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 第4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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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怀从张大夫口中了解到的苏燕,时常让他忍不住深深地皱起眉头,然而有时候又会觉得好笑,他竟念着这样一个乡野里出来的女人。

连着三次,徐墨怀都在这里短暂地待上小半个时辰,张大夫却始终不曾听他提起过苏燕。直到年宴当晚,本该与皇后一同度过的徐墨怀又出现了。他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身上带着寒凉的气息,眉目如同雪里走出来的神仙一般冷然。一来便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接着上次的继续说。

张大夫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壮着胆子问道:“敢问陛下,燕娘如今在何处,可还安好?”

他伏低身子,等待着徐墨怀的回答,对方沉默了许久,久到他脖子都发酸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背后都一阵发寒。

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隐含怒意的冷笑。

“自然是死了。”

第60章

张大夫看着苏燕从咿呀学语的婴孩,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其中的情分并非一言能道尽的。他也不会去猜想一国之君是否会欺骗他,苏燕若不是真的死了,又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来见他一眼。

想到此处,张大夫心中不禁悲戚,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

徐墨怀没有理会他的难过,扭过头去看簌簌落下的大雪。

去年也是这样大的雪,殿里放了炭盆,苏燕裹着毛毯缩在炭盆边艰难地识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下巴一点点的,身子也在不断前倾,若不是他在榻上看到这一幕,抬脚将她往后踢了一下,她必定要一头栽倒烧红的火炭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苏燕清醒过来反不领情,认定是他有意捉弄,跳起来怒气冲冲想要骂他,又忽然想到他的身份,生生将不满压了回去,抱着书坐得离远了些。

徐墨怀恍然发觉,苏燕离开了不过七月有余,可他总觉得着已经过了许久,分明二人之前也并非没有过分离。他从马家村离开回到长安,再到重返回去也不过一年,可当初的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缓慢。

那些从前并未在意的过的画面,在她突然消失后又悄无声息地浮现,如同一根根偷藏着的丝线一根接一根的冒出来,将他不断缠绕拉扯。

今年冬日,初雪落下的时候,连他都有些惊讶,自己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不知苏燕的冻疮如何了”。

张大夫哭声越来越大,听着就像一只苍老的野狗在哀叫,徐墨怀终于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燕娘命苦,从小没爹受人欺负,年纪轻轻她娘也死了,一个人吃野菜,去地里捡人家剩的谷子,好不容易大了,还指望着她以后有人疼,再不教她被人欺负了去,谁知道就这么没了……燕娘命苦啊……”张大夫哭得情真意切,不断地用袖子抹眼泪。

徐墨怀不禁有些烦躁,转身快步离去。

他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落在肩发上,踩着厚厚的雪层,让人总有种不真实感,周围寂静一片,两个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除此以外他听不到更多的声响。

张大夫大抵还在一边哭,一边碎碎叨叨地说着苏燕如何可怜。

今日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徐墨怀却鬼使神差地来了此处,听人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沛有自己的家人,徐晚音心中也将丈夫放在了第一位,似乎唯独他没有珍视的人和事,所有想留下的,都会以各种难堪的方式离他而去。如同苏燕所说,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活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苏燕真的死在了路上,要不然她怎会跑得这样干净。像她这般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外辗转流亡必定过得辛苦,哪里比得上宫中锦衣玉食的日子,她若是反悔了又回不来怎么办……

冷风吹得徐墨怀有些麻木,他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在雪地里缓缓挪动着步子,也不知是想要去哪儿。从前总奚落苏燕没出息,如今他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心中怨恨苏燕,又无法否认自己忘不掉她。甚至于有些烦闷地想,若是此刻苏燕能出现在他面前,他便将此事揭过,不再对她兴师问罪,只要她出现……

——

幽州的冬日当真是又干又冷,雪堆怎么都化不掉,河面也结了厚厚的冰层。苏燕提着桶去打水,还要带着锄头好去将冰面凿开。

马家村没有这样漫长的冬天,苏燕在这里待久了骨头都是僵的。

郭娘子自从苏燕初次去送了绢花,便不大愿意自己去了,加上见苏燕可怜,想让她讨一份赏钱,每逢做好了绢花都让苏燕送去。刺史府的看守十分好说话,放行后还为苏燕指了方位。

这次没人带着她前去,苏燕走了一会儿便不晓得接着朝哪儿走了,正停下脚步琢磨,想返回去问问府中的侍者,忽然几声由远至近的犬吠,吓得她身子一颤,一只大狗见着了人,飞快地朝着她跑了过来,苏燕被吓得肝胆俱裂,脑子里也顾不得别的,下意识就要跑,那狗叫得更大声,狂哮着追过来。

大狗迅速逼近,犬齿紧咬着她的围裳撕扯。

苏燕手上的匣子都掉到了地上,她又踢又蹬的,实在憋不住哭腔,只能大声喊救命。

一人迅速冲过来,冲着大狗凶了几句。捡起木棍作势要打,那狗立刻夹着尾巴跑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鹤之转手去扶苏燕,她被吓得腿软,第一下竟没扶起来,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自己站起来身拍了拍灰。

这时候蹲着帮她捡绢花的孟鹤之也起来了,安慰道:“可还有伤处?“

苏燕摇头,面色苍白地说:“多谢郎君了,好在你来得及时。”

孟鹤之方才正要出府去,听到苏燕的呼喊立刻便赶来了,没曾想她能被一只狗吓成这模样。“这样怕狗的人倒是少见。”

她也知道自己方才十分失态,不禁尴尬地别过脸,无奈道:“从前来没听说府中还有这样大的狗。”

孟鹤之解释道:“前几日云麾将军来了幽州,暂住刺史府中,过些时日他赶去蓟州抗敌。这只细犬是他的爱宠,府中无人敢管教,今日不巧叫你撞上了。”

一听是个将军,苏燕也无话可说,临走前突然想起,便将暗兜里装着的钱袋递给孟鹤之,说道:“前些日子没见你来,钱袋给你做好了。”

孟鹤之将钱袋接过,看到上边还绣了只白色的鸟,也不知是鸭还是鹅,他略显疑惑地看向苏燕。

她指着那只鸟说道:“你不是名字里带个‘鹤’字吗?我给你绣了只鹤,看着不大像,便将就一下吧。”

孟鹤之听到她的话,站在原地笑得喘不过气,眼看苏燕要把钱袋要回去了,连忙向她道谢。

“那便谢过秦娘子了,过几日我便赶路去长安,再会之时望你安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祝愿郎君一路顺风,得偿所愿。”

告别孟鹤之以后,苏燕去给张娘子送绢花,对方见她围裳扯烂了,好心关照了她一两句。一旁的侍女正在给张娘子梳发髻,调笑着小声说:“娘子生得这样好看,那小将军必定一见你就走不动路了。”

张娘子羞赧地斥了她一声,对着镜子比对头上的绢花,问苏燕:“你说我戴哪一只好看,是桃红还是朱红?”

“娘子气色好,朱红衬得肤白。”

对方满意地簪上绢花,吩咐侍女给苏燕拿赏钱。

苏燕看到赏钱,被大狗吓出来的幽怨也没了,欢喜地就要离开,院子外几声狗吠,夹杂着一阵脚步声。

“哪个不长眼的踢了我的狗?”

来人身形高挑,穿了一身裹着毛皮的袍子,腰间革带上挂着弯刀,细犬跟在他身边呜咽,像是在委屈地找主人给它出气。

苏燕在看到此人的第一时间便转过了身,心急如焚地要往张娘子屋里去。恰好此时张娘子听到声音也出来了,看到苏燕还没走也不管她,反而先对着男子行了一礼,说道:“见过云麾将军。”

李骋冲她笑了一下,语气软了几分,说道:“张娘子,你院子里是不是有个外人,我的狗方才去北苑叫人踢了一脚,听人说那处的小路方才除了一个门客外,只有一个送货的女人经过。”

苏燕的头压得极低,躲在张娘子的侍女身后,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以免被李骋给认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苏燕,没等张娘子开口,便冲着她喊道:“你现在出来,给我的狗磕个头,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苏燕又气又怕,满脸通红不敢看他,张娘子为难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

毕竟这只狗在府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两日了,谁知道苏燕运气这样不好。

李骋催促道:“我这狗跟我出生入死,说是我的兄弟也不为过,兄弟挨了打,哪有不讨回来的道理。”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当真是个没正行的,跟畜生称兄道弟,也不怕人耻笑。

苏燕一直缩着不出声,李骋索性撒开绳子。细犬狂吠着冲上去要咬她,终于吓得她扒着身旁人的胳膊又哭又喊往后躲。

混乱之中,李骋总算看清了她的脸,愕然地望着她,还当是自己的错觉,片刻后才又惊又喜地说道:“怎么是你?”

苏燕还没反应过来,李骋便将自己的狗牵了回去,对着张娘子说道:“对不住,其中是有些误会,我这就走。”

张娘子红着脸还想说上两句,就见他大步走近,一把扯起地上的女人走出了院子。

苏燕面色苍白地任由李骋拉着,身子不断往一边挪,李骋见她被狗吓得腿软,嘲笑道:“我还当自己眼花了,竟然真是你,你怎得这样没出息,被狗吓成这副模样?”

她紧抿着唇,气得肩膀还在颤抖,李骋好笑地让人将狗牵走,问道:“苏燕,你跟我说声实话,你不是病死了吗?怎么好端端地跑到了幽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瞥了眼他的笑脸,恨不得将他的脸抓花。

李骋见她不吭声,说道:“你不说话,我现在便让人将狗牵回来。”

苏燕脑子里嗡嗡作响,本该远去的噩梦因为李骋的出现,又再次浮现在眼前。

“你认错人了……”她语气微颤,竭力地否认。

李骋皱了下眉,不耐道:“你当我是瞎了不成?”

他说完后便发现苏燕红着眼眶,面上都是惊惶不安。

他本想继续逼问,看到她这副神情,便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好,是我认错人了,那你是谁?”

第61章

苏燕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是秦嫣……你认错人了。”

李骋看她这般嘴硬,险些忍不住笑出声。将她一把搂过,说道:“当真有趣,听闻你病死了,我还有些舍不得,谁知你竟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幽州,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来过着苦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些好奇,贴着苏燕小声问:“你这小娘子颇有意思,长安距幽州这样远,竟孤身一人跑了过来,难不成是又找了个情郎?”

苏燕掰开他揽着自己的手臂,不自在地往后躲。“我不过是一平常妇人,将军莫要为难我了。”

李骋丝毫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抵触,拽着她往外走,说道:“我何时为难你了,你若跟了我,哪里用得着穿这粗布衣裳,冰天雪地里给人送物件,河北道都是我们李家说了算,保管让你锦衣玉食……”

苏燕听得心中冒火,不禁反驳道:“都是这套说辞,还能比跟了陛下更好不成,你就当我就爱过苦日子吧,算我求求你了,当做不曾见过我成吗?”

李骋在军营中长大,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泼辣的温婉的他都能到手,要说起来苏燕也没什么与众不同,可就是让他觉得有趣。一个奴婢出身的女人,能被一国之君看上,换旁人都该感恩戴德了,她还觉得不稀罕。起初只是因为共患难了几日,对她生出了几分旖旎心思,直到发现徐墨怀对她的在意,他才越发想将她要到手。

“我倒真是好奇,你有何不寻常,竟能让皇帝对你念念不忘。”

苏燕烦躁不堪,脸色依旧苍白。“我们无冤无仇,你便放过我吧。”

他本来还有些欣喜在此处见到她。然而苏燕几句话说下来实在是扫兴,连他都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当真是不知好歹,别忘了你现在可算是逃出来的,倘若我让人将你送回长安,皇帝定叫你生不如死。”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苏燕几乎是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甩开他狂奔着要跑出府。李骋也没料到苏燕是这个反应,连忙追上去将她拉住,说道:“你跟了我,这世上便没有苏燕,只有秦嫣。”

正在挣扎的苏燕立刻便愣住了,她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在我往头顶涌,她一边颤抖一边去掰李骋的手指,骂道:“不要脸的,净会欺负我一个妇人,有种便弄死我。当将军的不上阵杀敌,尽想着裤裆子里的事,你爹娘知道都羞没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不是大家闺秀,她骂起人来尖酸刻薄不讲礼数。徐墨怀是四书五经教出来的皇子,自然看不惯她这泼妇做派,但李骋是军营里出来的,什么下流难听的浑话没听过,便是苏燕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祖宗,他也照常能摆出笑脸。

“我还偏不弄死你,改日我就去蓟州了,你要么随我一同去,要么就等着被送回宫里,自己看着选。”

李骋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苏燕被他气得头疼,匆匆回了家,也不敢将此事告诉林拾,以免再拖累了她,索性先收拾着包袱,准备过些日子再去别的地方躲一躲,谁知没等到李骋过来捉她,蓟州的战事告急,他匆匆带着人离开幽州,完全将她抛在了脑后,想来也不过是故意拿她找乐子。

幽州天寒,沿河都是飞散的芦花,如同落雪一般。而长安已到了初春,长街边的柳枝抽条发新芽,柳絮满街飘散,一批学子为求功名来到长安。

宋箬挎着篮子,看到了正在为徐晚音买花的林照。

徐晚音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子,笑盈盈地同林照说这话,待他买了花,便顺手给她簪到发上,一副恩爱和睦的画面。

宋箬漠然地望着他们,心中早已生不出半点波澜。她能做的都做了,林照依旧没能如她所想厌恶徐晚音。倘若林照愿意娶她,兴许她还能给彼此留几分情面。

等夫妻二人走了,宋箬也去了桥边买了几支花。等她快回家的时候,有些烦躁地丢了手里的花,又狠狠地用鞋底碾碎,似乎这样才能发泄她心中的怨气。

林霁正在院门前等着她,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问道:“阿箬,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身子不好便莫要出门,要什么与我说一声便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箬垂下眼,轻声道:“这样的小事何必要来给你添麻烦,你与林照这样关照我,实在让我过意不去,我有何能耐让你们待我这样好。”

林霁是林照的弟弟,自从知道了宋箬的事,也时常来关照她,这段时日来得更加勤了。

“方才我看到了林照,他正在为公主买花,只要他与公主不再因我生出嫌隙便好。”宋箬说着,抬手将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

林霁听她提起公主,本就十分不悦,再看到她手上因徐晚音而留下的长长一道疤痕,心中更觉厌恶,说道:“兄长真是糊涂了,娶了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回来,仗着自己是公主便胡作非为,你的绣工这样好,日后却连针线都拿不稳,都是拜她所赐,若不是陛下护着,阿兄早就休了她。”

宋箬无奈道:“公主也是无心之失,本是我咎由自取,如何能怨她,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林霁越想越气,脱口而出:“什么公主!分明你……”

他猛地顿住,宋箬盯着他的脸,他又心虚地收回目光,愤愤道:“分明你比她好多了,知知书达理又生得貌美,哪像她半点公主的气度也没有……”

宋箬眼神冰冷,温声细语地说:“我如何能与公主相比……”

她低眉说话,如花瓣一样的双唇微微翕动,精致的眉眼艳若这枝头含春的花蕾。

林霁悄悄瞥了宋箬一眼,正与她含笑的双眸对上,他不禁面上发热,口舌莫名觉得干燥。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值春闱,北方战事频繁,却丝毫影响不到繁荣的长安。

徐墨怀去年提到御史台的状元,虽是寒门出身,却也在金钱权势中投靠了士族之流。倘若他固执自我,不攀附士族,仕途上便会处处受阻,可若他屈服,又与从前低人一等的寒门无异。

今年的春闱得到赏识的前三甲都是士族出身,徐墨怀觉得其中有异,让人去彻查了一番,才知晓有些人的策论被混淆替换,有几份本该答卷并未送到他眼前。

孟鹤之在得知自己落选后颇为失落,躺在客栈离翻来覆去难以安睡。与他一同落选的同窗友人还在安慰他,说着:“孟兄这样好的才识,必有中第的那一日,不差今年这一回。”

孟鹤之闷声道:“我还想着倘若中了第,风光回乡将我阿耶接来,也好报答刺史大人的恩情。”

他说着,脑子里忍不住便浮现了一张清丽的脸。

孟鹤之起身,伸手去摸了摸衣裳,确认底下的钱袋还在,又安心地躺了回去。

第62章

科举一事彻查了不少人,牵连到六部,徐墨怀手上半点不留情,连丞相都在朝堂上被骂得不敢吭声。

由于科举才推行不久,依旧有着不少缺漏和弊端,不过是第二年便出了徇私舞弊的事,徐墨怀杀鸡儆猴,处罚了一连串的人。

然而前三甲既已选出,倘若再收回反而是另一种不公,他便将替换的几份礼部试看了一遍,多数人的策论乏善可陈,只有一人给他稍留下了些印象,被他单独放在了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文清和萧道呈看不上他的答卷,朕却觉得颇有新意。”徐墨怀将答卷递给常沛,希望他能说出些有用的话。

科举推行毕竟要借助世家望族,因此除了答卷以外,考生还要有高门名士的推荐,考生投奔公卿望族以争一个出头的机会,今年的前三甲都有投卷,即便是上一次的春闱状元,也向得到了荆州刺史的举荐。

“虽说是向礼部投卷,提及去年的张书潼贪墨案一事,言辞之间倒是更有刑部的作风。”

徐墨怀点头:“虽说有不足之处,却是瑕不掩瑜,在寒门之中能有此胆识见解却是难得,我倒是觉着此人去吏部更好。”

次日探花宴后,孟鹤之跟着友人去看朱袍加身的登科进士,望着他们风光无限的模样,心中也难免觉得艳羡,午后回了客栈准备收拾行囊回幽州,却忽然来了一行人让将他叫住,说是中书舍人有请。

被带到青環苑的路上,孟鹤之走路都觉着轻飘飘的,好似在做梦一般。

尤其当他走入水榭中,看到了正在与人下棋的一位年轻男子,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

棋子落于棋盘,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徐墨怀扭头看他,问道:“可会下棋?”

“略懂些皮毛。”

他点点头,让孟鹤之上前,接替常沛下完这盘棋。

张刺史喜爱下棋,孟鹤之当初为了得到赏识,花费了许多功夫去请教旁人教他,虽说棋艺不算精湛,却在刺史府的门客中是上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到了徐墨怀面前,三子过后他便乱了阵脚,额间不禁冒出了冷汗。

徐墨怀没什么表情,也不在乎他棋艺如何,反说起了他的策论。

孟鹤之的文章颇为凌厉,一针见血地指出要害,文字间可隐约窥见他为人的果决冷静,然而徐墨怀见到了他本人,却发现他不过是个颇为年轻的贫寒书生,甚至有些内敛和拘谨,连说话都柔声细语的,眉间带着点笑意,看着十分面善。

“好了,你回去罢。”徐墨怀问完话,确认孟鹤之没有让人代写,这才让他离开。

孟鹤之起身行礼后离去,一个钱袋掉落在地,他一时间没有发觉,徐墨怀顺手捡了起来,正巧看到上面绣着的图案。

“你的钱袋掉了。”

这钱袋里的银钱不多,难怪掉下去也没个声响。孟鹤之连忙转身接过钱袋,便听徐墨怀疑惑道:“这绣的是鹤?”

孟鹤之很佩服徐墨怀能猜到,更觉得他不愧是帝王。

“正是。”

徐墨怀轻嗤一声,带着点嘲笑地说:“此人的绣工不堪入目。”

孟鹤之方才生出的好感立刻便消下去了,有点不忿地维护苏燕,小声说道:“嫣娘是因为天冷冻伤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猛地抬眼看向他,问道:“你方才说是何人?”

孟鹤之不解道:“嫣娘姓秦,是草民的同乡……”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徐墨怀,却仿佛看到了他眼里的光慢慢黯淡。

“无事,你走吧。”徐墨怀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平静自若的表情。

——

时年五月,北方战事愈演愈烈,蓟州朔州都在御敌,徐墨怀不得不派李太尉领兵增援。

先皇后与长公主的忌日当天,又出现了一件足以令天下人大骇的事。

林氏次子林霁,抱着一个女子拦住了徐墨怀的车辇,声称对方身染重病,须得血脉亲人的鲜血入药才可救命。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却不想他为了救心上人,说出一件林家隐瞒多年的秘密。

当初徐晚音被寄养在林氏一族,林照待她如亲生妹妹一般,谁知后来战事波及到了长安。林照带着三岁的徐晚音出门后被人流冲散,再无法寻到她的身影。然而徐晚音自幼在林家长大,王皇后只怕连她的模样都记不得,林文清无奈之下,偷偷找了一个肖想徐晚音的女童顶替她成了公主。

真正的徐晚音走失之时,身上带着王皇后的手镯,镯子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林文清后来命人打造了一副相似的留在府中。哪知多年后,一个绣娘去林府送衣料,腕间的手镯露出来,恰好让林照撞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只镯子做工极为精巧,又是可随意调结的活扣,林照一眼便认了出来。

宋箬是真正的徐晚音,而如今的安乐公主,则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庶人。

此事一出,称得上是举世哗然。

混淆皇室血脉是为重罪,徐墨怀震怒之下降了林文清的官职,罢了他十年的俸禄,林文正也受了牵连,而林照身为罪魁祸首被贬到了贫乏艰苦的朔州任太守,林氏一族都受了牵连,一夜之间成了天下笑柄。

林霁厌恶徐晚音,又嫉妒惊才绝艳的兄长,却不曾想此事正好中了徐墨怀的意,让他借机整治风头无两的林氏一族。

——

宋箬被迎回宫中,一身的病在太医的诊治下很快便没了大碍。

殿外大雨滂沱,林霁跪在殿前请求徐墨怀开恩,徐墨怀没有理会,而是去看了眼躺在榻上病恹恹的宋箬。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宋箬艰难地起身给他行礼,他依旧没有要去扶一把的意思。

徐墨怀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并未有多少情分,他早派人去查过宋箬,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不曾想林文清聪明一世,却会生出这样蠢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几句唬人的谎话,将父兄都给祸害了。

“林霁正在殿外等着,你若想见他一面,朕可以让人传他来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箬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轻咳两声后,说道:“皇兄让他回去吧,我害他如此,没有颜面再见他。”

她说着,眼中已有了泪花。

徐墨怀盯了她一会,蓦地笑了一声,说道:“你的确比她像皇室血脉。”

他的父皇自私无情,母后与长姐同样心狠果决,而他自己在手段上自然毫不逊色,唯独徐晚音傻气天真,只知追着林照跑。反观宋箬,当真是心机深沉,装模作样的本事比起他也不遑多让。

林氏在朝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忽然的变动累坏了吏部的人,仅仅是整理卷宗便花了三日。

孟鹤之品阶不高,又出身寒门,难免要受到排挤,丢给他的政务格外多。然而能入仕对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好事,闲下心后便给父亲写信,想起苏燕,又给她写了一份,盼着能与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秋日里的时候,林照也做好了交接,带着徐晚音奔赴朔州赴任。徐晚音哭哭啼啼了好几日,闹着要去宫里见徐墨怀,被林照给阻止了,徐墨怀责罚了所有人,唯独放过了她,仅将她贬为了庶人,收回了她的食邑与封号,却依旧允许她姓徐,允许她叫晚音。

苏燕远在幽州,徐晚音的事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她只觉得感慨,从前嫌她出身卑贱的公主,原来自身也是庶族,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蓟州城破了,河北节度使叛乱,声称当今天子并非皇室正统,联合河西郭氏一族开始攻打幽州。

苏燕从没见过打仗,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幽州刺史便不战而降。城破当日,林拾本想带着她逃难,却被赶来的李骋拦住去路,众目睽睽之下,苏燕被他强行绑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3章

蓟州城破的时候,百姓们都安详地做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想过李复英勇无双,统领着大批归化军和英武的大靖将士,还会打不过野蛮粗俗的胡虏。

谁知李复会联合胡虏造反,各个部族联合起来攻打靖朝边疆,想要同他们的祖辈一般,让汉人王朝的皇帝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窜。

蓟州刺史被杀,转而被拖入的战火的便是幽州与朔州。林照几乎才站到朔州的土地上,还来不及熟悉各部,便忙着派人守城抗敌。

幽州百姓还在睡梦中,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说幽州成破了,刺史带着家眷逃跑,太守的抵抗宛如螳臂当车,将他们抛在城里等死。幽州不少百姓都记得从前胡虏杀烧抢掠的事,对这些被称之为贱夷的敌寇恨之入骨。一时间城中不少有血性的男儿都前去抗敌,连牢里的死囚都被放出来上阵杀敌。然而终究是寡不敌众,城墙下的尸体堆成了小丘,百姓惊慌失措地逃亡,街上乱成一片。

苏燕从来没见过打仗,上一次遇到这样混乱的场面还是在遇到山匪的时候,然而这次战乱带给她的冲击远比山匪捉人来得要大。

林拾带着她逃跑,四周都是杂乱的脚步声,有叛军已经冲入城中抢砸了起来。林拾抓紧苏燕的手不敢松开,唯恐被人流冲散,然而叛军何其多,幽州被团团围住,苏燕的四周都是哭喊求救声。几个叛军看到了逃跑的苏燕,带着同伴过来拉扯她想将她往巷子里拖,被林拾几下给踹翻,两人正要再跑,便被一堆骑着马的人给拦住。

李骋坐在一匹高壮的骏马上,甲胄折射出冷寒的光,上面还沾着黏稠的血。他立刻便注意到了苏燕,策马朝她靠近。

苏燕只感受到眼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随后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她抬头朝着马上的李骋看去,最先看到的,是挂在马鞍两侧的一连串人头。

那些人头混着血和泥土,有的被砍到凹陷进去,有的则被劈成两半,被麻绳串在一起随着马的步子而晃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一瞬间以为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竟见到了这样可怖的景象。

苏燕面上血色尽失,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法忍受地背过身吐了,连林拾都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别开脸去。

军中以人头算军功,将士们将敌将的头颅挂在马上,以示自己的骁勇。

李骋前几月在幽州,还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少年将军,然而转过头他便能对着这些信任他敬佩他的军民挥刀相向。

苏燕被恶心到说不出话,李骋还风凉地大笑了几声,若无其事地看着她吐完,一句交代也没有,便吩咐着手下将她给绑走。拖拽间苏燕险些贴到那些鲜血淋漓的头颅上,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躲开。

林拾自顾不暇,苏燕也不想连累她,只能催促她先走。

很快苏燕就被绑着推到了一个马车边上,几个女人从马车中探出身子来打量苏燕,她们面容各异,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胡姬。苏燕听不懂她们的乡音,李骋的手下对她也没有怜惜,直接粗鲁地将她推到了马车上。苏燕跟三个女人挤在一起,其中还有一人小腹高高隆起,肚子圆得像是要被撑破了一般。

苏燕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这便是李骋的几个姬妾。

夜里的时候,苏燕和这些女人被一同送到了被叛军占领的太守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几个女人对着新来的苏燕上下打量,侍从给苏燕随意收拾了住处,让她和李骋的姬妾一同住下。

她去询问的时候,侍从只肯说李骋带兵去攻打定州了,等定州攻下后便会回来,也不肯交代李骋将她拐来做什么。

苏燕战战兢兢地在府中住了不过三日,李骋便携着一身酒气回来,直接到了她们的住处。

苏燕瑟缩插好门闩,任屋外酒气冲天的醉鬼如何怒斥着让她开门也不理会。

最后李骋安静了一下,似乎是在门外踱步想着如何进去。苏燕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儿,突然听闻一声巨响,一柄沾着血的长刀直接劈开了木门,力道之大,将木门都毁了大半。苏燕吓得险些跳起来,去屋里找了烛台握在手里。

几下之后,李骋一脚踢开了木门,看到苏燕后立刻踉跄着上前,强硬地夺下她手里的烛台,不由分说将她往榻上拖,血腥气与酒气混合,越发令人作呕。苏燕又惊又怒,手上得了空立刻朝他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李骋被打得愣了一下,粗热的呼吸喷洒在苏燕脸上,她嫌恶地偏过头,用脚蹬开他。

李骋本就醉得糊涂了,连走路都不大稳当,脑子里还想着这种事,苏燕一巴掌打过去,他便也知趣地停下,摇摇欲坠地站了一会儿,便猝不及防地倒在榻上呼呼大睡,一只手还放在解了一半的裤袋上。

侍从听到动静声没了,立刻进屋查看,发现李骋睡了过去,便招呼着让苏燕侍奉。

苏燕冷笑两声,丝毫不理会醉到不省人事的李骋,抱着衣裳去找他的姬妾,以求夜里能安心地睡一觉。

让苏燕进屋的女人怀了身孕,也听到了她屋里的动静,没说几句便收留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在幽州住得久了,勉强也能听到一些蓟州的乡音,对方唤作媛娘,跟着李骋已经有三年,随军到过不少地方。她虽不理解李家为何造反,却对此没有太多感受,甚至想着若李家当了皇帝,李骋便是太子,她日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燕不了解其中内情,她不明白李骋的父亲是节度使,祖父是太尉,这样的家世地位不知好过世上多少人,为何还觉得不满足,非要争着一个皇位,要杀那么多人,夜里便不会做噩梦吗?

