶尔会不喜欢她过分的关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他要同友人去马场,苏燕必定是放心不下,坚持在一旁照看着他,而苏燕一直如此,父皇也会怪到他的头上。

徐成瑾想了想,随口胡诌道:“阿娘,午后我要与人去书楼,晚些了我再回来。”

苏燕俯身给他整理衣裳,拍了拍他的后背:“阿娘也有事,你去吧。”

碧荷到了年纪,已经出宫去找她的家人了,苏燕在宫里能说上话的人只剩下了一个张大夫。她这几年一直在读书识字,已经能自己看书了,只有偶尔遇到生僻字和晦涩的词句,还是要去向徐墨怀请教。

随着苏燕的性子愈发和顺,徐墨怀对她的看管也不如从前一般严密到令人喘不过气,至少不会再有人将她说下的每一句话记录在册,再呈给徐墨怀看。

反而因为苏燕性情大变,他没有再处处对她限制,时而找到机会便带她出宫去玩,只是每一次都会看好苏燕,不许她离开自己半步。

张大夫的身子似乎越发不好,另一只眼睛也变得浑浊,时常看不清前方而摔倒,苏燕便又派了一个宫人去照看着他。

——

徐成瑾与同伴离开马场后在西苑玩耍了许久,躲在假山后等着友人来找他。

然而期间等了太久,他竟不知不觉靠着假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只剩下草丛里的虫鸣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应过来是自己睡过了头,他立刻想到了在含象殿等着他回去的苏燕,不由地也慌乱了起来,忙起身往回赶,然而黑得看不清前路,他摸索着方向又费了一段时辰。等他出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好几个提着灯的宫人,他们嘴里还在呼唤太子殿下。

徐成瑾朝着他们奔过去,喊道:“我在这儿!”

宫人们见到是太子,面上纷纷一喜,立刻说道:“快去禀告陛下和苏昭仪,太子殿下找到了。”

徐成瑾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时辰,直到回去的路上,宫人不断念叨着:“苏昭仪见殿下久久未归,去书楼找不见殿下,急得四处寻人问,谁知殿下也不在马场,苏昭仪在宫里都找遍了,任谁劝都不肯回去,一边找一边哭,陛下被气得不轻,殿下回去以后定要好好认个错,以免陛下责罚下来。”

徐成瑾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事态竟会闹得这样严重,不禁也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果不其然,苏燕没等到他回到含象殿,便先一步从宫道的另一端跑过来将他抱到怀里。

徐成瑾缩在她的怀里小声地认错,苏燕眼睛都哭红了,气愤道:“倘若再有下一次,你便不要回来。”

他越过苏燕,目光落到面色冷然的徐墨怀身上,只一眼便不敢再看了,抓紧了苏燕的衣裳不松手。

徐墨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和宫人口中“被气得不轻”相差甚远。等回了含象殿,苏燕被先哄劝着去歇息了,徐成瑾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谁知等他也想去歇息的时候,直接被徐墨怀拎到了庭中。

“知道错了吗?”徐墨怀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知道错了。”徐成瑾乖乖认错。

“你阿娘今日找了你一个多时辰,你便在此处跪上一个时辰,算作是给她赔罪。”徐墨怀的语调显得有几分刻薄,此话一出,庭中的宫人们也跟着愣了一下。

徐成瑾握着拳头,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一点没有要向他求情好让他心软的意思。

苏燕在寝殿中早早歇下,并不知道还有这些事。徐成瑾的一双腿被跪得又酸又疼,翌日一早下榻的时候腿还在发抖。

他心中对徐墨怀怨恨,面对苏燕又觉得委屈,也不肯留在含象殿,而是偷偷跑去了中宫找皇后。

皇后一心钻研佛法,时常携侍女出宫礼佛,见多识广又待人和善。徐成瑾无论同她说什么,她都能给出他想要的解答。

苏燕醒了以后问过侍女,才知道徐成瑾受罚一事,心中有些愧疚,便也跟去了中宫找他。

第95章

徐成瑾一直觉着林馥是个很好的人,虽说一心向佛,却并不让人感到寡淡无趣。徐墨怀不喜爱她,她也全然不在乎,时常带着人出宫游玩,外出礼佛见识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分明都是后宫里的人,却和他阿娘截然相反,似乎不得宠爱的皇后要过得更为快活。

徐成瑾受了责罚,他有些不情愿与阿娘说起,便想到了去找皇后。

林馥在小庭中支了桌案,一边煎茶一边翻看书卷,徐成瑾则对她抱怨起自己受到的委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父皇罚得是有些重了,这样小的孩子,贪玩些本不算什么,竟让你罚跪一个时辰?”

徐成瑾点了点头,说道:“我今日疼得险些站不起来。”

林馥想到苏燕,不禁有些感叹道:“下次莫要骗你母妃了,她和从前不同,再受不得半点惊吓。”

徐成瑾感到委屈:“我不过是晚些回去,阿娘便哭着找我,倘若她不这般做,父皇未必对我发火。”

林拾听到这种话不禁皱起眉,扭头看了他一眼。

林馥也叹了口气,说道:“不要去怪你阿娘,从前她也不是这个模样,她以前人十分有趣儿,你父皇将她看得太严,反而教她越发没了生气。”

如今的苏燕是被折断羽翼的燕鸟,似乎只要有徐成瑾的陪伴,她便能安然活在自己曾厌恶至极的牢笼里。

林馥越是温柔体贴博闻广识,苏燕在与她对比时便会显得黯淡无光。徐成瑾想到旁人诋毁苏燕的话,心里一时间有些难言的烦闷,脱口而出道:“为何阿娘不是皇后这般……”

林拾忍不住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太子慎言。”

——

苏燕去中宫的时侍者没有通报,因此她站在回廊下有一会儿也没有被人注意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只是觉得徐成瑾在与林馥说话,倘若他心里有委屈正要诉说,而她恰好在此刻出现,兴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燕才到没一会儿,便听到了徐成瑾说希望皇后是他阿娘的话。

她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在原地停驻片刻,很快便转身离去。

苏燕的步子很慢,像是疲惫,又像是无所事事的散漫。

等她回到了含象殿,才看到在庭中等候她的宫人,正是平日里照料张大夫的侍者。

“何事?”苏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已经隐隐的不安了起来。

宫人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她的表情,才说:“张侍人昨夜去了。”

苏燕半晌没有回答,宫人继续道:“是昨夜的事,他老人家今年身子越发不好,奴婢一直尽心照料着,谁知昨个夜里他起夜时候还挺好的,晨时奴婢没听见咳嗽声,起身去看,才发现张侍人的身子都僵了……”

对方说得很仔细,以免被当做照料不周受到责罚。

得到张大夫的死讯,苏燕的眼神如同古井翻起了波涛,然而很快的,这点波涛也被她压了下去,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沉静。

她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开始着手后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朝着殿内走的时候,面上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碧荷离去后,宫里大都是后来人,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她从前是什么模样了。如今张大夫病逝,已经没人记得她是苏燕,只记得太子生母,记得含象殿的苏昭仪。

她往台阶上走,脚下没留神,忽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宫人们连忙来扶她起身。

摔下去的时候,苏燕听到了一声极清晰的碎裂声。她还未起身,先朝着手腕看去,果不其然,那只翠绿的镯子已经碎裂成了两半。

“苏昭仪怎么样了,可有伤到哪儿?”

“苏昭仪?”

苏燕垂下眼帘,捡起自己的碎镯子,缓缓直起身,摇头道:“没什么大碍,进去吧。”

——

徐成瑾同林馥说完那句话以后,不等林馥训斥,他立刻便反悔了,说道:“是我不对,阿娘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林馥自然不会将一个七岁孩童的话放在心上,笑着安慰了他几句便让他回去了。等送走了徐成瑾,宫人才告诉她苏燕来过的事。

“看来苏燕是来找阿瑾的,”林馥看向林拾,悠悠道:“你说她还记得自己从前的话吗?她这苏昭仪当得快活,日后兴许还能坐上太后的位置,从前那些过往八成是忘干净了。”

林拾不由想起当初她带着苏燕离开洛阳时,苏燕毫无留恋地脱下一身华服,跟着她翻山越岭磨得脚上都是血泡,却始终没有一句抱怨的话,面上只有希望与欢快。难道生了一个孩子,便能让人生出这般大的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如今她是太子的母亲,恐怕再做不到从前那般,也只能释怀了,兴许如今的日子也不算太坏。”林拾犹疑不定地说完,心底隐隐地感到失落。

正是因为她见过苏燕在幽州的模样,才难以将那时候的她和如今偏执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张大夫在皇宫里只是微乎其微的存在,他的死除了苏燕会感到难过,再没有人会去记得他。

徐墨怀知晓了这件事,本想安慰苏燕几句,却见她面上并未流露太多悲痛,那张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麻木。

“人皆有一死,你也不必太过伤怀,张侍人年纪到了,我会命人厚葬他。”

苏燕听到他的话,点头道:“我知道,你不必说这些。”

她连哭都没有,反而让徐墨怀感到一丝不适应,好似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了。

苏燕和顺乖巧,不再反抗忤逆,而这几年的安分守己也能看出来,她的确没有再逃走的企图。可今日的苏燕,与从前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徐墨怀忽然有些感慨道:“这几年你变了很多。”

苏燕眉眼微微弯起,笑了笑,说道:“难道我变了,陛下不再喜爱我了吗?“

苏燕一直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她也能看出徐墨怀竭力避开从前种种,似乎只要不再提及,那些令人不堪的过往便不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已经不是小山村里的一腔热忱的农妇,她学会了读书写字,学会看人的脸色说话,宫里的规矩她也都学会了,按理说她与从前已经是判若两人,成了徐墨怀最满意的模样才是。

徐墨怀走近,将她揽到怀里拍了拍,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何时不喜爱你了。”

苏燕仰起脸,目光越过他,去看窗外那棵海棠树上的鸟。

人都会变,倘若她已经不是从来的模样,徐墨怀又在喜爱着什么。将山野里的野花强行栽种到自己的林苑,将燕鸟折断羽翼关在笼子里,最后野花枯萎,燕鸟奄奄一息,他真的还会始终如一吗?总有一日,他会发现一切都变了,而他还有更多需要关注的事物,所谓野花,不过是他这壮阔繁华的一生中,最无关紧要的一抹艳色,迟早会随着时间变得黯淡。

苏燕挣扎浮沉的一生,在徐墨怀这样的君王眼里,不过是轻如鸿毛的存在,只要动动手指,便能用喜爱的名义碾个粉碎。

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

张大夫离去一阵子后,苏燕时常捧着自己碎裂的玉镯发呆,徐墨怀看不过去,命人去寻了一副极其相似的镯子回来,又将摔碎的玉镯拿去让工匠修复,即便如此,后来也不见苏燕再戴过任何镯子。

徐成瑾拜别太傅回到含象殿,正好瞧见苏燕站在回廊处与人说话,不等他走近,就看见苏燕将一个笼子打开,将里面的鸟给放了出去。

“阿娘这是做什么?”

“你父皇见我总瞧着树上的鸟,以为我是喜欢,让人送了两只画眉给我。”苏燕说起这件事,不禁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他当真是半点不懂我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成瑾疑惑道:“那阿娘喜欢什么?”

苏燕俯身揉了揉徐成瑾的脑袋,笑道:“阿娘最喜欢阿瑾,只要有你在,阿娘哪也不会去。”

等徐墨怀来了含象殿,才知道苏燕将两只画眉给放了,他也没有什么不满,点了点头便将此事揭过。

“你怎么来了?”苏燕梳好了发髻,扭头看向他。“我正要出去。”

徐墨怀拿起徐成瑾放在书案上的课业查看,随口问道:“要去哪儿?”

她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去见张大夫,昨日侍者说他咳得厉害,一直念叨着要见我一面……”

徐墨怀翻阅纸张的手忽然一僵,抬起眼看向苏燕的脸,确认她的表情上没有一丝戏弄。

直到苏燕要朝着殿外走的时候,他捏了捏眉心,几步走去将她拉住,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怎么了?”

徐墨怀宁愿相信是她说错了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方才说要去见谁?”

苏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张大夫病重,我要去见他一面,你这是做什么?”

徐墨怀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呼吸不由变得沉重。

徐成瑾站在殿门前,疑惑道:“阿娘,张侍人已经不在了。”

第96章

苏燕不解地看着徐成瑾,好一会儿了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睁大眼,愕然道:“何时的事?”

徐墨怀面色凝重,紧盯着苏燕的脸,说道:“燕娘,张大夫已经走了有一阵子,是你亲自操办的丧事。”

苏燕的反应看上去比他们还要大,一点也不相信徐墨怀说的话,直到徐成瑾也反复强调,说她的确是记错了,苏燕这才相信是自己的问题。

徐墨怀叫来了医师,医师看不出苏燕有何不适,她身子一切安好,唯独精神恍惚,依旧沉浸在张大夫去世的哀痛中走不出来。

徐墨怀不放心她如今的模样,平日里会时常去陪伴她,连同徐成瑾也乖巧了许多,再不让苏燕担心。接下来的日子,苏燕并无任何古怪,甚至比起从前要更为活泼了些,时常拉着徐成瑾的手去马场,见到徐墨怀会主动迎上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她身上依然有着令徐墨怀说不上的古怪感,直到某一日午后,尚衣局送了新的衣料供苏燕挑选,她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朝着庭中喊道:“碧荷……碧荷你进来,帮我挑个料子。”

徐墨怀放下手上的书,直直地朝着苏燕看过去,她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看我做什么?”

一瞬间,他心上仿佛覆了层冰霜,让他四肢百骸都蔓延了寒气。一股浓浓的无措如浪潮一般将他裹挟,让他生出一种被上天戏弄的无可奈何来。

渐渐地,苏燕对于身边人和事的记忆越来越混乱,宫里开始有人说她是疯了,徐墨怀却只说她生了病,不许任何一个人说她是发疯。

她记不得碧荷已经出宫很久了,时常当做张大夫尚在人世,带着人去寻找张大夫,即便有人提醒过她张大夫与碧荷都不在了,下一次她还是会忘记。尚药局的医师说苏燕是心病,让她时常出去走走,也好将这些事放下。

徐墨怀去含象殿的次数越发频繁,到最后连政务都是在苏燕身边处理完,以免她又出了什么乱子。然而苏燕除了记不清人和事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格外听话。

庭中落了雪,天地一片苍茫。徐墨怀从半开的小窗看出去,正好能看到蹲在雪地里堆雪人的苏燕,兔毛斗篷裹着她的脸颊,鼻尖被冻得发红。

徐墨怀起身走出殿门,无奈道:“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便不觉着冷吗?”

苏燕捧着一团雪,说话间有热气隐约,眼眸显得透亮明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郎,你看我堆了一个你。”

那雪人堆得乱七八糟,只勉强能看出一个人形,和徐墨怀哪有半点相像。

可他的表情却陡然一僵,紧接着才缓缓道:“燕娘,你方才叫我什么?”

苏燕不解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徐墨怀哑然片刻,摇了摇头。“是我有错。”

是他卑劣无耻,还在奢望回到当初,如今即便二人之间有一丝回温,也让他以为是错觉。

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要询问清楚的冲动,他想问问苏燕是否当真释怀了,想知道她心里可还有他,他们之间是不是还能回到从前。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要的,即便是强求他也认了。

可望见苏燕泠泠的一双眼,他仿佛在照一面镜子,镜子里都是他的怯懦自私的模样。

不等他问,苏燕却自己说了。“你要问我话吗?”

