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 第49节(1 / 2)
('“你跟李骋混在一起”,他的语气似癫狂了一般。“你竟敢背着朕与李骋欢好,你是不是早就意中他了,是不是一直背着朕与他私相授受。”
他的手上更用力,苏燕开始不安地扭动。
“我没有,这都是些误会,你……陛下,陛下!”
徐墨怀不由分说将她翻过身,五指落在她的颈项上。
苏燕的脖子很细,血管十分明显,他将手指收紧,仿佛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流过。
“你骗朕多少次了,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的鬼话吗?”他抽出手指,将手放在苏燕的小腹上,盯着她含泪的双眼,面无表情道:“苏燕,你杀了自己的孩子,可曾有过半分愧疚?”
苏燕没想到徐墨怀会发现这件事,目光有片刻的惊愕,徐墨怀看到她的神情,立刻笑了起来。
“薛奉!”他大喊一声,营帐外的薛奉闻声立刻走入。
苏燕整理好自己被扯乱的衣裳,紧接着就见徐墨怀瞥了眼薛奉手里的女婴,目光中带着厌弃与嫌恶。
“你杀了这个孩子,朕便饶你一命。”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着徐墨怀冷漠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勾起一个带着恶意的笑,近乎残忍地说:“怎么了,你杀死那个孩子的时候,不是做得很好吗?”
徐墨怀的话是淬了毒的匕首,一点点剜着苏燕的旧伤口。
她面色苍白,小声地求他:“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跟李骋什么都没有……”
他冷笑:“自己的孩子都能杀,旁人的又有何区别?”
第68章
徐墨怀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在刺着苏燕,逼得她几乎要疯了,终于忍不住对着他喊:“那你杀了我,既然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就让我死。等我死了化成鬼我也不放过你,要你日日夜夜都不安稳。”
徐墨怀眼中染了猩红,猛地掐住了苏燕的脖颈,随着他五指收紧,苏燕的面色也越来越红,最后他却忽然一松,侧过身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仍死死地瞪着她。
薛奉想去查看一番,奈何怀里的女婴突然开始嚎哭,徐墨怀抬起脸看了那孩子一眼,紧抿的唇上隐约露出一抹猩红。
“我待你何处不好”,他嗓子莫名有些哑。“你杀了我们的孩子,私逃出走,去做李骋的女人。”
最后一句他说得格外用力,几乎要将牙咬碎一般。
“你待我何处不好?”苏燕听到这句话,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你还记得孩子怎么来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日至今是她的噩梦。
苏燕的发丝散乱,跪在地上有些迷茫地回想那些往事。
她还以为这些都过去了,明明在幽州她过得很好,为什么忽然间就成了这样?
“你欺辱我,看不起我的出身,为什么还要我给你生孩子?他以后也会跟我一样被人看不起,他在宫里会受人欺负,你会像责骂我一样责骂他。”苏燕的手指扣在地上铺着的绒毯上,回想到被徐墨怀强迫的那一晚,她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身体发寒。
她还没忘记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是如何拖着她,任由她指甲都劈开流了血,男欢女爱或许真的会快活,可她只感受到了疼。他的齿痕留在她的前胸,那处泛着血丝,她疼得要喘不过气,还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那也仅仅是你庸人自扰,我分明还什么都没做过。”徐墨怀看到苏燕的眼神,嗓子忽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干涩得有些发疼。“你根本不曾想过与我有孩子,是你不愿意。”
苏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小声说:“我有想过。”
徐墨怀抬起头,看到她眸光黯淡,神情中带着灰败与低落。“我从前想嫁给你,不用再过苦日子,相夫教子地过一辈子,我想过的。”
“什么时候?”他其实心里清楚,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次。
“是很久以前。”就跟梦似的,那个时候她还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整日里只会挖草药和锄地放牛,第一次见着一个神仙般俊俏的男人,懂得多性子也好,还会给她讲自己不懂的东西,那样好的人,她怎么会不喜欢,怎么会不想跟他过一辈子呢。
“好不好,我自己说了才算”,她没什么底气,语气却倔强。“就算你是皇帝,你说了也不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良久后,徐墨怀唇间溢出一抹冷笑。“苏燕,你跑了一年多,本事长了不少。”