翌日一早,李骋酒醒了看到脸上留下红印子,以及地上被劈开的木门,便将苏燕从媛娘的屋里拖出来。“好你个苏燕,我还没怎么你呢?你先对我动起手了?”

苏燕怒骂道:“你好生不要脸,满院子的姬妾,偏偏来祸害我一个无辜人。我又不曾招惹你,无端被你这样欺负,还不准人还手了不成?”

李骋咬牙道:“我瞧着你在宫里也没少受欺负,难道你敢甩皇帝的巴掌不成?”

苏燕冷笑,说道:“我还当真打过。”

他听到此处也笑了,推着苏燕往屋里走,说道:“我昨夜打了胜仗,酒喝多了将你认错了人。你且放心,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奸□□人的事可是一点也不干,这满屋的女人都是真心要跟我,你可以再好好想想,跟了我日后有数不尽的好处,还没人拘着你。”

“我若不肯呢?”

李骋对她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好说,你不肯跟我,不是还有徐墨怀吗?我便将你还给他,你一个婢女胆敢戏弄皇帝,他若知道你还活着,且又入了我的后宅,手段可比我要很多了,你尽管试上一试。”

“混账。”

“随你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4章

李家造反的事传到长安只用了七日,驿站的人马不停蹄将消息传到长安,满朝文武无不哗然,纷纷辱骂着李氏满门,而李复留在长安的家眷被他狠心抛弃,成了这场叛乱的弃子。

只要推行科举,务必会引起巨大的动荡,边疆有着虎视眈眈的外夷,朝中是步步紧逼的士族。如果放任士族继续壮大,只会出现更多的李氏郭氏。

李复知道徐墨怀的野心不止在提拔几个小小的寒门学子,他早在暗中打压李氏,无异于逼着他们造反,刀子迟早会落到他们这些权势滔天的节度使头上。与其等着日后被打得措手不及,不如趁着他羽翼未丰早些反了。

徐墨怀心中早有平叛的人选,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这皇位坐了没多久,正是需要提升威望的时候。北方突然暴发叛乱,百姓们便回回忆起从前因战乱而颠沛流离四处逃亡的日子,此刻更需要他站出来,如同先皇和高祖一般驱逐胡虏,平定河山。

朔州陷入战火,林馥心急如焚,迫于无奈来寻求徐墨怀,跪在殿前请他出兵援助林照。

“请陛下救我兄长。”林馥难得对徐墨怀低声下气地恳求,依旧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林氏风光了几百年,势力如盘根错节的古树,根脉绵延几里,一时之间绝不可能除尽。而他也没要为此除去李家的意思,不过是想打压给各大士族看看,自然不会真的要林照死。

“朕知道了,这些事不必你费心,回去等着便是。”徐墨怀实在不想看见林馥,他还没忘记苏燕是怎么跑的,若说其中与林馥半点干系也没有他绝不相信。

林馥还想再说,徐墨怀却不大愿意理会她了。

没多久,宋箬也从宫外回来,正好看到林馥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在宫里这些时日,已经看出徐墨怀并不沉湎于男女情爱,极少到后宫宠幸过什么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箬丝毫不了解这位兄长,因着她有意在宫里打探从前的事,也得知了不少有关于他的传闻,包括皇后与长公主的死,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宋箬早慧,虽年少走失却一直有记忆在,后来辗转流亡被好心人收养,母亲留下的信物便被她缝在了衣服的暗袋里。后来回到长安遇见林照,也是她故意为之,只是在日渐相处中,林照虽对她呵护备至,这呵护却也来得不同寻常,并不似男女之间的情意。宋箬多次试探,不断与记忆中的往事比对,发现了徐晚音与她年纪相仿的事,越发确认心中所想,只是林照始终当她不记得罢了。

也实在可笑,从前口口声声说她卑贱的公主,竟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庶人,而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安乐公主,徐晚音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从她手中得来的。

绣房欺辱她的长工与绣娘,苛待她瞧不起她的林氏中人,在一夜之间都要对她磕头跪拜。而从前她受了那样多的冷眼,无非是因她出身不好,配不上林氏嫡子的林照罢了。

宋箬只觉得十分可笑,分明她并未做错什么,只因身份不同,便要受到这样天差地别的对待。难怪人人都铆足了劲儿往上爬,换做是她,即便拼得头破血流,也得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生母和长姐究竟为何而死。

——

由于李复是河北道节度使,在攻取河北各州郡之时可谓势如破竹,李骋翘勇善战,是出了名的杀神,三日便踏平了定州的城门。而胡人兵马攻打朔州,连朔州也危在旦夕。

徐墨怀在商讨下,决定亲自领兵出征,虽然朝中重臣们对于政事意见不一,却在抗敌一事上都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当初蛮夷入侵中原,不少世家为了抗敌灭门,长安的街道是都是公卿贵族的尸骸。士族中人向来视胡人为贱夷,宁死都不会向他们俯首称臣。

李氏一族从前便是庶族,祖上一路靠着军功升迁,虽位列公卿,却依旧被名门望族在暗中瞧不起,叛乱一事后更被人所耻笑,御使更是在朝中破口大骂,只恨自己不能亲自提剑上战场将逆贼诛杀。

徐墨怀在此刻提出要领兵平乱,无异于正中他们的下怀,满朝文武几乎无人反对,纷纷赞扬他有高祖遗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当徐墨怀整军待发,要奔赴定州之时,一封书信姗姗来迟,从远隔千里的云塘镇送到了他手上。

送信人字迹工整,没有名姓,只知道来自幽州。这封信先是寄到了云塘镇的一家药铺,最后有人去寻张大夫的下落,这才惊动了徐墨怀安插在云塘镇等待苏燕的人。

这封信半点看不出与苏燕的干系,只是轻描淡写地询问了张大夫的近况,而他却一眼便能确认是来自苏燕。

徐墨怀捏着信纸的手用力到有些发僵,他将信上的字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目光几乎要化为火焰将这信纸烧穿一个洞来。

良久后他才深吸一口气,将信折了几折放回书案上,常沛问他:“可是有苏美人的消息了?”

徐墨怀眼眸中闪烁着一些古怪的光,犹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

“幽州。”

他得知苏燕还活着,起初心中松了口气,甚至有些隐约的安慰,然而紧接着又想到她在幽州。

幽州已经被攻陷,城中必定死伤无数,也不知她是否能逃过一劫。

徐墨怀心中烦躁,却又觉得好似看见了一线希望。

他已经很久不曾听人提起过苏燕,久到他都觉得苏燕八成是死在了哪个角落,偏偏她又冒出点儿头,就像是注定要与他牵扯不清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苏燕,他脑子里便忍不住胡思乱想。即便她没有死,也可能早已逃离了幽州。况且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倘若离开后又中意了旁人,偷偷婚嫁有了夫君……

徐墨怀想到这里,呼吸都不由地重了几分,手指紧握着似乎要将什么捏碎。

倘若她敢嫁人,还不如死了!

他当初能暗中杀了周胥,自然也不会放过苏燕身边的人,倘若她当真与旁人有了首尾……

——

在太守府的日子,苏燕真觉得自己是开了眼界,她从前以为世上最坏的男人就是徐墨怀这样了,谁能想到还有李骋这样不要脸的。

李骋几次出言调戏,她都不予理会,于是他便让自己的姬妾轮流去劝她,甚至让几个女人夸赞他的床上功夫。苏燕被气得满脸通红,便讽刺道:“男人都爱嘴上逞能,谁知是不是你们心善,不好驳了他面子,竟让他给当真了?”

李骋的姬妾将这番话告知给了他,当晚他便一脚踹开了苏燕的门,在她的喊叫怒骂声中强行绑了她。

苏燕本以为李骋是要责罚她出气,谁知他却将她丢到了一个姬妾的房里。

她被摔得闷疼,正艰难地爬起来,就看见李骋二话不说,将屋里的那名姬妾给翻过身,让她跪趴在榻上。

紧接着苏燕便看到李骋一手解开裤带,另一手则拨开了姬妾堆叠的裙裳,没一会儿床榻便发出轻微的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被惊得愣了好一会,直到李骋粗重的呼吸和女子的叫声越来越大,她才不可置信道:“你……你还是不是人?”

第65章

苏燕见过许多厚颜无耻的人,只是从没遇上过李骋这样的,似乎那些王公贵卿的礼法品德都与他没什么干系。

情色不堪的声音止不住地往耳朵里钻,苏燕就算紧闭双眼也羞愤得满脸通红。李骋还在刻意挑衅,张口要苏燕对他的男子雄风做出评价。

......

“徐墨怀看着便弱不禁风,如何能与我相比,倘若你试过,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欢女爱……”李骋的呼吸声粗重,一边大言不惭地羞辱簪花敷粉的公卿士族。与此同时,屋子里的女人也十分配合地发出声音。

苏燕觉得自己耳朵里都在嗡嗡响,眼睛完全不敢去看对面的两个人。

徐墨怀虽说性情极为恶劣,但到底是名门大儒教养出的皇帝,还有几分修养品性在身上,不会逼着她去学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更不会满口污言秽语,反观李骋此刻的模样,当真像个没开化过的蛮夷。

苏燕任由李骋如何说都不理会,等屋子里的动静终于停下,李骋拾起姬妾的衣裳草草擦了两下,便大步朝着她走近。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隐约的气味儿,苏燕简直要疯了,李骋一靠近她便蹬着腿往后缩,生怕被他碰到,然而却被李骋抓着脚腕硬生生朝他拖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名姬妾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地整理自己。李骋面上沾了层薄汗,他笑了一声,抓着苏燕的手朝着他按过去。

苏燕惊叫一声,拼命地往回扯自己的手,奈何拗不过他的力气,最后脸色几乎称得上恶心了。

李骋似乎觉得看着她这副模样十分有趣,蹲在她面前朗声大笑起来。

他遇到过不知多少女人,即便已为人妇的也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唯独皇帝老子的心上人他没碰过。甚至于他还有些好奇,苏燕究竟是什么地方能讨得徐墨怀对她念念不忘。

苏燕恶心得想吐,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李骋还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去撕扯她的衣裳。

“你不是说自己不强迫女人吗?言而无信,厚颜无耻!”苏燕挣扎叫骂个不停,忽然肩上一凉,衣料刺啦一声被扯破了,将她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李骋和苏燕同时愣了一下,苏燕是因为惊惧,李骋则是因为她肩上狰狞的一大块伤疤。

“你一个小娘子又不打仗,怎么也留了这么丑的疤在身上。”李骋才说完,苏燕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又委屈又凄惨,一下子就将他的兴致给冲散得干干净净。

本朝改嫁之风盛行,也从不提倡女子守贞,苏燕从宫里跑出来,能被他看中有机会过好日子,不知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谁知她还不知好歹,一副贞洁烈女的做派。

李骋被她哭得扫兴,正好此时手下来寻他,说是定州又有战事了,他只好起身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等他走远了,哭声才逐渐停下来,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李骋的姬妾这时才慢悠悠地过来给她解绳子,说道:“你这小妹好生倔强,惹怒了将军有什么好处,虽说将军不做那□□的小人,若真被惹急了将你拉出去砍了,或是送你去做营妓叫万人践踏,可不比顺从他要坏上百倍。且不说将军待我们体贴,出手也很是阔绰,你跟了他不知多快活,再不听话受苦的只有你自己。”

对方言辞也算和气,说上几句后见苏燕没有要听从的意思,也不再自找无趣,给她解了绳子便叫她回去了。

苏燕从她屋里出来的时候,有几个女人正好奇地打量她。

苏燕还处于惊惧与羞愤中,也没有心思理会,等回屋看到破烂的房门,心中又是一股压不下去的火气。

她便不信了,能从徐墨怀的手上逃出去,便反抗不了李骋这样的疯子。

——

定州攻陷不久,城中尚有血性的军民又开始反抗,加上前几日定州刺史去求了援兵,与之交好的相州刺史,太原太守纷纷增兵助他。

李骋年轻气盛,多少有些刚愎自用,以为攻下定州便相安无事,万万没想到会陷入埋伏,留在定州中的将士们反被内外围困,他被李付传信训斥一通,只好带着兵马去重新攻城。

这次整整半月的时间,天气已经逐渐转凉,李骋终于夺回定州,想要乘胜追击,将相州也给打下好一雪前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骋的姬妾们几乎每日都要去询问李骋是否安好,苏燕倒是盼着能听到他的死讯,可惜一直没能如愿。过了没多久,有人开始为她们收拾行囊,说是夺下相州指日可待,她们又要随军离开。

苏燕也从几人的对话中得知,徐墨怀此次御驾亲征,会亲自前来平乱,只怕是兵马已经在路上了。

苏燕心中有些感慨,她有些侥幸地想,兴许过了这么久,他已经把她给忘了,已经有了其他宠爱的嫔妃。好像她这一路以来的坎坷,都是因徐墨怀而起,他轻飘飘地将她本安稳的人生给摧毁,自己却轻而易举抽身离去,依旧是受人尊崇风光无限的帝王,似乎只有她忘不掉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

——

自从李家叛乱后,一些对皇室心存不满的人也开始附和。城池陷落,百姓遭殃,苏燕和众姬妾被护送着前往相州的路上,沿路都是神色仓惶,风尘仆仆的逃难者。许多人衣衫褴褛,脚上的鞋子都少了一只,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祸事。

护送她们的只有一队百来人的兵马,离相州还有几十里的时候,媛娘的面色越发不好,期间几次抚着肚子呻吟,她们便忙手忙脚地准备着软毯与热水备好。然而一路颠簸,媛娘还是不合时宜地生产了。

李骋是个只知打仗的粗人,事先连稳婆都没给媛娘备上,她们这一马车的女人没一个生过孩子,一时间只能支了帐子,胡乱给媛娘接生。苏燕年纪最小,她们给媛娘喂水喂肉干,她便只能在一旁洗干净帕子。孩子被拿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些血丝,浑身都紫红紫红的。

苏燕第一回看人接生,才知晓刚生出的婴孩竟这样不好看,甚至有几分瘆人。

媛娘生孩子花费三个时辰,疼得她都没力气了,身下也流了许多血。事后她们还想再歇息,护送的兵马却催着她们快走,以免在此处待久了遇到变故。媛娘气息奄奄,尚未恢复便又要上路,一路上别说给孩子喂奶,连吃饭都极为勉强,身下也恶露不止,一朵娇花似的女人便迅速地形容枯槁了下去。

这孩子虽说新鲜,但也实在吵闹得让人睡不安生,路上本就颠簸,睡一个好觉都难,谁都不愿帮着照看,最后便一齐推给了新来的苏燕,让她给这孩子喂奶擦洗,尽管苏燕百般不愿,又不能将孩子丢了去,只能硬着头皮接过。

孩子一饿便哭叫不停,吵得苏燕好几日都没好好歇息过。一日夜里,她抱着孩子去找媛娘喂奶,叫了几声后媛娘始终不理会,她钻进马车拍了拍媛娘,就在婴孩的吵闹声中,媛娘就像僵硬的木头似地倒了下去,摔在马车中发出哐得一声闷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被吓得一口气险些没上去,正要去叫人,便听到四周忽然喧闹起来,护送的士兵跑过来对她说:“夫人快走,我们撞上相州的兵马了。”

第66章

定州死伤无数,城中乱成一团,刺史一家子的尸身被挂在城墙示众,然而相州将士勇猛,加之有增援,一番交战后让李骋大伤元气,被迫退守了五十里地。

为了避免李骋暗中增援,四处都有兵马阻截他们的驿兵。苏燕他们正巧撞上了这些截人的兵马。夜里众人都心神惶惶,突然惊呼一声有敌军,人受了惊吓不说,马也不安地乱动起来,军心涣散哪里还有精力抗敌。

前方的路都被拦住,苏燕她们只好下了马车各自奔逃,一旦落入平叛军手里,身为李骋的家眷,必定要受到非人的折磨,且李骋是绝不可能会来救她们。

苏燕担心被捉走后解释不清,只能跟着她们一起跑,然而对方人数更多,且极憎恨叛军,几下就将她们都擒了回去,当着他们的面发泄似地砍死了好些叛军,头颅滚到苏燕脚下,吓得她面色苍白一直往后躲,怀里的孩子也哭个不停,有亲友死于叛军之手的士兵过来抢夺孩子,想要将她掼死在地上,苏燕紧紧抱着孩子不让他抢走,一时间婴儿的哭声和男人的怒骂交杂,场面混乱不堪。

总算有个明事理的站出来劝慰同袍,说道:“先留着她们的性命,再如何也是那叛军头目的亲眷,要杀也须得当着他的面杀了好震慑敌军,不如先带回城中,等候长史发落。”

这番话后,对方总算不想着杀了她们,李骋的姬妾们忽然落到这种处境,纷纷抱作一团哭泣,从前你争我抢现在也只能彼此安慰。

苏燕是有苦说不出去,无端被扯进这样的无妄之灾里,几次想去和那领头的人解释,对方都不予理会,反说她是诡计多端。苏燕彻底没法子了,只盼着届时他们中能有个讲理的人。

此处离相州还有些距离,这些人对叛军恨之入骨,自然对李骋的妻儿也没有好脸色,想喝碗水都要好声好气地去求。苏燕怀里的孩子哭闹个不停,她又不是孩子的母亲,哪里来得奶水去喂,迫于无奈只能去问他们有没有羊奶,非但没给孩子要到吃食,反被调戏羞辱了一番,气得她话都说不出口。

好在经过附近城镇的时候,苏燕和其他几人商量了一番,将身上藏着的簪钗玉石都凑了出来,拿去奉给脾气稍好些的领军,这才给饿到哭声都没气的孩子换了些羊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夜里睡不好,醒来后人也没什么精神,整日里幽怨着一张脸。分明不是她的孩子,偏生所有人都当她是这孩子的阿娘,李骋将她祸害惨了,她还得给他照看着女儿。

苏燕又气又无奈,总不能把这孩子给扔了。她甚至觉得上天冥冥之中就是要责罚她,因她残忍地杀了自己的孩子,才要承担一个为人母的痛苦,为一个不属于她的孩子去低声下气。

作为战俘要跟着军队赶路,没有人会因为她们疲累不堪而让她们停下歇息。即便苏燕算是耐性十分好的人了,也一样累得腿脚酸疼,其他人更是哭着不肯再走,直到马鞭子挥下去才老实。

等他们到相州附近的时候,接应的兵马也到了,城墙上都是风干发黑的血,地上堆积着还未清理干净的尸体,蚊虫围着逐渐腐烂的尸身乱飞。苏燕屏住呼吸,正别过头去,便听到身后有人忍不住作呕的声音。

相州在河北道的地位非同凡响,相州刺史是望族出身,二十年前也是抗击胡虏的名将,如今又一次挡住了南下的叛军。长史得知李骋的家眷被俘,便去给刺史禀告此事。

之所以此次能轻易将李骋击退,正是因为后方来了援军,前后夹击之下灭了两万余人的叛军。刺史与郡守为了时刻注意动向,都搬去了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连从长安远道而来的徐墨怀也不例外。

长史将俘虏的事告诉刺史后,他又去了营帐中与将军们商讨,徐墨怀也在其中。虽说他熟读兵书,但行军作战之事毕竟非他长处,他仍要谦逊地与人请教,因此军中将士们对他的评价极好。

得知俘虏了李骋的家眷,几位将军也没有丝毫喜悦,谁不知道李家在叛乱时连留在长安的姊妹妻母都丢下等死了,何况是几个不值一提的姬妾,便是将她们都熬成了肉羹给李骋送去,他都能笑着喝下一碗。

徐墨怀并不认为李骋会因为几个女人的死有丝毫触动,很快便听骠骑将军提议道:“不如阵前将她们杀了鼓舞士气,也好震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

徐墨怀摇头。“此事易落人口舌,倘若李骋不顾妻儿性命攻城,叛军只会当他是非分明,以大局为重。”

“陛下的意思是发配军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安分的人打死事,剩余的发配奴籍。”

徐墨怀说完后,长史便着手要吩咐下去了,临走前又突然被徐墨怀叫住。

“先等等。”他顿了顿,似是在酝酿着如何开口。“你去问问她们有从幽州来的,可曾见过一个姓苏的女人,亦或是一个不会说幽州话的外乡女子,约莫十八九的年纪。”

众人心中疑惑,又不敢多问。长史带着话去找人,几个女子抱团缩在囚车里,有些被冻到脸色发白,每个人都仓皇不安地看着他。

长史将徐墨怀的话叙述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应声,其中一个扯了扯苏燕的衣裳,小声道:“嫣娘,你也不是幽州人,该不会是找你的吧?”