苏燕站直了身子,藕荷色罗裙和蜜色斗篷,站在茫茫白雪中好似一朵盛开的花。“阿郎,是你觉得后悔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嗓音温婉,目光却跟这雪似的凉,只一眼便叫人冷静下来。简单的一句,不用多做解释,二人都能明白其中深意。

后悔?他从不后悔已做过的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回报,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一切都是天命所归,即便做错了,他也甘愿承受。

徐墨怀对上苏燕的目光,却发现她平静的目光中,隐约带着一抹悲哀。

他心上忽然一紧,还是没能决绝地说出自己的答案,话到嘴边,又成了:“我不知道。”

苏燕垂下眼帘,看着那个古怪的雪人,淡淡道:“不打紧的,都过去了。”

——

冬日里,苏燕病得更厉害了,她时常记不得自己是什么年岁,时常以为徐成瑾还是两三岁的孩子,亦或者夜里从榻上爬起来说要收衣裳,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马家村。她唯独记不得那些让她伤心难过的往事,以至于徐墨怀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苏燕记不得徐墨怀骗她,记不得他曾射她一箭,记不得他的奚落与讥讽,只记得他虚情假意的誓言与那些相伴的岁月。

徐墨怀走到含象殿,听宫人说苏燕去了中宫,依旧站在殿门前久久不曾离开,转而去看庭中那棵海棠树。不过几年,树竟长得如此高大,这含象殿的草木纷纷变了模样。

“薛奉,你说朕当初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倘若他退一步,稍和软些,告诉她自己不在意她的出身,是否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模样。如今回想起从前种种,分明他有无数次机会,却偏偏每一次都选择了最坏的那条路。

薛奉不懂他的意思,略显疑惑地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没有再问,只是垂眼说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后悔是世上最无用的事。”

大抵是因为从前侍奉过林馥的原因,身边人接连离去后,苏燕便喜爱去亲近林馥,徐墨怀在殿中等了许久,才得知苏燕在中宫睡下了,尽管已经入了夜,他还是去中宫将睡着的苏燕给抱了回去。

不久后,宋箬颁下花帖,邀请京中众多贵人前去梅苑赏梅,其中便有苏燕。

徐墨怀有公务在身,自然不会参与这种妇人间的雅会。

既然他不去,苏燕也不该去。奈何医师说了,苏燕的病正是因为久不外出,郁结于心导致,与人走动来往是件好事。

犹豫一番后,他还是应允了苏燕前去。

且顾念到徐成瑾还在宫中,苏燕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便只安插了护卫,没有如从前一般命人严防死守。

苏燕出宫去见宋箬,徐成瑾抱着她的腿想让一同去,被徐墨怀给拎了起来,说道:“你的课业尚未完成,不可出去玩乐,何况去的都是妇人,你去了反而扰人兴致。”

苏燕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应声。

徐成瑾去抱她,不情愿道:“那阿娘早些回来。”

苏燕笑了笑,摸着他的脑袋,问道:“倘若我不能早些回来,阿瑾想要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不跟阿娘说话了。”

苏燕直起身,笑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徐墨怀给她披上斗篷,担心她又忘了事,提醒道:“公主是阿箬,不是徐晚音,莫要再叫错了。”

“我记得。”

“徐成瑾,进屋去看书。”徐墨怀催促了一句,等徐成瑾转身走了,他才低头去吻苏燕。“你早些回来,夜里不许宿在公主府。”

“我记得住。”

苏燕转身离去,路上拢了拢衣裳,走出了好远,又回头瞧了徐墨怀一眼,而后便再也不扭头看了。

第97章

宋箬的公主府离皇宫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孟鹤之为了不耽误上朝,每日天未亮便要动身。自从与宋箬成了亲,苏燕便极少与孟鹤之往来,然而他们在落魄时相识,彼此之前的情谊也更为难得可贵。

送苏燕去公主府的侍者们也都知道,如今的苏燕是有些神志不清的,因此要格外小心护着,无论她想要什么,都只管呈上去,倘若惹得她不快发了疯病谁也担当不起。

马车走出很远,再过不久便要到公主府了,马车内的苏燕忽然慌乱道:“我的衣裳坏了,你们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子,将被勾坏的裙子给侍者看。十分显目的一块大口子,遮也遮不住,想忽视更是难。公主府中那样多的名门贵女,苏燕本就与她们不熟稔,倘若她穿着一身破衣裳出现必定要惹人耻笑。

她焦躁到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不能这么去,她们若是耻笑我,便是我给太子丢脸。”

侍者也有些为难,说道:“苏昭仪倘若不急,待我们回去取了衣裳再来。”

“这个时辰,眼看便要到了,来回一趟天都要黑。”苏燕瞧了眼熟悉的街市,扭头道:“罢了,我记着前方不远有家能看的衣料铺子有成衣,将就着可以应付过去,先去看看。派个人去公主府知会一声,便说我路上有事耽搁了,晚些就到。”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他们便听从了苏燕的意思。

这家铺子除了成衣,多数是卖衣料,能买得起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苏燕连进去都不敢,只在门口张望几眼,感叹自己一辈子都穿不上那样贵重的衣裳。

后来苏燕来过很多次,再没有过止步门口而不敢进去。

店家是个年纪稍大的女人,一见苏燕衣着华贵,看着又面熟,立刻殷勤地迎上前招待,听了侍者的话,忙替苏燕丈量腰身。

苏燕在屏风后换好了衣裙,拉过店家询问:“我腹中有些不适,想去解个手,店家可否带路。”

即便店家不说,苏燕来过几次,也早清楚了该如何走。等她起身了,在一旁候着的侍者也跟上前。

苏燕扭头,不悦道:“你们莫要跟来,怪讨人嫌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净房就在后院,前后也就一个出口,她们实在没有跟去的必要,何况徐墨怀也吩咐了,不必如从前一般寸步不离,以免惹得苏燕心中烦闷发了疯病。

苏燕近年来出宫的次数越发多,早在心中谋划了无数次,如今真的付诸行动,才觉得一切都并非想着那般轻易。一路上心脏都在狂跳不止,她只能竭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异样来。

等店家先走一步,苏燕立刻解下发带,将长而重的衣袖环绕着手臂绑起来,而后攀着净房旁的一棵桂树,艰难地蹬上了墙头。

围墙实在算不上矮,苏燕很多年没有干过爬树翻墙的事,动作也十分生疏,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等她坐在墙头鼓起勇气往下跳,脚上歪了一下,仍憋住没让自己吭声,而后扶着墙直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往她记好的路走。

她已经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次,终于在今日得以实现,随着她越走越远,脚上的疼痛好似也不复存在,仿佛身躯都在变得轻盈。

布庄的后院接着一个深巷,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

这处的巷子纵横交错,苏燕只管朝着自己记住了路走,不远处便是一个小小的河渡口,只有些不大的船只停靠。苏燕跑过去的时候,正巧有人在往船上走,她从衣裳的暗袋里拿出一只玉镯塞给船夫,说道:“船家可否现在就走,我有急事在身等不得。”

船家没见过这样的宝贝,连忙收过揣到怀里,怕苏燕反悔似的,一把将她拉到船上,苏燕险些没有站稳,而后船只便摇摇晃晃的离岸了。

苏燕在摇晃中站稳身子,面色被冻得微微发白,船夫催促了一声:“这位娘子还是进去坐着吧,河上风大得很。”

她点了点头,等要进船舱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越来越远的河岸,依旧没有看到追上来的人,仿佛有一块压着她的石头终于挪开了,她紧绷的身躯才舒缓了下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得知苏燕不见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去,宋箬依旧没有等到苏燕,派人去宫里询问,她才知晓路上发生了变故。

苏燕大抵是走水路逃了,侍奉她的宫人一时疏忽,让苏燕找到了机会,而事后她们害怕徐墨怀责罚,自以为又疯又没个帮手的后妃跑不远,他们兴许能在被追责之前将苏燕找回来。

然而他们万万没料到苏燕跑得那样快,且半点犹豫都没有,像是早计划好的,竟从水路上了客船。他们耽误了好些时辰,终于发现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再兜不住了才让人去宫里求助。

整个京兆尹都因此事忙碌起来了,金吾卫全部都被派去寻找苏燕的下落,除此以外又派出三千兵马出城去拦人。

侍者将苏燕不见的事禀告给徐墨怀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称得上阴森可怖,似乎下一刻便要将眼前人全部撕碎踩烂。

苏燕能出宫是因为宋箬的花帖,孟鹤之身为驸马难免心存愧疚,也带着一部分侍从去帮着寻找苏燕的下落,而徐墨怀也很快动身出宫。

孟鹤之为官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徐墨怀露出这样的表情,比起躁怒,更像是悲愤与不解。

徐墨怀命人先瞒着徐成瑾,不要让他知晓此事,他会在明日徐成瑾醒来之前将苏燕带回去。

也许苏燕不是真的要离开,她只是病糊涂了,才会将自己的孩子给忘记,将他们之间的情意也抛之脑后,这些都不过是暂时的,很快他就能将苏燕找回来。

这么多年的夫妻相伴,他不愿相信苏燕能狠心离开,她说好会早些回去,也说好永不离开阿瑾,如果不是疯了,她怎会突然出走。

尽管苏燕逃走时的所作所为都说明了是她筹谋已久,也只有徐墨怀固执地认为她是病糊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安城被死死围住,河面上的船只都被拦下察看。

夜幕已至,天上挂着一轮凄冷的月,月亮映在河面,随着水波颤颤巍巍的。

夜风冷得人发抖,船夫的腿脚都冻僵了,撑船的动作也慢了许多。苏燕伏在船舷旁,虽说浑身都冷,这冷却无端令人感到清醒,她也从一开始离宫的忐忑不安与激动,逐渐化作了此刻的平静。

船只到了京郊,船上只剩下苏燕和船夫,走得越远,繁华的长安也被甩在了身后。她看到了连绵的远山,以及两岸被风一吹如波涛般翻涌的芦花。

马家村的河岸边也是这样的芦花,苏燕记得阿娘拉着她的手去收集芦花塞到冬衣中御寒。

冬日里的风如同刀子,割在人脸上疼得厉害。

河两岸密集的芦苇摇曳着芦花被吹得四处飘散,在晦暗不清的夜色中宛如下起了白茫茫的雪。

眼前的画面和从前的一幕幕重叠起来,仿佛马家村的芦花飞过经年的岁月,飘到了长安郊外的河面,落到了苏燕的肩发上。

她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身躯在渺渺天地中显得纤弱。

船夫惊呼一声,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隐约火光,说道:“官府的人办事好大的排场!”

苏燕扭头看去,果真他们身后有几只船跟了上来,船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最前方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大喊着让船夫停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船夫惊愕地看向苏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燕吸了口冷气,无措地望了望漆黑一片的四周,而后听到了孟鹤之远远传来的声音。

“苏昭仪,陛下和太子都在等着你回去,你又何必如此?”

四周天地广阔,风过芦苇翻动的声响,以及身上彻骨的寒冷,无一不让苏燕感到了自在。她站在船头去看孟鹤之。

“我也不想这样,他又何必逼我。”

世上许多不堪的开端,起初都没什么坏心,谁会知道后来会变了模样。

苏燕的声音明晰清亮,顺着夜风飘到孟鹤之的耳中,让他倏尔僵住了身子。

她低头看了眼黑沉沉的河边,眼神忽地变得决绝起来,猛地跳了进去。扑通一声响,溅起不少水花,连船夫都被吓得叫出了声,连忙拿竹竿去捞她,依旧阻止不了那抹身影被河水吞没。

寒冬腊月,河岸边都结了冰,此时跳进去和寻死有何分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孟鹤之万万没想到苏燕会突然跳河,立刻慌了神,忙让船上会凫水的下去救她。

有人一碰水变得冻得直哆嗦,最后老船夫也跳进去想捞苏燕起来。深夜里的河面黑得人心慌,更别提这彻骨的冷,冻到每一个下水的人牙齿打颤。

孟鹤之不会游水,见此状也只能焦灼地唤人去救苏燕。

她跳下去的地方仅翻腾起了一阵浪花,很快便归于沉寂,一点声响都没有。

黑黢黢的夜里众人都忙着去捞她,却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好一会儿了,终于有人浑身湿透地扒着船舷,冻到声音都发颤地说:“孟侍郎,苏昭仪……苏昭仪约莫是救不上来了。”

冬衣浸了水沉甸甸地压着,这样冷的河水,他们这些大男人跳下去都冻得四肢麻痹,何况是苏燕这种常年在深宫娇贵着的后妃,几乎一落水便被没了挣扎的力气,便是不淹死也得冻死了。

孟鹤之的手指扣紧了栏杆,脸色苍白如纸:“再找,多去叫些人,必须要将苏昭仪找回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徐墨怀的耳朵里,传话的侍从没敢明说苏燕投水自尽了,只说她跳进水里,一干人等找了近半个时辰也没有摸到她一片衣角。

徐墨怀连想也不想,直接否认道:“她不会寻死。”

第98章

当冷到刺骨的河水浸没身体的那一刻,苏燕的身体就像是在针板上滚过一遍,她险些以为自己真的就要孤苦无依的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如此,她依旧本能地朝着芦苇荡游,因为太冷,她几乎连手脚是如何动作都不知晓。

苏燕忽然难以抑制地想起了空濛雨后的观音山,想起自己站在辛夷花树下看着徐墨怀朝自己走近。

往事一幕幕浮现,仿佛在同这河水一起拖拽着她沉没。

她没想到在这一刻,脑子里想得居然还是徐墨怀,果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

可她又有些恨恨地想,纵使她再没出息,也不想跟他在一起过日子,倘若连她都不在意自己,世上更没人会将她放在心上。

等苏燕终于攀上冷硬的河岸,身体也麻木到仿佛不属于自己。她呛了水想要咳嗽,还强忍着捂住嘴,小心翼翼爬进芦苇丛,身后的一切声响都离她远去。

夜里冷得人发颤,身上的湿衣裳都要冻得结冰,短短一段距离,苏燕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她只能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一刻也不敢停,最后实在是走不动了,直接摔倒在了田埂上,连起身的力都没有。

——

整整一夜,近千人几乎将整条河都找遍了,也没寻到苏燕的身影,为了防止她是中途游上岸跑了,他们也将四周的芦苇荡翻找过。徐墨怀赶到的时候,下令让人将此处的芦苇全给铲平。

孟鹤之的手下昨夜险些冻死在河里,还是被同伴给捞起来的,连他们都是如此,何况是纤弱的苏燕,何况昨夜她那番模样,看着实在是像寻死。然而徐墨怀的表情平静得可怖,反而让他不敢说出心里的想法,只好将昨夜苏燕的话也压在了心底,以免说出来惹得徐墨怀发怒。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燕必死无疑,不信她能活着出去,徐墨怀却依旧笃定她只是跑了,寒冬腊月一众士兵都在四处寻人,徐墨怀不许他们去水里打捞苏燕的尸身,而后迅速封了京畿道,开始四处搜寻苏燕的下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鹤之忙碌了整整两日才回到公主府,宋箬站在府门前迎他,看到他眼下青黑和眼中遍布的血丝,无奈道:“可是还没有燕娘的下落?”

孟鹤之压低声音,语气中都透着疲倦和无奈:“不过是自欺自人罢了,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儿去,四处寻也不见消息,除了是在水里还能在何处?”

他也知道这话说得残忍,可人死如灯灭,再执迷不悟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将苏燕的尸身打捞起来,让她早日得到安息。

宋箬垂下眼,眸中隐约有泪花闪烁。

“我昨日进宫看到了太子,皇后骗他燕娘去了洛阳的行宫修养,只等他成器后才肯见他。太子早慧,这样的话如何能骗得了他,可他也不拆穿,只说自己会懂事,只等燕娘回宫后与她认错……”

宋箬说起这些的时候,面上满是不忍,她只知晓苏燕病糊涂了,才想着给她下花帖请她赏梅散心,怎知最后会发生这些,倘若早料到……

孟鹤之看出了她的想法,温声宽慰道:“你也不必一直介怀此事,京兆尹的人查过了,从梁家布庄一路到渡口,苏昭仪只用了不到半柱香,必定是盘算了许久。即便不是你下了花帖,她也会寻到其他机会。我们再找一找,倘若真的如陛下所说,燕娘还活着呢?”

尽管他们都知道几无可能,也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宽慰自己,盼着早日能寻到苏燕的下落。

徐墨怀回了宫,却没有去见徐成瑾,只在含象殿静坐了一整日,连早朝都没有去。朝中人都知道出了大事,太子生母苏昭仪在去公主府的路上没了下落,如今徐墨怀四处寻她,大有要将整个京畿道翻一遍的架势。

朝中多数人都因此心生不满,只觉得徐墨怀为了一个出身微贱的女子,实在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何况苏燕的身份本就上不得台面,倘若她没了,正好让皇后名正言顺地抚养太子。

任由他们再怎么想瞒着徐成瑾,也阻止不了流言钻进宫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于苏燕忽然失去踪迹,多数人都相信她是投水自尽了,关于她为何出逃,自然有千种说法,有说她是病得失了神志,也有说她与情郎私奔,羞愧难当才投水而亡。更有甚者挖出了从前的事,说徐墨怀私下里有各种阴损怪癖,苏燕一直畏惧他想要逃离,徐墨怀是派人前去追杀她。

那样多不堪入耳的话,徐成瑾全部当做没听见,不去问徐墨怀,也不去询问林馥,只坚持认定苏燕会回宫。

即便苏燕不在,徐墨怀也照常宿在含象殿,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每晚入睡前也习惯性地留一盏烛火。他平静得像是静谧的江面,不知何时便有狂风卷着浪潮将一切摧毁。

徐墨怀想快些找到苏燕,他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走,难道那些温存都不算什么,是否他在她面前的时时刻刻,她都只是在与他虚与委蛇,从不曾有一刻真心想要跟他过一辈子。

徐墨怀想了很多等找到苏燕,该如何冷落她处置她,可时日拖得越久,他便越发在心里想,只要苏燕回到他身边,他看在太子的份上也不会与她计较,即便她不说真话,骗他一两句此事也能揭过去。

然而长安城都找遍了,他甚至派了人搜山,只盼着能寻到苏燕的下落,却连她一片衣角也没看见。

徐墨怀整日除了上朝,便是让人去找苏燕,整整一个多月,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有宫中背后编排苏燕已死,被他恰好撞见,遂将传谣的人都拖下去杖毙,一时间更闹得人心惶惶。

薛奉只是个侍卫,从不劝慰徐墨怀,只负责领命办事。即便他也认为苏燕已死,却也不会在徐墨怀面前明说。

时日一久,民间因大肆寻找的苏燕的事怨声载道,孟鹤之实在看不过去,便将苏燕投河之前的话告知了徐墨怀。

“陛下,苏昭仪的确已死,再找下去也是无用。”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手臂微微撑着书案,听了孟鹤之的话,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侍郎有所不知,苏燕这个人惯会装模作样,从前朕便上了她的当。不过是游上岸,她从前为了跑甚至跳到了湖里。你们愿意相信,朕却不会再被她骗了。”

他望着瓶中早已枯萎的花枝,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书案,思索道:“朕其实还有法子,可以逼她现身。”

孟鹤之早认定苏燕已死,听到这种话满脸都是无奈,张口便想劝慰他:“陛下……”

徐墨怀打断他的话,淡声道:“燕娘心软,必定不舍得阿瑾受苦,朕若是用阿瑾逼她,不信她还能狠心藏着不现身。”

此话一出,孟鹤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急忙道:“陛下怎能拿太子胡闹?苏昭仪已死,陛下此举必定让太子与朝臣心寒,还请陛下三思!”