他说完后立刻起身出去,营帐外的冷风吹进来,苏燕抱着膝盖,愣愣地出神,期望这是一场很快便能醒来的梦魇。
徐墨怀离去后不久,有人往营帐里送了干净的衣裳和热水,支了一个屏风让苏燕擦洗身子。
营帐外的寒风吹得帐子呼呼响,徐墨怀离营帐不远,只是一直没有再走进去。徐伯徽从城外回来不久,听闻了徐墨怀白日里突然动怒要杀了李骋的姬妾,立刻去找他询问缘由。
他去的时候,却看到徐墨怀站在离营帐十步之遥的位置站着,冷风吹得他袍角翻动,额发也有些散落,但他却好似一个石像般一动不动。
“皇兄?”徐伯徽唤了一声,徐墨怀黑沉无光的眸子缓缓看向他。
徐伯徽疑惑道:“皇兄有什么烦心事?“
“你来有何事,尽管说罢。”徐墨怀心中焦躁,又带着一种沮丧感,他已经派人去查过,的确是李骋逼迫苏燕,二人之间并未有过什么,孩子也与她无关。只是听到苏燕的话,他心里忽然有种近乎为沮丧的情绪。就好似如今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其实在从前已经有人给过了他,只是被他弃之如履……
徐伯徽守了好几天的心事,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说,直到今日终于憋不住了。“我想求皇兄一件事,若等这次的战事平息,便让我驻守边疆,我不回长安了。等找到阿依木,我便与她结为夫妻。”
“她是胡姬。”徐墨怀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靖安定之时,胡姬便被人轻视,何况如今正值战乱,只怕要更加受人白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伯徽的表情很认真,想起阿依木的时候,目光也变得温和。“胡姬又如何,既然是我的心上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珍宝。她不卑贱,她比所有人都要好。”
徐墨怀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士族极重门第,徐伯徽也是皇室血脉,为何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朕看你是疯了。”
徐伯徽也不反驳,他说道:“大抵是吧,我以为自己能忘了她,只要她过得好即便不在一起也不打紧,可没了她我日夜睡不好,想她想得快疯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望皇兄成全。”
徐墨怀看着徐伯徽,手指紧握成拳,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丝嫉恨。他以为徐伯徽也是一样,世上本该有贵贱之分,无人能将尊卑丢弃不顾,谁会甘愿伏低身子,只为了一个卑贱到不值一提的女人。
他自诩做不到,世上也无人能做到。
偏偏徐伯徽这么做了,他喜欢了一个胡姬,还视她为珍宝,岂不是让天下人为之耻笑。
“蠢货。”他刻薄地评价道。
徐伯徽坦然接受,反问他:“皇兄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他紧抿着唇,冷着脸不想看他,权当做是默认。
徐伯徽高高兴兴走了,徐墨怀盯着营帐中微黄的光晕,犹豫半晌,缓步走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发丝披散而下,落满了肩头,她正拿着一块帕子擦拭微湿的发尾,听到响动后回过头看他,目光中还是有着令他烦躁的畏惧。
他是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苏燕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奴婢,他不会同徐伯徽一般愚不可及。
徐墨怀走过去,将苏燕直接提起来推倒在床榻上。
苏燕反应极快地要爬起来,被他抽开腰带绑住双手,衣带松散,身上忽然一重,她感受到一股沉痛,没有任何温情,徐墨怀在她身上动作了起来。
苏燕咬牙一声不吭,任由他如何折磨都紧闭双唇,不像是男欢女爱,而像是在跟他做什么斗争。
徐墨怀卖力地折磨她,苏燕冰冷的身子逐渐发热,皮肤微微泛红,起了层薄汗。徐墨怀的身子很热,呼吸也乱了,他低下头亲在她唇角,动作轻柔,嘴里话却是冷硬的命令。
“苏燕,张嘴。”
苏燕红着脸,眸子里泛着水光。
“狗皇帝,你去死吧。”
徐墨怀面色僵了一瞬,更为用力地折磨她,换着法子去逼迫她求饶。
苏燕连哭都是闷声的哭,无论如何都不肯遂他的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折腾完以后,苏燕身上汗涔涔的,嗓子也干哑得厉害,徐墨怀将她拥在怀里。一直到他呼吸趋渐平稳后,苏燕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腰腿都酸痛难忍,她套了件衣裳,想去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发现茶盏中是空的,无奈下只好悄悄走出了营帐,与守在营帐不远处的薛奉说:“我想喝水。”
“陛下呢?”