苏燕心中正忐忑,闻言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嗓音道:“不许胡说。”

她心脏跳得飞快,在长史问完话后连呼吸都放轻了,压低头不想让人注意到她。

还有谁会打听她的踪迹,这世上除了徐墨怀,有几人能阴魂不散地死缠着她不放。

苏燕挣扎着不知该如何做抉择,她当然不愿背负李骋姬妾的名头被发配奴籍,可她要是落到徐墨怀手上,他必定会怀恨在心,要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最终也没有一个人联想到苏燕身上,纷纷摇着头说没见过,听说不杀她们也松了一口气。

苏燕的发髻散乱,低头时额发遮住了大半面容,缩在几个面容艳丽的女人中显得不算打眼,长史也没有注意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多久,对她们的处置也出来了,苏燕她们会被送往别处做苦力。

出军营的路上,一队人从她们身边经过,苏燕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侧身与人说话,立刻压低头,任由发丝遮住了脸颊。而她怀里的孩子却被这脚步声惊醒,开始扯着嗓子嚎哭起来,苏燕连出声都不敢,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安静下来。

好在没有人会留心几个被俘的女人,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根本不会屑于多看她们一眼。

苏燕她们被带着离开,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未有人前来阻拦。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怀里的孩子哭声也渐渐小了。

正当此时,脚边突然一声乍响,一支箭矢狠狠钉入了苏燕脚边不到三尺的位置,激起地上的尘灰砂石。苏燕看过去的时候,箭羽还在微微晃动,箭头没入泥地,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

倘若她方才偏了一步,便有可能会死在这支箭下。

然而她甚至不敢回头看是谁射出的箭。

其余人的反响比苏燕要大得多,纷纷惊叫着往一边闪躲,苏燕抱着孩子浑身僵硬,也想挪动步子,就听远处传来一道压抑着怒火的人声,阴冷残酷到令她脊髓发寒:“再往前一步,下一箭便会刺穿你的脑袋。”

第67章

徐墨怀站在离苏燕很远的位置,他怒气冲冲地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立刻便又停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在听到孩童的哭喊声后,他微微一侧目,看到那个低着头,被头发遮住大半面容的女人时。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花了眼。短暂地不可置信后,冲天的怒火席卷了他的理智,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冲过去将那女人的脸掰过来,看看究竟是不是那个戏耍他的狠心女人。

那人是李骋的姬妾,她还抱着一个孩子,徐墨怀宁愿只是自己看错了人。

一旦离开了军营,这些女人就会一辈子为奴为婢。

比起其他神色仓惶或悲戚或绝望的女人,她只低垂着头,肩膀有些瑟缩,像是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以免会被人注意到,却不知这样只会让人愈发难以忽视她。

这样愚蠢,又这样熟悉。

徐墨怀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远去,仿佛自己也被撕扯成了无数个碎片,一部分在叫嚣着杀了她,一部分则心软地让他忘记这个人。

徐墨怀站在原地等着,他相信苏燕应当是看到了他,他想等苏燕来向他求情,无论她编出什么拙劣的谎言,只要她转过身,他便暂时留下她的性命。

徐墨怀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似乎还不到一个时辰,却漫长到足以让他狂躁得想将苏燕碎尸万段。

正当有人疑惑为何徐墨怀脸色越来越差的时候,他忽然快步走到一边翻身上了马,而后又命侍者为他拿来了弓箭。本以为徐墨怀是心血来潮要去武场,却发现他竟是朝着军营的出口处去了。

徐墨怀赶到的时候,几个女人就要随着其他战俘被压去处置了,离军营的出口只有一小段距离。

那样多的人,他偏偏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坐在马上绷直了身子,铁青着脸望向她,眼中好似烧着熊熊的火焰,他拿起弓,又狠又决绝地对准了女人的后脑,只要他一松开手指,这支箭矢就会在一瞬间射穿她的头颅,从此他再也不需要为这样一个女人烦扰,她死得干干净净,正好遂了他的意。

徐墨怀想要松手,手指却僵住了一般,让他怎么都做不出这个动作。

他的手抖了一下,箭射偏了,没有伤到苏燕分毫。

人群如受惊的池鱼一般分散开,唯独险些被他杀死的女人没有回头,似乎还想往前再走一步。

徐墨怀气急,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眶都憋得发红,怒而喊了一句。

他紧握着手里的弓,手臂还在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后,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翻身下马朝着苏燕走去。

众人都又惊讶又疑惑地望着他和苏燕,侍者们很快便知趣地带走了他们。

苏燕听到背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脏就像被放在地上一下一下地踩。她一直都怕死,她也害怕受到折磨。

徐墨怀见她连转身都不敢,一时间怒极反笑,恶狠狠道:“你胆子不是大吗?怎么如今连看朕一眼都不敢了?”

苏燕怀里抱的孩子似乎是被他的声音吓到了,又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嘹亮刺耳,苏燕心中一慌,有些怕这个孩子把徐墨怀惹烦了,会被他丢地上摔死。她硬着头皮拍了拍女婴,将小指放到她嘴里让她吸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显然也看到了她的动作,孩子的哭声让他心里突然颤了一下,除了愤怒以外,更多的是一种遭到背叛的耻辱感。

他好似被这画面刺痛了一般,后退了两步,忽然转身道:“把她给我带过来。”

徐墨怀转过身回到自己的营帐,他走得又急又快,以至于背影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燕愁着一张脸,抱着这个孩子更觉得头疼,如同抱了一块烫手山芋。

她十分相信,徐墨怀方才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等苏燕被带到了徐墨怀的营帐外,薛奉正从不远处走来,看到苏燕后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看到她怀里的孩子,目光逐渐转为惊愕,正当他想发问的时候,营帐内传来徐墨怀带着暴怒的声音。

“还不快滚进来!”

苏燕犹豫了一下,把孩子递给薛奉,小声恳求道:“你先抱着她。”

薛奉也不敢接,她心一横,把孩子直接塞到他怀里,而后才走入营帐。

苏燕一进去便对上了徐墨怀怨愤的双眼,心都跟着颤了一下,也不敢再靠近了,生怕他攥紧的手指下一刻会出现在她的脖颈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你想好怎么与朕解释了吗?”

徐墨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苏燕本来心中都是畏惧,此刻走到他面前,反而突然平静了,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孩子不是我生的,你去问一问便知道了。”

她一开口,嗓音还是从前一般,温柔却又倔强,带着点无可奈何。

徐墨怀紧绷的神经忽然间便松软了,他盯了苏燕一会儿,如同要把她吞到腹中一般,目光恶狠狠的。

苏燕说完后,徐墨怀没有回应她,而是背过身去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就这样重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将她一把扯过,直接按到了书案上。

苏燕被磕得发疼,忍着没吭一声,就感觉到徐墨怀正抓着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发疼。

“你成了李骋的女人?”

他的语气像是疯了一般,与此同时,他的手落到了不可言说的位置,重重按了下去,苏燕闷哼一声,脸色骤然一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跟李骋混在一起”,他的语气似癫狂了一般。“你竟敢背着朕与李骋欢好,你是不是早就意中他了,是不是一直背着朕与他私相授受。”

他的手上更用力,苏燕开始不安地扭动。

“我没有,这都是些误会,你……陛下,陛下!”

徐墨怀不由分说将她翻过身,五指落在她的颈项上。

苏燕的脖子很细,血管十分明显,他将手指收紧,仿佛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流过。

“你骗朕多少次了,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的鬼话吗?”他抽出手指,将手放在苏燕的小腹上,盯着她含泪的双眼,面无表情道:“苏燕,你杀了自己的孩子,可曾有过半分愧疚?”

苏燕没想到徐墨怀会发现这件事,目光有片刻的惊愕,徐墨怀看到她的神情,立刻笑了起来。

“薛奉!”他大喊一声,营帐外的薛奉闻声立刻走入。

苏燕整理好自己被扯乱的衣裳,紧接着就见徐墨怀瞥了眼薛奉手里的女婴,目光中带着厌弃与嫌恶。

“你杀了这个孩子,朕便饶你一命。”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着徐墨怀冷漠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勾起一个带着恶意的笑,近乎残忍地说:“怎么了,你杀死那个孩子的时候,不是做得很好吗?”

徐墨怀的话是淬了毒的匕首,一点点剜着苏燕的旧伤口。

她面色苍白,小声地求他:“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跟李骋什么都没有……”

他冷笑:“自己的孩子都能杀,旁人的又有何区别?”

第68章

徐墨怀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在刺着苏燕,逼得她几乎要疯了,终于忍不住对着他喊:“那你杀了我,既然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就让我死。等我死了化成鬼我也不放过你,要你日日夜夜都不安稳。”

徐墨怀眼中染了猩红,猛地掐住了苏燕的脖颈,随着他五指收紧,苏燕的面色也越来越红,最后他却忽然一松,侧过身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仍死死地瞪着她。

薛奉想去查看一番,奈何怀里的女婴突然开始嚎哭,徐墨怀抬起脸看了那孩子一眼,紧抿的唇上隐约露出一抹猩红。

“我待你何处不好”,他嗓子莫名有些哑。“你杀了我们的孩子,私逃出走,去做李骋的女人。”

最后一句他说得格外用力,几乎要将牙咬碎一般。

“你待我何处不好?”苏燕听到这句话,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你还记得孩子怎么来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日至今是她的噩梦。

苏燕的发丝散乱,跪在地上有些迷茫地回想那些往事。

她还以为这些都过去了,明明在幽州她过得很好,为什么忽然间就成了这样?

“你欺辱我,看不起我的出身,为什么还要我给你生孩子?他以后也会跟我一样被人看不起,他在宫里会受人欺负,你会像责骂我一样责骂他。”苏燕的手指扣在地上铺着的绒毯上,回想到被徐墨怀强迫的那一晚,她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身体发寒。

她还没忘记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是如何拖着她,任由她指甲都劈开流了血,男欢女爱或许真的会快活,可她只感受到了疼。他的齿痕留在她的前胸,那处泛着血丝,她疼得要喘不过气,还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那也仅仅是你庸人自扰,我分明还什么都没做过。”徐墨怀看到苏燕的眼神,嗓子忽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干涩得有些发疼。“你根本不曾想过与我有孩子,是你不愿意。”

苏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小声说:“我有想过。”

徐墨怀抬起头,看到她眸光黯淡,神情中带着灰败与低落。“我从前想嫁给你,不用再过苦日子,相夫教子地过一辈子,我想过的。”

“什么时候?”他其实心里清楚,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次。

“是很久以前。”就跟梦似的,那个时候她还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整日里只会挖草药和锄地放牛,第一次见着一个神仙般俊俏的男人,懂得多性子也好,还会给她讲自己不懂的东西,那样好的人,她怎么会不喜欢,怎么会不想跟他过一辈子呢。

“好不好,我自己说了才算”,她没什么底气,语气却倔强。“就算你是皇帝,你说了也不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良久后,徐墨怀唇间溢出一抹冷笑。“苏燕,你跑了一年多,本事长了不少。”

他说完后立刻起身出去,营帐外的冷风吹进来,苏燕抱着膝盖,愣愣地出神,期望这是一场很快便能醒来的梦魇。

徐墨怀离去后不久,有人往营帐里送了干净的衣裳和热水,支了一个屏风让苏燕擦洗身子。

营帐外的寒风吹得帐子呼呼响,徐墨怀离营帐不远,只是一直没有再走进去。徐伯徽从城外回来不久,听闻了徐墨怀白日里突然动怒要杀了李骋的姬妾,立刻去找他询问缘由。

他去的时候,却看到徐墨怀站在离营帐十步之遥的位置站着,冷风吹得他袍角翻动,额发也有些散落,但他却好似一个石像般一动不动。

“皇兄?”徐伯徽唤了一声,徐墨怀黑沉无光的眸子缓缓看向他。

徐伯徽疑惑道:“皇兄有什么烦心事?“

“你来有何事,尽管说罢。”徐墨怀心中焦躁,又带着一种沮丧感,他已经派人去查过,的确是李骋逼迫苏燕,二人之间并未有过什么,孩子也与她无关。只是听到苏燕的话,他心里忽然有种近乎为沮丧的情绪。就好似如今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其实在从前已经有人给过了他,只是被他弃之如履……

徐伯徽守了好几天的心事,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说,直到今日终于憋不住了。“我想求皇兄一件事,若等这次的战事平息,便让我驻守边疆,我不回长安了。等找到阿依木,我便与她结为夫妻。”

“她是胡姬。”徐墨怀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靖安定之时,胡姬便被人轻视,何况如今正值战乱,只怕要更加受人白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伯徽的表情很认真,想起阿依木的时候,目光也变得温和。“胡姬又如何,既然是我的心上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珍宝。她不卑贱,她比所有人都要好。”

徐墨怀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士族极重门第,徐伯徽也是皇室血脉,为何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朕看你是疯了。”

徐伯徽也不反驳,他说道:“大抵是吧,我以为自己能忘了她,只要她过得好即便不在一起也不打紧,可没了她我日夜睡不好,想她想得快疯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望皇兄成全。”

徐墨怀看着徐伯徽,手指紧握成拳,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丝嫉恨。他以为徐伯徽也是一样,世上本该有贵贱之分,无人能将尊卑丢弃不顾,谁会甘愿伏低身子,只为了一个卑贱到不值一提的女人。

他自诩做不到,世上也无人能做到。

偏偏徐伯徽这么做了,他喜欢了一个胡姬,还视她为珍宝,岂不是让天下人为之耻笑。

“蠢货。”他刻薄地评价道。

徐伯徽坦然接受,反问他:“皇兄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他紧抿着唇,冷着脸不想看他,权当做是默认。

徐伯徽高高兴兴走了,徐墨怀盯着营帐中微黄的光晕,犹豫半晌,缓步走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发丝披散而下,落满了肩头,她正拿着一块帕子擦拭微湿的发尾,听到响动后回过头看他,目光中还是有着令他烦躁的畏惧。

他是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苏燕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奴婢,他不会同徐伯徽一般愚不可及。

徐墨怀走过去,将苏燕直接提起来推倒在床榻上。

苏燕反应极快地要爬起来,被他抽开腰带绑住双手,衣带松散,身上忽然一重,她感受到一股沉痛,没有任何温情,徐墨怀在她身上动作了起来。

苏燕咬牙一声不吭,任由他如何折磨都紧闭双唇,不像是男欢女爱,而像是在跟他做什么斗争。

徐墨怀卖力地折磨她,苏燕冰冷的身子逐渐发热,皮肤微微泛红,起了层薄汗。徐墨怀的身子很热,呼吸也乱了,他低下头亲在她唇角,动作轻柔,嘴里话却是冷硬的命令。

“苏燕,张嘴。”

苏燕红着脸,眸子里泛着水光。

“狗皇帝,你去死吧。”

徐墨怀面色僵了一瞬,更为用力地折磨她,换着法子去逼迫她求饶。

苏燕连哭都是闷声的哭,无论如何都不肯遂他的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折腾完以后,苏燕身上汗涔涔的,嗓子也干哑得厉害,徐墨怀将她拥在怀里。一直到他呼吸趋渐平稳后,苏燕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腰腿都酸痛难忍,她套了件衣裳,想去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发现茶盏中是空的,无奈下只好悄悄走出了营帐,与守在营帐不远处的薛奉说:“我想喝水。”

“陛下呢?”

“他睡着了。”

苏燕看到远处燃着火堆,有些人正围在火堆边烤着什么,她又说:“有吃的吗?”

薛奉立刻就知道了她的意思,顾念着徐墨怀被吵醒了会发怒,便让她跟自己去一边填饱肚子再回去。

苏燕出来的时候穿得不多,薛奉让她坐在火堆边,给她递了烤熟的羊肉,上面洒了些粗盐。她全部都吃完了,又喝了一大碗水,这才裹紧衣裳慢悠悠往回走。

才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神色仓惶的徐墨怀,他朝着四处看,似乎在找人,等目光落到苏燕身上的时候,立刻怒气冲冲地朝她走过来。

“你又想去哪儿?”徐墨怀的眼神有些可怕,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我问你话,你要去哪儿?”

苏燕没吭声,别过脸咳嗽了两下,徐墨怀面色森冷,将外袍解下给她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还在生气。“没有朕的允许,你胆敢离开,朕便打断你的双腿。”

苏燕愣了一下,忽然一股委屈涌上来,气得她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抬手要去擦,却有一只手比她快了一步。

她狠狠一巴掌将那只手抽了下去,清脆的一声响,将那只手直接打出了红痕。

“你去做什么?”他似乎冷静了一点,语气也没有方才的咄咄逼人。

苏燕依旧不理他,只想给他几个耳光。

薛奉提着一壶温好的热汤跟过来,望见这一幕,欲言又止地不敢上前。

第69章

苏燕兀自委屈地掉眼泪,徐墨怀看到她好好地站在面前,心中的不安和焦躁才缓缓退去,扭头看到薛奉手里提着一壶还在冒热气的汤羹,隐约明白了苏燕方才是去做什么。

他手上松了一些,拉着苏燕要往回走,她甩开他的手,将身上的外袍扯下来丢给他,自顾自地走。

徐墨怀难得没有同她计较,上前将外袍又给她披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这回苏燕仿佛在与他较劲,非但不接受他这点罕见的好意,还又一次将外袍扯下来,直接丢到地上,发泄一般地狠狠踩了几脚,不像是在踩一件衣裳,像是在踩徐墨怀本人一般。

他面色沉了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将外袍踩得都是灰。苏燕将他的外袍又踢又踩,做完这一切后立刻便转身要走。

徐墨怀走过去将她抱起来,苏燕挣扎着拍打他,脸上泪痕还未干,眼眶都是红的。

“苏燕!”他警告地呵斥了一声。“你信不信朕再将你捆一晚上。”

苏燕手腕上还留着被勒出的红痕,听到这话后果真犹豫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却没敢再对他动手。

薛奉提着一壶热汤跟在后面,见两人进了营帐后才松了口气,想着索性将汤羹给旁人喝了,紧接着没一会儿,徐墨怀又掀开帘帐出来,阴着脸说道:“方才为何不叫醒朕?”

薛奉无奈道:“陛下近日一直不曾好好歇息过,属下以为这种小事不需要打搅陛下。”

“日后苏燕无论要什么东西,都需要禀告给朕,她去了哪儿,要做什么,必须让朕知道。苏燕去何处,须得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倘若她半个时辰不见踪迹,看守之人便给朕以死谢罪。”徐墨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显得格外冷酷,连薛奉听了都心中一跳。

苏燕一年前失踪,刺客被以极刑处死,当日负责护送的侍卫也都陆陆续续地死了。徐墨怀表面看着与从前无异,行事上却更加暴戾多疑。倘若苏燕再跑一次,他多半又要性情大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薛奉应下以后,徐墨怀突然说:“给朕吧。”

他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徐墨怀指的是他手里的汤羹。

徐墨怀接过以后,又一次回到了营帐中。

营帐里有一个铜盆,炭火忽明忽暗,苏燕裹着一张薄毯坐在一边儿,徐墨怀进来了也没有反应。

他将汤羹倒入瓷碗递给苏燕,语气轻了几分,颇有些求和的意思。“方才是朕一时心急,说得有些重。”

苏燕嗤笑一声,讽刺道:“陛下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要死要活都是一句话的事,打断两条腿又算得了什么,便是陛下现在要杀了我,也是对我的恩赐,我感激不尽。”

他将瓷碗放下,捏住苏燕的下巴摩挲了几下,眼神里看不出半点温情。

“你这张嘴倒是越发惹人心烦,朕算是看明白了,你不肯服软也罢。即便你再不情愿,也一样要留在朕的身边,你若想跑,可以打断你的腿,你若这张嘴不听话,朕还可以给你灌一碗哑药,让你安分些。”

苏燕瞪着他,眼里就像是燃了一簇火焰,跃动着光亮。

徐墨怀望着她倔强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提醒道:“你倒是有情有义,竟还不忘记马家村的张大夫。”

她怔了一下,随即怒道:“你把张大夫如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笑了一声,温声道:“这便要看你了,朕总是待你心软,可换了旁人便不同了。总归他也瞎眼瘸腿的,再少条腿少只眼睛,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苏燕的指甲掐着掌心,气愤又绝望地质问道:“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你不怕遭报应吗?”

徐墨怀定定地看着她,缓缓道:“朕不信鬼神,倘若世上当真有报应,便尽管来寻朕。”

“苏燕,把汤喝了。”

她瞥了徐墨怀一眼,颤栗地端起瓷碗,小口地喝着。鲜美的汤羹到了嘴里也没了味道,她心里只剩一股无望感,原本在幽州所期冀的往后都成了泡影,前路又变得窒息而灰暗。

她喝了没几口,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往碗里掉,徐墨怀终于看不过去了,一把将汤碗夺下来,重重地放在桌上,不悦道:“若不想喝便不喝,哭什么?”

苏燕也不敢吭声,徐墨怀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一阵烦闷。

“把脸擦干净,不许哭了。”他斥了一声,命人端来热水给她洗漱。

等她擦拭完,自觉躺回了榻上,徐墨怀合衣躺在她身侧,伸手将她揽到怀里。

闭眼之前,徐墨怀又将苏燕抱紧了些,感受到苏燕的体温,他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夜里他又醒了一次,睁着眼听苏燕匀缓的呼吸声,就那么看了许久,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良久后他才再次闭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北方战乱未平,李骋又搬来了援兵,胡人高大勇猛,在战场上极难对付,几位将军都在他们手上吃过亏。

徐墨怀一早便领兵应战,苏燕醒来的时候,营帐中只剩她一人,她起身换了衣裳,正要走出去看看,就被营帐外的一男一女两个侍从给拦住了。

“苏娘子要去何处?”

苏燕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去解手,不成吗?”

女侍卫面无表情道:“属下会随苏娘子一同去。”

苏燕也不想为难她,任由她跟着,紧接着无论她做什么,这两人都要看着她。倘若她在营帐中待着什么也不干,女侍卫便在营帐内守着他,另一人则在营帐外。

她想找人问清楚,徐墨怀将那个孩子给送到哪儿去了,虽然是李骋这个混账的女儿,但好歹也算是她看着出生的,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何其无辜。

得知薛奉留在军营中,苏燕便去问了几个人,想找到他在何处,当她问话的时候,竟看到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中,其中一人正拿笔写着什么。

苏燕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侍卫显然从前也没干过这档子事,被她问起后,神色也有些不自在。“是陛下的吩咐,倘若陛下不在,苏娘子的言行皆要禀告与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欲言又止,勉强将不能宣之于口的不满压了回去。

等她辛苦找到了薛奉,他才说孩子被暂时给了军中的营妓养着。军营中没什么女人,自然也没有奶水可以喂养她,能留着孩子一条性命已经是仁慈。等战事结束,多半还要将这孩子打入奴籍后送走。

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若不是这孩子哭得嘹亮,让徐墨怀多看了苏燕一眼就此认出了她,此刻这孩子早被丢去自生自灭了。

除此以外,薛奉也不肯告诉苏燕更多的东西,两个侍从也不许她跑到营妓那边儿去。

军营中没人敢随意和苏燕说话,看守她的人除了必要之外,也一应不理会她。仅仅过了五日,苏燕便憋得心中烦闷不肯。

第七日后,叛军再次被击退,所有人回军中修整。

薛奉隐晦地提议让苏燕去迎徐墨怀回来,被她冷笑两声给呛了回去。

她缩在营帐中睡觉,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急着要进来,忽然便被拦住了。

“我要见皇兄,你拦我做什么?”

苏燕披上外衣,掀开帘帐往外瞧了一眼,终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徐伯徽眼前一亮,指着苏燕道:“你怎么在这儿?我还当你真的死了,皇兄何时将你藏在这儿的?连我都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想不起来他的名字,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安庆王世子,你竟将我给忘了?”徐伯徽身上穿着甲胄,上面沾着未干的血,带了点隐约的腥气。

苏燕不由地想起李骋,心中升起一股抵触,往后退了一步。

“皇兄方才急急忙忙回来,应当早就到了,怎么不在营帐里?”

苏燕摇了摇头,正要说自己也不知道,就听见一人忽然说道:“苏燕,把衣裳穿好了再出来。”

徐墨怀沉着脸快步走近,将她的外袍裹紧后推回了营帐里。

徐伯徽还在惊疑地说:“皇兄你方才是去换衣裳了?”

苏燕这才注意到,徐墨怀从战场上回来,却穿了一身常服,冰冷的甲胄已经被他脱下了。

他不耐烦地轰走了徐伯徽,走进帐中倒了杯茶水。

苏燕注意到他的鞋靴上还沾了点暗色的血迹。

他招了招手。“燕娘,你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走过去,他盯了苏燕一会儿,眼中布满了血丝,显得疲惫至极,眼睑下也泛着青黑,也不知多久不曾歇息。

他靠过去,头埋在苏燕的颈间,缓缓地呼吸着。

“别动。”

她说道:“有些痒。”

徐墨怀抱着她闷笑了几声,也不理会她的不满。

第70章

徐墨怀大概是真的累极了,在苏燕的身上靠着睡了过去,她肩上压着这样沉的一个人,难免觉得酸痛,稍稍动了一下,想调整一个姿势,徐墨怀便醒了。他皱了下眉,不满地轻哼一声,大概是终于察觉到苏燕的不适,索性抱着她到榻上去睡。

苏燕白日里已经睡够了,此刻一点也不困。“我不想睡。”

徐墨怀给她的回答是将她抱得更紧。

她本来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最后竟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地有了困意。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军中燃起了篝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起身整理好了衣着,给苏燕裹好一件厚厚的斗篷。相州也冷得不像话,夜风就像刀子似的。军营里没什么女人的衣裳,徐墨怀的斗篷裹在她身上,将她遮的严严实实,仅露出脚面。

“今日打了胜仗,李付的二子被一死一伤,叛军也死了两员大将,将士们要庆祝一番,你若想去看看便去吧,不要乱走。”

他不忘强调:“不要失了礼数给朕丢脸。”

她不情不愿地应了。

夜里的时候将士们聚成一堆,围着高高堆起的篝火。

柴火被烧得噼啪作响,炸裂的火星子四处飞溅,苏燕也不敢坐得太近。徐墨怀的斗篷一看便贵重得很,若是给他烧坏了,免不了要被他冷嘲热讽一番。

徐墨怀回了军营后,跟在苏燕身边的两个侍卫依旧寸步不离。

她坐得有些远,没有同将士们坐在一起,军营中除了将士们,还有少见的几个女人,是几个将军的家眷,他们四处打仗,有的会将妻子带在身边,有些则在军营另纳了美妾。

她们看到苏燕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拿着笔随时要记录什么的模样,便不敢随意向苏燕搭话了。

徐墨怀要犒劳军中将士,还要去安抚伤兵,苏燕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想早一些回去,恰好撞见了白日里的徐伯徽,他的甲胄也换下了,穿着一身圆领袍,好似又成了长安时意气风发的小郎君。

“苏娘子,你怎么在这儿?”徐伯徽问道。“你方才过来的路上,可有瞧见一个湖绿的手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摇了摇头,徐伯徽叹口气,说道:“罢了,夜里不好找,估计是让谁给捡去了,等明日我再问问军中的人。”

徐伯徽说完后又好奇地打量着苏燕,问她:“皇兄怎么都不肯与我说你的事,你究竟是怎么跑到军营来的?当初都说你病逝,怎得你又活了过来?”