徐墨怀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去。“你以为朕是胡闹?”

孟鹤之气急,说道:“太子既是苏昭仪之子,更是陛下的独子,倘若因此和太子生了嫌隙,日后该如何是好?”

“燕娘是他母亲,无论朕要他如何做,都是他理所应当。”徐墨怀的语气冷酷而不容置疑,丝毫没有要听孟鹤之劝诫的意思。

孟鹤之从紫宸殿离去的时候,气得呼吸都有些凌乱不稳,走得又急又快。

随后不久,太子身染重病,尚药局的医师束手无措,皇后携后妃一同去寺中为太子祈福。

徐成瑾的病来得突然,徐墨怀为了让这些更能唬人,让医师给他灌了药,只管保住他的性命便好。他对所有人都能狠下心,即便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些苏燕都知道,她必然也能猜到这是在用徐成瑾的性命威胁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苏燕活着,以她对徐成瑾的爱护,必定是爬也要爬回皇宫。

徐成瑾虽心思多,却到底是个稚子,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病倒,连宫人都说他再病下去可能性命不保,父皇看着却没有丁点担忧。一碗又一碗的苦药灌下去,他的病依旧不见好转,医师每每望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可怜。

徐成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若他死了,是否便再也等不到阿娘。

徐墨怀来到徐成瑾的榻边,看着宫人给他喂药,面上仍若无其事地去翻阅他的课业,手指却暗中紧紧捏着书页,指节用力到青白。

徐成瑾虽说年纪小,喝药的时候却比苏燕还要安分,不哭也不闹,更不会偷偷将药倒掉。一直等他饮尽了,徐墨怀才扭头去看他,语气少有的和煦。“近日夫子和朕夸过你,说你很勤勉。”

宫人拍了拍徐成瑾的后背,他惨白着一张脸,嗓子都发哑了。“父皇,阿娘何时才回来看我?”

徐墨怀的目光有片刻的不忍,很快又变得冷硬,手落在他发顶揉了揉,安抚道:“你阿娘是世上最爱护你的人,必定会早日回来看你。”

徐成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太子病重,外人都传他命不久矣,孟鹤之急得上火,依旧改变不了徐墨怀的心意。他已经不是当年青涩无知的低阶小官,与徐墨怀君臣多年,他早已知悉徐墨怀暴戾凉薄,为人偏执而狠心,从不是表面看着那般好相与,如今能给徐成瑾下药,日后指不定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苏燕的尸身泡在河水里这样久,兴许都要被鱼虾啃烂了,即便再找多久都是徒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宫中苏昭仪失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抵持续了三个月之久,才终于有了她的下落。

春汛发了大水,将河里沉浮已久的尸身给冲到了岸边,河边浣衣的农妇见了吓得险些昏过去,立刻回去叫人,随后将尸身打捞起来报了官。

约莫是泡得太久,尸身早已肿胀破裂,轻轻一碰皮肉便会脱落,加之被水里的鱼虾啃食过,早已是残缺到无法辨别出本来模样。此事惊动了京兆尹,他们想到失踪的苏燕,立刻将当日的船家招来辨认,船家只瞧了一眼便呕吐不止,嘴里碎碎念着:“无意冒犯,罪过罪过……”

有人想让他再看一眼,他忙摆着手说道:“当日那位贵人穿的正是这衣裳,再错不了,求求几位官爷还请放我走吧……”

孟鹤之听闻此事也迅速赶到,等他到了以后没敢看,很快便将消息禀告给了徐墨怀,他只盼着徐墨怀见了苏燕的尸身,能够释怀此事,接受苏燕已死的事实,打消继续找她的念头。

然而消息传到了宫里,徐墨怀却足足三日后才肯出宫去看苏燕的尸身。

宋箬也跟着去了,孟鹤之怕她见了夜里睡不安稳,没敢让她进屋去看。

屋子里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徐墨怀连皱眉都没有,径直走了进去,随后掀开白布,轻轻地瞥了一眼。就这一眼,在一旁侍候的人都忍不住扭过了头,胃里一阵翻涌。

他看了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孟鹤之以为他还是不信,追上去正要劝上两句,就见徐墨怀忽然停下脚步,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

薛奉扶住徐墨怀,低头却看见了地上散落的点点暗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推开他,恍若无事般继续走,然而走了没几步,他的身子微微晃了几下,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第99章

开春的时候,慈云观周围栽种的各种花树都渐渐地开了,满山的绿点缀着粉白花树,风一吹落英缤纷,送着香风飘到漫山遍野。

每到这个时候,慈云观的香火才稍微好了起来。好在文音元君一心修道,早不在意这些。

由于上山的脚程不短,有香客会在观里吃了斋饭再下山去。

慈云观中只有三个女冠,文音元君是这里的观主,从前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姐,前后有过三次婚配,后因觉着凡尘琐事颇为无趣,索性出家做了女冠,住在这深山里潜心修道。另外两个女冠一个是被家中人逼着嫁人,这才上山投奔来的,另一个则是因家中嫌她是个女婴,将她给丢弃在了山脚下,被她们抱回来在观中养大。

文音从前有婢女侍奉,从不入后厨,倘若有香客,只有一人在灶房生火做饭,时常会变得手忙脚乱。然而今年因观里多了一人,许多琐事都有了人帮看着。

苏燕是在深夜被捡回去的。张真人年纪比赵真人年纪大,行事也更稳重,下山采买的事通常都交付给她。慈云观偏僻,长安街市离得太远,而她路上又因事耽误了些时辰,还不等回去天色便暗了。

张真人捡到苏燕的时候,她浑身都冷冰冰的,身上还湿哒哒地往下滴水,头顶冒着隐约白气。起初她还以为是个死人,吓得往后跌倒,抖着手去探苏燕的鼻息,发觉她还尚存一息便将她扛起来带了回去。倘若不是赵真人见她迟迟未归,下山来寻她,仅靠她是难以扛着一个苏燕上山的。

苏燕被带回慈云观以后大病一场,又是咳嗽又是发热,险些没了气,好在几人日夜照看,还是救回了她这条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是苏燕也不曾想到自己真的能逃出生天,醒来以后便立刻下榻想要给她们磕头谢恩,文音元君拦住了她,只问了苏燕的来历。

苏燕不敢说实话,亦如从前一般,谎称自己是富商的妾侍,时常被人折磨,这才想法子逃了出来。她们为苏燕擦身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她身上的伤疤,因此也信了她这番话。

慈云观并不算大,时常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个香客,她们平日都不下山,并不知道京中发生了那样大的事,因此从未怀疑过苏燕的身份。苏燕一番恳求下,文音元君见她可怜又没有去处,好心收留了她。

苏燕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衣裳给烧了,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一件也没有留下。慈云观的三位女冠救了她,而她却不能说实话,更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便主动承担了观里的粗活。

在宫里待得太久,苏燕已经很久不和外人相处,一时间也有些内敛,习惯性地讨好她们,浣衣做饭的事一应揽下,只求她们不说出她的下落。

文音元君年近四十,为人豁达随性,见苏燕勤快又老实,纵使她来历不明,她也不想多作计较。

慈云观的吃食大多是自给自足,后院开垦了一大片菜地,还养了鸡和羊。

苏燕在宫里住了很久,种地喂鸡这种事离她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然而再次回到这样的生活,她也没什么适应不了。

春日后山上的花开得漫山遍野,苏燕又拾起了从前的习惯,折了花枝放到观中的瓷瓶里。起初她是想过要找机会离开长安,走得再远一些,然而张真人下山后才得知宫里的苏昭仪不见了,现在整个京畿道都被看得严严实实。苏燕以为徐墨怀这样要面子的人,绝不会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谁知他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在慈云观冷清得过分,偏僻到连山脚下的农户都少有人知晓此处有个道观。何况观主是个女冠,来往的人便更少了,苏燕在此处待着不下山,也没人会知道她躲在这里。

“瑜娘,今日晌午吃什么?”文音坐在院子里,放下书去看正在和赵真人晒衣裳的苏燕。

苏燕想了想,说道:“做个菘菜索饼如何?张娘子应当过一会儿便回来了,我再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

文音点了点头,问道:“你到观里有些时日了,当真不想下山看看吗?换了旁人住上三日便觉得无趣透顶,你倒是个耐性好的。”

苏燕心里其实也会觉着有些无趣,只是徐墨怀尚未放过她,她可不敢贸然下山,千辛万苦逃出来,险些连命都丢了,倘若再被抓回宫去,也不知徐墨怀会如何奚落讽刺,一想到那个画面,她觉得若有那么一日,便不如直接死了来得痛快。

“我也是怕下了山会被我那黑心烂肚的夫家给捉回去,不如等他当我彻底死了没了,我再出去看看。”她也不想一辈子活在深山野林里,总要出去走一走的。

赵真人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听到苏燕的话,忍不住问道:“世上的男人当真都这般惹人厌吗?”

苏燕这十余年的糟心事都是因徐墨怀所起,提起来自然是没几句好话的。“他们嘴里大都没个真话,轻而易举便能将人骗得团团转,无论表面上有多好,一到了要紧的时候,都是自私自利只紧着自己好过。”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徐成瑾,忍不住有些气闷,补充道:“大的小的都一样,当爹的是个祸害,儿子也会跟着学不好。”

文音年轻时是有过几段风流韵事的,听到苏燕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也没否认,点头道:“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正当她们说着,张真人提着一袋粮米回来了,苏燕上前接过,张真人气喘吁吁地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些日子不曾下山,才知道宫里出了大事,听闻太子忽然得了重病,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民间的圣手也被召进宫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文音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致,赵真人却听得起兴,叹息一声,说道:“这太子也是命苦,生母才去了,这回又得了重病。”

一旁的苏燕僵站在原地,抱紧了怀里的衣裳不吭声,文音淡淡道:“你在山里粗茶淡饭不觉得命苦,倒去可怜锦衣玉食的太子?宫里的腌臜事多得数不尽,谁又知晓背后是否有内情,总归是轮不着我们去操心。”

苏燕半晌无话,赵真人拍了怕她,问道:“瑜娘,你想什么呢?”

她强装镇定,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先去灶房生火,再拖要天黑了。”

用过饭后,苏燕的心依旧难以平静。

她知道徐墨怀是个什么样的疯子,阿瑾从小到大身子都很好,不可能突如其来病倒,且病得快要死了。但凡她不那么愚蠢,便能猜到这是徐墨怀为了逼迫她回去的手段,以他凉薄的心性,为了达到目的会毫不犹豫地狠心对阿瑾下手。

苏燕临走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后果,但她依然选择对徐墨怀抱有一线希望,阿瑾是他的独子,无论如何他也不至于害他性命。

可若是他真的能狠毒至此呢?

苏燕不敢想,她一想到便浑身发冷,即便是夜深也没有丝毫睡意。

即便阿瑾曾让她难过,平日里也十分讨她喜欢。第一个孩子是被她亲手杀死在腹中,而这个孩子也要因她受苦。

苏燕的一颗心好似被放在火上炙烤,煎熬使她夜不能寐,只能从榻上爬起来,披着衣裳走到院子里来回踱步。夜风微凉,林中有虫鸣和风声,苏燕不知不觉走到了供奉西王母的小殿前,里面仅有一盏不灭的烛火,昏黄光晕点亮小小的圣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神像慈眉善目,好似正垂眸看着苏燕,要聆听她的心事。

她跪在蒲团前,虔诚地阖眼,疲惫至极道:“王母娘娘既然是护佑妇人的神仙,便也保佑保佑我吧,让我从此一生顺遂,无悲无苦,让我的阿瑾也能平安健朗,日后不要和他父亲一样。”

苏燕在神像前跪了许久,好似这样才能让她心中好过些。

在山上继续焦灼不安地过了几日,她终于按捺不住,主动要下山去采买。

文音元君猜想她有自己的苦衷,并未多问什么,让她自行下山去了。

苏燕戴上帷帽,纱幔遮住面容,身上穿着张真人的中褐、裙、鹤氅、即便不戴冠,旁人见了也能猜到她是女冠。

苏燕打扮成这幅模样才下了山,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长安城的街市。在山中数日,再次到人来人外的闹市中她还颇为不习惯。

等苏燕去糕点铺子替赵真人买糕点的时候,恰好听见几个人也在议论京中的大事。

“太子和皇上一病不起,听闻那苏昭仪的尸身都被泡烂了,皇上瞧了一眼便被吓昏了过去,真是造孽,你说她好端端的,在宫里锦衣玉食,跑了做什么,果真是个祸害。”

“这谁晓得,死得这样惨,也算是报应了。”

苏燕站在一旁,惊愕到瞪大了眼,忍不住出声问道:“苏昭仪的尸身找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衣着稍显富贵的妇人瞧了她一眼,说道:“原来是个道长,难怪呢,苏昭仪前几日便捞起来了。皇上心中悲痛一病不起,这几日都不曾上朝……”

苏燕深吸一口气,与她道了声谢,拎着糕点转身往回走。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也许真的是王母娘娘显灵放她一条生路呢?连她的“尸身”都有了,徐墨怀也不必想着迫害阿瑾逼她现身。

苏燕自认做母亲的时候待阿瑾不差,能做的她都做了,为了离开她等了这样久,倘若她再回去,此生再没有离开的机会。阿瑾并非只有她,世上从来就没有人是非她不可。

徐墨怀就这么一个子嗣,倘若他发疯想害死自己的儿子,那她也算是认了,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店家,还有栗子糕吗?”苏燕正愣神,身边有人擦肩而过,背对着她和店家说起了话,他身上的朱红官袍显得格外扎眼。

孟鹤之接过糕点,转身的时候被人撞到,手里的点心落地,他也不恼,捡起来拍了拍油纸上的灰尘。

苏燕听出了孟鹤之的声音,下意识转过身避开,一颗心紧紧吊着,一直等他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去买糕点。方才说话的妇人还在喋喋不休道:“我看这苏昭仪没了也不是坏事,太子正好过继给皇后,总比被人暗地里笑话生母是奴婢得好……”

她已经“死”了,徐墨怀迟早会释怀这一切,阿瑾年纪还小,伤心一阵子也会忘了她,林馥会待他很好,宫里那样多的后妃也都喜欢他。

苏燕的眼眶微微发热,心中一阵酸涩后,忽然又变得空落落的,。

也许和徐墨怀这样的人在一起久了,她也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至少会在真正面临抉择的时候自私一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会继续做他的皇帝,阿瑾也会慢慢长大,日后等着他的是远大前程

一切都会过去,她一直都明白,无论对谁而言,她都没有想象中那般重要。

第100章

孟鹤之回到公主府后,将新买来的糕点递给宋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宋箬便先他一步问道:“皇兄如何了?”

他动作一僵,随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回她:“陛下看到了苏昭仪的尸身后急火攻心,一时间缓不过来才会染病,想必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好些。”

宋箬接过糕点,闷闷不乐道:“谁曾想会落到这种地步,太子还小,日后又该如何?”

孟鹤之紧抿着唇,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心虚地别过了脸。

徐墨怀的性子过于偏执,倘若不让他见到苏燕的尸身,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若长久地纠缠在此事上,未免会耽误朝政,害人害己不说,还影响他的声誉。早在徐墨怀执拗地认定苏燕活着时,孟鹤之便料想到了这一日,去找了一个病得快死了,又与苏燕身量相差无几的女人,将尸身在水里泡着以备后患。

徐墨怀心细如发,最恨被人诓骗,孟鹤之费尽心思才做到以假乱真。可如今真的将他们都骗过去了,他又忍不住心中愧疚。徐墨怀郁结于心,谁去了他都不肯见,太子也要跟着伤心难过,而真正的苏燕则要永远躺在漆黑冰冷的河底。

起初他认定自己的决定对一切人和事都是对的,如今又觉得有些愧疚,可既然做了,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以徐墨怀的性子得知了真相,必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了泄愤。

宋箬无奈道:“罢了,过几日我随你一同进宫看看皇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愁闷地点了点头,应道:“也好。”

——

苏昭仪已死,徐成瑾并未如众人所想的一般被交给皇后照料,反而从含象殿搬去了东宫,从前侍奉的人也都跟了去。

林馥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太过计较,毕竟徐成瑾不是她的儿子,倘若放在她身边,她也未必能像苏燕一般处处细致耐心,徐墨怀要知道她照料不周,必定要来找麻烦。

苏燕的尸身被找到后,徐成瑾的病也跟着好了,宫里便有些怪力乱神的流言蜚语。

徐墨怀知晓了这些,却从未表现出什么不满。

尚药局的医师开始频繁出入紫宸殿,徐墨怀夜不能寐,医师给他开了许多方子,他沉默地喝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摔了碗,大骂着让所有人滚出去。

即便苏燕不在了,他还是如同从前一般,不再将寝殿点满烛火,只留着一盏灯,躺在榻上总习惯性地看一眼身侧,几次夜深后,还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想要将苏燕抱到怀里,却只摸到空荡荡的一片。

漆黑而静谧的夜里,仅剩下微弱的虫鸣和风吹草木的声响,这些在徐墨怀的耳边无限放大,细细密密如同虫蚁在啃噬他的全身。

他忍无可忍披衣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被惊醒的薛奉也远远地跟上了他,像是一抹悄无声息的影子。

徐墨怀很快便走到了含象殿,到了寝殿门口,他又忽然顿住脚步,去看漆黑一片的窗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换做从前,那里该透出一抹昏黄的光,而不该是现在的模样。

在这一瞬间,徐墨怀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羞恼的情绪来。如同一股烈火从五脏六腑开始焚烧,要让他疼得化成一片死灰。

他带着苏燕走过雪覆满街的长安,与她一起在寒冷的冬日看焰火,他们在无数个日夜里缠绵,做尽一切亲密之事。那样多的过往,难道对她而言当真不值一提,竟不值得丝毫留恋?