“他睡着了。”
苏燕看到远处燃着火堆,有些人正围在火堆边烤着什么,她又说:“有吃的吗?”
薛奉立刻就知道了她的意思,顾念着徐墨怀被吵醒了会发怒,便让她跟自己去一边填饱肚子再回去。
苏燕出来的时候穿得不多,薛奉让她坐在火堆边,给她递了烤熟的羊肉,上面洒了些粗盐。她全部都吃完了,又喝了一大碗水,这才裹紧衣裳慢悠悠往回走。
才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神色仓惶的徐墨怀,他朝着四处看,似乎在找人,等目光落到苏燕身上的时候,立刻怒气冲冲地朝她走过来。
“你又想去哪儿?”徐墨怀的眼神有些可怕,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我问你话,你要去哪儿?”
苏燕没吭声,别过脸咳嗽了两下,徐墨怀面色森冷,将外袍解下给她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还在生气。“没有朕的允许,你胆敢离开,朕便打断你的双腿。”
苏燕愣了一下,忽然一股委屈涌上来,气得她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抬手要去擦,却有一只手比她快了一步。
她狠狠一巴掌将那只手抽了下去,清脆的一声响,将那只手直接打出了红痕。
“你去做什么?”他似乎冷静了一点,语气也没有方才的咄咄逼人。
苏燕依旧不理他,只想给他几个耳光。
薛奉提着一壶温好的热汤跟过来,望见这一幕,欲言又止地不敢上前。
第69章
苏燕兀自委屈地掉眼泪,徐墨怀看到她好好地站在面前,心中的不安和焦躁才缓缓退去,扭头看到薛奉手里提着一壶还在冒热气的汤羹,隐约明白了苏燕方才是去做什么。
他手上松了一些,拉着苏燕要往回走,她甩开他的手,将身上的外袍扯下来丢给他,自顾自地走。
徐墨怀难得没有同她计较,上前将外袍又给她披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这回苏燕仿佛在与他较劲,非但不接受他这点罕见的好意,还又一次将外袍扯下来,直接丢到地上,发泄一般地狠狠踩了几脚,不像是在踩一件衣裳,像是在踩徐墨怀本人一般。
他面色沉了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将外袍踩得都是灰。苏燕将他的外袍又踢又踩,做完这一切后立刻便转身要走。
徐墨怀走过去将她抱起来,苏燕挣扎着拍打他,脸上泪痕还未干,眼眶都是红的。
“苏燕!”他警告地呵斥了一声。“你信不信朕再将你捆一晚上。”
苏燕手腕上还留着被勒出的红痕,听到这话后果真犹豫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却没敢再对他动手。
薛奉提着一壶热汤跟在后面,见两人进了营帐后才松了口气,想着索性将汤羹给旁人喝了,紧接着没一会儿,徐墨怀又掀开帘帐出来,阴着脸说道:“方才为何不叫醒朕?”