苏燕不想给徐墨怀留什么面子,坦然道:“因为我没死,我跑了,如今又被捉回来了。”

她答得理直气壮,以至于徐伯徽听到真相还愣了一下。“皇兄待你这般好,你为何还要跑?”

“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世子又明白多少,我出身低,陛下根本瞧不上我,不过是拿我当做消遣罢了。”

徐伯徽皱起眉,语气竟颇为严肃:“出身低又如何,为何便断定皇兄不是真心喜爱你。”

苏燕觉着自己与徐墨怀之间的事,果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敷衍道:“难道世子能与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真心相爱不成?”

“我自然能”,徐伯徽答得没有半分犹豫。“我的心爱之人是个回鹘女子,等战事了结了我们便长相厮守,再也不回长安。”

苏燕疑惑道:“我记得你成亲了。”

在她还未出逃的时候,就听徐墨怀隐约说起过,安庆王世子风光大婚,难不成是记错了?

徐伯徽的脸色果真变了一下,似乎是觉得难堪,也不愿多提这件事,只说:“此事非我所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既然已有妻子,何谈与心上人长相厮守?”胡姬卑贱这一点,连苏燕都知道,长安的权贵倘若有谁想将一个胡姬迎回家门,即便是做妾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

苏燕实在不懂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看着情深义重,倒像是只会嘴上说说的负心汉。

“我自有苦衷,过阵子将她找回来,我们便能好好的。”徐伯徽坚持道。

苏燕不清楚徐伯徽的事,很快他匆匆走了,似乎还想再试着找找他的手串。。

此刻众将士们都在围着篝火喝酒庆贺,苏燕想趁着此时去看一眼阿媛的女儿。身后两个侍者想劝她不要去,苏燕便说:“我会自己和陛下说清楚,我不进去,站在外面让人把她抱过来看一眼,问一问她过得如何。”

她抱着那孩子许久,到底是有情分在,何况她也是一个差点就成了母亲的人,少不了在这孩子身上寄托些自己的心思。

苏燕朝着营妓们的住处走了一段路,正好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喊声,男人抓着她的头发,将衣衫不整的她从营帐中拖拽了出去,而后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女子直接朝着一边歪过去,半晌没有直起身子。

他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什么,总之都是侮辱人的话,苏燕也没能听懂,她看得心惊肉跳,在男人又要动手的时候冲上前拦住了他。

那人身上有酒气,大概是气昏了头,下意识将苏燕当成了营妓,还想对着她一脚踹过去,被跟着苏燕的侍卫直接掀翻在地,见到自己冲撞了贵人,男人爬起来连忙赔罪,被侍卫赶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寒风凛冽,女子被冻得发抖,苏燕把袍子解下来披到她身上,微弱的火光映照下,女子的头发泛着枯叶一样的色泽。

她瑟缩着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中露出她仓惶无措的脸。

苏燕身后的侍卫提醒她:“苏娘子,她是胡人。”

既是胡人,也是军中的营妓,是再低贱不过的存在了,这场叛乱因胡人而起,军中将士对胡人都有怨气,遇到一个胡人长相的营妓,必定是往死里折磨。

苏燕没有理会,问她:“你还能站起来吗?”

虽说是胡人,却有一口连苏燕都自愧不如的金陵洛下音。

“能起来。”

她站起身和苏燕道谢,想将身上的斗篷还给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嫌脏,我可以给你洗干净。”

“不用了。”

长安有很多胡人,苏燕从前也是跟着胡人的商队去的长安。

“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是有一个女婴吗?她怎么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姬说道:“你说的女婴,她如今被周娘子她们照料着,我也不大清楚,她们不让我碰。”

她嘴唇上有干裂的伤口,望着苏燕的目光都带了点不安。

“你怕我吗?”苏燕问她。

胡姬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长安的贵人都瞧不起胡人。”

苏燕摇头,说道:“我不是贵人,长安的贵人也瞧不起我。”

“多谢你,你跟他们不一样”。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嫌弃我是胡人吗?”

“我从前去长安就是胡商带着我去的,路上他们还给了我东西吃。”

她喃喃道:“长安……我知道,我从前也在长安。”

苏燕和她道别的时候,她还坚持着说:“我会洗干净还给你。”

等苏燕回到营帐的时候,徐墨怀正在营帐前等她,看到她回来,立刻牵过她冰凉的手,不悦道:“斗篷去哪儿了?”

他想到什么,语气突然凶狠起来。“你是扔了还是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1章

苏燕也没想到徐墨怀会问这种话。

“方才借给了旁人,下次让她还回来就是了。”

“借给了谁,男人?”他不悦地皱起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燕解释道:“是一个营妓,她衣衫不整被冻得发抖,我才将斗篷给她盖上了。”

徐墨怀闻言立刻道:“谁让你到那种地方去的?也不怕污了自己的身份。”

苏燕被训得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反问道:“我是什么身份?”

他突然便沉默了,薄唇紧抿成一个冷冽的弧度,仿佛下一刻嘴里就要冒出些刻薄伤人的话来。然而直到苏燕都有些忐忑了,他也没说话,只是拉着她走入了营帐,将她冰冷的手握紧。

营帐里很暖和,铜炭盆边搁了一壶酒和一小碟洒了椒盐的羊肉,一旁放着捣碎的茱萸。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苏燕坐在炭盆边喝了一口热酒,腹中好似有一团火烧了起来,一直烧到五脏六腑,最后热度蔓延到全身。她小口小口地喝着,不知不觉脸颊也在慢慢地开始发烫。

等徐墨怀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壶酒已经被苏燕喝去了大半。她的面上染了团红云,也不知是被烤得发热,还是真的喝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许在这里睡。”徐墨怀拍了她一下,想让她去榻上睡。

苏燕眼睛倒是澈亮,看不出有要醉的意思,徐墨怀担心她踉跄着一头栽倒火盆里去,想伸手将她给捞起来,谁知却被她给狠狠地拍开了。

“狗皇帝,不许碰我!”

徐墨怀手上一僵,停在半空中良久,缓缓扯出一抹冷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方才说什么?”

苏燕捂着发烫的脸,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钻到了被褥中,动作笨拙得像是一只往土里拱的地鼠。

徐墨怀僵站在原地,一身怒火无处发泄,几乎想将她从榻上拖下来教训一顿。他平复了好一会儿,坐在书案前看书,强忍着想将火气压下去。然而听着身后人的呼吸和醉酒后的呓语,他愤而将书狠狠一掷,起身朝着床榻走去,想要将苏燕叫醒后给他认错。

然后等他走到榻边,却发现苏燕没有脱衣裳,裹着被褥只露出小半张脸,黑发像是绸缎似地铺开。他动作一顿,在床榻前来回踱步,阴沉着脸盯了她半晌后,俯身将她的鞋靴给脱去,回到书案前继续看书。

——

次日苏燕醒来,对昨夜的事显然已经没了多少印象,面对徐墨怀一大清早的冷脸也不觉有异。

她坐在书案边喝着肉羹,将徐墨怀的书垫在了碗下,他瞥了一眼,丢给她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说道:“将这些字抄下来,有一处错漏,今夜便别想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觉得莫名其妙,更不懂他哪里来得火气,然而再憋屈,也只能闷声接过,坐在一边拿着笔照着模样临摹。

虽说她也试着在读书写字,却也是识字有限,徐墨怀丢给她的这张纸上,没有一句她能完整地念出来。

等她抄过一遍停下后,徐墨怀冷声道:“继续抄。”

“还要抄多少遍?”苏燕疑惑道。

徐墨怀凉凉一笑。“抄到你知道错了为止。”

“我又做错什么了?”

“自己想。”

苏燕反复想自己究竟又做了什么惹得他不快,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两个跟随的侍从给记下来了,一句一句试探过去,徐墨怀的脸色反而更差了。

他忍了又忍,只说道:“苏燕,下次不要让朕看到你喝酒。”

她依旧不解,只当做是徐墨怀疯病又犯了,平白爱折腾人。

徐墨怀不许她停下,她便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抄着这些看不懂的字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伯徽来求见的时候,他也没有要苏燕回避的意思。

徐伯徽见到营帐中的苏燕也没有惊讶,与徐墨怀照常说着战事,随后又道:“朔州被胡人兵马围困已久,一路上兵马粮草皆被阻截,各州郡为求自保都不敢轻易派援兵去,何况林家如今失了势,不少人便想着借机踩上一脚。林照是文臣,能让朔州撑了这么长的时日实属不易,只恐城中粮草断绝,天寒地冻的,百姓们也要跟着遭殃。”

徐墨怀点头,说道:“朕心中已有了人选,虽然叛军必定早在路上设伏,只是朔州危在旦夕,再耽误下去,城中百姓恐撑不过这个冬日。”

“皇兄便让我去吧,等这个冬日过了,我必定将朔州给保住,带着晚音和林照来吃团圆宴。”徐伯徽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地说道。

徐墨怀点头应允,目光投向一边的苏燕,她还在抄那几句话,倘若前面几张纸上的字还算端正,到后面便越发潦草敷衍,几乎要努力辨认才能看出她写了什么。

徐伯徽好奇地贴近,看到纸上的字下意识念出声:“旋穹周回,三朝肇建。青阳散辉……”

他不禁笑道:“原来你在抄椒花颂?离新年还有段日子,未免太早了些。”

苏燕没听懂他的意思,却觉着有些耳熟,仿佛在何处听过,皱眉道:“什么椒花颂?”

徐墨怀轻咳一声。“徐伯徽,你该出去了。”

徐伯徽领会了他的意思,弯着眉眼笑出声,摆摆手走出了营帐。

苏燕疑惑地去看徐墨怀,却被他抱到怀里,随后便听到他说:“除夕之前,你要将这段祝词熟记下来,还要会写会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拈起一张苏燕抄录的椒花颂,嗓音沉而缓,将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苏燕脑子里的某个几乎要忘记的记忆,似乎突然就被翻找了出来,非但没有变得模糊,反而在这一刻变得更为清晰。

从前在马家村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度过了除夕,第二日清早,屋外下了雪白茫茫一片,他穿着身落拓的寒衣,站在雪地中对她念了一段新年祝词,气息交换间,口中吐出的水汽像是雨后罩住青山的雨雾,让他的眉眼在朦胧下更显英俊深远。

苏燕就是在那一刻,心脏跳得飞快,好似有一股温热的水流顺着心上的缝灌了进去。

此刻她被徐墨怀抱在怀里,听着他念着与从前没有出入的一段话,却只剩下一股悲凉感。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是在想她一个卑贱的农妇,不配听到他念的祝词,还是在心中嘲笑她愚蠢无知,连他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懂。总归不会是同她一样真心感到欢喜,不会同她一样想着,若是往后年年都能一起便好了。

“为什么?”

徐墨怀听到怀里的人忽然问他。

“就算我背下来了,又有什么用?”倘若徐墨怀真的是刻意为之,她便觉着他如今越发可笑了。

徐墨怀掰过她的脸,微低下头吻她,将不想听到的话堵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白日里徐墨怀不在营帐里,苏燕常被人监视着,便也没了四处走动的兴致。若不是薛奉说徐墨怀去马场和将军们比试骑射,她一定还会继续在营帐中呆坐着。

她并不为去看徐墨怀,她只是觉着若能瞧见他出丑,那必定是件极有意思的事。这样自负傲慢的一个人,兴许输给了谁就会将他给拖下去砍了。

苏燕走出去没太远,就瞧着寒风中一个女子纤弱的身影。她抱着一件斗篷,白皙的脸颊冻得发红干裂,看到苏燕后眼前立刻一亮。

苏燕快步朝她走过去,说道:“你怎么来了?”

胡姬将斗篷还给她,说道:“我洗过了,他们不让我过去,也不肯替我传话,我只能在这里等着你。”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脖颈上也有明显的伤痕。

苏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吃东西了吗?”

胡姬的眼睛是像玉石一样的碧色,直勾勾地看着苏燕,让她忽然有些心软。

“你要给我吃的吗?”她捏着自己的衣角,略显局促地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点了点头,拉过她。“你跟我来吧。”

第72章

苏燕抱着厚厚的斗篷,忍不住想这胡女实在太实诚了些,冬日里的水冷得像刀子似的,要洗这样厚的衣物,必定要遭不少罪。白日里非但晒不干,反会结冰冻成一大块儿,想必她夜里也架在火边烘烤,才干得这样快。

苏燕怕徐墨怀小心眼怪罪,没有将人带进营帐,好在太阳出来了,外面挖了一个大大的土坑,里面正烧着柴火,两人围在火堆边并不算冷。

她让人送来了酥酪和烤熟的羊肉,胡女吃得很急,像是几日不曾吃过好饭一般。一碟肉她都吃了个干净,酥酪也喝得见底了,苏燕又让人给她拿了干饼。

她似乎是终于饱了一点儿,吃干饼的时候没那么急了。

等她都吃完了,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一双鹿似的眼睛看向苏燕。“他们说大靖的皇帝也在这里,你是皇后吗?”

苏燕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道:“皇后怎么会是我这样的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以前是在乡下种地放牛的,什么都不懂。我这样的人要是成了皇后,天下人都会耻笑。”

胡女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说道:“你心善,长得也好看,为什么要嘲笑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因为出身卑贱,配不上那样尊贵的位置。”

苏燕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她却还是执拗地问:“皇帝喜欢你也不成吗?”

柴火烧得正旺,火星子四溅,一阵冷风吹过来,烟都朝着她们的方向飘了。

“皇帝也觉得我卑贱”,苏燕的眼睛被熏得有些发酸。“除非他疯了,不然他是不会觉得我能做皇后的。喜欢也没什么用,喜欢在他们这种人心里不值钱,我在他心底是最低贱的那一个,好多东西排在我上头呢。”

苏燕说完低下头咳了两声,说道:“我们换个地儿坐,这烟尽往人脸上飘了。”

她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胡女不知何时,竟已是泪流满面。

察觉到苏燕在看她,她立刻抹了把眼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记住你,我会为你去祈福。”

“我叫苏燕,你叫我燕娘就好。”

胡女面上泪痕未干,面上却带着点腼腆的笑。“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就给你跳支舞吧,坊间的娘子们都说我这支舞跳的最好看。”

苏燕点了点头,就见她站起身,将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一身粗布棉服实在称不上美,好在她腰肢窈窕,穿着最简朴笨重的衣裳也能跳得灵动,像只山野间跃动的鹿。

一舞跳完,她苍白的脸颊总算是有了些红晕,微喘着气和苏燕说道:“我好久没给人跳过这支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像是看出了苏燕目光中的不解,她说道:“军营里的男人又脏又恶心,我不喜欢给他们跳舞,但我不跳他们便要打骂我。”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麻木感,似乎连难过都感受不到了。“这支舞我不跳给他们,你是好人,我跳给你看。”

营妓中只有一小部分是迫于无奈卖身的苦命女子,多数是家中因罪受到牵连而被流放至此,可她是一个胡人,何来的受到牵连,看着也不像是自己图财来卖身的。

苏燕问她:“你为何会沦落成营妓?”

她站在那儿,努力挤出一个笑,眼中却是带着怨恨。

“他们说我卑贱,就让我就到这儿来了。”

——

徐墨怀从马场回去的时候,身上正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织锦圆领袍,墨发仅用一根同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他骑着马回到营帐,呼吸还有些不稳,掀开营帐后见到苏燕还在,立刻松了口气,随后侍从将一本册子递给她,又在一旁说了几句话,徐墨怀的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

他大步走进去,问道:“你今日与一营妓相谈甚欢?”

“她人可怜,我不过给她一顿吃的,说了几句话罢了。”苏燕头也不抬地答道。

徐墨怀见她半点不知错,微恼道:“你如今是朕身边的人,与一妓子亲近,岂不是有辱自己的身份,朕让人随你心意,并不是让你去丢人现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也怒了,说道:“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话,如何便扯到丢人去了。”

她想到那胡女身上的伤,语气更为不满,说道:“男人一边享用营妓的好处,一边还要轻贱她们,若说起贱,谁能比得过欺负营妓的男人。”

徐墨怀瞥了苏燕一眼,竟没有反驳她的话。

“这些事轮不到你操心。”

他说完后苏燕半晌没吭声,他回头去看,发现她正揪着衣裳,似乎是极力克制着什么。她眼里也蓄了泪水,挤在眼眶处迟迟不肯落下。

“我跟她其实没什么不同”,苏燕总觉着那些人看她,也当是如看待这胡女一般。“我是你一个人的妓子。”

徐墨怀与林馥相处时,即便是疏离冷淡,也从不会带着轻蔑,如同看物件一样地看待她,更不会羞辱林馥浅薄无知。而苏燕是实打实的粗鄙,她的确什么都不懂,分不清喝茶时的繁琐程序,认不得写字磨墨的器具,她更不懂得什么叫做仪态礼数。

“皇宫跟我没干系,我就是这样的人,与营妓混在一起也实属平常,我们都低贱粗鄙,入不得贵人的眼,只配做下等人。是你硬要把我塞进宫里,我过不来你那样的好日子。”她知道没什么可能,甚至这样的话还要惹得徐墨怀发火,却还是忍不住带着点恳求地说出口:“你放过我,让我走吧,我过去一年过得很好,我不属于宫里,你那样多的女人,何必非要我一个。”

徐墨怀的脑子里仿佛轰得一下炸开了,就像一锅沸腾的热油中浇入了凉水。他拳头攥紧,额角青筋暴起,胸口的起伏越发剧烈。

“苏燕”,他念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将这两个字在齿间碾碎。“这种话是谁教你说的?”

他似乎想要急切地找出一个发泄口,无论苏燕此刻将罪推到谁身上,他都可以安慰自己放过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别人,我就是不想回宫了。”苏燕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徐墨怀没有看她,目光四处乱飘着,唯独不肯落在她脸上。

“是那个营妓是不是”,他仿佛听不到她的话。“朕现在去杀了她。”

“陛下!”苏燕惶恐地睁大眼,连忙去拉住他。“与她有什么干系?”

徐墨怀的眼神颇为可怕,一只手将她的胳膊紧攥着,另一只手落在她的下颌处,逼迫她仰起头看着她。“别让朕听到你再说这种话,没有下一次。”

他将苏燕攥得很紧,她的手腕细到像花枝,轻轻一折就能断。

苏燕离开了他跑去苦寒的幽州,尽管劳累辛苦地做个普通人,她也觉得比留在他身边好。甚至在离去的这些时日中,她心中不曾有一日悔过,她只觉得离了他很好。

他一直很想问她,不见的一年多可曾想念过他,然而他又一直不肯开口,只怕听到令人心寒的答案。

徐墨怀突然惊觉,自己才是没出息的那一个,苏燕一门心思要离开他,在天高水远的幽州过得快活,只有他还在想尽法子寻她,日夜怨她念她。

她不过是这样一个打不打紧的人物,凭何要他费心费神。

徐墨怀说完后,突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里面分明没有情意,他再怎么看也还是没有。

苏燕感受到他在解自己的衣裳,立刻不安地挣扎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轻而易举将她压在书案上,她用双臂撑着身子,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冷得她不禁瑟缩。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感受到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颈间,缓缓移到了她丑陋的伤疤上。

她视为耻辱的伤痕,徐墨怀却在轻轻吻过,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他抵着苏燕的后背,指腹摩挲着她的伤口,嗓音莫名干涩。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苏燕垂下眼,只觉得此刻再提及这些,实在是有些自找难堪。“那是对莫淮说的。”

第73章

听到“莫淮”这个名字,徐墨怀的动作忽然凝滞了。

一瞬间心中升腾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酸麻又涩苦,像是咬了一口未熟的杏子。

莫淮也不过是他而已,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莫淮,而不肯将目光落在他本身上。

徐墨怀一瞬间觉得可笑,很快又觉得自己可怜。他虚伪地与苏燕扮演了半年的温润郎君,那个他一无所有狼狈不堪,甚至在受伤之时处处要人照料,不过是她的拖累,无非嘴上说的好听,会哄得她开心罢了。而如今的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能给苏燕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能将她厌恶之人杀尽,可她唯独不喜欢这样的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喜爱马家村那个虚伪的莫淮,对真实的他不屑一顾。

“为什么?”他伏在她身上,吐出的气息滚烫。

苏燕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摸索,压抑着声音,说道:“你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你……”

他动作忽然停下,似乎要好好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苏燕的手紧扣着书案边沿,她咬牙道:“你出身高贵饱读诗书,却还是忘恩负义,自私自利,整日里胡乱发脾气,还有一身疯病,即便你再尊贵,也无人真心爱你,不过是出于权势被迫向你低头。”

徐墨怀附在她耳边,亲密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你以为世上有什么真心,权势才是最牢固的靠山,即便再不情愿,还是要向我低头,世家望族如此,你也如此。真心靠不住,你还没看明白吗?”

苏燕听到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明白徐墨怀这个人为何总让她有种古怪感。

他分明在心底鄙弃真心,却又想得到她的真心,得到后还会反复怀疑是否是假的,因此要靠着反复践踏来确认。

他们二人走到这一步,都是他活该。

苏燕冷声道:“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真心。”

她说完,徐墨怀火气上来,又用了几分力道,疼得她眼泪瞬间便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乎是被她惹怒了,烦躁地去折腾她,想要让她闭嘴,企图从她口中得到哭泣求饶。

苏燕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多花样,她的手指用力到青白,死死地掐着掌心也不肯出声。徐墨怀面颊微红,鼻尖出了层薄汗,他从薄衫上抬起头,去亲吻她的下巴,手指强硬地分开她攥紧的手,最后与她握出热汗的手交叠在一起。

“燕娘,你唤我一声阿郎。”徐墨怀的眼眸漆黑如墨,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此刻眸中映着她的脸,似乎深潭中也浮了点点碎光。

他眼睫轻颤着,似是期冀一般看着苏燕,最后又在她的沉默下抿紧了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听到一声似是失落的叹息。

苏燕记不大清楚是过了多久,她从书案到地毯,再回到榻上,最后已是浑身无力。

徐墨怀大概是身体尽兴了,心里却不大高兴,面色称不上太好。苏燕不肯动,他自觉找来了帕子,端着热水给她擦干净。

——

年关将近,将士们都许久不曾回过家了,也没人指望着能回去与家人过这个团圆宴,他们只盼着能活下来。

朔州是极北之地,胡人善骑射,但凡有战事,朔州总是不能幸免,城中军民都是坚韧的性子,无论老弱青壮都去守城,女子们也同样不闲着,想法设法修补城防,为守城的将士们备寒衣凑军粮。

然而正逢冬日,山里连野菜都没有,朔州被围困了几个月,鸟雀都吃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晚音很害怕,她每夜都睡不着,林照忙得抽不开身,疲倦到好似老了十岁。她不能这个时候去给他添乱,如果朔州守不住,他们是要死的。

徐晚音去找林照的路上,见着了街上饿到直不起身的百姓,还有城墙边堆成丘等着认领的残尸,血都冻成了冰碴子,分不清是谁。她看了一眼便吐了,回去以后大病一场,梦里哭着喊皇兄。

等醒来以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没有皇兄的,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名字都不属于她。

徐墨怀孤僻又阴晴不定,她的确很怕他,可除了林照,便只有徐墨怀是真心护着她。

得知自己不是公主,无异于从枝头落入尘泥,而被她鸠占鹊巢的,还是她看不上眼的一个绣娘。徐晚音既挫败又绝望,甚至还跑去跳湖自尽,她被救起来以后,醒来看到林照红着眼,眸子还湿润着,她便觉得自己再也不要死了。

林照两日未曾阖眼,一回府便拥着她睡了过去,连好好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不到两个时辰,又有下属来催他,说是有战事了。林照急忙醒来,徐晚音委屈地拉过他,说道:“不能再歇一会儿吗?你这样身体都要累垮了。”

林照无奈地拍了拍她,说道:“你前几日去过城门了。”

她点点头,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说:“那都是为了守城战死的军民,我虽是文臣,可若是连我都退缩,让他们去送死,便不配为官,对不起自己所受的俸禄,更对不起林氏一族的家训。”

他又说:“那些死去的军民有妻儿有父母,同样是血肉之躯,死后连完整的肢体都拼不全,他们并非蝼蚁,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为保家卫国而死,我们尚且能活着,也是受了他们的庇护。”

徐晚音本觉得这是天经地义,臣为君死,岂不是理所应当。可她去过城门口,她看到不知是谁的妻儿老母伏在那里一边哭一边翻找亲人的尸身,每一个人眼神都绝望悲戚,她又觉得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错了”,她小声说道。“你去吧。”

正当朔州军民精疲力竭之时,畏惧于郭氏与李付威逼下的晋州夏州接连城破,太原郡太守出身名门,一身风骨宁死不屈,满门皆为守城战死,死后李骋带领叛军屠城泄愤。

此举激怒了各地平叛的将士,包括在相州应战的徐墨怀,何况仅差三日,去太原的援兵便到了。

李骋素有杀神一称,无奈在相州屡次受挫,久攻不下不说,还反而折损几万大军,气得他想法设法给徐墨怀找不痛快。

两军还未交战之时,眼看着年关推进,他命人将一封信射到了城墙的柱子上。

信被送到了徐墨怀的那处,他收到信的时候,正在与将士们商议正事,本以为与战事有关,谁知他看完后面色森寒,一声不吭快步地走了。

等他回到营帐的时候,已经压下了蓬勃的怒火,苏燕正好在趴在书案上犯瞌睡,下面垫着几张写得歪歪扭扭的椒花颂。

他思量片刻,将信撕了丢入火盆。

苏燕即便是睡了,也觉得如芒在背,醒过来后果不其然看到徐墨怀正盯着她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次不等她主动开口询问,徐墨怀便直截了当地说:“李骋可有强迫你?”