事到如今,他还要自欺欺人地当做苏燕是疯了,疯的人分明是他,一直以来苏燕都清醒着,或许还在心底讥讽他的一厢情愿。

他是一国之君,是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而他伏低身子去爱一个身份微贱的农妇,像个蠢货一样地讨好她,她却对此不屑一顾,宁愿不要他们的孩子,也要从他身边逃离。

世上怎么会有他这般愚不可及的人,要为了一个女人寝食难安。

苏燕死便死了,他权势滔天,想要什么得不到,何况是一个根本不值一提的女人。

她死了更好,从此他再不用为她烦心,不用费尽心思博她一笑。

徐墨怀身上冰凉,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幕,每一处都让他想到那个可恨的人。

“薛奉”,他的声音好似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像极了野兽发狂前的低吼。“去拿火来,朕要把这些烧干净。”

薛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着没有动,随后便听到徐墨怀近乎癫狂地自言自语:“苏燕算是什么东西,她凭何瞧不上朕……死了便死了,眼不见为净,朕要将她挫骨扬灰……等她死了尽管来找朕寻仇,她说过不会放过朕,既然如此朕等着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含象殿的动静很快惊醒了宫人,他们以为是走水了,提着水桶跑过去,却见到徐墨怀独自站在庭中,面对熊熊燃烧的大火,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似的,而他手上还拿着火把,显然纵火的人便是他。

庭中苏燕的旧物聚成一个堆,几个宫人还在从各处搬来物件往火堆里丢,无论是衣物还是首饰,亦或是苏燕钟爱的桌案书画,甚至连软榻帷幔都被搬了出来,大有要将整个含象殿都烧干净的意思。

徐墨怀面无表情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与滚滚浓烟,身躯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竟显得孤寂而无措。

宫人将苏燕的旧物倾倒进火堆的时候,他朝那堆杂物中扫了一眼,忽然间看到一个陌生的香囊,不等他多想,身体便先做出了反应,如同鬼迷心窍了一般,他伸手将烧了一小半的香囊从火堆里捡了起来。而他也麻木得仿佛感受不到灼痛,将火拍灭后,就这火光打量起这个香囊。

徐墨怀有些恼恨地想着,苏燕早说过不会给他做香囊,那她是做给谁的,难不成她心中还有旁的什么人?

如此想着,他心中更加如火烧似的疼起来。

可当他看到香囊上的名字,却忽然间屏住了呼吸。

苏燕已经会写字了,可她的绣工不好,绣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好在不影响辨识。徐墨怀看到上面的“墨怀”,一瞬间浑身僵硬,这两个字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势必要让他一辈子寝食难安。

是他先骗了苏燕,也是他将苏燕逼到投河自尽。

这世上他所珍视的人,终于都一个个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什么都抓不住,从前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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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象殿的大火一直烧到了翌日清晨,险些将殿室也给烧了。徐墨怀的行为更加让人认定了苏燕的死另有隐情,除了先皇后与长公主以外,苏燕也渐渐地成了宫人们闭口不谈的人物。

徐成瑾去到含象殿的时候,与苏燕有关的一切都没了,整个含象殿都被重新布置了一番,从前苏燕亲手种下的花草也都被搬走,好似她不曾存在过一般。

所有人都说他的阿娘是被他父皇逼死,而他阿娘的神志不清也都拜他父皇所赐。

徐成瑾几乎抑制不住心中对徐墨怀的怨恨,他跑去紫宸殿想鼓起勇气质问,可踏入书房后,见到的却是一张憔悴苍白的脸。

徐墨怀的手上泛起了燎泡,握笔的姿势显得有些僵硬。见到徐成瑾来了,他抬眼朝他看去,眼底尽显疲态。

“想问什么?”

徐成瑾看到徐墨怀的表情,想问的话又变得说不出口了。问了又能如何?无论如何眼前的人是他父皇,更是一国之君,日后等他死了,皇位迟早都是他的。待他做了皇帝,也要把父皇的东西都烧干净。

见徐成瑾不说话,徐墨怀又收回目光,淡淡道:“无事便出去,朕还有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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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燕死后没有追封,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她下葬在何处,从前深得宠爱的苏昭仪消失得干干净净。

徐墨怀夜里鲜少能睡个好觉,他以为自己能梦到苏燕,可过了很久依旧没有等到。

入秋的时候,他以政务为由回了趟洛阳,自从在此处射伤苏燕后,他再也没有回到过洛阳的行宫。

而如今重游故地,徐墨怀想起的不是铲除逆贼时的痛快,也不是与外祖及恩师的对峙。他想起的只有苏燕绝望到空洞的一双眼,远远看着拉开弓弦的他。

那个时候他的心中尽是恼恨,似乎在面对苏燕的时候,一切理智都化为乌有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觉,苏燕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就像那些疤痕抹不去一般,原来在苏燕心里,这些往事也从未揭过去,她一直都不曾释怀。

回到洛阳的第一日,他一个人去看了那棵千年银杏,踩着满地金黄的时候,想起了年幼时祭拜古树所许下的心愿。

他当时只想着一生顺遂,与家人永不分离,不再被任何人抛弃。

到头来竟一个也没有圆满,也不知是他心不诚,还是所谓神树不过是哄人的玩意儿。

如此想着,他却仍忍不住默念道:“若有神灵,让我在梦中见她一面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再见见苏燕,即便什么也不问,只是看上一眼也好。

徐墨怀本不曾心存期冀,可夜里果真让他梦见了苏燕。

梦里仿佛回到了相州城,鹅毛大雪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苏燕站在城墙上,分明离他很远,他却能清晰地听到她口中说了什么。

“我也不想这样,你又何必逼我。”

他张了张口,想阻止她的动作,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她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她的衣袖随着坠落而鼓起,如同一只折翅的燕鸟般重重摔在他面前,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

从噩梦中惊醒后,徐墨怀坐起身下意识看向空荡荡的床榻一侧,察觉到面上的异样,他伸手去摸,只触到一手的冰凉。

第101章

自从在街市上见过孟鹤之后,苏燕连着三个月不曾下山,偶尔从张真人口中得知些宫里的消息,除此以外在山里过得也算安闲自在。

兴许是在宫里习惯了锦衣玉食,忽然间由奢入俭也是有些不习惯,苏燕手头没什么银钱,便去山下买了绢布学着从前在幽州的时候做绢花,做好了以后让赵真人拿到山下去卖。

如今所有人都当她死了,继续留在长安也没了必要,索性等她攒够了银钱去江南一带看看。

慈云观里的日子很安宁,苏燕与几位女冠都十分处得来,文音元君甚至问她是否有意出家修道。苏燕正在剥豆子,闻言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道:“我没有悟性,学不来这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文音从未问过她以往的那些事,然而苏燕的言行,偶尔也能让人看出她并非是个富商家的小妾。

“你说你身无牵挂,无父无母连个去处都不知晓,身如浮萍一般随波游走,何不随我们修行图个身心自在。亦或者其实你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仍觉得不甘心?”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岂是轻而易举便能忘却的。她当然不能放下,至少现如今做不到。

苏燕一直觉得文音元君是个聪颖又心细如发的人,必定是早早猜到她来历没那么简单,才会意有所指地问起这番话。

她沉默片刻,低垂着眼睫,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说道:“我一直在想,世上真的会有人一边瞧不上一个人,一边又对她情根深种吗?一定是因为不够喜爱,亦或者是根本就将她不放在眼里……”

文音元君看着苏燕苦恼的表情,说道:“有自然是有的,虽说听着有些古怪,但也不在少数。”

她说着便笑了笑,坦然说道:“我年少时钟情一个乐人,他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蠢而不自知,时常在我面前卖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十分会讨人喜欢,可他出身卑贱,待人只会巧言令色,目光又短浅得可怜。可偏偏我那时爱他到非他不可,甚至他要走了,我还痛哭流涕地挽留。”

苏燕听得有些发愣,愕然道:“可喜爱一个人,不该是认为他处处都好吗?”

文音元君说道:“那是你心地好,又碰见了一个好人,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白璧无瑕,不过是你包容了他的不好……”

苏燕听着文音元君的话,渐渐地在脑海回想当初的莫淮有何缺点,一时间竟也挑出不少错来。比如他娇贵到连生火都不会,甚至不会用皂角洗衣裳,总是说自己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将辛苦得来的粮食拿去喂鸡……

分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可她回想起这一幕幕,仿佛人就在眼前似的,心里顿时冒起了一团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果真是昏了头!

分明这徐墨怀是个一无是处的贵公子,处处要她照料还不省心。当皇帝怎么了,他再怎么才智出众,到了田野间都要被饿死。至少她能养活自己,会种地会采药还讨人喜欢,凭什么要瞧不起她。

苏燕愤懑道:“元君说得是,分明是我糊涂了,才觉着自己处处不如他,如今想起来,那人也是劣迹斑斑,浑身都是坏毛病,所做的恶事比我几辈子加起来都要多,他瞧不上我,我也不稀罕。”

文音元君也奇怪苏燕究竟爱慕的人是谁,竟叫她回想起来都咬牙切齿的。

“虽说如此,你应当也是对他有情意,为何还想着躲到这深山老林里过清贫日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意过苏燕真正想要什么了,更不曾有人问过她这种话。分明在宫里的时候有林馥,有张大夫,甚至徐墨怀就在眼前,她却一次都不曾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反而在相识不久,甚至并不熟悉的女冠面前,她能轻易吐露那些对她而言不堪的想法。

“我觉着再留在他身边,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何况我与他本就不相配。”苏燕如实说道。“他嫌弃我身份低贱,让我做奴婢,几次骗我伤我,还险些要了我的命。他与我之间,实属恩将仇报,这样没良心的人我是疯了才会陪在他身边一辈子……”

苏燕如此说着,却又忍不住低下了头,苦笑了一声:“可若是没有他,我可能永远都是乡野里大字不识的粗鄙村妇,他强迫我做尽一切我厌恶之事,却也让我学会了读书写字,见识更大的世面,再不像从前那般无知。换作任何人,都该觉着他是让我脱胎换骨,享尽荣华富贵的恩人。甚至连我都曾想过是不是自己有错,可旁人哪里知道我经受过什么……这又不是买卖,从前待我坏后来待我好,一切便能不作数了吗?我心里过不去,我怨他待我薄情,又怨他高高在上……”

苏燕说了一连串,也没有管文音元君是否能听明白,至少说完了她心中畅快了许多,就如当日从站在船上看芦花时一般。身不由己,难免己不由心,可她现在已经得到了解脱。

苏燕喃喃道:“我现在也不想怨他了,至少我学会了读书,我知道世上其实还有很多去处,等攒够了银钱,我便四处去走一走。”

她甚至有些恶毒地想,像徐墨怀这般整日处理政务,兴许死得比她还早,等他死了她再回去和见一见阿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洛阳的皇家寺庙,从前徐墨怀的父皇派人修葺过,后来他的母亲与长姐死后,寺中一直供奉着她们的长生灯。

徐墨怀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换做从前的他对待鬼神一事向来是嗤之以鼻,更不信苏燕从前口口声声说的阴司报应。如今来此,也是因为那个梦,让他感到自己似乎还能抓住些什么。

徐墨怀去的时候身边没有多少人,庙里的和尚不知他的身份,他不想被人故意糊弄,看到了一个身着袈裟的和尚,便走上前去想要对方为他解惑。

那和尚看着年轻,性子也很好,见到徐墨怀以后合掌行了一礼,温声道:“施主有何事?”

他面色微沉,想到夜里的梦,问他:“敢问大师,人死后是否真的有魂魄,若时刻挂念着已死之人,她的魂魄可会有感而入梦?”

问这种话的显然不在少数,对方甚至没有多想,便开始给他讲起了深奥的佛法,说起了因果轮回。

徐墨怀难得耐心地听他说了一堆,却只听到了那和尚说迷执自我,便造种种业,劝他放下执念得到解脱。

他听完后非但无法感到解脱,心中的郁气反而愈积愈深。

——

回到长安后,徐墨怀召了几个方士入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几个方士能卜卦相面,每个人都声称自己能通鬼神。

徐墨怀看到他们一群人在自己面前信口开河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也觉得自己愚蠢,竟然也会做出病急乱投医的事,可又忍不住抱有一线希望地选择去相信。

第102章

一国之君召见方士,在从前并不算稀奇,甚至历任君王都有在宫中奉养方士的先例,甚至许多会赐予官职让他们住在宫里,为他们立浮屠祠,如今许多望族家中也会招揽方士成为门客。

然而自靖朝开国以来,皇室一直不兴祭祀鬼神一事,徐墨怀一反常态开始召见方士,不由地让人感到古怪。多数人都当他是因之前大病一场,开始寻求强身健体长生久视之道。

徐成瑾去紫宸殿找徐墨怀的时候,看到他正在与一个头戴莲花冠,身穿鹤氅的男子说话。

看到徐成瑾来,徐墨怀便挥手让对方下去了。

“父皇,方才那是什么人?”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捏着眉心,神色疲倦。“他是方术之士,这几日要在宫中祭祀,好让你阿娘早日回来。”

尊天事鬼并非恶事,太傅也曾教导过他,只是徐墨怀口中让他阿娘回来让他不解。“可阿娘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徐墨怀猛地抬眼看他,面色变得冷凝起来,就像一只被人挑衅后绷直了脊背的毒蛇,然而仅一瞬又松软了下去,目光看向别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死了又如何,朕会让她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奉是习武之人,并不相信号称服食丹药便能长生的方士之流。他知道徐墨怀多半也不相信,却还是去听取了他们的意见,服用些古怪至极的丹药。

徐墨怀自然也是半信半疑,方士炼好了丹药送到殿中让他服用,他捏在指尖半晌没有吃下去,而是冷眼望着他们,语气森寒道:“已经有几日了,朕还是不见苏昭仪的身影,倘若朕今夜她不能入梦,朕便杀了你们这群无用之人。”

此话一出,几人都是面色一白,几乎都要发抖了。

徐墨怀连怎么处置他们都想好了,偏生夜里的确梦见了苏燕,这让他又将这些人留了几日,任由他们想要什么。

孟鹤之起初以为徐墨怀宠信方士并非什么大事,然而没过太久,宫中便频繁祭祀鬼神,甚至有方士公然顶撞朝中老臣,这才引起了不满。

徐成瑾本就在心底怨恨徐墨怀,后见宫里一帮子穿着怪异的人围着含象殿跳来跳去,口中念念有词,看着很是唬人,他去得便更少了。

孟鹤之去紫宸殿的时候,见到了殿里放着古怪的石头和草木,实在忍不住劝道:“陛下不可轻信方士之言,所谓寻仙问药之事无从考证,若是有心人从中作梗,恐有弊于社稷。”

“朕不过是试试,未必没有丝毫用处。”他这几日分明时常梦到苏燕,兴许是有用的,如同他们所说,苏燕其实就在宫里一直没有走,不过是因他不通鬼神无法看到。

孟鹤之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劝着他不要让太过宠信这帮人,乱了朝中的规矩。

好在徐墨怀虽糊涂,却也不曾放权给他手下的方士,顶撞朝臣收买宦官的方士被杖毙,用以杀鸡儆猴威吓其他人。一时间抱着歪心思的方士们便只敢聚在一起,兢兢业业地寻求通鬼神炼丹药的法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此时的苏燕,因为文音元君的帮衬,正要带着赵真人去江南游玩,届时带着文音元君的信物可以寻求她的友人照拂。赵真人年纪小,文音元君不愿她一直留山中荒度年华,便让苏燕与她结伴。

徐成瑾过生辰当日,徐墨怀陪了他一日,带他去长安的街巷游玩,亦如当年带着苏燕出游一般。可惜徐成瑾在性子上与他更相似,二人对吵闹熙攘的人群没什么兴致,不到夜深便回了宫。照顾他的侍女为了讨他欢心,特意学着苏燕给他做了辛夷花的糕点,徐成瑾吃了一口便泪流不止,趴在床榻上不让人看见他在哭。

过了很长一阵子,大抵是因为徐墨怀十分信任他们,无论说什么都照做的缘故,便有人渐渐大胆了起来,从宫外寻来一个与苏燕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声称是被苏燕夺舍,她还魂居于此人身体中,除了记忆暂时混淆以外与重生无异。

还魂夺舍一事各地均有记载,民间说法层出不穷。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端详着眼前身着粉裙,面色微红,含情脉脉望着他的女子。

眉眼间的确像极了苏燕,甚至身量也差不多。

“燕娘,你真的回来了吗?”他紧盯着对方,似要将她面上每一个变化收入眼底。

对方眼眶立刻便红了,眉毛微微蹙起,诉苦道:“陛下,那河水冷极了,我冻得手脚发麻,半点力气也没有,谁曾想最后都没有见上陛下一面……”

徐墨怀的手指暗中攥紧,他轻咳一声后,温声道:“你回来便好,如今一切安稳,日后朕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苏燕”垂泪低泣几声后,在徐墨怀的安抚下终于露出笑颜,转而又为难道:“可如今我的身份难以启齿,说出去未免惹人说闲话,日后该如何自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安抚道:“不打紧,朕会命人再给你一个位份,你的身份有朕知晓便足以。”

他说完后,对方面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了。

自宠信方士后,徐墨怀又往后宫添了一个人,因他独宠苏燕多年,后宫一直是个摆设,如今忽然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坏了规矩,不由地让许多人好奇她有何不同寻常。

林馥身为皇后,宫里多了一个人她也该去查探一番,等到了紫宸殿望见“苏燕”的时候,徐墨怀正半倚在书案上,含笑不语望着她“苏燕”说话。

“皇后来了。”他扫了林馥一眼,笑道:“燕娘,你怕什么,往日你不是与皇后十分要好吗?”

“苏燕”闻言才渐渐放松了神色,直直地与林馥对视,朝她行了一礼。

“陛下方才叫她什么?”林馥惊愕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发问。

他面无表情,冷声道:“皇后倘若无事便走吧,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林馥面色紧绷,瞪了他一眼,立刻愤愤地转身离去了。她知道徐墨怀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不曾想他能糊涂至此,将一个貌似苏燕的女人带在身边自欺欺人,一看便是听信了那些方士的鬼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倘若再没有人管一管,迟早要出大事。

待林馥走后,徐墨怀去书房处理公务,让“苏燕”坐在不远处看书写字,只要他一抬眼便能看到她的身影,恍惚间仿若苏燕从未离开过。然而等了夜里,他又让人回到自己的寝殿,不许她宿在紫宸殿的床榻上。

除了没有临幸“苏燕”以外,徐墨怀几乎说得上是待她处处体贴,且无论她想要什么都能送到她面前,奇珍异宝还是锦衣华服,几乎称得上是有求必应。渐渐地她在宫中便有些得意了起来,撺掇徐墨怀重用方士,赐他们数之不尽的财宝,导致朝臣频频上书劝诫他。

徐墨怀的不予理会让“苏燕”更为得意忘形,跑到含象殿四处寻找自己的旧物,等回了紫宸殿则和徐墨怀哭诉道:“陛下明面上待我情深意切,谁曾想我走后,竟将我的旧物都烧成了灰,一件也不曾留下。”

徐墨怀正在看书,闻言朝她投来轻轻一瞥,说道:“你想要什么,朕再给你置办便是了。”

她立刻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等徐墨怀处理公务的时候,她便在房中的书架上看到了一个匣子,随手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个烧损的不知何物,她拿起来端详,忽然背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在看什么?”

她吓得身子一颤,手上的东西也落到了地上,俯身去捡的时候还抱怨道:“陛下藏的这是什么玩意儿,一块破布似的东西竟这般宝贝。”

徐墨怀的面上仍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冷然。“你方才说什么?”

意识到不对。“苏燕”连忙改口,将手里的东西放回了匣子,与徐墨怀乖巧认错。“是我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还请陛下切莫与我计较……”

他的手忽然抚上她的脸颊,直勾勾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燕娘,你笑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不明所以,僵硬地扯动嘴角,却眼看着徐墨怀的表情逐渐变得阴郁。

他的手从她面上移开,笑容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寒。

“你不像她。”

这般大的差距,让他想要骗一骗自己都难。

——

徐成瑾气愤于父皇管旁的女人叫他阿娘的名字,还以为是他父皇疯了,想要去紫宸殿将那女人赶走,等他到了的时候,宫人却想要拦他。

徐成瑾脸色垮下来,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他进去。

不等走到书房前,他便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凄厉叫声,等再近一些的时候,便看到大殿的门紧闭着,薛奉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外,仿若听不见里面令人心惊肉跳的尖叫与碰撞声。

见到徐成瑾来了,他才好言相劝道:“陛下有事处理,太子还是稍后再来吧。”

不等徐成瑾做出反应,里面的声响渐渐消失,殿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徐墨怀的发丝稍显凌乱,垂下来几缕遮住了一只眼眸,他赤着足,脚上与外袍沾满了血,一手提着染血的剑,另一只手则攥着一把女人的长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尚温热的尸身被拖到殿门前,在地砖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与脚印。

他松开拖拽着尸身的手,目光投向徐成瑾的方向,缓缓问道:“阿瑾来,可是有事想要问朕?”

徐成瑾瞥了眼被发丝遮住面容,浑身都是血的女人,摇头道:“没有了。”

徐墨怀轻笑一声,说道:“朕知道你不喜欢她,不打紧,从今往后她便不在了。”

说完后他又敛起笑容,吩咐道:“薛奉,让人把她拖出去,还有她的主子一并打死。”

第103章

假冒苏燕想迷惑徐墨怀的女子连同指使她的方士被一同处死,无异于是给许多人一个警告。

林馥听闻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更觉得寒凉。徐墨怀当真像是喜怒无常,上一刻还在浓情蜜意,转身便能翻脸狠心将人杀死。留在这样的人身边,也难怪苏燕总想着跑了。

随着科举渐兴,寒门与士族分庭抗礼,徐墨怀则收揽了大权,看着他们互相争斗,以平衡这朝中各种势力。林氏一族已不复从前辉煌,林馥这个不得宠爱的皇后也早被当成了弃子。徐墨怀根本不在意后宫如何,即便那些后妃各有各的情郎,时常背着他与人幽会,只要不曾闹到明面上叫人发现,他从不会主动关心这些,冷漠到后宫里即便是谁病逝了他却连对方的相貌名姓都记不得。

宫中的方士死了几人后,剩下的则始终信奉祠灶炼药之术。徐墨怀虽说在这些事上糊涂,却没有因此耽误过朝政,虽有朝臣不满,也不至于言辞激烈地斥责他的所作所为,毕竟善事鬼神本就有利有弊。

徐成瑾偶然间听到了那方士声称他的阿娘是下凡应劫的神仙,死后魂魄不散因舍不得人世才暂时留在宫中,很快功德圆满就要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故事他曾在古籍与话本子中读到过,换做从前的徐墨怀听了,必定要嗤之以鼻说这些都是胡言乱语。然而这些方士说得神乎其神极为唬人,徐成瑾没想到父皇会真的相信,甚至听信了他们的话,为了与他阿娘相见而去服用那些丹药。

徐成瑾十分恼火,他只觉得阿娘都是父皇害死,生前阿娘就不大喜欢父皇,死后还要被父皇死缠烂打不得安宁,实在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人。

——

那些丹药的制法十分古怪,吃下去并不算太好受。

徐墨怀却已经渐渐地有些习惯了,比起相信苏燕当真与他阴阳两隔,他宁愿去相信他们之间尚有再相见的可能,至少会让他对往后的日子抱有一线期望。而不是每日醒来看着空荡冰冷的殿宇,似乎日后一眼便能看到尽头。他一直以为苏燕会陪在他身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先行离去。

那些丹药也不知究竟有何效用,服用后体内发热,偶尔会神思恍惚,所见之景会变得虚幻模糊。

有许多次,他都在这虚实难分的幻像中看到了苏燕,甚至几次都当她是真的回来了,然而等清醒后,又是一片空荡荡的。

徐成瑾似乎也不如从前亲近他了,大抵也对他心含怨恨。

想到这些,徐墨怀并不感到意外,从一开始便如此,他早已渐渐习惯,似乎对苏燕而言,家人是一种奢望,对他又何尝不是。他已经是九五之尊了,似乎一切都尽在掌中,唯独苏燕是他意料之外的人,他把握不住,又无法做到放手。

徐墨怀反复服用丹药,听信那些鬼神之说。他一直以来都清醒得过分,可太过清醒也不算什么好事。至少在如今,他也想放纵一番,任由自己糊涂。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与赵真人去江南四处游山玩水,两人返回长安的路上,赵真人还在一路给人算卦相面换银钱。

苏燕离开了长安一年,南方要暖和得多,景色吃食都不尽相同,倘若不是盘缠不够了,她们定会再多留一些时日,去更多的地方。这次离开的路上,苏燕仍是恋恋不舍,一想到要回长安去,心中便多了几分不安。

与赵真人一同回慈云观的时候,二人为了省下脚程走的是水路。

那片被徐墨怀下令铲平的芦苇已经长出来了,枝条纤细而柔韧,虽说参差不齐,却好在长势很好。

赵真人一直穿着道服,苏燕则是寻常妇人的打扮,回到长安后便一路戴着帷帽以免被人认出。两人从河面经过,到了苏燕从跳水逃脱的地方,看到有一帮人正在河边祭祀,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古怪的人在跳来跳去。

苏燕觉得怪异,没敢掀起帷幔多看两眼,赵真人凑到她身边,说道:“那些是方术之士,与我们这寻常出家人也算同宗,师父常说清静无为修行自身,他们是想着访仙炼丹,寻求长生之法。”

苏燕嘀咕了一句:“在这河边做什么法事?”

船夫听到了她的话,应道:“听闻太子的生母正是死在了这条河里,皇上找到了不少方士替她超度亡魂。”

这种话苏燕是全然不信的,以徐墨怀的性子,等她死了捞起她的尸身,必定要气得将她鞭尸千百次,与其说是超度,她宁愿相信是要找她算账,死了也不放过她。

“活着的时候做什么去了。”何必死后才来装模作样。

虽然话是这么说,苏燕还是有些意外,她从江南游玩一趟回来,还当徐墨怀早就将她放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回了慈云观,她便将这些抛之脑后。

慈云观附近的山上也长着不少辛夷花树,苏燕去采了满满一箩筐的辛夷花,带回慈云观做糕点。因着做了太多,几人吃上几日也未必吃得完,张真人便提议趁着花朝在街市上售卖。

苏燕担心张真人路上耽误了,回去天色太黑容易出事,便也戴上帷帽跟着她一同下了山。

花朝当日,满街俱是花香,街市上人影绰绰,来往皆是行人。

张真人面前放着一个篮筐,里面垫着干净的一层衬布和纸,倘若有人要买糕饼,便用纸包起来递给人家。两人的行当未免有些简陋,停驻在前的人并不多,不过她们也都不大在意,本来她们也只是下山打发时日,并没有真的想靠这个赚钱。

苏燕始终戴着帷帽没有摘下过,也是担心在街市上遇见熟人,毕竟孟鹤之时常与宋箬上街闲逛。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张真人称自己口渴,苏燕便让她留在原地,她去不远处的小摊买一碗甜汤回来。

等苏燕赶回去的时候,张真人面前站着一个人影,从后看去身形颀长,站在人群仅看背影也是气度出众。

苏燕几乎是看到他的立刻便停下了脚步,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隐蔽住身形,远远地看着那处的动静。

徐墨怀看着似乎消瘦了许多,来往的人大都是成群结伴,他独自上街游玩,看着孤零零的,竟有些可怜。

他在张真人面前并未停留太久,很快他身后有人走出来,递给张真人一贯钱,直接提着篮子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也没想到自己做的辛夷花饼阴差阳错,竟然还是到了徐墨怀的手里。

从前他并不爱出宫,谁曾想如今会独自上街游玩,连徐成瑾都没有带在身边。

苏燕在暗处一直看着他走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在张真人面前。

张真人显然早注意到了她。“方才的男子可是你的什么故人?”

她小声道:“是孽缘。”

张真人了然一笑,随即道:“至少看面相十分不错。”

“人不可貌相。”她叹息道。

——

苏燕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每逢花朝节都要出宫游玩,而诞下徐成瑾的那几年,她一直郁郁寡欢,守在自己的含象殿哪里都不去,从不主动要求出宫。

徐墨怀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其实本没有多少意义,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几乎走到每一处,他都会想到从前与苏燕一同出游的往事,听着周围喧闹的人声,他好似一转身便能看到她的身影。

街上见到有人在卖辛夷花饼,看着与苏燕从前做的相差无几,他命人全部买下带回了宫。

等回到宫里的时候,方士将练好的丹药呈给他,他不曾多想便吃了下去,而后才尝了一口那简陋的糕饼。这辛夷花饼并不算出众,却胜在和苏燕的手艺极为相似,咬上一口,万般滋味浮上心头。

前段时日他命人去了趟马家村,苏燕曾经的房屋太久无人居住,早已被雨水冲垮,远看着和一个土堆没什么区别,上面已经长满了杂草,早辨不出当年的模样。

当听到答案的时候,他其实早在心中预料到了,然而还是会有片刻的怔然,惊觉一切都过去了许久,早已经无力挽回,似乎只有他还沉溺过往。

陌生的情绪如阴云笼罩一般将徐墨怀包裹,似乎有什么在反复鞭笞他的心。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应当可以称之为后悔。

他后悔对苏燕的所作所为,倘若当初他如约回到马家村迎娶苏燕,是否一切会有所不同。然而他又十分了解自己的为人,即便当初他回去了,也未必比如今做得更好。

说到底,他最不该的是喜爱苏燕,却又轻蔑她的出身处处贬低,甚至于从不肯承认苏燕在他心中的分量。

若他没有这么做,二人之间未必会走到今日,也不至于在他回想起从前的时候,竟难以找出多少温情的时光。苏燕在马家村的时候只在他眼前哭了一次,后来到了长安,她的眼泪却好似流不尽的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当初他将苏燕抱在怀中,意有所指地为她解释这句话,却不曾想最终是映照在了他的身上,当真是他咎由自取了。

——

自从有了苏燕,慈云观的菜地又扩大了一倍。而赵真人自从去过江南,再不甘心每日留在山上。

苏燕正弯腰在择菜,就听见身后的人喊她:“瑜娘,你跟我一起下山吧。”

她转过身,无奈地望着赵真人,说道:“我不去,每回你算卦招惹到了人家,都要我站出来宽慰人,下回遇到个脾性差的,我们都得挨打。”

赵真人央求道:“你便随我去吧,师父已经教训过我了,如今我说话必定小心,再不惹人生气,你若不跟着,我必定要受人欺负。”

被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苏燕才点头同意。

第104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苏燕与赵真人一同下山后,在远离皇宫的街市卜卦,她戴着帷帽发呆,赵真人年纪虽小,却能装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故作高深地给人相面卜卦。

苏燕知道她是个不正经的,对这些相面之术没什么兴致。一旁有不少穿道袍也在卜卦的人,显然要比赵真人看着要令人信服得多。

尤其是见赵真人是女冠,便有些人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她一个在山上长大的小姑娘听几句风凉话便红了眼眶,苏燕却扭过头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那人指着她羞恼到手指抖个不停,最后一挥袖子转身搬着小凳远离她们。

等人走远了,苏燕杵着脑袋坐在阴凉处,听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声响,竟渐渐地有了倦意,于是便坐在赵真人身后打盹。

待她醒来的时候,赵真人面前有一男子正在卜卦,也不知算得是什么,赵真人说的话讳莫如深,苏燕全然没听懂,隔着纱幔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便继续低头想要打盹。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她听到几声急促的狗吠正离她越来越近。

苏燕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站起了身。那狗长得高大凶猛,在街上一通乱窜吓坏了不少人,很快有一个无辜百姓被咬伤,一边惨叫一边大声地求救。

在宫里的时候,徐墨怀下令不许养狗,即便养了,也只能关在院子里不许放出去,苏燕在宫里几年不曾受过惊吓,可怕狗的毛病反而愈发深刻,当初在江南便被旁人养的狗吓到躲在赵真人的身后发抖。

如今一只恶犬正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伤人,苏燕被吓得大气不敢喘,苍白着脸僵站在原地,紧握着的手心也泛起了冷汗。

赵真人也知道她怕狗的毛病,正想回头安慰几句,眼前的客人忽然起身,对着一旁的侍卫说了几句话,很快便有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有条不紊将恶犬制服,绑着恶犬的嘴将它五花大绑给拖走了。

她这才发觉,方才那恶犬伤人闹得这样骇人,眼前的男子却面色淡然,甚至不曾回头看上一眼,似乎是不打算理会什么,却又不知为何突然出手相助。想来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那稍后说卦象的时候她便委婉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的呼吸渐渐平复,动作僵硬地坐回去,也终于在此刻注意到了前方算卦的男子,透过帷幔朦胧地看了一眼,只是一个并不算清晰的轮廓,便让她才缓和的心跳又狂乱起来,连呼吸都停了一瞬,仿佛整个人猛地掉入冰窟一般浑身失去了知觉。

她仅看了一眼,便再不敢抬头了,生怕前方的徐墨怀有半点要来拉她的动作。好在他坐了许久,一直听完了赵真人的喋喋不休才若无其事地离去,似乎丝毫不曾注意到赵真人身后的苏燕。

谁能料到徐墨怀在宫里豢养了那般多的方士,还会跑到离皇宫隔着好几道街市的地方让人卜卦。

苏燕不知徐墨怀是否真的不曾注意到她,一时间心里乱糟糟一团,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到慈云观去。可是以徐墨怀的性子,若真的认出了她,必定当场就将她五花大绑捆回去,又怎么可能面不改色地坐这样久,甚至能若无其事的离开。他这样的人没道理会心软,若真的被他认出来了,便是她现在就跑也是无济于事。

苏燕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认命,倘若徐墨怀方才已经认出了她,任由她怎么跑都是无用,不如干脆地等着他找上来。若他当真不曾发觉,她也再不敢再轻易下山了。

——

徐墨怀还以为又是幻像,毕竟自从开始服食那些所谓的仙药后,他时常会有真假不分的时候,因此在看到那个女冠身后打着盹的女子时,他虽一眼就认出了苏燕,却并没有立刻当真。往常不等他触碰,幻像便会渐渐消散了。

苏燕总在他的书案边打盹,即便是戴着帷幔,他也能轻易辨出她的身形。

直到恶犬冲出来,他看到“幻像”剧烈的反应,心中才猛然一颤,似乎沉寂已久的某处发出了一声巨响,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那一刻他发疯般地想去将不远处的人牢牢抓紧,感受到她实实在在的活着,感受她温热的体温。