她看到徐墨怀眼底的怒火,犹豫着正要开口,就听他说:“别想着说有,朕就会放过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徐墨怀眼底容不得沙子,即便她真的跟李骋有了什么,他也不会就此嫌恶她而将她放了,将她连同李骋杀了才更符合他的做派。苏燕只一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实话实说道:“他虽下流不假,却说自己不爱强迫,最后也没得逞。”

徐墨怀早前已经盘问过李骋的所有姬妾,对苏燕在那处发生的事已经十分清楚,如今再听她亲口说出,的确没有太多出入。

然而如此想着,心底还是忍不住愤怒,紧接着就听苏燕又说:“他同你说过了?”

“说什么?”他面色阴沉地看过去。

“他说你瞧着便体虚病弱,不如跟了他快活,方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男欢女爱。”

徐墨怀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大言不惭。”

第74章

徐墨怀约莫是记恨上了李骋对他的出言不逊,年前领兵截杀李骋,将他所带领的兵马团团围住,到最后李骋折损了数万部下,还被徐墨怀射瞎了一只眼,勉强得以脱身。

而与此同时,徐伯徽也去驰援了朔州,将朔州从危亡之中给救了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看年关将近,苏燕独自留在军营中,侍从看她看得更紧了,平日里鲜少有人敢主动与她搭话。

苏燕无趣至极的时候,那个胡姬偶尔会来找她说说话,向她打听军中的近况。

徐墨怀出兵去剿灭叛军,似乎是希望她安心,每隔几日便有书信送回来,让侍从念给她听。

胡女虽是营妓,有苏燕的关照后,欺辱她的人也收敛了。往日里除了军营中的男人以外,其他营妓也会排斥她,时常连她的吃食都抢走。

虽说她过得可怜,却极少与苏燕抱怨过什么,总是说着一些令人高兴的事,偶尔还会与苏燕提及自己许久不曾回去的家乡。

“等我死了,我的魂灵会回到娑陵水,会与我的阿耶阿娘重聚。”

苏燕从来不想死后的事,她也没听说过什么娑陵水,只知道人死了就要去阴曹地府。

“想什么死后的事,还是活着好。”

苏燕裹紧毯子,说道:“等陛下回来了,我向他求一个恩典,放你回家与爹娘团聚,何必要想着死了再见呢?”

胡女问她:“你的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呢?”

苏燕纠正道:“他可不是我的,这话要让他知道了,八成要嘲笑我痴心妄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女沉默片刻,说道:“我们是卑贱之躯,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只要看我们一眼便算作是恩赐了,哪能想着将他们占为己有。倘若有一日,他不再对你好了,你的劫难就来了。”

苏燕听她这样说,猜到她多半也同自己的阿娘一般,从前心许了一个王孙公子,后来又叫人狠心给抛弃,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她也知道自己在徐墨怀心里只是个玩意儿,如今他轻贱她,日后更会渐渐地开始腻烦她。苏燕连被打死的赵美人都不如,她没有任何依仗,宫中一个宫婢阉人都能将她踩在脚底下。倘若徐墨怀不管她了,她的下场又会是什么样。

苏燕克制着让自己不要想,一旦想起阿娘的结局,她便觉得浑身发寒,好似自己也成了阿娘的模样,最终也会躺在冰冷的榻上,形容枯槁地诅咒那个狠心的男人。

她裹紧衣裳,说道:“他们说打赢了,过年前就能回相州。”

胡女突然问她:“你之前说的世子呢,他也跟着回来吗?”

“他去驰援朔州,据说会带着从前的安乐公主一同来过团圆宴,据说他的心上人也是个胡人,两人如今分开了,他要等着战事平了,去跟那胡人和好如初。”苏燕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便想起了徐伯徽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对他而言,将心上人找回来并非难事。“可世上哪有什么和好如初,不过是他自己想得美罢了,若我被心上人抛弃,必定要记恨他一辈子。”

苏燕这些天无趣,与薛奉打听了不少与徐伯徽有关的事,偏偏薛奉看着是个闷葫芦,实则是个话多的,除了徐墨怀的事不肯轻易透露给她以外,其他人那边只要他知道,都会与苏燕说个明白,尤其徐伯徽身上的事听着就像是话本子,曲折得实在让人忍不住好奇。

胡女沉默片刻,说道:“换做是我,也要记恨他一辈子。”

——

朔州守下来以后,徐伯徽领兵与徐墨怀会和,联合其他各州郡的兵马,仅用三日便夺回了定州,消息传到相州以后,满城军民都气氛高涨,围在城门等着迎接将士们凯旋。

薛奉与看守苏燕的侍者一早便在催促她,让她梳妆打扮迎接徐墨怀,否则徐墨怀回来看她还在睡,必定要心生不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天未亮便被催着从床榻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出了营帐,被人带着往城门走去。

没走多远,看到寒风里有个身影正站在那儿,瘦得像一根木桩般。

等走近了,苏燕才发现那人是与她相谈甚欢的胡女,前几日胡女才告知了她的名字。也不知昨日又受了什么折磨,她的唇瓣还有凝固的血痂,眼角也青紫着。

薛奉警告地看了阿依木一眼,她踌躇着不敢上前,畏缩地瞧了眼苏燕,没什么底气地说:“你要去城墙上,能不能带着我一起?”

要是徐墨怀看到她与营妓站在一起,说不准她们都要一起受罚。

阿依木见她犹豫,眼里蓄着的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琉璃似的眸子湿漉漉的,看着便让人于心不忍。

“就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

苏燕只觉得这是小事,与徐墨怀说两句好话便过去了,犹豫片刻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昨晚半夜开始下的雪,清早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等苏燕艰难爬到城墙上后,雪已经堆得很厚了。冷风簌簌地吹,阿依木被冻得发抖,苏燕将自己的斗篷取下来给她披上,薛奉皱了下眉,自知劝不过苏燕,立刻吩咐人回去再拿一件外袍。

将士们回城的场面的确是极为恢弘壮观,大雪飘飘扬扬的,像极了漫天飞散的芦花,黑压压的一群人踏着皑皑白雪,迎着满城军民的庆贺与欢呼,朝着相州越来越近。

雪实在太大了,苏燕根本看不清哪个是徐墨怀,她觉着徐墨怀约莫也看不清她在城墙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雪花落入衣襟,冻得苏燕一个激灵,她像只鹌鹑似地缩着脖子,努力不让寒风往里灌。

阿依木比她要激动多了,城墙上积了雪,摸着和冰一样冻手,她就像感知不到似地扶着墙上的砖石,探出身子去望不断靠近的军队。

苏燕并不觉得太奇怪,所有看着将士凯旋而归的人都激动万分,甚至不少人热泪盈眶,对着他们振臂高呼。

“你看到世子了吗?”阿依木忽然出声询问。

城墙上的风雪格外凛冽,呼呼作响的风声模糊了她的声音,苏燕没有听清她的话。

“你说什么?”

阿依木忽然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冰冷的手触到苏燕的那一瞬,冻得她手指都轻颤了一下。

苏燕茫然地接过,问她:“你不冷吗?”

阿依木伏在冰冷的砖石边,背对着苏燕,语气轻得像是呓语。“我要回家去了……”

苏燕一直觉得阿依木看着很瘦弱,却从未想过这样纤细的身躯中也会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城墙有苏燕的胸口那么高,阿依木轻而易举便翻了过去,敏捷得像只雀鸟,一下子便从这高墙之上坠落,苏燕伸出的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城墙很高,阿依木重重地坠落下去,她甚至听不到那声闷响,只看到了雪地中逐渐晕开的猩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兵马已经到了城墙脚下,徐伯徽顺着徐墨怀的目光,看到了城墙上站着的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越靠越近,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压抑不住欣喜,策马狂奔就要赶着去见心上人,生怕自己稍慢一步她就要化为泡影。

等城门越来越近了,一道残影从眼前掠过,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骚乱声中轻得只有他能听见。

徐墨怀拽着缰绳的手都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了眼徐伯徽,而后缓缓看向城墙上的苏燕。

她正趴在城墙边往下看,看不清她面上是什么表情,却像是也要随时掉下来一般。

他心上忽然一震,迅速驾马冲入城中,一刻不停歇地奔上了城墙,将靠在墙边与薛奉争执的女人一把拉开。

“苏燕!”

苏燕被拽得一个趔趄,撞到了徐墨怀冰冷的怀抱中。他还在喘着气,语气中甚至有一丝慌乱。

“阿依木……她,”她无措地开口,舌头像是打了结。“阿依木……跳下去了。”

徐墨怀看过去的时候,徐伯徽已经晕倒在了雪地里。

“让人将世子抬回去,那个胡女的尸身……”他语气一顿,颇为头疼地皱起眉。“先带回去吧,等他醒来由他决议。”

第75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身上的轻甲尚未脱去,苏燕被他按到怀里,能闻到甲胄上一股像是血又像是铁锈的气味儿。

风冷雪也冷,她微微仰起头,看到徐墨怀眼睫上沾着雪花,他垂下眼的时候,那点雪花便落下来了,掉到她面颊上化开。她的手被紧握着,感觉到徐墨怀的手在微微地抖。

“先回去。”他拢紧了她的外袍,带着苏燕往回走。

苏燕往回走的时候,能听到众人嘈杂的议论声。

饶是她再愚钝,也该反应过来阿依木是谁了。

那是徐伯徽一提起来便眉飞色舞的心上人,是他口中无人能及的珍宝。

军营中的阿依木憔悴枯槁,浑身是伤,嗓子也变得沙哑,因为脚上有冻伤,跳起舞也来也时常面露痛苦。这样一个人,和他口中明媚的珍宝相差甚远。

苏燕被送回来营帐中,徐墨怀一句也没问她,只将她塞进被褥中让她继续睡。

他去找了跟随苏燕的侍从,了解到了苏燕与胡女相处的点点滴滴,详细到每一日她们在何时何地说了什么。

他并未看出什么不得体的地方,那营妓也不曾与苏燕胡说八道,只是二人每每聊到与他有关的事,苏燕总是会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不断强调她是个卑贱的人物,在他心中根本不值一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看到这些,本该觉着苏燕十分有自知之明,可他却只感受到心里堵得发闷。

苏燕说得没什么不对,她的确出身卑贱,也的确不配与他齐肩,更不用肖想什么皇后之位。这都是他教给她的话,可徐墨怀看着册上记录的字句,只觉得分外刺眼。

大抵是下雪受了凉的缘故,苏燕回去以后便病了,夜里咳嗽得厉害。

好在战况逐渐好转,徐墨怀也有了空闲的时间照看着她。

本该团圆的除夕,徐伯徽谁也不见,一个人守在阿依木的尸身边。而徐墨怀则在营帐中,身边伴着发热的苏燕。

大夫来为苏燕诊治,说她体寒伴有旧疾,若不悉心调理,日后再难有孕。

大夫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燕正醒着,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没有多少反应了。她这次再落到徐墨怀手里,被看管得严严实实,即便如厕都有人跟着,便是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若日后无法再过平常日子,只能留在宫里,不生孩子反而是一件好事,生了无非是多一个遭罪的人罢了。

然而比起苏燕反应平淡,徐墨怀面色黑得像是要杀人,大夫最后都不敢说话了。

当初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药灌下去,加上小产后她自己不肯上心,落了病根也是难免的事。

关于孩子的事,他总是有意避开,不愿再提起这些事伤了彼此,可他如今却渐渐觉得,是否苏燕当真不在乎,竟只是他在庸人自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会让他们为你好好调理身子,日后不可再任性。”

她咳嗽了几声,没有回应徐墨怀的话。

“陛下不必为我费心,还有其他几位娘娘。”徐墨怀后宫里那样多的女人,迟早会有人再怀上他的子嗣,非要折腾她做什么,苏燕实在想不明白。

徐墨怀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给朕闭嘴。”

新年的夜里,苏燕因病缩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睡着,感受到有一只手贴上了她的脸颊。

“椒花颂会背了吗?”

苏燕磕磕巴巴背完后,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徐墨怀皱眉问她:“什么时候背下来的?”

她把头埋在柔软的被褥中,闷声道:“三年前吧。”

徐墨怀以为她病得说胡话,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三年前你还在云塘镇,谁教你背?真是胡言乱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胥教我背的……”她小声说了一句,徐墨怀听到后立刻气血上涌。。

“他为何要教你这些?”他有些恶毒地想,周胥已经不在人世了,此刻只怕已经烂进了土里。

苏燕极少有这样温顺的时候,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我想去长安给莫淮念祝词。”苏燕的头终于从被褥中抬起来,露出一张因发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眼中好似覆了层水光,朦朦胧胧的。“我想去看他一眼。”

后来的事徐墨怀也知道了。苏燕跋山涉水到了长安,在大街上遇到了帝王仪仗出行,她跟着满街的百姓一同避让跪拜,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是大不敬。

徐墨怀得到苏燕的回答,僵硬地坐在榻边看着她,手指无措地蜷起,竟不知该往哪儿放。

原来她一早便会了,原来他不知道的事情那样多。她当真有那样喜爱莫淮吗?

即便他知道莫淮不过是他的一个伪装,他也依然忍不住嫉恨,分明都是他,苏燕却唯独愿意对莫淮用那么多心思。

“世上从来都没有莫淮,”他冷声说道。“你只有朕。”

莫淮根本不爱她,徐墨怀才是爱她的那一个。

他俯下身贴近她。“苏燕,你真是个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后,他撬开了苏燕的唇齿,舌尖伸进去勾缠挑弄,在她躲避的时候捏住她的下颌。一吻过后,她唇上是润泽的水光,呼吸也跟着乱了。

他低头又去吻她,这一次在脑海中默默地想,若她真的那样在意出身,日后他不说了便是。

——

开春后,叛军反攻,长安突然有人趁机谋反,将皇宫团团围住,声称徐墨怀并非皇室正统,要扶持一位新帝。

得知他们扶持的新帝是恒王,徐墨怀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将相州等地的事交付给几位得力的将军,带着苏燕先一步赶回长安平乱。大概是以为徐墨怀被叛军牵住了手脚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想他回去后直接命人围住了长安,以保谋反之人无一能逃脱,三日之内便平定了这场荒诞的谋反。

郭氏也不知如何撺掇恒王这种蠢货,他不仅信了还去鼓动其他几个忧心忡忡的世家,一时间还真有几人信了他的话。

徐墨怀对于背叛之人从不手软,即便是他父皇在位之时,意图谋反的人也不在少数,他早已司空见惯。这一次他同样没手软,让人将参与谋反的人杀尽了,连恒王都被剥皮实草丢去西市示众。

长安城的百姓闭门不出,等再出去的时候,才看到长街上都是未干的血,府衙的人正忙着将死尸抬回去慢慢清点。

孟鹤之本意是去找常沛检举户部的朝官,却不想他才进宫便有人谋反,带着兵卫将皇宫团团围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禁卫与叛军打了起来,徐墨怀也不在,主持大局的只有他的心腹。孟鹤之留在宫里,也被临时提拔了起来,要他一同平乱,倘若恒王攻进来了,他必定是死路一条。

孟鹤之想着自己来之不易的仕途,自然是恨极了造反的乱臣贼子,写了檄文慷慨激昂的将他们大骂一通,洋洋洒洒一大篇,极具文人的刻薄尖利,骂得他们狗血淋头。以至于连常沛都注意到了他,宽慰了几句叫他消消气。

总算等徐墨怀回来了,孟鹤之在宫里待了二十余日,终于能归家去,然而徐墨怀也听闻他写了一篇骂人的檄文,在这几日十分出名,便单独召见了他。

孟鹤之从紫宸殿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恰好撞见前方有衣着华贵的宫妃前来,他尚未仔细看,便退守到一边避让。

然而对方走到他面前脚步却顿了一下,似是打量了他一眼。

孟鹤之抬头瞥向她,立刻震惊地睁大了眼,直愣愣地望着她如同见鬼了一般。

苏燕装作不认识,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快步离去。

孟鹤之强忍住去询问的冲动,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苏燕的背影远去。

第76章

距离苏燕上一次见孟鹤之,已经过了快一年。

她还以为孟鹤之若能及第,二人便没有再见的机会,谁知恰巧就在紫宸殿外与他撞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鹤之一身绿色官袍,恭敬地站在一边避让。苏燕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谁知竟真的是他,犹豫片刻后,苏燕还是加快脚步走了。倘若徐墨怀知晓她与孟鹤之相识,也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了。

孟鹤之一直望着苏燕的背影不见,心中还觉得恍惚,他竟在此处见到了幽州的故人。秦嫣一个平常人家女子,如何会锦衣华服的出现在宫里。

孟鹤之心下不解,然而对方又仿佛不愿与他相认,他只好愁闷地走了。路上恰巧撞见了宋箬,便对她行了礼。

“孟鹤之?”宋箬眼中带了点笑。“不是急着要归家,为何还在宫里?”

孟鹤之被她调侃,羞窘地不敢看她。“陛下传召下官,这才耽误了片刻。“

前几日逆贼逼宫的时候,孟鹤之与宋箬见了几次,恰好二人都是贫寒出身,便也能说上一两句。尤其是他那篇慷慨激昂的檄文出来后,宋箬每每遇见他都要提及此事

“我也正要去见皇兄,他可有说过要提拔你?”宋箬比孟鹤之年长了两岁,听说他在御史台时常受到士族排挤,便忍不住对他多关照了几分。谁能想到孟鹤之看着清隽温善,骂起人来的时候倒是十分尖刻。

孟鹤之听她提及这事,眉眼间隐约露出几分喜色,说道:“陛下话里似乎有这个意思。”

“那便提前恭喜你了。”

一介寒衣能升迁得这样快,也算是他借了打压士族的东风,恰好徐墨怀对他也算赏识。孟鹤之与宋箬能说上话,也是因为二人处境有几分类似。同样身处陌生的地方,并无熟识的亲友,被士族暗中轻视贬低,也是这样的境遇让他们多了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含象殿若不合心意,你可以再去挑个自己喜欢的。”徐墨怀听到了苏燕的声音,放下折子抬头去看她。

苏燕一回宫便被换上了贵重的罗裙,发髻也盘了起来,戴上金冠与步摇,翡翠珠子随着步伐摇晃。尽管从前让人教过她仪态,她也学不出什么模样,与那些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女们站在一处,立刻便相形见绌了。如今她跑出去将近两年,更是将从前学到的东西忘了个干净。

见苏燕垂肩歪斜,坐得没个规矩,徐墨怀敲了敲书案,提醒她:“坐端。”

苏燕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根本没听见他方才说的话,被他敲桌子这一下给拉回了思绪。

“陛下方才说什么?”

徐墨怀这才知道她在想旁的事,问道:“你方才在想何事,朕同你说话也没见听见。”

苏燕是在想方才见到孟鹤之的事,只是不好与徐墨怀提及,便说:“我在想张大夫。”

“他?”徐墨怀不禁蹙起眉。“你若要见他,让人带着去。小叙便可,不可超过半个时辰。”

阿依木死了以后,苏燕连着病了好几日,夜里时常做噩梦,精神也有些恍惚。徐墨怀看得更紧了,也不再允许她上城墙,连她要去看一眼阿依木尸身都不许,就这样带着她回了长安。本以为回来以后会好些,谁知从前在在军营看着她的两个侍卫依然紧跟着,随时看顾着她的动静。

从前清合殿较偏远,苏燕得了空还能做些自己的事,而如今含象殿离徐墨怀的紫宸殿却挨得很近,一旦苏燕出了什么事,他很快便能赶到。

苏燕得了允许,也不想在与他待在一处了,立刻便让人带着她去找张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大夫还在书阁守着,每日不用做什么事便有吃有喝,比从前挨饿受冻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听闻徐墨怀打了胜战回京,还在书阁里和新来的宫人们称赞他。

苏燕找到张大夫的时候,他正托人从宫外带了纸钱回来,想等着清明的时候偷偷烧给苏燕,以免她到了底下还孤零零地过苦日子。

苏燕站在远处看着张大夫,犹豫着没敢走过去。她听人说过近乡情怯这个词,不知人是否看到了故人也会如此。从前的苏燕在马家村穿着粗布麻衣,整日里在山野间乱跑,捡起石头棍子跟村子里的流氓打架。这些往事都远得像是一场梦,虽然称不上多怀念,却胜在自由,无拘无束,对日后有数不尽的期盼。

苏燕如今衣着华贵,步履也变得沉稳从容,外表上看俨然是一副贵女的做派,她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觉着自己日后的人生似乎一眼就望到了头。

她过得并没有外表上那样好,也踟躇着不愿上前与张大夫相认,她怕张大夫问她两句,她便忍不住掉眼泪。

苏燕在外站了一会儿,却是张大夫先一步看到了她,瞪大眼盯了她好一会儿,仿佛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一瘸一拐地朝着苏燕走了几步,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吓得手上的东西都掉了。

“燕娘,是你吗?”张大夫瘸了只腿,走快了便会显得滑稽,从前在村子里有孩童嘲笑他,苏燕便会捡起棍棒将他们赶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白日见了鬼,因为时常想着苏燕,她便回了魂来看他一眼。

张大夫踉跄着要跑过去,苏燕过去扶住他。

“张大夫,我是燕娘。”

“我不是在做梦吧?”张大夫颤巍巍地抓着苏燕的手臂,喃喃道:“皇上说你死了,你不是死了吗?”

苏燕愣了一下,本来那点酸涩都叫不满给冲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他瞎说的,我活得好好的,只是一直不在宫里。”

张大夫想到自己给苏燕烧得这些纸钱,顿时觉得羞窘气愤,又不敢骂徐墨怀的不是,只好小声抱怨道:“即便是皇帝也不该胡乱咒人死啊,多晦气……害我当真,伤心了好一阵子。”

“皇帝也不见得是好人,他惯会装模作样,不曾想竟将你也接来了宫里。我许久不在,也不知是否有人欺辱你……”苏燕说完又觉得气馁,即便有人欺负了张大夫,她多半也没什么法子的,从前她可以抄着棍棒给张大夫出气,如今这宫里个个都身份尊贵,他们反成了卑贱的下等人,她连自己受了欺负都要忍着。

张大夫说道:“这里好得很,没人来欺负我,就是几个阉人说话不中听,笑我是乡下来的瞎子。每日里有吃有住,还有棉衣穿,都是托了你的福……”

苏燕听着却忍不住皱起眉,问他:“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将你带回宫里。”难不成只是为了警告她顾忌着张大夫的性命,若真是如此,以徐墨怀的性子,将张大夫丢到牢里才符合他的作风。

张大夫如实道:“这我便不清楚了,陛下偶尔来与我打探你小时候的事,说不准是为了关心你,想知道你以前怎么个活法。可他以前同你相处那么久,早该知道了才是。”

听他说徐墨怀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苏燕却觉得有些意外了。徐墨怀从来不曾主动问起她的过去,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阿娘甚至还要用身子换米粮养活她,在徐墨怀眼里她这样的人生太过可怜,根本不值得回顾。

“他肯定要说我过得可怜,嫌我粗鄙没见识。”她小时候饿极了还去偷过别人墙院里的柿子,人家收稻谷,她就跟在后面捡那些不要的带回家,徐墨怀知道后还不知道要怎样奚落。

张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这倒没有,是不是皇帝待你不好,让你在这皇宫里是不是受了欺负?“

尽管苏燕已经有了准备,张大夫一问,她还是忍不住酸了眼眶,鼻子都堵得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张大夫你觉着我是现在好,还是从前在马家村好?”

“现在穿得好看,人也有气色,跟画上的神仙似的,哪能不好呢?”张大夫瞧着抹眼泪的苏燕,又忍不住叹气。“就是不爱笑了,看着一脸苦相。”

——

苏燕没能和张大夫说太久,便被人请到了中宫。

林馥看见她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既是郁闷又是失望,苏燕也知道自己实在没出息,跑了那么远还能被捉回来。

“她人呢?”林馥忐忑不安地盯着苏燕的脸。“她还活着吗?”

第77章

苏燕被带到中宫面对林馥,心中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徐墨怀的人随身跟着她,她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都不能逃脱他的掌控,好在林馥将她带入内室,他们只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不至于也掏出个本子来记录她们说的话。

林馥也顾忌到这一层,声音放得很轻。

“你说话呀,她去哪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面露歉疚,小声道:“我在幽州的时候被李骋给抢了去,林拾便与我分开了,如今她的去向我也不清楚,实在是对不住……”

林馥的神情略显失落,好在这消息也不算太坏,她相信林拾能护好自己,只是……

“你竟真的回来了。”

起初她得知徐墨怀回宫,身边还带着什么苏美人,还当是苏燕习惯了锦衣玉食,不愿再回去做个普通的农妇,心中还有几分对苏燕的怨怼。

苏燕也怕林馥误会,解释道:“我是被当做叛贼的姬妾给抓进了军营,阴差阳错才撞见了皇帝。”

“罢了,既然陛下没有追究你的意思,便好好地留在宫里吧。”林馥总觉着苏燕在的时候,徐墨怀的精力还能被分走些,苏燕一走,他便愈发显得性情古怪,偶尔几次到后宫来,小坐片刻便匆匆走了。

即便嫔妃们再想得到他的宠幸,连续几次希望落空,心中不免也有了怨气,背地里都说他有隐疾。

“娘娘说得是。”好死不如赖活,既然回来了总能找到一个活法,旁人说她卑贱,她也不会掉块肉。苏燕只能逼自己这么想,好让心里好受些。

林馥提醒她:“陛下始终怀疑是我与你串通才叫你跑了,如今处处看我不顺眼,时常盘查我身边的人,日后是不能再帮你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娘娘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苏燕低落道。“虽说兜兜转转又回了宫里,至少在幽州那一年过得也算称心。”

苏燕与林馥说了没多久,便有人来催促,说是徐墨怀让她回去,无奈之下苏燕又急着赶了回去。

他在紫宸殿处理公务,实际上并不需要苏燕做什么事,只是很长一段时日她都伴在身边,如今苏燕离了他不过几个时辰,他便觉得苏燕又背着他不知在谋划着什么。好似只有将她放在身边,只要一抬眼便能看见,才能叫他安心。

在徐墨怀离宫的这段时日里,除了常沛,政事还托付给了其他人,并未彻底松手不管,因此恒王与其他世家妄图造反,他第一时间便能得知,立刻带了人回长安平乱。一群乌合之众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能踏破,人头便被挂在了街口示众。

徐墨怀斜睨了她一眼,问道:“你与皇后有何好叙旧,她找你说什么?”