然而仅在一念间,他又强压下了自己的冲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已经“死”去了近两年,他不知这么长时间她在何处躲避,为何与一个女冠混在一起?又是否能接受再次同他回到宫中,亦或者是再次被他捉住,苏燕是否会发疯。

尽管浑身都紧绷着,强忍住让他不去打草惊蛇,他见到苏燕在发抖,仍旧克制不住地站起身,命人除去身后恼人的恶犬。

重新见到已死的苏燕,徐墨怀以为自己会因她的欺骗和逃离而愤怒,亦或者是因为她还活着而狂喜不已,最后竟只觉得一颗心忽然安定,就好像深压心底的郁气忽然消散,他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了,毕竟苏燕仍存于人世,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即便心中在说服自己徐徐图之,徐墨怀转身便命人去查清女冠的身份,等到苏燕回到慈云观后,在一夜之间用一千兵马将这山脚牢牢围住,便是苏燕长了翅膀也难以在他的掌控下飞出去。

慈云观是被悄无声息围住的,观中四人不曾发觉半分。

苏燕夜里和她们在院子里乘凉,一直忐忑不安地生怕会有变故,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徐墨怀提剑找她算账,便渐渐安了心当做无事发生。夜里洗漱过后,她端着盆将水泼出去,瞥见院门前一抹身影,吓得立刻去叫张真人。

因为慈云观都是女冠,不乏有心思龌龊的无赖想要欺负人,苏燕还以为是碰到这种混账,叫了张真人后还去灶房拿了根柴火棒。然而等她再折返回去,那人影早就不见了。

——

苏燕抛下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冒着被冻死在河里的危险也要离开,却只能过上粗布麻衣的日子,住在深山野林中辛苦耕作,她过得实在不算好。

至少在听到苏燕与几人说笑之前,徐墨怀心中是如此想的。

可他没想到苏燕在此处过得很快活,她不再神志不清,笑声也与在宫中的时候不同,在离开他的日子里,苏燕反而有了神采,似乎他的出现于她而言是一道劫难,将她本能拥有的安宁日子无情撕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已经不能再承受苏燕又一次消失,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跟她一样发疯,如今苏燕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却只敢在她附近徘徊着不敢上前,唯恐惊扰了苏燕,又让她变回从前神志不清的模样。

倘若将苏燕逼得狠了,她兴许会死在他面前。

只要她不走,只要她尚在人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慈云观外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晨光熹微时,徐墨怀才拖着酸麻的腿下山。

他依旧命人暗中守住这座山,以免苏燕察觉到什么会偷偷溜走。

过了一阵子,苏燕才察觉到慈云观的香客明显多了起来,且捐起香火毫不吝啬,也不知是不是观里供奉的神仙较为灵验,传出去后引了人前来参拜。

然而接连几日,苏燕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古怪感,仿佛时常有人在暗处窥视她。

真正发觉到徐墨怀的存在,是因为她夜里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咳嗽,像是闷在喉咙里发出来的。

苏燕霎时间脊背发寒,连脚步都乱了,不断地想宽慰自己是风吹落叶的声响,然而心里再如何说服自己,也还是慌乱到一整夜无法入睡。

倘若当真是徐墨怀,他怎么可能会忍着不将她绑回去。

皇宫离慈云观这样远,他一个皇帝总不可能日夜不休只为了守在此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本是想宽慰自己,然而徐墨怀却仿佛是知晓她已经发现,索性连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白日里也会到慈云观来,甚至还被赵真人撞见了一次。

苏燕知道逃脱无望,也自暴自弃了起来,即便知道徐墨怀就在附近,也不再想着离开,继续恍若无事发生地过日子,就看他能装模作样多久。

连着很长一阵子,徐墨怀都会到慈云观来,有时候来得早,有时候日暮西沉才到,即便是下雨也照常上山。慈云观中的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也知晓他与苏燕有了一段孽缘,心照不宣地陪着苏燕无视他的存在。

他似乎也没有旁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看苏燕一眼,确认她还在此处不曾离开,在观外站多久也没有定数,时而久时而短。

苏燕也从一开始的绝望与慌乱,转变为习惯以后的疑惑与不耐烦,就好似有一把刀悬在头顶,也不知何时会掉落。

徐墨怀来了许久,始终不曾主动开口与苏燕说话,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过了一段时日,连着两日徐墨怀不曾来慈云观,等他再到的时候却没有在观中看到苏燕。赵真人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眼下泛着青黑,整个人阴森又憔悴,看着实在有些可怖,不等他发问,她便主动说:“瑜娘在山上摘木奄子去了,估计要等会儿才回来。”

徐墨怀的神情松软了下来,微微点了下头,站在原地等苏燕回来。

赵真人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垂下眼,语气还算和善。“我是她夫君。”

赵真人了然地笑了笑,嘀咕道:“那你肯定做了不少坏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没有反驳,等了好一会儿苏燕才回来,他眼神微动,目光紧跟着她。

两人难得正面撞见了一次,苏燕对上徐墨怀的眼睛,目光里已经不再是心虚与恐惧,反而是因为自暴自弃,在看他的时候眼里都带着恼火。

她脚步很快,低着头想装作没看见,迅速地从一旁绕过去,徐墨怀眼看着她离开,依旧没有出声,只沉默地停驻片刻,取出一封信放在地上后便转身离去。

第105章

赵真人将徐墨怀留下的信带回去给苏燕,她正在同张真人坐在灶前生火,接过信后并未拆看,见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接过后便塞进灶里引火。

“怎么就烧了,你好歹看上一眼。”

苏燕面无表情看着那封信被火苗吞噬,说道:“不必看,都是些虚情假意的话,等将我诓骗回去,必定又同从前一般原形毕露。”

“你们之间的恩怨还不小。”

何止是不小,是恩将仇报,是骗来骗去纠缠不休。

苏燕不信徐墨怀会容忍她太久,兴许再过一阵子他便忍不了了,会如同从前一般强硬地将她带回去,而后继续看着她,一步不许她离开。

徐墨怀尚未想好如何告知徐成瑾与苏燕有关的事,宫里的人只知道徐墨怀每日都往外跑,还当他是又寻到了什么求仙问药的方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之前的方士找来一个女人谎称是“苏燕”后,总有一些妄图飞黄腾达的人铤而走险,去深挖苏燕与徐墨怀的往事,而后安排些与她相似的女人进宫,徐成瑾年纪虽小,却早已知晓其中利害,十分看不惯有人妄图以他阿娘的名义进宫,命人将她们都赶了出去。徐墨怀时常外出不在宫里,知晓这些后也并未去管,任由徐成瑾做任何事。一面是因为对他有愧,另一面的确是无暇顾及。

自从第一封信后,徐墨怀每一次上山见她,走后都会留一封信在门口,苏燕堆在灶房点火用,一次也没有拆开过。

过了几日,天气渐渐冷了,院子里挖了一个坑用来堆干柴,她们在院子里生火取暖。

徐墨怀到了长春观的院门外,没有见到苏燕,只看到了坐在火堆边看书的文音元君。

她解释道:“瑜娘她们在后院抱干柴去了。”

徐墨怀点点头,应道:“多谢元君。”

随后他将信掏出来递给她:“还请转交给燕娘,这段时日劳烦几位照料她。”

“不算照料,她在观中劳作,我们不过是给了吃住之所。”文音元君并未接过他手中的信。“你送来的信,她未必会看。”

话音刚落,苏燕抱着干柴回来,正好见到徐墨怀站在文音元君面前。

她停住脚步没有动,似乎是不想过去,徐墨怀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将那封信放到了矮凳上,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等他转过身要走了,又忍不住回头,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近日天凉,照料好自己……我先走了。”

苏燕等他要走了,才走过去将信连带着干柴一同塞到火堆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走出院门,回头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心中并不算意外,却依旧感到不是滋味。如今的一切正如轮回一般,终于轮到了他自己。

“你这孽缘要纠缠到何时?”文音元君问苏燕。

苏燕叹口气,自嘲道:“兴许要看我与他谁先死了。”

——

徐墨怀最终还是将苏燕尚存人世的消息告诉了徐成瑾,然而徐成瑾也如他料想得一般,只当做是他也跟着疯了,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徐墨怀没想过要给他证明什么,而是告诉徐成瑾苏燕隐居在深山,虽不愿意离开,却能给他回信。徐成瑾不过是个小孩子,心思再怎么多也比不过徐墨怀阴险,当真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

这一次徐墨怀再次带着信去了慈云观,知道苏燕会再次烧掉,他便委婉地提醒道:“阿瑾很想你。”

苏燕看到了信上不属于徐墨怀的字迹,这一次的确没有将信丢到火里,一直等回了房才偷偷拆开。

徐成瑾对苏燕一直是有着依赖的,他从未离开过苏燕这么长的时间,以至于即便不确定徐墨怀是否在哄骗他,也依旧将自己的伤心难过用这封信倾诉了出来,甚至在信中一遍又一遍地保证日后不再让她担心,求着苏燕早些回到他身边。

苏燕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在信的末尾处看到了属于徐墨怀的字迹,方才那点情绪消散得干干净净。徐墨怀知道苏燕不会拆看他写的东西,因此才借着徐成瑾的信让她看见。无非是委婉地问她何时回去,问她身体如何,苏燕随意扫了一眼,心情立刻变得不耐起来。

而后她才看到这信底下还压着一张纸,余光瞥见了“马家村”三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僵坐了片刻,犹豫着是否要看,最后还是好奇压住了理智。

苏燕乍一看只觉得疑惑,再往后看才明白过来。这是一封迟到了十几年的回信,已经过去了太久,几乎连她都要忘记自己当时写了什么,大概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小事,问莫淮身体是否康健,问他家中的事是否棘手,告诉他一起种下的葵菜长势很好。

这封回信显然比当初不识字的她写得要通顺细致。

苏燕从前日夜盼着等到他的回信,如今她早已忘却了,这回信才姗姗来迟地送到她身边,妄图以那些不值一提的旧事挑动她的情意,却不知这些只会让她再次记起自己当初的愚蠢可怜。

为了不让徐成瑾太过伤心,苏燕还是写了回信给他,信中委婉地说自己一切安好,不用阿瑾挂念,只字不提何时回去。

徐成瑾得到回信后十分不甘心,继续一封又一封,央求哄劝地想让苏燕回去,苏燕每次看得心中不忍,便翻出末尾徐墨怀的回信,立刻便能冷硬起心肠。

徐墨怀的信中从不说要紧事,一如既往地写下一段问候,让她添衣加餐,说几句在宫里的琐事,而后便是给从前的她写来的回信。

很快入了冬,这一年的雪下得很早,山上格外冷,似乎雪也要更大些。苏燕早起的时候看到窗外厚实的一层雪,下意识想到今日徐墨怀总算不会来了。

这样冷的天,她也没有早起的心思,索性窝在被褥中继续睡,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子被冷风吹开了缝,冷得她哆嗦,只好披着衣裳起身去关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真人从灶房提了一篮炭,看见苏燕起了,无奈道:“瑜娘,你既然醒了便去看看,让你那孽缘快走吧,他瞧着身子不大好,别冻死在我们这道观外,传出去我们可真没香火了。”

苏燕愣了一下,问道:“他来了?”

“站了一个时辰,不见到你不肯走。”

苏燕冷笑一声,随后说道:“那便让他等着,看他能忍多久。”

说完后她关了窗,钻回被褥中想要继续睡,这回却是怎么也阖不上眼,心中乱糟糟的,窗外风雪呼啸的声响仿佛也近在耳侧。

实在撇不去杂念,苏燕索性起身穿衣,找了话本子来看,好让自己的心落在旁处。

屋子里冷得厉害,过了不知多久,她翻书的手指都冷得发僵,起身想去元君的房里借些炭火取暖。

院子外没什么动静,雪下了厚厚一层,走在上面都没有声息,苏燕经过院门的时候,下意识朝那处看了一眼,徐墨怀果真已经不在了。

苏燕心里立刻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不屑来,取了炭想要回房,途径院门,却听见了几声压低的咳嗽。

她步子一顿,停住脚步朝着院门看过去,见到了雪地中一身玄衣的徐墨怀,正好对上他一双眼眸。

也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肩上发上都落了一层显目的雪,面色被冻得青白,鼻尖和眼眶却微微泛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乎开口想说些什么,不等开口,便用拳头抵着唇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

苏燕走得很快,被雪地里藏住的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里的篮子抛了出去,炭洒了一地。她蹲下去将炭捡起来,很快便听到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有黑色的袍角落入她眼中,徐墨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沉默地帮她捡起地上的炭。

大概是手冻得僵硬,连蜷起来都变得艰难,他的动作十分僵硬,苏燕看不过去,索性不捡了,烦躁不堪道:“你究竟想如何,算我求求你,放过我不成吗?”

徐墨怀垂下眼,眼睫上落了雪花,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一缕凉风从到她耳侧拂过,以至于让她以为是幻听。

“是我有错,对不住你。”

第106章

苏燕的耳边是风雪的声音,一呼一吸都含着凉意。徐墨怀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簌簌落下的雪花,倏尔便消散了。

一无足轻重的句话罢了,根本就什么也无法改变。苏燕如此想着,心上还是被触动了一下,让她的眼眶莫名开始泛酸。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然而徐墨怀真的对她道歉,积压已久的委屈忽然又在此刻涌上来,跟她不断往外冒的眼泪一般堵也堵不住。

眼泪一流出来便被冻得冰凉,徐墨怀面色苍白,伸手想要替她揩去,苏燕却将脸扭到一边,避开了他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觉得如今才说这些话太迟了吗?”苏燕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我之间的恩怨过不去,放过我吧……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

如今这些又算什么,回到他身边再重蹈覆辙?徐墨怀永远不会变,她也是一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愿意,他便能毫发无伤地抽身离去。

她的青春年华都在患得患失的岁月中被蹉跎干净,如今的她再也受不了被徐墨怀践踏了。

“燕娘”,他眨了眨眼,微低下头,眸中映着她的脸。“我很想你,日夜都在想你。”

他第一次发觉,原来想要梦到一个人也是这样难。他不信世上有什么鬼神,更不相信所谓的招魂复生,可他还是甘愿一遍遍地试过,任由那些方士胡说八道,他想让自己相信,相信自己与她不会止步于此,留下此生都难圆满的遗憾。

“过不去便算了,你恨我怨我都好,至少……”他的声音越发轻,最后竟没了声音,身子微微一晃倒在了雪地里。

苏燕在心里猜想这又是什么骗她心软的苦肉计,立刻抹干净眼泪提着篮子要走,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骗子。”

她抬步正要走,便听到一声熟悉的“陛下”,而后在院门前观望着此处动向的薛奉忽然跑过来,将徐墨怀从雪地中扶起来,忙对她行了一礼,无奈道:“苏昭仪,可否让陛下去歇息片刻,今日大雪,下山的路湿滑难行,还请……”

苏燕打断他的话,讽刺道:“听闻他为了长生不死一直在吃仙药,如何还能身子不好,莫不是什么哄骗人的手段?”

薛奉涨红了脸,恼怒道:“苏昭仪,你也不是糊涂的人,此处离皇宫路远,陛下每日都在马车上处理政务,每日不过歇息一二个时辰,下朝后便朝着此处赶来,还花费这样多的时间爬到山上,只为了见你一面。即便是再好的身子,也抵不住这般折腾,人非草木,难道你能铁石心肠……”

苏燕仿佛被他的话刺到了,语气也变得尖刻起来。“铁石心肠?薛奉,你是不是以为我都忘干净了,我以为你清楚他如何待我,若论心肠狠,世上有几人比得过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奉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过了,立刻又给她赔罪,软和了语气说道:“是在下失言了。即便是陛下糊涂,如今天寒地冻,陛下在此处等了近两个时辰,只为了确认苏昭仪安好,才能安心回到宫里,如今太过劳累,实在是无法下山,还请苏昭仪让陛下在观中暂且歇息几个时辰。“

见苏燕面上依旧满是怀疑,薛奉无奈道:“自昭仪死后,陛下大病一场梦魇不断,再后来宫中来了访仙炼丹的方士,陛下吃了那些丹药……时常会虚幻难分,恍惚间以为你尚在人世。”说到此处,他的脸色颇为难看。“如今虽说苏昭仪已经回来了,陛下也不再服食丹药,却仍旧虚实难分,每日醒来唯恐你再次不见,因此才每日到山上确认你还在。”

薛奉一直觉得疯的不是苏燕而是徐墨怀,他一面不愿相信方士的鬼话,一面又为了那几乎渺茫的幻像而去服食丹药,最后将自己折腾到越发阴郁古怪。

苏燕明明活着,徐墨怀却每日都要来看上一眼,仍会时不时以为一切都是幻像,甚至一早醒来便问薛奉苏燕在何处,急切地证明她的确还在人世,生怕一切又是他的一场糊涂梦。

苏燕沉默片刻,目光终于落在徐墨怀憔悴的脸上。

“是他咎由自取。”

“苏燕!”薛奉忍无可忍,厉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苏燕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动静还是引起了文音元君她们的注意,三人已经听到了薛奉口中对苏燕和徐墨怀的称呼,两位真人都震惊到说不出来,连看向苏燕的表情都变了,唯独文音元君见过风浪,面上还算镇定。

她推开门,唤了薛奉一声:“郎君若不嫌弃,让你的主子进来歇息片刻,屋里还算暖和,等风雪停了再下山去。”

苏燕没有吭声,冷眼看着薛奉将徐墨怀送进屋去。

待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文音元君叫住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瑜娘。”

苏燕转过身,面上满是歉疚,垂头丧气地说:“对不住,一直不曾说真话,欺瞒了几位真人,还给慈云观添了这样大的麻烦。”

“错不在你,在慈云观的这段时日你也尽心了。”文音元君的确不曾想到苏燕竟能牵扯出这样的事,她本想劝上两句,顾忌到一言一行都会为自己招来祸端,又不好说上更多。

她看到苏燕僵站在雪地中,眼眶还泛着红的可怜模样,还是忍不住说道:“一切随心。”

“多谢元君这些时日的照拂,苏燕感激不尽。”苏燕垂下眼,俯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紧接着她语气顿了顿,又问道:“敢问元君当初钟意的乐人,是否知道元君心里是如何想的?”