苏燕在他身边坐下,不耐烦道:“从前不是陛下让我中宫做奴婢,皇后待我好,如今我突然回宫,关切我两句有什么好奇怪的。”

徐墨怀冷笑一声,警告道:“你如今真是愈发放肆了,与朕说话也忘了方寸。”

苏燕知道徐墨怀如今不会轻易责罚她,也不屑在他面前奴颜婢膝,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快活不到哪儿去。

徐墨怀说完这话,果真没有再理会她。

没过多久,便有夫子到殿内教苏燕识字。

她本就不认得什么,偏生徐墨怀对她的要求极高,那夫子也没想到苏燕会是大字不识,连官宦家中五六岁的孩童还不如,教苏燕的过程中心中不满,训斥了她两句,她也羞红着脸低头认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知道让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来教她写字,简直是折辱了对方,也不敢有什么不满。但她也是个有脾气要脸面的姑娘家,被人引经据典,言辞刻薄地嫌弃了一番,心里也觉得十分委屈。又不是她非要学,何况她从小到大都没人教,一来便要她学那样难的东西,她又如何能懂得?

等那先生不耐地走了,苏燕才松了一口气。从前在云塘镇听周胥讲课,也从来没觉着读书识字这样辛苦,好似将她丢到牢狱里关了一整日般身心俱疲。

徐墨怀处理完政务,到偏殿去看苏燕,就发现她正坐在书案前神情戚戚地发愣。

“可学到了什么?”

苏燕扭过头幽怨地盯着他,没出息道:“要不算了吧,那先生说我是朽木一块,我听了也觉着他说得对,兴许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子……”

“不过是训斥几句,即便是朕与其他皇子,幼时也是这样过来的,宫中侍奉的奴婢也要学着读书认字,你既已做了朕的人,至少也要上进些。”徐墨怀的话听着像是安慰,语气却冷硬万分,仿佛是嘲弄一般。

苏燕的脸色顿时更差了,这话好似她读书识字,只是为了不给他丢脸一般。

但她气愤了半晌也拿他没法子,独自委屈了一会儿,就被他揽入怀中动手动脚。

——

苏燕回宫以后多在含象殿不外出,倘若外出了,也只会去相隔不远的紫宸殿,徐墨怀即便是让她在书房睡觉,也不肯叫她自己出去找些乐子。

后宫中的妃嫔们从前便对她有所听闻,不曾想她竟好端端地活着回来了,纷纷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徐墨怀中意。正值初春,梅园的花也开得正好,她们便撺掇着要邀苏燕来赏花,届时好好打探她的底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入了后宫,迟早也要与她们相熟,林馥思虑片刻,便让人去唤她。

林馥去请她,苏燕没有不去的道理,与徐墨怀说过一声,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苏燕的侍女除了碧荷,从前的人都换了,苏燕去的时候碧荷一直在提醒她少言,倘若有什么不知道的,便尽管敷衍过去,还与她详说了后宫中的嫔妃们都出自哪个名门。没有一人不是望族,家世辉煌到令她连连咂舌。

等苏燕到了,数十双眼睛齐齐望向她,有好奇有轻蔑,无一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苏燕这个外来者。

“苏美人?”有人笑了一下,语气还算和善。“入宫这么多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苏燕给对方行了礼,而后不久便看到了朝此处走来的林馥。

她与众人寒暄了一番,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徐墨怀。

“听闻苏美人从前是中宫的婢女,你是做什么的?”她们聊着,又将话头引到了苏燕身上。

其中有人的家族与林氏交恶,因此也会时常给林馥找不痛快,苏燕的底细她们一早便清楚了,此刻再问,无非是想羞辱林馥,再顺带嘲讽苏燕一番,借此平衡心中的不快。

苏燕硬着头皮答道:“从前在皇后娘娘宫中做些粗活。”

她说完后,便听到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很轻,却像根针似的扎在她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倒真是好福气,洒扫的奴婢,竟得了陛下的宠幸。”

她们有说有笑地议论起来,款款走动时连裙裾飘动的弧度都好看,每个人都仪态万方,显得苏燕更加拘谨,站在其中格格不入。

从前苏燕不是没有被人鄙夷过,只是她不曾与后妃们交际,再多冷言冷语也不会传到耳朵里,加之后来听闻她过得凄惨,众人心中反而对她多了怜悯。可如今她非但好好地活着,还住进了仅次中宫的含象殿,而她们入宫这么多时日,却不曾得到徐墨怀的临幸,使得家中爹娘问起,她们都支吾着不知该如何答复。

倘若她苏燕是个冠绝天下的绝世美人便罢了,她们还能说一句徐墨怀被美色所迷,偏生她不过有几分姿色,除此以外一无是处,出身连她们的家奴都不如,却硬生生将她们都比了下去,谁能没有怨气。

行至中途,有人起了兴致,让侍者摆了桌案,她们则观梅咏梅,倘若谁说不上来,便自觉饮酒一盏。

苏燕立刻就想请辞了,连林馥都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想打发着苏燕走,几个宫妃你一言无一语,半哄半劝,硬是将她留在了宴上。

她们轮番作诗,等到了苏燕的时候,她自觉饮酒,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即便听到了窃笑声也不理会。连续几次之后,苏燕喝酒喝得腹中火热,任由她们奚落暗讽,一句诗也不曾作出来,她们似乎也发现了,苏燕真的没什么稀奇,便也不屑将注意放在她身上,各自玩得欢快。

她们不再玩咏诗的把戏,苏燕却仍不停地喝酒,到最后林馥没忍住,让身边的婢女劝她离席。

碧荷过来接她,跟着苏燕的侍者看到她脚步都虚浮不稳,忍不住皱眉道:“陛下吩咐过不许苏美人饮酒。”

苏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便是喝了,他要杀我不成?”

对方被她一噎,顿时也不作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腹中好似有团火在烧,烧到四肢百骸。

她与这些人待在一处,分明是一只山鸡混到了鹤苑中,滑稽又可怜,何止是徐墨怀,人人都能轻贱她。即便穿上这一身华服,也成不了天上的云霞,只能一次一次的被人提醒,她出身低微,她贱如草芥。

第78章

苏燕喝了很多酒,回去的时候步子都虚浮不稳。

她并不怨恨轻视她的后妃,她们出身高门,不将庶人放在眼里于她们而言是天经地义,甚至苏燕从前也认为她与这些权贵们本就是云泥之别,旁人看不上她本就理所应当。

可如今的她是被硬生生塞入这种局面,推到一个不属于她的地方任人嘲弄,归根结底都是徐墨怀的错。

苏燕喝得烂醉,不等她回到含象殿,就有人禀告给了徐墨怀。他处理完公务才去见她。

苏燕躺在榻上睡得正熟,被徐墨怀推醒责问。

“谁准你喝这么多酒?朕当初怎么同你说的,你当真是半点不将朕的话放在心上。”

苏燕睡眼惺忪,酒意未退,躺在榻上仰视着徐墨怀,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颌,以及低垂着略显烦躁的眼神。

“我方才梦见自己成了阿依木”,她怔愣着开口,面上是茫然无措,下一刻便伸手去抓住徐墨怀的衣袖。“你把我推下去了,我摔在地上浑身是血,你就站在城墙上看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愣了一下,才意识苏燕说的是那个胡女,他微微眯起眸子,不悦道:“胡言乱语什么?”

苏燕没有反驳他,起身伸出手臂,似乎要去抱他。

徐墨怀将她揽到怀里,语气软和下来。“你做噩梦了,你不是阿依木,这些都是假的。”

苏燕脑海中又出现了旁人的窃笑低语,她身处其中难堪又无措,每一刻都感到无地自容。“我配不上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我”,她的语气逐渐冷静下来。“你嫌我低贱,又要与我欢好,便不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吗?”

徐墨怀已经知道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此刻面对苏燕的盘问,依然沉默着不知如何应答。似乎苏燕总是如此,轻而易举便能勾动他的情绪,让他面对她的时候束手无策。

苏燕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问了,徐墨怀从来都只会高高在上地提醒她,他们生来便注定了身份的贵贱,而他宠幸她则是一种恩赐。

他本想照旧回答她,却在开口前犹豫了,忽然间想到了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的阿依木。

苏燕为什么梦到自己成了阿依木,他怎么可能会将她推下去?

他对苏燕的情意,究竟是恩赐,还是他在强求。

正值日暮西沉,晚霞的橙红光晕从窗口照进来,空气中浮动着微小的尘埃。周边一片静谧,苏燕伏在他怀中平缓地呼吸,身上的酒气被冲淡了,却还是能隐约闻到些。

徐墨怀恍然发觉,苏燕好像很久不曾对他笑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渐渐漫出了一种极为苦涩的情绪。他是皇帝,天下人都要向他跪拜,苏燕凭什么不该伏低身子爱他。他只是气愤自己高高在上,唯独对一个农妇不可自拔,偏偏她又只想逃离。

“你不会做阿依木,朕也不是徐伯徽”,他没有得到苏燕的回答,伸手扶着她的后脑。“朕不会再让人说你低贱,你若不喜欢,日后便不用理会她们,没有人会说你不好。”

徐墨怀说些虚情假意的话总是信手拈来,如今要真心实意想要哄苏燕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你若不满,朕可以责罚今日欺辱你的人。”

苏燕没有抬起头,伏在他怀里闷笑出声。“世上最会欺辱我的人,不就是你吗?我天生就低贱,做奴婢都不配,如今被贵人们说上两句也不打紧。”

“苏燕!”他低斥一声,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苏燕抓紧徐墨怀的衣襟,继续说道:“陛下何必动怒,这不正是陛下想听到的。”

徐墨怀忽然有些词穷。

他松开了苏燕,离去的步子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燕的脑袋闷闷地疼,眼前也昏昏沉沉的,徐墨怀走了她也没什么反应,嘴里骂了两句便掀开被褥钻进去继续睡。

天色越来越暗,残余的一抹斜阳的颜色像火烧一般。徐墨怀离开含象殿时步子走得很快,心中一团乱麻,苏燕的话立刻便戳中了他,竟让他恼羞成怒起来。夕阳的光照进眼中仍有几分刺目,好似眼瞳中都烧着一团火,徐墨怀烦躁不堪,甚至想给那些多事的后妃都灌了哑药,让她们从此闭嘴。

正逢宋箬从此经过,撞见了徐墨怀从此经过,与他行了一礼,叫住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敢问皇兄,今年母后的忌日还是照旧吗?”

徐墨怀听到忌日二字,脚步立刻便停下了,转过身探究地看着宋箬。他将宋箬的底细翻了个干净,对她可谓十分了解,却也不曾真的与她相处过多久,虽说她回了宫,可他一直忙于政事,其实并未亲近过她。

宋箬也冷淡地与他持着一段距离,从不主动找他要求什么。他时常觉得这样也好,以免宋箬来找他询问当年的旧事,反让彼此之间变得更加难堪,可如今她主动提起了忌日。

宋箬又说:“本是想问问常舍人,可近日鲜少见他入宫,便只好来问皇兄了。”

徐墨怀听她提起常沛,面色变了变,说道:“你若有事问朕便好,无需与他多言。”

宋箬提起这些事,语气也不禁低落起来。“倘若母后看到自己的女儿原是这副模样,在天之灵也会不愿见我吧。”

徐墨怀皱起眉,说道:“何必妄自菲薄。”

宋箬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其实皇兄也在心底认为我不如徐晚音,她的手是执笔拈花的手,而我却要用这双手织布绣花,卑躬屈膝地讨一份赏钱。一步之差,便是云泥之别,母后倘若活着,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儿。”

徐墨怀才从含象殿出来,此刻再听宋箬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反驳道:“朕不曾这样想过。”

说完后,他又觉得可笑,从前徐晚音提起宋箬,他的确在心中鄙夷她一个绣娘不知天高地厚,卑贱之人妄图去争抢公主的夫婿,谁知最后被他所蔑视的人才是他的胞妹,与他本是一家人。

他瞧着宋箬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如今的日子,比起从前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纵使会被人轻视,也一样得到了荣华富贵不是吗,又有何不好?

宋箬想了想,还是说:“比起从前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偶尔会觉得一个人孤单。”

她看出徐墨怀的不解,又说道:“大概是习惯了从前的日子,再到宫里来便有些格格不入,好似自己的公主身份是偷来的,与人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宋箬的话里自然有夸大的成分,她从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可说的也的确是实话,这宫里的人看她,总是会拿她与徐晚音比较,二人一个养尊处优,一个受尽坎坷,言行举止的差别并非一星半点。

徐墨怀想到了苏燕,是否苏燕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可她与宋箬并不相同,宋箬费尽心机,选择了回到宫里,而苏燕是被他强行留在此处,宋箬有了公主的身份在,依然会被人明里暗里地轻视,更何况是苏燕。

她是不是也觉得孤单。

徐墨怀沉默片刻,开口道:“日后倘若有不顺心的事,你可以来找朕。”

比起徐晚音骄纵,无论什么都要找他哭诉,宋箬却与他十分疏离。

大抵也与宫中的传闻相关,宋箬进宫这么久,如何半点怀疑都没有,只怕早对他有了戒备之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与他行了一礼,也不再问忌日的事了。

——

自苏燕酒醉质问过徐墨怀后,她似乎也想通了什么事,不再离开含象殿,无论教她读书识字的先生怎么训斥,都只乖顺地应着,从不反驳一句不好。可惜她在读书上大抵是真的没天分,学得慢悟性低,即便徐墨怀亲自教她,也能被她气得半晌无话。

徐墨怀罚了当日在场的所有后妃抄写十遍《道德经》,否则不许踏出殿门半步,这件事苏燕也是后来才知晓。

分明他是最不尊道贵德的人,要抄也该是他先抄。苏燕有些感叹,这么多如花似玉的贵女,奈何时运不济,做了徐墨怀的后妃,倘若他有半点不顺心,将谁杀了丢去喂老虎,一样能编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不受苛责。

除了时常去看一眼张大夫外,苏燕不再与任何人往来,性子也安静了许多。夜里如从前一般,无论徐墨怀如何折腾,她都哑巴了似的不肯吭声,指甲却半点不留情,在他身上挠出血痕惹得他吃痛,临了去上朝,还有朝臣频频去看他脖颈的划痕。

苏燕从前是山间清泉,如今却像一潭死水,偶尔被徐墨怀撩动几下,稍微带起些水花,便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张大夫似乎也看出了苏燕过得并不高兴,只能与她说些从前的趣事逗她开心。偶尔与张大夫说起过去,她才能想起来,自己从前其实是个泼辣的性子。

回去的路上她远远地望见了孟鹤之,便低头走得更快了些,不愿与他扯上什么干系。孟鹤之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在看到她的时候步子仅稍稍一顿,二人擦肩而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次日苏燕去紫宸殿让徐墨怀查阅功课,等她到了,徐墨怀却在亭中与人下棋。

苏燕本想等着他,薛奉却让苏燕过去。等她走近了,才看到徐墨怀对面坐着的孟鹤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乎正遇到了难处,望着棋盘眉头紧蹙,而他对面徐墨怀则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听到脚步声便朝她看了过来。

孟鹤之总算找到了解法,立刻落下一子,紧接着才将注意力放到来人身上。

苏燕与孟鹤之的目光一交汇,二人面色皆是微微一变,还要强装着镇定不让徐墨怀察觉出异常。

不等她收回目光,便听见棋子落于棋盘上,磕出不小的声响,也不知是使了多大力,好似要将棋子磕碎一般。

徐墨怀发出一声朗然的轻笑,却让苏燕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他招了招手,温声道:“燕娘,你过来。”

苏燕不安地走过去,在离他还有一步的时候被一把拽过,直接坐到了他怀里。

她惊呼一声,立刻要撑起身,腰间却忽然一紧,被重重地按了回去,桎梏着不许她乱动。

徐墨怀揽着苏燕的腰,面色依旧淡然,甚至还催促道:“鹤之,该你落子了。”

孟鹤之面对苏燕,脑子里乱成了一片,捏着棋子半晌没动。

光天化日,当着外人的面,徐墨怀将苏燕抱在怀里,任由她尴尬到满脸通红,一只手揽在她腰间,一只手则捏着冰凉的棋子反复摩挲,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压低头的孟鹤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9章

孟鹤之几乎想将头埋进土里,丝毫不敢再与苏燕有任何的眼神交汇。他不明白在幽州明媚温婉的秦嫣,如何就成了皇帝身边珍爱的美人。何况徐墨怀平日里看着还是个正经人,如何做得出在外臣面前与后妃搂搂抱抱的事。

随着徐墨怀的每一次呼吸,都有热度洒落在她鬓边颈项,而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在她腰腹间放着,隔着衣物,像在抚摸一只动物。

孟鹤之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渐渐地手心都出了冷汗。他没敢抬头,却听到对面苏燕的闷哼声,带着点惊讶与疼痛。

孟鹤之呼吸一滞,红云从面颊烧到了耳根,他无法忍受,忙起身说道:“下官还有要事,恳请陛下容下官先行告退。”

“既如此,朕便不留你了。”徐墨怀戏谑的语气显得他此刻十分轻佻,如同从一个严谨端方的帝王,成了那打马长街的浪荡郎君。

孟鹤之走得极快,袍角都翻动了起来,如同被人追赶一般。

苏燕在故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又羞又恼地回过身扑打徐墨怀,被他按倒在棋盘上,棋子哗啦落了一地。

他笑道:“朕不过是掐了你一下,自己出声惹人误会,怎得还怨到朕的头上?”

苏燕怒瞪着他:“你分明是存心羞辱我!当真以为所有人都不要脸了不成?”

徐墨怀压住她起身欲挠向他的手,冷哼一声,说道:“当着朕的面与他眉来眼去,当真以为朕半点不懂?孟鹤之是幽州人士,你与他是何干系,短短一年,不仅叫李骋对你另眼相看,还能让另一人对你念念不忘,燕娘,你好大的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气闷,愤愤道:“我们清清白白,少胡乱编排人!”

她被按在棋盘上,棋子硌得背上发疼,正想挣扎起身,下一刻便感受到徐墨怀抵开了她的双膝。

苏燕震惊地望了他一眼,也不管什么仪态,扑腾得像只被丢上岸的鱼,只想离他远远的。然而徐墨怀却强硬地将她按了回去,往桌上又抬了抬。

四周的侍者自觉退到远处,却隐约能听到亭中传来的骂人话,语气中夹杂着疼痛与羞愤。

苏燕身下压着的棋子从冰凉到温热,时不时还有因动作而落地的棋子发出轻响。她感受到身体的异样,伸手胡乱地去抓徐墨怀,五指插入他墨发间,而后狠狠一拽。

徐墨怀感受到头发被扯动,疼得倒吸一口气,从层层叠叠的罗襦间抬起脸,强忍着不满瞪了眼苏燕,而后随手拾起一块帕子,将湿润的唇瓣擦净。

他压过去,苏燕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下流。”

徐墨怀神色如常,面上却微微泛红,闻言后手上按了一下,说道:“可你很喜欢。”

苏燕羞愤交加,语无伦次地骂了两句,就听他喘着气说:“你与孟鹤之还有什么,倘若此刻交代清楚了,朕还能饶了他,若有隐瞒,被朕查出来,想想周胥的下场。”

苏燕自认与孟鹤之清白,交代得也清楚,孟鹤之原是孟娘子的远亲,当初孟娘子的儿子成亲,他去云塘镇捡到了苏燕做的香囊,两人也是因此在幽州熟识。苏燕生怕自己漏了什么,徐墨怀会认为她故意隐瞒,只好全盘托出。

她到宫里甚至不曾与孟鹤之说过半句话,哪里知道就能被他给察觉出二人相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被翻来覆去折腾个遍,瘫软地被徐墨怀抱在怀里,他俯身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给她穿好,而后抱着她回寝殿去,还不忘同侍从吩咐:“去将孟鹤之追上,赐他五十两黄金,再把他的钱袋拿来给朕。”

孟鹤之已经走出了宫门许久,路上却被宫里派来的人追上,忐忑不安地以为是要追究,谁知却说徐墨怀看上了他的钱袋,拿五十两黄金来换。他不过一个低阶小官,这些不知抵了他多少俸禄,虽说不大情愿,孰轻孰重还是能分清的。然而想到苏燕,他给钱袋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苏美人可有因我受到责罚?”

对方想起苏燕殷红的眼角挂着泪,被徐墨怀按在怀里的模样,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孟鹤之立刻一副气恼又无奈的模样,神色戚然地叹息起来。

——

沐浴过后,苏燕在喝调理身子的药,徐墨怀蹲下看她泛着淤青的膝盖,语气似有懊恼:“朕分明给你垫了衣裳。”

苏燕被苦得眉头紧皱,全然不理会他的话,徐墨怀便拿了伤药来为她涂上,不久后侍从呈了什么东西给他,徐墨怀的面上顿时阴云密布。

那钱袋上粗糙如野鸭一般的鹤鸟果真出自苏燕之手,他还记得当初说完绣工后,孟鹤之急于为对方说好话的模样,如今想来反添了他的火气。

他瞥了苏燕一眼,刻薄道:“这绣的是鸭子不成?”

苏燕轻飘飘地应了一声:“是鸭子。”

此话一出,叫他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心中更加不畅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恼怒地将钱袋丢到炭炉中烧了,让苏燕再为他缝制一个香囊,苏燕听到这种莫名其妙地要求,笑得有几分讽刺。

“从前我给陛下绣了一个香囊,却像根草似的被扔到地上任人踩踏,如今反过来再要是什么道理。”苏燕顿了一顿,盯着徐墨怀阴沉的目光,又说:“我绣工不好,我也知道,陛下如此嫌弃,往后我都不会再绣什么香囊了,砍了我的手我也不做。”

当时他的怎么就那般会骗人,温声细语哄得她没了脑子,就真的以为他喜欢自己做的衣裳,喜欢她精心准备的香囊。谁知她花了不少银钱买的衣料,在皇宫里只能给他做抹布,而她的香囊则更凄惨,丢到地上不知被多少人踩过。

就算重新做,也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了。

——

翌日一早,苏燕口渴醒来,正是晨光熹微,屋里还有些暗。床榻一侧已经冷了,想来徐墨怀醒了有一会儿。

她倒了杯冷茶,正好看到窗外起了大片的浓雾,三丈外便只能看到模糊的树影。

苏燕既醒了,便没有再睡下去的心思。她鲜少在宫里看见这样大的雾气,一时间楼阁殿宇恍若处于朦胧仙境,竟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雾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走在其中呼吸也变得微凉。

苏燕往前走了几步,浓雾中一个矗立其中的身影越发清晰,她认出了是谁,转身便想回去,却被叫住了。

“燕娘”,徐墨怀墨发披散,外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手上捏着一封拆开的书信。“边疆来了信,叛军很快就要被铲平了,胡人也在退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的表情看不出多少喜悦,好似浸透了晨雾的凉气,开口说话也带着点迷蒙的冷。

“就在前几日,徐伯徽死在了乱箭下。”

来信中说的是,他们已经打了胜仗,准备收整军队回去了,徐伯徽突然说自己丢了一个手串,谁劝了都不肯听,固执地回去找。敌军并未被歼灭,他若去了极有可能身陷险境。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却仍是着了魔似地往回赶。

他并未让人随同,孤身前去找自己落下的手串。

军中将士们迟迟等不到他,派人回去找,只看到了徐伯徽浑身都是羽箭,跪在一地死尸中,手中仍紧握着什么。

如此结局,不得不叫人唏嘘。苏燕觉得徐伯徽可怜,却又忍不住想,这兴许是一种报应。阿依木因他而死,他也免不了要偿还。

徐墨怀认为是天意弄人,却也同样地认为徐伯徽愚不可及。他不明白世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不顾一切拿命也要找回来,不过是一件死物,倘若活着,想要什么不能得到。更何况是一个女人,人都死了,何必念念不忘。

徐伯徽是难得喜爱亲近徐墨怀的人,如今忽然得到他的死讯,他仍觉得这一切如做梦一般,让人不敢相信。而后便想到了苏燕酒醉时的胡话,她说她成了阿依木,他将她推下了城墙。

梦里,苏燕是阿依木,他还是徐墨怀,即便是在梦里,苏燕都十分清醒。

第80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胡人与叛军侵占的失地在逐渐收复,西北等地频频传来捷报,唯独安庆王府一片悲凉气氛。徐伯徽是自愿上战杀敌,临了徐墨怀还曾规劝过他,如今他战死,也不能怪到徐墨怀的头上。徐墨怀有意不让人告诉他们徐伯徽为何而死,然而安庆王与王妃悲恸于儿子的死,势要弄个明白,有关于阿依木的事还是被他们知晓了。

当日他们伏在殿外痛哭的时候,苏燕也在内殿中听到了动静。她还以为得知了内情后,身为徐伯徽的父母,应当会悔不当初,恨没能成全两对有情人,谁知却全然相反。

“那胡女给我儿下了什么蛊,叫他如此死心塌地,如今连命都赔了进去!当真是好狠的心,死了也不肯放过伯徽!”安庆王妃哭得几乎要断气,悲恸到了极点,气愤也到了极点。阿依木成了她发泄的的矛头,将丧子之痛都归于这个低贱的异族人。

“早知当初,便不该留她的性命,让她到了边疆还缠着伯徽。”

他们不怜惜阿依木的死,只怨她死得不合时宜,怨她要从徐伯徽面前跳下去。

苏燕越听越心冷,渐渐地也对他们没了期望。

即便是阿依木死了,依旧是他们眼中不配与徐伯徽相守的异族人。

苏燕只是隐约听到了几句,便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桌前端起药碗,又朝着门口瞥了一眼,见没人看着,便端着药碗走到窗台前,小心翼翼将药汤倒进了花丛,再装作无事地坐回去。

徐墨怀应付完安庆王夫妇,走入内殿看到苏燕正在练字,轻飘飘地瞥了眼干净的药碗,随后坐到她身边,问道:“药喝完了?”

苏燕才一点头,徐墨怀便伸手扶着她的后脑,吻得又深又狠,吮得她唇瓣微微发麻。一吻过后,他放过苏燕,对侍从吩咐道:“给苏美人重新煎一碗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顿了一下,瞥了眼苏燕心虚的脸,又说:“药里多加一两黄连。”

苏燕敢怒不敢言。

徐墨怀待她好似比从前多了几分耐性,也不再轻易出言轻贱她,只是她依然觉得二人之间隔着一道天堑,无论他投来什么样的目光,都让她觉得自己在被藐视。

等宫人将热好的药送进来,徐墨怀亲眼看着她喝,苏燕最怕喝药,苦得感觉心口处都一抽一抽的,险些将喝进去的药呕出来。

徐墨怀面色不变,将一碟蜜饯推给她,温声道:“朕不喜欢有人对朕说谎。”

苏燕闷闷不乐道:“分明你也不讲真话。”

“因为朕可以。”他答得毫无愧疚,坦荡到让人觉得可恨。

——

端午近了,宫里在撒雄黄粉,但是没多少人会表现出欣喜,只因这一日本是先皇后与长公主的忌日。因为先皇后与长公主死得不大光彩,先皇也并不待见他们,宫中从不大肆祭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从前端午的那几日,徐墨怀会明显比往日阴郁,常沛也会近乎寸步不离地伴他左右,只是今年有人发现,自恒王意图篡位夺权后,常沛似乎一直很忙,鲜少被徐墨怀传召,连迟钝的苏燕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此之前,徐晚音请求回长安为王皇后与长公主上柱香,徐墨怀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而后似乎是为了安抚宋箬,赐她食邑六百户,大靖开国以来从未有哪一位公主能有这样的特例,即便是从前的徐晚音也只有食邑三百户。虽说是逾制,然而念及宋箬从前受的不公,对此事不满而上书的朝臣也寥寥无几。

因天气渐热,从北疆回长安的路途遥远,顾忌到徐伯徽回程尸身腐败,军中的将军不等安庆王要求,便早早将徐伯徽的尸身与阿依木合葬,一同留在了相州。安庆王一家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让徐墨怀下令处置几位将士,都被他轻飘飘给揭了过去。对比他们反应激烈,身为徐伯徽遗孀的世子妃反而还算淡然,仅得知消息后哭了几日,不仅得了封赏,娘家人也在暗中为她相看新夫婿。

苏燕在宫里被人看得很严,有什么事都是从碧荷嘴里听到。

碧荷看着苏燕一路走来,对她与徐墨怀之间的纠葛并不清楚,却也能察觉到苏燕的变化,偶尔会想着法子逗她高兴,端午近了,便提着一捆粽叶来教苏燕包粽子,将徐墨怀抛在脑后。

整整一日,徐墨怀都不知去了何处,听人说是去祭奠先皇后,苏燕也没有留心,直到深夜的时候,徐墨怀宛如一抹游魂回到了紫宸殿,身上带着凉如水的寒气。

苏燕已经睡下了,殿内仅有一簇微弱的烛火还在跃动,照得满室昏暗中留有一抹暖黄。

他的面上也像是覆了层寒霜,森冷到让人不敢直视,薛奉也没有多言,只在心中默默地期望苏燕不要在今日激怒徐墨怀。

等徐墨怀走入寝殿,脚步却突然缓了下来。

他闻到屋里有一股微甜的粽香,桌上有吃了半只的粽子。

徐墨怀的目光落到床榻上,被子被撑起一个微凸的轮廓,他凝视了很久,能看到微弱而平缓的起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睡相不好,像蜷起来的某种鸟,脑袋都埋进了被褥,仅有缕缕黑发落在外面。

一切躁郁的,令人不安的情绪,都在此刻近乎离奇地消散。徐墨怀盯着苏燕,心中也在渐渐安定。

他不喜入夜后屋里有人,从前也花了很长的时间适应苏燕的存在,而现如今仿佛离了她便是长夜难眠。

苏燕如今夜里也变得浅眠,徐墨怀合衣躺下的时候惊醒了她,吓得她瞬间往后一缩,而后看到是他,便不由地想起几年前在枕月居,被他掐着脖子差点杀死,连忙出声提醒:“陛下,我是苏燕。”

徐墨怀歪着头扫了她一眼,兀自躺下了,而后才伸手拽了她一下,将她揽到怀里抱紧。

“知道是你,睡吧。”

苏燕确认他不会发疯才松了口气,正想阖眼,就听耳侧传来低缓的嗓音,比起询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母后与长姐,都曾待我极好,是世上与我最亲近的人,如今她们都死了。燕娘,你不会离开朕,是不是?”

他出声的时候,尾音微颤着,竟能听出一丝诱哄的意味。

苏燕违心地点头,得到他满意的一个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那一日的棋局过后,苏燕与孟鹤之又见过几次,二人只疏离地行礼,一句寒暄也不敢说。

即将入夏时,河洛之地因连日的降雨引发了洪涝,而当地官府却出了贪墨粮饷的事。因战事本就耗费了不少钱粮,如今遇上天灾,义仓中的赈灾粮食拿不出来,当地世家官府勾结起来隐瞒朝廷,反让谷价暴涨,人民乏食,引发了民间的暴动,消息压不住了才传到长安。

徐墨怀处死了牵连贪墨案的十数位官员,流放了近百人,又提了孟鹤之去收粮。

于孟鹤之而言,这既是一次升迁的机会,也是一个不慎便将他害死的巨石。即便长安王孙贵族多如牛毛,家中屯粮一辈子吃不完,他们也不愿意白白掏出来给灾民,更何况他一介寒门,根本没人愿意卖他的面子,反是吃力不讨好,得罪一众权贵。

倘若期限内不能完成筹粮,轻则贬官,重则斩首。

孟鹤之从前是门客,最好最游说的事,脾性也算好的。然而去吃了几次闭门羹,说到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对方还悠哉悠哉地喝茶,对于交粮的事一再推脱,不说不交,却也不肯立刻松口。连着几日下来,纵使他耐性再好也要火冒三丈。

谁知最先交粮的会是宋箬,她食邑六百户,交粮的时候毫不犹豫,几乎一人填了一半的空缺。孟鹤之是徐墨怀一手提拔的人,谁不给孟鹤之面子,便是公然与徐墨怀作对,连公主都站了出来,一时间为难他的人也稍微收敛了些,陆陆续续交了赈灾粮。

徐墨怀知道孟鹤之与宋箬交好,缴粮一事不仅是对孟鹤之的考验,更是对这些公卿贵族的一次试探。

然而这一次的流民显然比想象中多,事情发展越发古怪,即便赈灾粮分发下去,事态仍未得到改善,反愈演愈烈,如同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一般。

徐墨怀为安抚民心彻查河洛水患一事,决定亲自前往东都一趟。苏燕本指望他走了自己能得到喘息,谁知他仿佛要将她绑在腰上一般,此次去洛阳又要携她同去。宋箬思量着尚未见过她的外祖,便让徐墨怀带着她一起。

约莫是苏燕上一次从洛阳逃跑的缘故,徐墨怀这次命了四个人看管她,且吩咐了下去,倘若她有半刻钟不见,碧荷与张大夫都会被五马分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那点逃跑的念想还没冒头便被他掐死了。

徐墨怀的马车极宽敞,他处理政务的时候,苏燕会在一旁服侍。

马车里铺了层软垫,他被马车晃得心烦,落笔时墨都染上了袖子,不由地去看苏燕,她靠着车壁睡觉,脑袋一晃一晃的,粉唇无意识地微张,睡颜显得她有几分娇憨。

苏燕是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才醒来的,徐墨怀的衣袖掩在她的裙裾下,冰凉的手指让她呼吸变得急促,羞恼地蹬他。

他贴过去亲吻她,将她未出口的声音堵回去。

而后有人端了一盆净水与帕子送进马车。

他的手指落在她唇角,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嗓音也略显喑哑,盯着苏燕的时候,眼底仿佛有暗潮翻涌。

“按照朕说的做,倘若朕满意了,兴许能允你几个不算过分的请求。”

紧接着,徐墨怀的手指落在她的后颈轻点了几下,如同某种隐秘的催促。

第81章

安静的马车内部,香炉的烟萦绕扩散,丝丝缕缕,勾缠着人的呼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微仰着头,呼吸又急又乱。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头微微皱着,气息中听出了一丝难耐的意味。

余韵消散,他的手指从苏燕的乌发间退出来,眼眸微湿着,眼角也有一抹红,他俯身去看她。

苏燕在厌恶中还感到委屈,眼角也被逼出了眼泪,跪坐在软毯上干呕。徐墨怀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过火,此刻见她这样的反应,除了羞恼以外也生出一股令人不悦的难堪来。

“好了”,他掰过苏燕的脸,拇指撬开她的嘴唇,在苏燕抗拒的目光下伸进一根手指,寻找她某颗尖利的牙齿。“你这颗牙,朕让人给你磨一下。”

苏燕面上一红,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恼怒道:“我自己的牙好好长着,干你什么事。”

“它弄疼我了。”徐墨怀平静道。

苏燕气恼道:“你活该。”

他大概是在其中尝到了乐子,也不与她计较,吩咐人又送了热水进来,又给苏燕递去冷茶漱口。

她垂下头,略湿的发丝贴着脸颊,徐墨怀仍能看到她微红的嘴角,呼吸也慢慢缓了下来。

苏燕拧干了湿帕子,正在狠狠地擦净自己的脸颊,再去擦自己的颈子,仿佛要把自己搓掉一层皮,到最后皮肤都被她搓得发红。身后的徐墨怀大抵是看不过去,伸出手臂将她捞到怀里。

“洛阳的行宫,似乎还不曾带你去过。”徐墨怀不喜欢洛阳的行宫,即便是上一次去洛阳,也仅去了外祖家,并未到行宫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到了什么,语气也放轻了许多。“朕的母后喜欢那里,朕小时候也在那处度过了几年。”

他极少对苏燕提及自己的事,如同每一次欢好一般,徐墨怀将她剥得干干净净,自己却还衣冠整齐,连发丝都未曾凌乱,无论何时他都给了自己随时抽身的余地。

苏燕的一切她都知晓,而苏燕对他知道的寥寥无几,大都是来自他人口中的传言,以至于徐墨怀的身世也叫她捉摸不透。

“河洛等地的民乱有蹊跷,兴许要在洛阳耽误一阵子”,他抱着苏燕,语气透着些愉悦的意味。“洛阳景致不错,你若喜欢,等朕闲下来,便带你四处走走。行宫里有一棵千年银杏,秋日里叶落如金,朕想你见了,应当也会喜欢。”

——

河洛等地的水患波及了不少人,等徐墨怀到了洛阳便开始忙于公务抽不开身,苏燕没见过他几次,多数时候都被侍从紧紧照看着。

洛阳的行宫很大,里面许多宫人已经两鬓霜白,见到苏燕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

然而徐墨怀看她看得紧,倘若有人想要同她说句话,也要先被盘查一番才能接近她。苏燕没见过这样对待人的,简直要逼得人喘不过气。好在宋箬会与她偶尔说两句话,宋箬的外祖也来了两次。

兴许是出身高门的人都带着些傲气,即便他十分和蔼有礼,苏燕仍能从他的目光和语气中,感受到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

苏燕本是同宋箬一起的,但徐墨怀的外祖显然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应付苏燕,并没有想过要与她多交谈什么。因此宋箬同外祖说着话,苏燕便跟在他们身后看风景。

虽说是亲人,两人之间却隔了一段距离,就好像有一堵墙,将他们无形地分隔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与你阿娘的眼睛很像,曦儿就更像她阿耶……”他头发花白,背脊依旧挺直着,风灌进宽大的袍子,空荡荡的衣裳显得他像一棵枯瘦的老树。

宋箬得体地应了一句:“与阿娘相像是我的福气。”

苏燕漫不经心地走路,前方的老人便出声提醒:“你先回去,我与公主有话要说。”

家人之间的话不便让她多听,苏燕也没有犹豫,反而松了口气,立刻便跟人走了。

等外人走了,外祖才盯着宋箬的眼睛,缓缓问道:“你的阿娘、长姐、弟弟,都死在了这里,你当真没什么想知道的?”

宋箬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她便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冷漠的语气说道:“阿娘与长姐身染恶疾而死,皇弟则是不慎落水,这些我早已知晓,祖父何必再提这些伤心事。”

外祖的眼白泛黄,显得有几分浑浊,然而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她,压低了语气。“若真相不是如此……”

“真相就是如此。”宋箬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见到对方愕然而失望的神情,她有片刻的愧疚,却很快整理好情绪,说道:“皇兄待我很好,相信待祖父也会如此。”

她突然有些理解孟鹤之为何要如此激愤地写下那篇檄文,换做是她,得之不易的东西有人前来破坏,她也会气愤埋怨,恨对方不能安分度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

苏燕百无聊赖地乱走,忽然间想起徐墨怀同她说的千年银杏,便忍不住让人带着她去看一眼。从前村里的老人说过,那些千百年的树时间久了都是成了精的,倘若有人去祭拜,树精就能还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不知道徐墨怀是否听说过这些,年幼时又是否会同她一般去找古树许愿。

但这说话她如今也不大信了,亦或者是当初她不够心诚,幼时找了那么多古树跪拜,只求吃饱穿暖长大了有一个如意郎君,如今前两个都实现了,后者却是截然相反。

那棵千年古树有专门照看的宫人,同样是两鬓花白,得知苏燕是徐墨怀宠爱的美人,立刻给她行了礼。

苏燕问她:“陛下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约莫有十年不曾来过此地了。”

“他以前常来吗?”

“宫里的人说神树有灵,陛下年幼时被长公主带着祭拜神树。”不仅仅是徐墨怀,宫人们也时常偷着来放祭品,给神树上香许愿,殊不知如今为天下人所敬畏的君王,幼时也不过是个天真无知的稚子,会牵着长姐的手,跪拜在古树前请树神保佑亲人平安康健。

苏燕想到这个场景,不禁觉得十分古怪,徐墨怀曾亲口说过自己不信鬼神,连报应都不怕,哪里会做什么祭拜树身的事,听着简直像是宫人信口胡诌的一般。

可惜现在不是深秋,没有见到他口中叶落成金的景致,苏燕悻悻而返,等回去以后,宋箬正在等着她。

她随口同宋箬说了几句徐墨怀祭拜古树的事,宋箬神情有几分古怪,随后她小声说道:“这些过往你最好不要轻易打探,皇兄不爱听人讲这些。”

苏燕不解道:“你皇兄虽然性子惹人恨,对自家人还算不错,我听着他应当也十分亲近先皇后与长公主,那些传言多半是假的,世上哪有人会连自己的家里人都杀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若有了家人,必定是千百般地爱护,不许让人伤他们分毫。

宋箬表情古怪,似乎不打算与她争论,只小声地叹了口气。

洛阳的行宫再大,每日闲来无趣走上几次也要厌烦了,唯一的好事便是徐墨怀不在。苏燕身边跟着四个侍从,都不肯与她搭话,她便去找宋箬打双陆,一直玩到了夜色渐深,才有人匆匆进来,说道:“陛下遇刺,如今下落不明,常舍人请公主与苏美人移驾。”

苏燕愣住了,还以为是做梦,紧接着便问:“遇刺?死了吗?”

“陛下下落不明。”侍者强调道。

苏燕的心脏狂跳不止,被人扶着站起来,忽然又感到头晕目眩,险些往前栽倒。

宫人提着灯让苏燕与宋箬同他们走,路上很黑,苏燕踩到凹凸不平的石头险些扭了脚,宋箬一把扶住她,温声道:“别害怕,皇兄不会有事。”

“我不担心他。”苏燕否认道。

宋箬只当是她嘴硬,笑了笑没说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说到这里便停下了,宋箬的眼神也越发凝重。

“你告诉他了?”

苏燕没吭声,她在发抖。

她怎么可能不说呢,她已经不是观音山上那个愚蠢好骗的小姑娘了,徐墨怀也不是温柔地替她揩眼泪的莫淮,她难道会如同多年前一般,为了护着他重伤到险些没命,最后再被狠心抛弃吗?

宋箬起身,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慰,只是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似乎在感到焦心。显然常沛与外祖对她依旧还算和善,不会因为要造徐墨怀的反便将她也除去。可如今她才握到手的东西,难道转瞬便要消散了。

宋箬冷静下来,带着点安慰地说:“皇兄不会轻易有事,李骋不过丧家之犬,即便他暗算皇兄,也得不到多少胜算。”

如果徐墨怀没事,等他回来,苏燕必定会如同李骋所说的那般,被徐墨怀一刀一刀活剐了。

苏燕想到这里,不由地开始慌乱,她几乎已经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甚至隐隐怨恨徐墨怀就不该告诉她什么宁清坊,还不等走出多远便被抓了回来。不说是被李骋折磨死,说了是被他折磨死。

如今她只能盼着李骋说话算话,能一举杀了徐墨怀,以免他回来兴师问罪。

——

李骋信不过常沛,从苏燕口中逼问出徐墨怀的下落后,他立刻便要让自己的人聚齐,去洛阳的宁清坊先下手为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沛早知道李骋不听管教,在他即将带人走的时候将他拦住。

李骋去威吓苏燕的事他自然知晓,而苏燕也如他所想不过是个普通人,死到临头必定会供出来。然而正是因为来得太轻易,他才不得不怀疑其中的蹊跷。

常沛知道徐墨怀心思缜密,虽说中意苏燕之后偶尔会糊涂,却也不至于将身家性命都交付在一个女人身上。

任由常沛好言相劝,李骋依旧被愤恨冲昏了头,只想立刻赶去宁清坊杀了徐墨怀。

常沛与他说了几句,便不奇怪他为何作战勇猛,却依旧没能常胜,反而能屡次败给徐墨怀。

最后李骋总算同意不亲自前去,而让手底下的人领兵去宁清坊探一探虚实。

洛阳世家以王氏马首是瞻,如今徐墨怀遇刺失踪,河洛等地因水患被煽动起了民乱,可谓是乱成一团。徐墨怀的外祖此刻站出来,命人在洛阳大肆搜捕刺客,实则为了找到徐墨怀的动向,在他的人出洛阳之前将他的命留下,而后再传令回京城,挑选最适宜的皇室血脉登基,由他们暂时掌管朝政。

李骋走后,苏燕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然而左等右等,既不闻徐墨怀的死讯,也没有人来救她出去。

而她最不安的是,自己心中竟在隐隐希望李骋败在徐墨怀手上。倘若两人必定要死一个,那她想也不想便会选择李骋,她怨恨徐墨怀,却从未想过要他去死。

可世上的事大多不遂人愿。

隔了没几日,苏燕坐在屋子里喝药,李骋突然一脚踢开了殿门,冲进来将她一把抱起来,欣喜若狂道:“我杀了他!苏燕,我们胜了,任他再诡计多端,还是死在我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的药碗被打翻,苦涩难闻的药汤洒了他一身,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抱着苏燕,神色癫狂道:“他重伤躲在宁清坊,我们轻而易举便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她面色惨白,咬着唇不应声,而李骋依然在说:“他宁死不跪,放火自焚而死,烧成了一个焦炭……可惜我不曾亲自前去,否则必将他的眼睛生生剜下,再碎尸万段丢去喂狗。”

苏燕听不下去,她脑海中几乎浮现出了李骋所说的画面,下意识干呕了一下,李骋反被她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

她推开李骋,俯身拍着胸口平复气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哭什么?”李骋突然问。

苏燕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摸向了脸颊,果真摸到一片湿润。这点眼泪仿佛刺到了她一般,她迅速收回手,无措地望着自己的指腹。

她哭什么?

徐墨怀死了她该拍手叫好,她终于得偿所愿了,自然要笑。

苏燕想扯出一个笑来,却觉得整个脸都僵住了,做不出什么表情。

她冷着脸回答:“我高兴得哭了不成吗?”

谁叫徐墨怀自作多情,将他的行踪要告知她,被她出卖岂不是理所当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如此想着,却依旧觉得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怎么都喘不过气。

李骋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不断地说着日后如何。

“徐墨怀死了,长安很快便能推举新帝上位,有异议者一并杀之,总归他死了,手眼通天又如何,谁都想杀他,连他的亲友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连他心爱之人也巴不得他死,这样的人早该死了。”

苏燕盯着被折断的那根手指,说道:“你说好放我走。”

徐墨怀死了,她不用再东躲西藏,也不用改名换姓,可以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日后再嫁个好人家,生一双儿女,一家人和和睦睦,这些什么争斗跟她再也没干系了。

徐墨怀遇刺身亡的事被迅速传到了长安,朝堂乱成一片,多数人不相信他会死得这样轻易,纷纷要求彻查,而常沛之流早有准备,用提前核对好的说辞应付对方,而后再推选徐墨怀不过六岁的堂弟为上位。

朝中老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各大世家也纷纷争论不休,然而洛阳士族以王氏马首是瞻,徐墨怀在自己外祖手底下出了事,又能怨得了谁。

徐墨怀尸骨未寒,便有人想着把持朝政,推选一个稚儿为心底,可谓是将谋逆之心明晃晃地挂在脸上。然而事已至此,皇帝都死了,他们再为此争论又有何用,新帝迟早要选出来,再彻查下去只会闹得无法收场。

宋箬不肯相信徐墨怀真的死了,坚决不肯回到长安,常沛看她是王皇后亲女的面子上,对待她也算亲和耐心。而宋箬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即便知道了常沛与外祖可能害死了徐墨怀,也没有对他们恶言相向。

唯独苏燕,常沛一直想杀了她。尤其是知道她如此地轻易背叛了徐墨怀,心中便觉着她不过是个平庸至极的女人,忍不住生出些对她的鄙夷与不屑,对喜爱这样一个无知村妇的徐墨怀更觉得可怜。

徐墨怀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在一个女人身上,本就是件极为可笑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常沛得到了他死讯,心中也依旧觉得不安,恍若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只因他死得太过轻易。

他本无心要杀他,即便二人之间有仇,多年的师生情谊也并非不曾让他动过恻隐之心。何况他在徐墨怀身边已久却始终平安无事,又十分得他赏识,早已没了追究当年事的必要。

他可以从此忘记一切,一心辅佐徐墨怀当个明君。

偏偏徐墨怀要深挖过去,不肯将那些旧事藏在心里。

自徐墨怀从相州回到长安,便已在着手要对付他了,迟早他煽动李氏与恒王造反的事会被他知晓。

苏燕已经得了李骋的保证,他说了会送她走,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她似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日子,可她仍然觉得自己陷在噩梦里出不去。

常沛要送她离开洛阳,她实在忍不住,便问:“你为什么背叛徐墨怀,他一直信你。”

常沛哂笑一声,说道:“陛下不是也信苏美人,结果又如何?”

她默了默,说道:“你知道我与他的纠葛,又何必挖苦我。”

常沛本不想留她性命,也不屑于与她告知这些,只是想到一件事,便带着嘲弄的语气开口道:“你可知徐墨怀为何不曾临幸过其他后妃?”

苏燕当然不会一厢情愿地以为是徐墨怀只想要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沛看着苏燕难看的表情,说道:“徐墨怀年幼之时为了讨好郭皇后,对郭皇后所出的幼子也万般顺从,即便是要求他去王皇后的殿室内戏耍他也绝无二话。而两人躲在殿内的帘帐后,恰好窥见了王皇后与一男子的私情,那年他不过九岁,便为了替王皇后瞒下此事,生生捂死了自己五岁的幼弟……”

这件事苏燕从未听说过。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常沛冷笑一声,说道:“他年纪虽小,手段却足够狠毒,将幼弟装作失足落水的模样,任由郭皇后如何为难逼问,甚至暗中对他用刑,都不曾松口说实话。”

第84章

这些事苏燕从未听过,常沛说起这些,她仿佛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根本无法将这个人想到徐墨怀的身上。

什么郭皇后王皇后,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她几乎要理不清了。好在常沛大概是不愿与她交代什么,说得极为简单明了,至少让她知道徐墨怀曾因撞破生母与人欢好,为了将此事隐瞒下去而杀害了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先皇后和长公主是怎么死的,何况这跟常沛有什么干系,他好端端为何要背叛徐墨怀?