“时日久了自然能察觉出来,我出身望族,与他是云泥之别,有些瞧不上也实属平常。。”

她轻皱起眉,说道:“若真心喜爱,这便是错事。”

“这的确是错事。”文音元君没有否认。“所以我与他无法长久,分离后不曾再见。”

——

徐墨怀醒来的时候,暖融融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与苏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注意到徐墨怀醒了,指了指小桌上的热粥:“赵真人给你的,喝了吧。”

徐墨怀的眼睛紧盯着她,好一会儿了也没有动作。

“燕娘。”

他唤了一声,苏燕冷着脸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听他重复一遍。“燕娘?”

“何事?”

“燕娘……”

苏燕烦躁不堪道:“徐墨怀,你是不是疯了?”

他非但不恼,反而莫名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又开始咳嗽。

等他平复了呼吸,才说:“我前些时日总做梦,梦到你死在我面前。醒来以后又看到你在身边,宫人们不敢说我病了,只装作你还在的模样,陪着我一起发疯。”他平缓的语气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愉悦。“前几日丞相的位子已经换了人,林馥被我捉住了把柄,她德行有亏,自请让出皇后之位去寺中反省。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后,不会有人说你不好,还有阿瑾,我们的孩子也在等你回去。”

“要是稍微早些,兴许我真的会心软。”苏燕望着他,笑得有几分勉强。“如今我有许多事想做,我不愿意回去。”

徐墨怀良久无话,直到苏燕想出声让他早些离去后,他才开口问:“你想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语气露出一丝一毫的嘲讽来,但环视一圈这小小的道观,心中依旧升起了几分怨气。她难不成要留在这里出家做女冠,每日里种地养鸡,在这深山里一辈子不出去吗?

苏燕也很难想象自己有一日能心平气和地与徐墨怀说话。“我这一年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当初与我说过的江南风光,我也去看过了……也许留在宫里,你迟早会厌倦我,你会发觉从前所谓的情意不过是因为不甘心,等时间久了,我又会变得不值一提。”

徐墨怀这样反复无常的人,她早已经不敢对他倾注一丝一毫的情意了。

她平静地注视着他,每一个字都清晰到让他无法装作听不见。

“我不爱你,留在你身边也是你强求,不是我的心意。”

第107章

徐墨怀走了以后,连着五日没有再到山上找过苏燕。她的身份已经被挑明,不好再留在慈云观,以免给几位真人带来麻烦。

山上的雪化得很慢,苏燕要走的那一日才开始缓慢地化雪。山路被雪水打湿,愈发泥泞难行,她的行囊不多,下山的时候格外小心,却还是不慎滑倒了,往下溜了长长一段直到抓住树干才停下。

苏燕被摔得生疼,半晌没缓过来,衣裳也染了泥水,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腕疼得厉害,动一下都艰难,只好找了块稍干净的地方坐下歇着。

滑倒时苏燕的手在地上撑了一下,不仅蹭破了皮,伤口上还都是泥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试着起身,还是疼得厉害,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回去。

如今好了,眼看着离下山还有一段,摔得衣裳都脏了,她还要辛苦爬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如今还扭伤了脚,当真是祸不单行。

苏燕坐了片刻,正唉声叹气的时候,听到了下方传来的动静。

“父皇,究竟还有多远才能见到阿娘?”徐成瑾一边说一边大口喘气,就在他前方的徐墨怀没有回头,更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

“不算远。”徐墨怀的回答十分敷衍。

而后便无话了,父子之间宛若陌生人一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徐成瑾发现自己被甩在了身后,立刻会不甘心地大步追上前去,片刻后又会落在后方,而徐墨怀则站在高处停驻片刻,一直等他跟上来才抬步继续走。

徐成瑾追了没几步,看到徐墨怀停下脚步看着某处。

“父皇,还有多远?”

苏燕身处窘况,忽然对上徐墨怀愕然的目光,心中不免也觉得尴尬。谁能想到他五日不来,偏生今日她要走了正好被他撞见,且还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然而不等苏燕多想,便听到了徐成瑾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瑾?”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起身朝下看,立刻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徐墨怀蹙着眉上前扶住她,徐成瑾也听到了苏燕的声音,几步跑上来,大喊道:“阿娘!”

苏燕才站稳便感到腰上一紧,徐成瑾已经冲上前死死环抱住她的腰,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阿瑾……我”,猝不及防的相遇让苏燕感到喜悦,可随之又漫上一股浓浓的无措与愧疚来。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去拍拍阿瑾,又想起来自己手上的泥,只好僵着身子看向徐墨怀。

徐墨怀看出了她的为难,扯了一把徐成瑾的后衣领。“松开。”

徐成瑾装作没听见。

他皱起眉,没好气道:“你阿娘摔伤了,她不会走,不必抱这么紧。”

说完这一句,徐成瑾总算松开了苏燕,红着眼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指还紧紧揪着苏燕的袖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苏燕也不知徐墨怀是如何诓骗阿瑾的,竟让他接受了她死而复生这样大的一件事,如今挂念的阿瑾就在眼前了,她又觉得词穷,竟是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娘是要随我们回宫吗?”徐成瑾看到苏燕带着行囊,面上立刻多了几分喜悦。

徐墨怀也盯着苏燕的脸,想要看她如何回答。

她对上徐成瑾的目光,难以狠心说出不要他的话,更无法像面对徐墨怀时一样的果决。

徐墨怀托起她的手,拿出一块干净的巾帕,替她擦去手上的泥沙。“燕娘,我和阿瑾还在等你回去,我们回去吧……”

他的话里满是哄劝的意味,苏燕将手抽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徐成瑾,手指渐渐蜷起,指甲掐着掌心的伤口,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徐墨怀,我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你若真的为了阿瑾好,今日便不该带他来见我。“

以徐墨怀的性子,听到她当日说得那般绝情,必定是要记恨上她,不杀了她泄愤便算是他还有人性了。她的确没有想到,徐墨怀竟还没有放弃劝她回宫。

皇宫不是她的囚笼,徐墨怀的情意才是。

苏燕实在是信不过这种变幻无常的人,从前的怨恨无法轻易消磨,往后的岁月即便相守也是一对怨侣。

徐墨怀忽然也恼火了起来,心底只觉得一片悲凉,他直直地盯着苏燕,咬牙道:“苏燕,你当真是倔得惹人生恨,你大可以告诉我,除了离开,要我做些什么,要我如何待你好,你才肯留在我身边。多年以来我何曾宠幸过旁人,无非是你不信我肯真心爱你,你认定我有一日会鄙弃你中伤你,你分明是杯弓蛇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被他的话激得心里发堵,火气也压不住了,气愤道:“你又凭何说我?分明是你说自己不信真心,如今却怪我不信你是真心实意,你说了我便要信不成,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知道自己也有错处,即便如此那也比不过徐墨怀,又不是她逼着他做这些,分明都是他活该,如今他竟还委屈上了。

徐成瑾看着方才还平和的二人忽然争执起来,不禁有些哑口无言。在徐成瑾的印象中,苏燕是个温和到近乎呆板的人,而徐墨怀漠然又虚伪,他们简直是世上最不登对的夫妻,可现如今两人都是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反而终于让他们变得相配。

苏燕说完后大抵也知道不该在徐成瑾面前争吵,怒瞪了徐墨怀一眼,随即收敛了表情,压低声音道:“有阿瑾在我不屑与你争论,与其逼着我回去,不如想法子治好你自己的疯病。”

徐墨怀面色阴沉,强忍着压下不悦,语气幽怨:“你跟我回去,我的病自然不药而愈。”

“你病死最好。”苏燕冷声道。

他已经无所谓了,瞥了眼徐成瑾揪着苏燕袖子的手,斥声道:“松开。”

徐成瑾往苏燕的怀里躲,一副怕极了他的模样,苏燕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怒道:“你是不是平日里待阿瑾不好,动辄打骂于他?”

徐墨怀正想关切苏燕的伤势,忽然被苏燕指责,皱眉道:“我何时动辄打骂他?”

徐成瑾缩着脖子往苏燕的怀里钻,似乎被吓到不敢吭声。

苏燕立刻想到当初她失踪后徐成瑾那场突如其来的病,倘若与徐墨怀半点干系也没有她是绝对不信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看向徐成瑾,忍不住微眯起眸子,面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你先随我回去,其余事可以日后再议。”

苏燕没有动,他无奈道:“至少也该先下山去,你的伤势未好又能去哪儿?如你所说,总归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何不让自己好受些。燕娘,你我不必闹得这般生分。”

徐成瑾扯了扯燕娘的衣裳,仰起头问道:“阿娘,你还要去哪儿?不是与我们回去吗?你不想要阿瑾了吗?”

徐墨怀此刻才觉着带徐成瑾来此不算错事,为了让苏燕看完徐成瑾与他的信后能心软,他一直拘着阿瑾不告诉他苏燕在何处,只为了防备今日。如今来看,徐成瑾在装模作样上的确像极了他。

他背对着苏燕微俯下身,示意她趴在自己身上。苏燕面色复杂,迟迟不肯攀上他的后背。

他再一次软下态度,温声宽慰道:“燕娘,我不逼你,你也给我留些余地。至少陪阿瑾过完生辰,你可以慢慢想,倘若这段时日我仍不能使你改变心意,我日后不会再缠着你。”

苏燕对他的话只有三分信,然而她若不点头,徐墨怀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他手段强硬些,她便没了选择的余地,如今至少还有得选。

她扶上他的肩,提醒道:“路滑,脚下当心,你摔下去不要紧,切莫连累了我。”

苏燕就像是刻意要激他不满一般,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中听的。

徐墨怀将她背起来,感受到身上的重量,身心却好似忽然充盈了起来。他点头应了一声:“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08章

苏燕下山的时候,才注意到原来山脚下有不少兵马守着。她早该想到的,尽管今日徐墨怀不来,她也不可能悄悄离开。

徐成瑾听出了苏燕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根本不想回去后,他一时间有些委屈气愤,跟在三人背后沉默着不说话。他实在想不通,这山又高又难爬,平日里还有赶不完的虫蛇鼠蚁,苏燕在宫里锦衣玉食不好,为何还要躲到这种地方,甘愿荆钗布衣地过苦日子也不回去。

然而想到徐墨怀,他更觉委屈。或许正是因为厌恶父皇,阿娘才始终不愿留在宫里。后宫里的人都不亲近父皇,连皇后都如此,阿娘必定也过得不好。

徐成瑾想到苏燕从前神志不清的模样,看到如今她如今好好活着,心里又仿佛得到了安慰。世上最疼他的人就是阿娘,正如皇后所说,倘若不是为了他,兴许阿娘早就离开了,若他真心爱护阿娘,就该让她快活自在。

徐墨怀没有嫌弃苏燕一身是泥水,小心翼翼将她托上马车,而后让徐成瑾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苏燕在山上等了一会儿功夫,手指便冻得通红。马车中挂着银香囊,炭炉被固定在桌案下,一进去便感觉暖融融的,冻僵的手脚慢慢缓过来,便忍不住有些轻微的痛痒。

“阿瑾呢?”苏燕没有见到徐成瑾进来,不禁探出身子去找。

徐墨怀将软榻角落的外袍递给她。“阿瑾有心事,想要一个人待着。”

苏燕面色略显低落。阿瑾年少聪慧,听到他们三人的争执后必定能猜到什么。无论如何,她还是顾念着阿瑾,否则也不会真的随徐墨怀回宫。

她可以狠心骗阿瑾她死了,却无法当着阿瑾的面说自己不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这样会害了阿瑾,你不如让他以为我死

“你又岂知阿瑾心中想要什么,无论你是何模样,会如何待他,他都希望你活着。”徐墨怀垂着头去解苏燕的外衣,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鸦羽似的眼睫,似乎有些微湿。“先换下来。”

苏燕将他推开后坐得远了些,自觉将染脏的衣裳脱下,动作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古怪。

她皱着眉,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你此番是否又在骗我?”

问完后她便后悔了,他骗她骗得还少吗?八成又是假话。

徐墨怀抬起眼,灼灼的目光紧盯着她,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眼中燃烧。“倘若不是呢?”

这五日里他不曾去见过苏燕,而是回宫赶走了一切方士,将所有的后妃都遣散,而后沿着宫墙一遍遍走。

年幼时,徐墨怀倘若心中有烦闷不得消散便如此走下去,当时郭皇后冷待他,生母也有了孩子不将他放在心上,同龄的士族子弟因为攀附郭氏,大都避着与他有过太多交际,而他也不屑与人往来。后来做了太子,他的烦闷已经远远不是绕着宫墙走可以消散了。幼时以为长大后便能得到一切,谁知却反而失去得过多,如掌心流沙一般,越是想握紧,越是觉得无能为力,他注定谁也留不住。

至少苏燕还活着,亲友皆身死,如今苏燕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也许一切都有转机,也许他肯退让了,他们之间并非只能走到绝处。

徐墨怀想了很多种可能,眼前却总是浮现她从高墙上坠落,在他面前摔得浑身是血的模样。而后他才发觉,原来她还活着是这样好的事,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怨恨,是否愿意回到他身边,又是否还能与他和好如初,都不如她还活着来得重要。

他在苏燕愕然的目光中牵过她的手,让她冰凉的手掌贴着他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燕娘,我不骗你了。”

他不愿自欺欺人,不愿吃那些令人作呕的丹药。

他不愿连她也失去。

“陪阿瑾过完生辰,倘若你还想离开也并非不许,只是往后每年都要回来陪阿瑾过生辰,除夕之前赶回来与我们父子团圆,秋夕也要回宫。倘若你想一走了之,走得干干净净再也不回来,即便我与你一起死在宫里,也不准你离开一步。”徐墨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退让至极,说完这些后连他自己都紧皱着眉头,又追加了一句:“端午也要回宫。”

苏燕下意识反驳道:“端午也要回宫,那我岂不是一年里日日都在赶路?”

“你应允了。”

“我何时应允了?”

“不急,你可以回宫后慢慢想。”徐墨怀的表情也算不上好,又补了一句。“你到底也是太子的母亲……”

苏燕的手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温热,她抽回手,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闷着声没有说话。

——

宫里的人都知道苏昭仪已死,徐墨怀忽然废了皇后遣散后妃,命人重新打扫含象殿,声称要迎苏燕回宫,起初所有人都当做他病得愈发重了,直到苏燕真的被带回来,众人都吓得不轻,反而回想起那些方士为了招魂做的把戏,都当是苏燕死而复生,看她的目光中都敬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成瑾也知晓了苏燕在他生辰过后仍要走的事,竟一反常态地没有来求她留下,更不曾说过埋怨她的话。

苏燕只能在这短短的时日里陪伴徐成瑾,以消解她心中的愧疚。

徐墨怀知道苏燕心中不愿与他同床共枕,夜里仍然宿在紫宸殿。

夜里从噩梦中醒来,寝殿内空荡荡一片,他亦如从前的每一次那般看向空荡的床榻一侧,那处并没有苏燕的身影。

他心中忽然一阵慌乱,手心不觉泛出了冷汗,只匆匆披着外袍推开殿门朝外走去。

有侍者被他惊动,连忙跟上来询问:“陛下要去何处?”

“苏昭仪在哪儿?”徐墨怀没有回头,在昏黑一片中朝着含象殿的方向快步走着。

“苏昭仪应当在寝殿就寝。”

这话徐墨怀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他服用了太多丹药,常有虚实难分的时候,宫人为了不触怒他,时常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尽管知道苏燕已经不在了,还要装作一切无常。

徐墨怀赶到含象殿后,寝殿里一片漆黑,他的脚步慢下来,僵站在殿门前没有动作。

宫人迎上前,恭敬道:“陛下可要叫醒苏昭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在寝殿里?”

苏燕又回到了他身边,可他还是无法安心,仍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幻梦般,清醒后又是一片空荡荡。

徐墨怀缓缓推开殿门,朝着床榻边的苏燕走过去,目光直直地盯着被撑起一个轮廓的被褥,而那个轮廓还在随着呼吸而轻微的起伏着。

他的呼吸轻了许多,像是害怕惊醒睡梦中的人。等靠近后,他才屈膝半跪在床榻边,盯着苏燕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的脸,而后小心翼翼摸索到她的手腕。

感受到苏燕仍在跳动的脉搏以及她温热的体温,徐墨怀躁动不安的心也趋渐平和。

次日一早,苏燕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徐墨怀,他杵着头在榻边阖眼歇息,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苏燕起身时微小的动作便将他惊醒了。他怔怔地看着她,随后问道:“燕娘?”

她觉得莫名其妙,没好气道:“你一清早的这是做什么?”

他得到了应答,紧绷的面色这才舒缓。“无事,我还当自己睡糊涂了。”

大抵是坐太久了,徐墨怀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说道:“我去洗漱一番,等下朝再来见你。”

苏燕不解道:“你夜里到含象殿做什么?”

他如实道:“我以为你不在了,看上一眼才能心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听到这个回答,忽然有些哑口无言,沉着脸无奈道:“够了,你快去上朝。”

——

早朝之时,宋箬随孟鹤之进宫,顺带来看了苏燕一面,好确认传闻非虚。

孟鹤之当初找了具女尸诓骗徐墨怀,徐墨怀找到苏燕后还是翻出了旧事,若不是宋箬跪地恳求,孟鹤之会被暴怒的徐墨怀拖下去打个半死。最后被降官职打了板子,孟鹤之修养了好些时日,近几日才开始上朝。

宋箬去的时候,苏燕正在找人询问林馥与林拾的去处。

“她去了江南投奔林照,林照的夫人与她情谊深厚,必定会好生照料她,这些你不必忧心。”宋箬见到苏燕,脸色称不上太好。当初苏燕身死,导致她愧疚失悔了好一阵子,而后徐墨怀便开始听信方士的话,不仅以苏燕的名义广修佛寺,还服食仙丹让自己变得神志不清。宫中人心惶惶,林馥被她父亲逼着去劝诫两句,徐墨怀却大怒一场将她关了起来,而后便声称她德行有亏,要她在宫中自缢。

林氏几位老臣在宣政殿长跪不起,徐墨怀不知与他们如何商议,最后竟放了林馥一条活路,让她带着侍女离宫南下去找林照,皇后之位便被名正言顺地让了出来,如今苏燕回了宫,徐墨怀有意要封她为后,林氏一族必定会帮着说服朝中迂腐的老臣。

苏燕得到答案,冲她道了声谢。“公主,许久不见,近日可安好?”

“苏燕,我如今还真有些敬佩你。”宋箬起初有些埋怨苏燕,想开后又忍不住佩服她。“你这人当真是执著得可怖,当初阿瑾病得几乎没了气息,你竟能忍着不进宫看他一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燕娘!”徐墨怀的身上还穿着整齐的朝服,徐成瑾也跟在他身后。

他看了眼宋箬,提醒道:“孟鹤之在等你。”

宋箬想说的话尚未说完,徐墨怀的眼神却已经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她只好悻悻地离去。

苏燕被她提醒,再次记起徐成瑾的事,缓缓吸了口气,俯身温声道:“阿瑾,我与你父皇有话要说,你先等一等。”

苏燕说完,瞪了徐墨怀一眼,转身朝着殿内走去,徐墨怀立刻跟上了她。

她想到徐成瑾当初病重的消息,火气直冲头顶压都压不下去,待徐墨怀走进殿中便关上大门,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挥起巴掌打了下去。

苏燕打得极为用力,徐墨怀没有丝毫防备,被打得脑袋微侧到一边,目光中满是惊愕不解。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要疯也不要牵扯到旁人,阿瑾也是你的孩子,你拿他的性命威胁我,当真是黑心烂肺。这件事我竟险些忘了与你计较,你……”

徐墨怀气愤不已,然而他被提及此事,又不免心虚,强忍住不满说道:“分明已过去这般久,何必还要重提,阿瑾如今很好。”

第109章

苏燕听到徐墨怀的话,愈发怒火中烧。“我便知道是你从中作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任由她骂,强压着不满撇过头,咬牙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朕好歹是一国之君,你也要知晓分寸。”

他说完后,大抵是知道自己的确做得过火,犹豫片刻,又软了语气,说道:“此事的确是我有错,往后不会了。”

徐墨怀逐渐发现,似乎对苏燕低头并不是件如此艰难的事,比起让她离开,一切都变得轻易起来。

苏燕顾忌到徐成瑾还在殿外,并未再与他继续争吵。她知道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母亲,徐墨怀身为父亲更是令人发指。阿瑾有他们这样的爹娘,也算是一种不幸。

她缓了缓,无奈道:“你不担心阿瑾日后知道了会恨你吗?他并非什么都不懂。”

“我会好好教导他”,徐墨怀微垂着眼,苏燕难以看清他眼中的情绪。“皇位迟早要交予阿瑾,我给了他最好的老师,许他培养自己门客,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朝中的人我都安排过,日后他们也辅佐阿瑾,我会给他一个完好的天下。”

他不知道如何教导孩子,也不知如何与徐成瑾相处,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他不会留给徐成瑾一片烂摊子,他会将最好的江山基业交予他。

“我迟早要走,这宫里不是我的归宿,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若不在,你要好好照料阿瑾。”苏燕看得出,徐成瑾和她并不相像,他属于这宫里,他也乐于享受掌控权力的滋味。可她不愿担上皇后的责任,不愿整日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中,也不喜欢因为自己的身份被人无端指责讥讽。何况她注定学不会高雅,不能成为林馥这般林下清风的女子。

徐墨怀听到这话,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似乎知道无法扭转她的心意,最终又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也答应过要回来。”他闷声道。

苏燕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权当作默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苏燕留在宫里的日子,早晨醒来总能看见徐墨怀守在榻边,身上仅披着一件外袍,搭在她身上的手被冻得冰凉。

她心中不解,只好与他强调:“我暂时不会走,就好好地留在这里,你总来找我做什么?”

即便如此说了,次日清早又能望见徐墨怀的身影。

等徐墨怀去上朝后,苏燕实在没忍住,便去询问宫人缘由。

宫人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陛下有这样的习惯已经近一年了,自从昭仪走后,陛下时常当昭仪还在宫里,夜里会来含象殿寻找昭仪。后来服食仙药,说是在此处能见到昭仪的身影,只是偶尔能见到,偶尔又看不见,如今昭仪回来了,陛下兴许还以为你会不见呢。”

苏燕听完后良久无话,白日里徐墨怀来了,又无奈道:“徐墨怀,你夜里都不困觉吗?总跑来我这处做什么,我是活人,我没死呢,不会突然不见。”

徐墨怀也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扰,却始终对苏燕的时而不见有了后怕,兴许是胡乱地吃了太多药,如今的确会不清醒。“我知道。”

他停顿片刻,似乎觉得有几分难为情,语气也压低了些。“在你身边我才能睡得心安,若是扰到你了我会小心些。”

他说得这样可怜,苏燕都忍不住疑惑是否她太过不近人情,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随你。”

这一日下了雪,徐墨怀在紫宸殿躺下后,半夜照常醒来,心里莫名慌乱,急切地起身去寻苏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雪铺满了长长的宫道,雪色将道路映得发亮,即便夜深了也能不需要点灯。等他走到苏燕的寝殿时,身上落了层雪,浑身都被寒气侵染得发凉。

这一次他没有伸手去碰苏燕,只确认她还在,看到她均缓的呼吸便逐渐安心。

苏燕是被徐墨怀的咳嗽声惊醒的,即便他已经竭力克制了,却还是有些细微的响动。她看到床榻边的人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燕娘,是我。”徐墨怀出声提醒。

她当然知道是谁。

“你这又是何必。”她有些无可奈何,瞧了眼明晃晃的天色,问道:“快天亮了?”

“不是,还早着,是雪下大了。”

“那你还来做什么?”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说完后往里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一个位置,示意他躺下。“罢了,我要困觉,你明日还有早朝,早些歇息吧。”

徐墨怀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应了,却没有立刻动作。

不等苏燕问,他便主动解释道:“我才进来不久,身上太凉。”

“无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得到了应允后,他掀开被褥躺到苏燕身侧。

他没有阖眼,而是长久地望着身边人,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体温,如同每一次梦中那般。

等到身体渐渐回温后,徐墨怀十分熟练地将徐燕捞到怀里抱紧。

他埋头在她颈侧,轻吻过她的微凉的发丝。

“燕娘,留下吧。”

他问的很轻,语气里几乎是带着恳求,然而他等了许久,心底似乎有一簇小小的火焰也随着沉默而熄灭,苏燕或许是睡了,亦或者醒着,始终没有回答他。

早晨醒来,徐墨怀习惯性地去看身侧,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身躯后他才松了口气。

后来的几日里,徐墨怀待苏燕称得上千依百顺。徐成瑾也时时刻刻黏着苏燕,却依旧没有开口让苏燕留下,只不断嘱咐她要时常写信,让她早日回来。

苏燕即将离宫那几日,徐墨怀想尽办法一拖再拖,甚至宣布册封她为皇后,却依旧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赵真人是个留不住的性子,自从去过江南后便一直不肯安分待在山上,文音元君顾念到苏燕稳重些,便将赵真人托付给她,她们二人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除此以外,苏燕出去的一路上也结识过几个好友,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孤单。

等苏燕真正要走的时候,徐墨怀一整日的都躁怒不安,反复问她是否会回宫,是否会写信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送苏燕离开长安后,徐墨怀回到含象殿坐了一整夜。

——

徐成瑾看着苏燕一步步走远,他想奔过去拉住她,却又不忍心看阿娘不高兴。

他能看得出来阿娘不舍得他,可离开皇宫的时候,她的欢喜要比不舍更多。

徐成瑾在行事作风上与自己的父皇越来越像,他用自己的太子身份去结交好友,徐墨怀教他收买人心,笼络朝臣。他也开始慢慢豢养门客,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即便徐墨怀说过无需他忧心,他也依旧想让自己做得更好。

苏燕从各处寄信送回长安,倘若单只给徐成瑾一个人寄了信,徐墨怀必定会整整几日都阴沉着脸,而徐成瑾则会故意拿着信在他面前走动,洋洋得意地说起信的内容。

苏燕每一次回宫,徐墨怀都会想尽办法改变她的心意,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苏燕去了朔州后,给徐成瑾寄了一根鹰羽,向他说起了朔州的景色。徐墨怀因为迟迟等不到回信,在宫中万分焦心,时常担忧她是否又出了什么事。

一直等到秋夕近了,苏燕终于如约回了宫。

在宫中与父子二人团聚不久,苏燕又走了。

徐墨怀送她走的时候,一瞬间感觉自己好似那闺中盼着丈夫归来的怨妇,日夜想起苏燕都觉得她万分可恨,可当真见到了她,却又半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苏燕倘若一段时日没有书信,他便日夜睡不安稳,担忧她出了什么差错。倘若她迟迟不归,他又怕她是失约不想再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徐墨怀焦急之时,也曾让人传出他重病的消息,盼着苏燕能早日回来,谁知仍是等不到她。反而收到了徐晚音的来信,声称看到了苏燕在与人同游。

徐墨怀郁结于心,当真大病一场许久不曾好转。

苏燕再一次回宫的时候,是得知了徐成瑾被软禁在东宫的消息。

她风尘仆仆下了马车,匆忙赶去东宫,却被早已候着她的徐墨怀拦住。

以往他都要立刻迎上去抱住苏燕,这次却只精疲力尽地站在远处看着她走近,背后是高大的宫墙,他站在那处,连影子都显得孤单。

“燕娘。”他唤了她一声,而后便好似哑了声一样说不出话。

“阿瑾怎么了?他犯了什么错?”苏燕感到疑惑,分明徐墨怀一直同她夸赞阿瑾勤勉,又说他虽年纪小,在政务上已经十分得心应手。如今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被徐墨怀软禁。

“此次秋猎,太子安排了刺客行刺。”并不是第一次了,徐成瑾十三岁的时候,徐墨怀便得知自己的吃食中被人下了毒,他不愿去猜疑徐成瑾,只当做是人栽赃陷害。然而三番五次地谋害,他无法再骗自己这些不是徐成瑾所做。

苏燕睁大眼,面上满是不可置信。“行刺?他要杀你?怎么会呢?你是他父皇,他一直敬重你,会不会是被人陷害,阿瑾为何……”

徐墨冷声怀打断她:“太子并非初犯。”

苏燕忽然变得无措起来,紧揪着自己的衣袖,茫然道:“你让我见一见他,阿瑾不该这般,他是储君,为何要害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成瑾已经十五岁了,他长得很快,如今比苏燕还要高一些。

坐在殿内的书案前,墨发披散着,露出一副酷似徐墨怀的冷峻眉眼。

然而眼中那点冷意,在望见苏燕的时候便瞬间消散。

“阿娘!”他站起身,仿若没有看到徐墨怀一般,冲上来抱住苏燕。“阿瑾好想你。”

苏燕心中乱得厉害,她慌乱地拍了拍徐成瑾,就听他说:“父皇想如何处置我?”

徐墨怀冷睨了他一眼,愤怒与惊骇过后,他如今只觉得疲倦,已经无力再与他计较对错。当初他谋害了自己的父皇,如今轮到徐成瑾要他的性命。世道轮回,他无话可说。

苏燕的眼泪一瞬间便出来了,不解道:“为何要害你父皇?”

徐成瑾拍了拍苏燕的后背,安抚道:“阿娘不必哭,如今是我一人之错,无论如何我自己承担……”

他站在苏燕身前,直视着徐墨怀,面上没有半分恭敬,二人分明是父子,却只能看出疏离与怨恨来。

“倘若不是父皇,母亲不会与我分离,更不会过得这般可怜。即便这皇位落入我手中,我也未必会比父皇差,阿娘也能与我团聚,日后再不必过提心吊胆的日子。父皇当初也做过弑父杀母的事,应当不会不理解儿臣……”

徐成瑾说完这句话,徐墨怀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就变得森寒,下一瞬他又笑起来,笑得极尽嘲讽。“不必拿这些来激怒朕,有几分是为了你阿娘,又有几分是为了自己,你心里很清楚。不过是贪图权势罢了,朕如你一般年纪时,绝不会有这般多的疏漏,只有在心狠上你比朕更胜一筹。这皇位迟早都是你的,却不想你竟连一日都等不得,急着要朕去死,当真是朕的好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成瑾面色灰败,垂着头不敢看苏燕,却依然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苏燕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她不知所措回头地去看徐墨怀,面上都是泪痕。

“阿瑾,你不该如此……”

徐成瑾即便是败露了也是死不认错的模样,如今见到苏燕却变得沮丧起来,垂头丧气道:“阿娘,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燕娘,你跟我出来。”

苏燕不知道她会如何处置徐成瑾,连忙跟上前抓着他的手臂。

徐墨怀将她的手扯下来牵住。

对于苏燕而言,杀了自己生身父母是极其残忍的事,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阿瑾会因她怨恨徐墨怀,会到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是我们没有管教好阿瑾,是我有错……”她才说了没两句,徐墨怀便将她的话打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要皇位,我给他便是。”

苏燕愣愣地看着他:“你不处置阿瑾了吗?那你……你要做太上皇?”

“让我跟你走”,他倾身抱住苏燕,她下意识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留在我身边……燕娘,你说句好,我们便离开。”

苏燕一时惊愕,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好说:“你是说真的吗?你不做皇帝了?”

“只要你说好,我不会处置太子。”

她瞧了眼徐墨怀,突然又觉得他可怜,如今连儿子都要杀了他,思量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阿瑾日后会想开的,我会好好同他说清楚,不能让他铸下大错……”

徐墨怀听着她喋喋不休,一颗心宛如漂泊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能让他停泊的地方。

——

徐墨怀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所有事宜,朝中也留下了辅佐徐成瑾的人,孟鹤之与一众臣子在紫宸殿叹了一个时辰的气,还是没能扭转徐墨怀的决心。

徐成瑾甚至做好了被软禁一辈子,甚至是死在东宫的准备,却不成想徐墨怀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反而还自愿退位,将皇位交到他的手上。

临走去洛阳的那一日,徐成瑾看到徐墨怀和苏燕的马车,心底忽然漫起一股茫然无措来。徐墨怀忽然要走,他在宫里便没了亲人,似乎想要的都要有了,可他却觉得高兴不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从马车上跳下去,抱了抱徐成瑾,无奈道:“阿瑾,你去和他认个错吧。”

徐成瑾与徐墨怀有着同样的傲慢,从不肯轻易低头,徐墨怀没有出来看他一眼,他也不肯走过去。

一直等马车走出一段距离,眼看着就要不见了,他又忽然骑着马追上去,朝着马车里说了句:“父皇阿娘,一路上多保重,等儿臣去洛阳看你们。”

这已经是他委婉地示软了,徐墨怀听见后冷嗤一声,语气里不见丁点起伏。“知道了。”

他还肯同徐成瑾说话,已经是给足了苏燕面子。

等徐成瑾走了,徐墨怀才强调道:“跟你出去住也可以,但我不会去陪你种地放牛,更不会去喂鸡砍柴。”

苏燕没好气道:“我种地放牛是为了生计,不是因为喜欢做这些事,倘若能吃好住好,我何苦要去辛苦劳作,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徐墨怀面色有些难堪,半晌没有说话。

苏燕掀开帘子去看沿途的景色,连绵的青山上缭绕着雨后的云雾,时不时有飞鸟掠过,连空气里都泛着潮湿的泥土气味儿。

似乎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燕娘”,徐墨怀突然出声。“你如今可还后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有说明,苏燕却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看着远山,眉目舒展着,并未回头看他,只说:“有些事最好不问。”

他侧目越过苏燕,去看窗外的好风光。

亦如很多年前,苏燕把受伤的他扛起来,他躺在黄牛背上,一只眼睛还糊着干涸的血,睁眼看到的却是烟络横林的景致,和从视线中一晃而过的粉色衣角。

“至少如今你还在,你会陪着我。”他应该知足才是。

苏燕轻笑了一声,语气略显无奈:“也只能如此。”

他们只能纠缠到死,永不相配,永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读者,为不足和大家道歉。希望大家生活美满,万事顺遂,能有更多值得开心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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