苏燕内心疑虑重重,实在忍不住,便继续缠问道:“那你又为何要背叛他,即便他冷血无情,也始终与你有情分在,一直以来也待你不薄。”

李骋打算放苏燕走,常沛却没想过留着她的命。对于徐墨怀的死讯,他心中仍感到忐忑不安,可事已至此,无论徐墨怀是死是活,他都没有了回头的路。而苏燕既然徐墨怀心心念念的人,让她陪着他一同死,也算他看在彼此情分上最后能做的一件事。

“因为他查出了当年的旧事,已经对我起了杀心。”常沛摩挲着扳指上的纹路,盯着苏燕的脸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等出了行宫,他便会让人勒死苏燕,对外称是殉情,好送她去跟徐墨怀的焦尸合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听得云里雾里,半点没弄清楚他的意思。

常沛想着她快死了,本不打算与她说那么多,可见她如此沉默,又忍不住说道:“王皇后回宫后又诞下一子,彼时徐墨怀已成了郭皇后的继子,而郭皇后失势,王氏一族壮大,他唯恐自己的弟弟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狠心毒杀了亲弟弟。王皇后去找他争执,当夜便暴毙在他的寝殿,次日一早,长公主也自缢而死。”

苏燕听得瞠目结舌,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她一直觉得徐墨怀应当极为爱护自己的家人,为何在常沛口中又成了为权势不择手段杀尽手足的疯子。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大愿意相信,没什么底气地问:“其中是否有误会……倘若并非如此。”

常沛冷笑一声,并未再理会她的话,径直带着她出宫。苏燕掀开帘子,又问:“既如此,如今是要放我走吗?”

“苏美人便不想去看一眼陛下的尸身吗?他如此宠爱你,又是因你而死,要离开何必急于一时。”

苏燕听到他说起尸身二字,仿佛被什么人扼住了咽喉,呼吸都变得不通畅起来。她总觉着听起来十分不真切,就跟在做梦似的。徐墨怀如同恶鬼一般缠着她,将她禁锢在牢笼中无法逃脱,如今忽然说他死了,她反而觉得无比虚幻,站在牢笼的出口迟迟发愣,不敢迈出第一步。

她不敢看,她后半辈子一定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我不看了。”苏燕不敢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害死了徐墨怀。她这辈子都没杀过人,即便是她恨死了徐墨怀,也没动过要杀了他的念头,不仅仅是她怕死,更是因为她胆小怯懦,即便将刀子递到她手上,她也不敢将刀刺进徐墨怀的心口。

她不知道徐墨怀死了,朝堂会不会大乱,下一位新帝是不是个明君。

当年去寺里,小沙弥告诉她因果轮回,作恶的人自有业障,她听不懂,却也能隐约明白,做了坏事即便是死后也有报应。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又害死了徐墨怀,等死后去了阴曹地府还要得到惩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惶恐又疲倦,几乎不敢再往后联想。

李骋追过来找她的时候,他们离宫门已经近了。

李骋坐在马上,敲了敲马车的车壁,问她:“苏燕,你要不再想想,倘若你跟了我,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况我从不拘着女人做什么,只要你不与外面的野男人厮混,做何事我都不会阻拦。”

这类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换做是从前忍饥受冻的苏燕,兴许会头脑一热跟着他走,然而如今遭遇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只想离这些人越远越好,她就做个好好的庶民,不愁温饱一辈子安定地过日子,再不用提心吊胆。

苏燕从小窗探出脑袋,语气坚决道:“你言而有信,还请放过我吧。”

李骋只是有几分赏识她,也不是什么非她不可。屡次被驳了面子也会心生不满,如此便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然而他正想再说上几句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李骋十五岁便跟着父亲征战沙场,什么动静听不出来,几乎是霎时间脸色便黑了下去,忙喊道:“都往回退!”

常沛扯住缰绳,也看到了朝着宫门赶来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宛如一片朝着他们压过来的阴云。

马蹄声交错,仿佛是暴雨击打鼓面,发出令人心神为之一震的声响。

他们隔得正远,尚未看清打头的是谁,常沛已经回头怒骂李骋了。“来者是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沛面色惨白,立刻吩咐人紧闭宫门,想法子另寻小门逃走,另一批人则留下打探清楚。

马车中的苏燕察觉到异常,探出身子想要询问清楚,被李骋一把推了回去。

他握着缰绳的手极为用力,语气却带着点慌乱。“应当是徐墨怀一派的旧部,他早就死了,一群人不成气候,又有何惧。”

洛阳分明是王氏把控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他们耳朵里,如何人都到了宫门前他们才知道。

突如其来的兵马将行宫团团围住,常沛的人手在此刻宛如螳臂当车,只好四散着逃难,去寻找行宫中的出口。

倘若当真是徐墨怀的旧部还算小事,李骋的人马不需太久便会赶来解围,常沛同样早在洛阳备好了人手。

很快去打探的人慌张追赶上来,常沛听完后面色阴沉到可怖,望向李骋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吃了一般,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无知竖子!蠢货!混账东西!”常沛连骂了好几句,李骋的面色也要绷不住了。

苏燕看到常沛气得面色涨红,几乎已经得到了答案,惊疑道:“他是不是没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常沛怒瞪着李骋,胡子都气得微微抽动,并未搭理苏燕的话。

一瞬间,苏燕如释重负,可紧接着又不免慌乱起来。是她出卖了徐墨怀,如今他好端端地活着必然要兴师问罪,从前那些纠葛也便罢了,如今却实打实地要害他性命,他如何还能手下留情。

苏燕心底难以抑制地漫起一阵恐慌,面色不比李骋好上多少。

好在李骋也算经历过风浪的人,立刻将她从马车上拉下来,催促道:“不想死就跟着我走。”

常沛辛苦百般谋划,只因李骋的疏忽功亏一篑,将他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然而事已至此,他竟生出一种听天由命的淡然来,总归到了这个地步,他早已没了逃的必要,不如最后再奋力一击,与徐墨怀的外祖联手,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李骋从不是负隅顽抗的人,他还年轻,日后总有机会从头再来,不会同常沛一般蠢到留下等死。

洛阳的行宫中同样有许多出口,徐墨怀必定来不及堵上所有出路,他依旧能带着人逃出去。

苏燕走到一半便后悔了,她若是跟李骋走了,兴许死得会更快,不如向徐墨怀求情,告诉他自己的苦衷。然而李骋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苏燕不肯走,他连拖带拽的将她带离。

等他们赶到行宫的西门时,果不其然已经有了看守。李骋带着部下一番厮杀,鲜血四溅,苏燕一边躲避,一边吓得惊呼,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衣衫上都是腥臭的血。

李骋本就瞎了一只眼睛,如今面上也溅了血,显得他更像是一个恶鬼。

好不容易在此处杀出了一条血路,李骋拖着吓到腿软的苏燕往外走,正好与一队赶来捉拿他的兵马对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就坐在其中的一匹骏马上,背脊依旧挺直着,他衣不染尘,高高在上,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他们。

哪里是什么焦尸,他分明连一根手指都没有伤到。

苏燕对上他泠然的一双眼,心上莫名震了一下,仿佛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下去。她收回眼不敢再看他,忽然之间变得无地自容起来。

他分明没有事,甚至还从容地带人平乱,那么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一切又算什么。

苏燕心里隐约想到了什么,又不敢朝着那处想下去。

脖颈忽然被冰凉的东西抵住,她不敢乱动,脖子微微后仰,李骋冷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我走,亦或是我带着苏燕一同死。”

徐墨怀面无表情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不敢看他的苏燕身上,缓缓扯出一抹满是嘲弄的笑。“你凭什么以为,朕会为了一个背叛朕的女人放过你。”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长弓,手指从箭矢上摩挲而过,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苏燕紧抿着唇没有吭声,她抑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将眼泪给忍住了。

“也不知该说你们谁更蠢的好,竟真的相信,朕会将性命交付到一个女人手上。”徐墨怀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宁清坊是骗人的话,苏燕也是他留下来的诱饵。他自幼经历过数不尽的背叛,自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即便温存后情意款款说出的话,也不见得都是发自真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分明是七月流火的日子,暑热尚未退尽,苏燕却觉得自己置身寒冬,身上冷得厉害。

路上的时候她还想跟徐墨怀说上两句好话,此刻却仿佛成了一个哑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她听到徐墨怀用近乎残忍的语气说:“与其让你杀了她,不如朕亲自动手。”

苏燕终于朝他看了过去,最先看到的是他拉开的弓,以及对准她的箭矢。

第85章

苏燕能感受到脖颈坚硬而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她的皮肤,只要李骋用力一划,她凄惨的一生便结束了。

而除此以外,前方还有对准她头颅的箭矢,来自一个口口声声说会爱她护她的男人。

苏燕难得没有哭出声来,也没有狼狈不堪地哭喊着求饶。

李骋说喜爱她,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件玩物,会不顾她的求饶欺辱她恐吓她。可苏燕却从未有哪一次,如怨憎徐墨怀一般怨憎过李骋。

只因她一早便知道李骋是恶人,也从未指望他生出什么怜惜之情,自始至终她对李骋都只有畏惧与厌恶。

而徐墨怀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想好了,世上可只有一个苏燕,她若死了……”李骋始终不愿相信徐墨怀如此无情,抵在苏燕颈上的匕首又用力几分,压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她算什么东西,死了便死了。”

徐墨怀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苏燕总觉得他脸上应当是带着嘲讽的。

她早对他没了心思,然而朝夕相处,到底是有情分在,仍对他抱着一线希望。倘若她稍有些自知之明,便不会感到失望。

徐墨怀与李骋始终是不同的,只因她曾真心倾慕过这个人,也曾满心满眼都是他,妄想着要与他厮守终生。即便后来知道一切是假,也还是在他阴晴不定的对待下,曾有过片刻的动摇。也正是因为这些许的不同,在李骋要杀她的时候,她还想着服软求饶,而看到徐墨怀对准她的箭矢,便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日头不算太烈,照在面上仍觉得有几分刺目。

徐墨怀微微眯起眼,紧捏着箭尾的手指又紧了紧。

李骋手心泛出了冷汗,自知如今的反抗不过是困兽之争,附在苏燕耳边低声道:“算我对不住你。”

苏燕的眼睫轻微地颤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李骋当然不会如徐墨怀的意,倘若他死必定也要拉着苏燕一同,即便只能让徐墨怀伤心失意也是好的。

羽箭离弦而出,平静之中宛如响起了裂帛之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人尚未反应过来,苏燕便感受到腿上钻心的疼痛,抑制不住往下跪,而就在刹那之间,又一直羽箭破空而来,准而狠地朝着她身后之人射过去。苏燕并未回头却,仿佛听到了骨头的碎裂声,一股温热的液体也在此时洒满了她的肩颈,有什么顺着她的脸颊与额头往下滴落。

苏燕看到了自己膝上三寸扎着一根羽箭,刺目的红在衣料上缓缓晕开。

她瘫坐在地,疼得浑身冷汗,下颌的血滴到沙土里,在日光下泛着墨一般的黑。

兴许是因为腿上太疼,苏燕后知后觉才想起脖颈上的伤,方才因疼痛而跪下去的时候脖子从匕首上划过,此刻她伸手摸去,掌心立刻被染红了一大片。

方才还出言威胁徐墨怀的李骋,此刻已经没了声息,一根箭矢从眼眶穿过,直直地刺穿他的头颅,瞬间毙命。

李骋当时是躲在苏燕背后的,倘若她没有立刻跪下去,这根箭刺穿的会是她。

很快方才射箭的薛奉跑过来探李骋的鼻息,确认他死透了,悄悄看了眼苏燕的伤势,才去向徐墨怀禀告。

苏燕瘫坐在地,身上都是血污,并未去看马上坐着的人。她虽劫后余生,却已经疲倦至极,连半点喜悦也生不出来。

似乎有人从马上下来,走到了她面前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

苏燕感受到了覆在身上的阴影,即便不去想也知道是谁。

徐墨怀没有扶她起身,没有安抚更没有怜惜,只是漠然地看着她一身血污,落得这样凄惨可笑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后他转身离开,领着兵马从她身边穿行而过。

马蹄扬起尘土,落到了苏燕的裙裾上,也飘到了她的眼睛里。

等马蹄声渐行渐远,她终于克制不住,弯下腰闷声地哭,哭声压抑而沙哑,宛如被割断喉咙的燕鸟在悲鸣。

不知过了多久,苏燕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忍着痛疼想要爬起来,才有几个姗姗来迟的侍者,似乎早在远处看着她哭了,只是一时没上前,此刻才来帮扶她。

“苏美人,请跟我们走一遭吧。”

——

洛阳一日之间变了天,王氏满门死伤无数,连一朝天子的恩师常沛也被打入牢狱。宫门前血流成河,被诛杀的叛贼死状可怖,牵连者不尽其数。

而此次平叛,如同一张秘密织就的大网,在心怀不轨的逆臣伺机而动时,徐墨怀便将他们牢牢制在掌心,动乱仅持续了几日。趁着徐墨怀假死,妄图在朝堂改天换地的人。无一能逃脱徐墨怀的处置。连昔日人人尊敬的常沛都难逃一死,谁又能全身而退。

宋箬得知外祖也被打入了大牢,起初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向徐墨怀替他求情,而后便得知徐墨怀在朝堂之上公然说:“敢以逆贼事谏者,戮而杀之,断其四肢。”

有两人不知死活地去求情,徐墨怀当即便让人将他们拖下去处死了,殿门前还有未擦净而血。

如今徐墨怀正在气头上,朝堂中人人自危。起初许多人不信他的死讯,坚决不肯另立新帝,与逆贼争论不休,骂得面红耳赤。如今见他好端端地活着,纷纷庆幸自己并未受到逆贼蛊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箬无功无过,没有做任何对不住徐墨怀的事,并未被牵连到此事中,只是后来去打探苏燕的下落,才隐约得知她没有被徐墨怀一怒之下斩首,而是被一同打入了牢狱。

薛奉那一箭下了狠手,箭头刺穿了苏燕的腿。大夫去替苏燕取下肉中箭的时候却庆幸道:“好在这根箭刺穿了,若是那箭头留在肉里才是真的有苦吃,取出来必定疼得你生不如死。”

虽说如此,大夫为她取箭的时候,她也觉得一样是疼得生不如死,险些哭着昏厥过去,后来每每上药,她都不敢去看那个骇人的血洞。

好在从洛阳回长安的路上,徐墨怀没有狠心到让她拖着身上的伤跟着兵马走,只是一路上也如同看管囚犯一般对待她,似乎只要将她活着带回去就好了。

而回到了长安,徐墨怀也没有来看过她一面,便直接将她发入大牢。

苏燕被关得偏僻,周围一点人声也没有,每日里仅有送餐饭的狱卒和大夫能与苏燕说上一句话。

牢房里阴暗湿冷,想要解手时仅有一个恭桶,因此总泛着潮湿腥臊的气味儿。

苏燕腿上伤势时常痛痒不堪,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多久,是否会死在此处。终于在有一日狱卒来送饭的时候,发现饭菜尚未动过,便出声唤她:“苏娘子,你这又是何必?”

苏燕瞧了眼他送来的饭菜,恹恹道:“吃不下,看着便恶心。小郎君若是心善,便趁我不注意将我杀了。”

“你为难我做什么呢?”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饭菜留下便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次日再来,苏燕的饭菜仍未动过,似乎是铁了心要将自己饿死。

一直到宋箬前来,苏燕眼里才有了些生气。

宋箬走进牢房,只轻微地皱了下眉头,便没有再露出什么不适的神情。

从洛阳到长安,她与苏燕不过半月未见,再见时苏燕消瘦得厉害,整个人也气息奄奄,竟让她想起了入秋后正在凋敝的草木。

“公主”,苏燕抬眼看她,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容。“你去和他说一声,叫他杀了我吧。”

苏燕连开口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仅仅是几日的牢狱之灾,便叫她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宋箬蹲下去,说道:“这话我就当没听过,皇兄知道你有苦衷,并非刻意背叛,你托我给他带几句好话,他一心软此事便揭过去了。”

苏燕埋头咳嗽了两声,笑声里都带着嘶哑。“我没苦衷,我就是想要他死,何必再说这些好听的话,即便他揭过去了,我也是揭不过去的……”

宋箬皱起眉,犹豫片刻,说道:“其实皇兄当时并非真心要你的性命。”

苏燕的指甲掐进了肉里,肩膀微微瑟缩起来,原本愤恨的语气,也因此刻的虚弱而多了绝望的意味。“世上只是我是最蠢的人,只有我被人耍得团团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箬想扶着苏燕起身,苏燕却因腿伤趔趄着向前倒去,好在宋箬眼疾手快并未让她摔倒。

“苏燕”,宋箬身上忽然一沉,她拍了拍苏燕,没有得到回答。

一旁的侍从提醒道:“公主,苏美人好似是昏过去了。”

第86章

从洛阳回长安的路上,医师与徐墨怀禀告过苏燕的伤势。

薛奉在一旁听着冷汗直冒,他在后方将箭对准了苏燕的腿,生怕有丁点的疏忽会害得她性命不保,亦或是从此残了瘸了。即便徐墨怀总说着要将苏燕的腿打断,但他也知晓这仅仅是嘴上说说,要是真的打断了,徐墨怀反会先杀了行刑的人。

好在医师查看过后取出了箭,也并未伤到要害,倘若好生休养日后不会有大碍。

薛奉松了一口气,看向徐墨怀的时候,他的脸色依旧不大好。

此次来洛阳,假意被行刺失去动向,再隐匿行踪,本就是为了钓出那些蠢蠢欲动的逆贼,苏燕只是其中并不紧要的一环,即便没有苏燕,徐墨怀也会有其他的法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刻意留下苏燕这样大的破绽,只是因为他想赌一次,赌他在苏燕心中的分量,赌他会不会如同多年前在观音山时被苏燕坚定地选择。

薛奉没有忘记当得知兵马去围剿宁清坊时徐墨怀的表情,宛如有狂风暴雨凝聚在他眼底,呼啸着要将一切碾碎。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水米不进,谁也不敢去打搅。

在看到李骋用苏燕的性命做要挟时,徐墨怀从薛奉手中接过弓箭,仅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射她的腿”,他便领会了徐墨怀的意思。

救下苏燕之后,徐墨怀并未去查看苏燕的伤势,而是冷漠绝情地带着兵马离开。苏燕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污,模样看着分外凄惨,然而徐墨怀面色可怖,一行人连多看她几眼都不敢。

——

很早以前,徐墨怀便学会了对人不再有期望,无论是待谁都只给出三分信任,七分虚情假意。

即便相伴十数年的恩师背叛了他,连一直恭敬的外祖也与人谋和,想要害他性命。他也仅仅有片刻的怅然,很快便在心中冷静地反复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平常事,他早该料到。

唯独对苏燕,他是有过期望的,倘若宁清坊没有被供出来,兴许要再费些功夫引出叛贼。而苏燕的出卖也不在意料之外,于是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嘲讽自己的自以为是。

世上果然没有人可以相信,他不该耗费自己的心神给无用之人,更不用贪恋什么情爱,世上唯有权势能常伴着他。

当他将箭矢对准苏燕的时候,他是真的有片刻犹豫。世上背叛他的人都该死,苏燕也不该意外,她不过是种地放牛的无知农妇,是他让苏燕有衣有食,让她成为人上人,而如今她却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从前种种,当真是他鬼迷心窍。

直到回了长安,徐墨怀让人将苏燕打入大牢,一直没有去见过她一次,似乎是铁了心不再对她心软。起初连薛奉都以为徐墨怀会杀了苏燕,可每日去牢狱中替苏燕看伤的医师,也会每日照常去紫宸殿与徐墨怀禀告苏燕的伤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直到有一日狱中的看守前来禀告,说是苏燕不吃不喝一心寻死,徐墨怀便让人叫来了宋箬,交代一番后宋箬便去了大牢探望苏燕,而后不久,苏燕便昏迷着被人送回了含象殿。

薛奉这才渐渐确认,徐墨怀是不会杀苏燕了。

——

碧荷一见到奄奄一息的苏燕便眼前一热,立刻让人备好热水替苏燕擦洗身子,听闻苏燕腿上有伤,众人在替她脱衣时也小心翼翼的,然而纵使已被提醒过了,在见到苏燕腿上可怖的血洞时仍然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苏燕似乎是感受到了疼痛,梦里都在皱眉头。碧荷给苏燕拿来衣裳,眼睛甚至不敢去看苏燕的伤口,生怕再看一眼便心疼地要落泪了。

医师早在殿外候着,等她们给苏燕换好衣裳,他才跟在徐墨怀身后进了寝殿。

碧荷在看到徐墨怀的那一刻,连忙低下头,以免自己面上的隐隐不忿让他瞥见。

等走远了,同伴才拉过碧荷,小声道:“美人怎得被磋磨成这副模样了,你说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碧荷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大清楚,早先美人不曾进宫的时候,陛下便是如此,一阵好一阵坏的,咱们哪儿能说清呢。”

同伴小声嘀咕:“这么瞧着美人也挺可怜的……”

榻上的苏燕消瘦了许多,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时的起伏都显得微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医师小心翼翼查看了苏燕的伤势,重新换了伤药,才去给苏燕把脉。露出苏燕腿上的伤处时,徐墨怀别开了眼。

宫里的医师为了不出差错,把脉总是要多费些功夫,这次比从前还久一些,甚至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徐墨怀一眼,又重新将手指搭在了苏燕的腕部。

徐墨怀皱了下眉,说道:“张医师只管说。”

张医师便如实道:“臣看苏美人的脉象似乎是有了身孕,然美人身子体弱,如今又有伤在身,倘若当真有孕,也未必能保住皇嗣。”

徐墨怀错愕了一下,才说:“那她自己呢,可有大碍?”

张医师眉头皱得更深了。“臣医术不精,若是不出错,苏美人的身孕已有三月,此时再落胎恐会伤及美人性命。”

他攥紧了手指,语气沉了沉,说道:“皇嗣必须保住,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医师尽管说出便是。”

等为苏燕诊治完,张医师又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抄了一份留在含象殿,而后回去吩咐人抓药。

殿内静谧无声,苏燕穿着轻薄的寝衣,乌发堆叠在肩颈处。脖颈上被匕首划伤的伤处已经快好全了,只剩一条轻浅的痕迹。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徐墨怀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情绪,可他不愿承认这是懊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背叛了他,世上没人能在背叛他以后全身而退。

可他们又有孩子了。

苏燕这回还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杀了这个孩子吗?

他将目光落到了苏燕平坦的小腹处,嗓子忽然有些发干。

在李骋将匕首架在苏燕颈间之时,在回到长安的马车上,徐墨怀都在心中反复告诫过自己,无论苏燕这一次如何认错求饶,他都不会心软半分。然而等他站在马车外,听着医师给苏燕拔出箭时她疼得嘶哑的哭声,他又掐着掌心,等着苏燕与他认错,只要她认错了,此事便可以揭过。

可惜一直到落入大牢,苏燕终于求他了,却只求着一死。

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慌乱,他立刻叫来了宋箬……

——

苏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嗓子里又干又疼,嘴里有一股苦涩的味道,不知是谁在她昏迷时灌了她汤药,

殿内仅有一盏昏黄的烛火,她看清了这是含象殿的寝殿,怔愣了片刻,扭头朝着床榻的一侧看去,果真看到一个僵坐在一旁的身影。

殿内很暗,苏燕却还是看清了他黑沉沉的一双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望着帐顶怔怔地发呆。

昏迷时她做了梦,是一个难得的好梦,阿娘穿着好看的衣裳,牵着她的手走过长安的街道,满街都是炫目的花灯。梦里的阿娘腰肢窈窕,比她要好看得多,这才让她相信阿娘年轻时也是坊间最貌美的舞姬。

只可惜自她有记忆的候,印象中的阿娘已经是粗衣粗布,被磋磨得形容枯槁的妇人模样了。

苏燕失落地想着,倘若让她一梦不醒也好,不用醒便不用面对这些噩梦。

“燕娘”,徐墨怀突然出声打断了沉默。“你有身孕了。”

苏燕眼神微动,依旧没有看他,也不做任何答复。

徐墨怀重复了一遍。“这个孩子,你必须生下来。”

她如同听不见一般,漠然地望着他,嗓音干哑:“徐墨怀,你怎么不去死?”

“若是重来一遍,我宁愿你在野外冻死,被野狼咬死,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徐墨怀面上强装的冷静终于因为这句话有了一丝裂痕。

第87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在逼徐墨怀杀了她。

“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杀你。”徐墨怀微微俯身,神情扭曲而阴冷。“你会生下朕的子嗣,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即便你与朕是一对怨侣,朕也绝不会放手。”

苏燕听着徐墨怀的话,好似有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她身上爬过,让她忍不住浑身发寒,身躯微微地颤栗起来。

他的拇指落在苏燕的唇上按了按,说道:“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朕总是十分不满意。”

——

徐墨怀走后,苏燕的寝殿内便多了两个侍女,她从前并未见过。

而无论她再做什么,这两人都像是影子一般寸步不离的跟着。

她不用想也能明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徐墨怀不会再给她机会落胎。在回到长安之前,她便隐约有了预感,然而因为她从前药喝得太多,身子也有些毛病,月事乱得厉害,因此她心中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却不想竟真的是应了最坏的猜想。

一场平乱过后,朝中人心惶惶。

常沛被关在大牢的第七日,徐墨怀终于去见了他一面,而后下令将他腰斩。

至于他的外祖,倘若处死了恐会落人口舌,总归也到了年纪,将他关押起来,日后再寻一个借口,说他自知羞愧不愿苟活于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闻苏燕有孕,宋箬去含象殿看了她。

含象殿的侍从比中宫还要多,连林馥想去见苏燕都被拦在了殿外。林馥已经知道了徐墨怀是个疯子,如今又正因反贼一事心烦意乱,她被拦住便没有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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