薛奉无奈道:“陛下近日一直不曾好好歇息过,属下以为这种小事不需要打搅陛下。”
“日后苏燕无论要什么东西,都需要禀告给朕,她去了哪儿,要做什么,必须让朕知道。苏燕去何处,须得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倘若她半个时辰不见踪迹,看守之人便给朕以死谢罪。”徐墨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显得格外冷酷,连薛奉听了都心中一跳。
苏燕一年前失踪,刺客被以极刑处死,当日负责护送的侍卫也都陆陆续续地死了。徐墨怀表面看着与从前无异,行事上却更加暴戾多疑。倘若苏燕再跑一次,他多半又要性情大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薛奉应下以后,徐墨怀突然说:“给朕吧。”
他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徐墨怀指的是他手里的汤羹。
徐墨怀接过以后,又一次回到了营帐中。
营帐里有一个铜盆,炭火忽明忽暗,苏燕裹着一张薄毯坐在一边儿,徐墨怀进来了也没有反应。
他将汤羹倒入瓷碗递给苏燕,语气轻了几分,颇有些求和的意思。“方才是朕一时心急,说得有些重。”
苏燕嗤笑一声,讽刺道:“陛下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要死要活都是一句话的事,打断两条腿又算得了什么,便是陛下现在要杀了我,也是对我的恩赐,我感激不尽。”
他将瓷碗放下,捏住苏燕的下巴摩挲了几下,眼神里看不出半点温情。
“你这张嘴倒是越发惹人心烦,朕算是看明白了,你不肯服软也罢。即便你再不情愿,也一样要留在朕的身边,你若想跑,可以打断你的腿,你若这张嘴不听话,朕还可以给你灌一碗哑药,让你安分些。”
苏燕瞪着他,眼里就像是燃了一簇火焰,跃动着光亮。
徐墨怀望着她倔强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提醒道:“你倒是有情有义,竟还不忘记马家村的张大夫。”
她怔了一下,随即怒道:“你把张大夫如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笑了一声,温声道:“这便要看你了,朕总是待你心软,可换了旁人便不同了。总归他也瞎眼瘸腿的,再少条腿少只眼睛,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苏燕的指甲掐着掌心,气愤又绝望地质问道:“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你不怕遭报应吗?”
徐墨怀定定地看着她,缓缓道:“朕不信鬼神,倘若世上当真有报应,便尽管来寻朕。”
“苏燕,把汤喝了。”
她瞥了徐墨怀一眼,颤栗地端起瓷碗,小口地喝着。鲜美的汤羹到了嘴里也没了味道,她心里只剩一股无望感,原本在幽州所期冀的往后都成了泡影,前路又变得窒息而灰暗。
她喝了没几口,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往碗里掉,徐墨怀终于看不过去了,一把将汤碗夺下来,重重地放在桌上,不悦道:“若不想喝便不喝,哭什么?”
苏燕也不敢吭声,徐墨怀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一阵烦闷。
“把脸擦干净,不许哭了。”他斥了一声,命人端来热水给她洗漱。
等她擦拭完,自觉躺回了榻上,徐墨怀合衣躺在她身侧,伸手将她揽到怀里。
闭眼之前,徐墨怀又将苏燕抱紧了些,感受到苏燕的体温,他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夜里他又醒了一次,睁着眼听苏燕匀缓的呼吸声,就那么看了许久,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良久后他才再次闭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北方战乱未平,李骋又搬来了援兵,胡人高大勇猛,在战场上极难对付,几位将军都在他们手上吃过亏。
徐墨怀一早便领兵应战,苏燕醒来的时候,营帐中只剩她一人,她起身换了衣裳,正要走出去看看,就被营帐外的一男一女两个侍从给拦住了。
“苏娘子要去何处?”
苏燕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去解手,不成吗?”
女侍卫面无表情道:“属下会随苏娘子一同去。”
苏燕也不想为难她,任由她跟着,紧接着无论她做什么,这两人都要看着她。倘若她在营帐中待着什么也不干,女侍卫便在营帐内守着他,另一人则在营帐外。
她想找人问清楚,徐墨怀将那个孩子给送到哪儿去了,虽然是李骋这个混账的女儿,但好歹也算是她看着出生的,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何其无辜。
得知薛奉留在军营中,苏燕便去问了几个人,想找到他在何处,当她问话的时候,竟看到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中,其中一人正拿笔写着什么。
苏燕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侍卫显然从前也没干过这档子事,被她问起后,神色也有些不自在。“是陛下的吩咐,倘若陛下不在,苏娘子的言行皆要禀告与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欲言又止,勉强将不能宣之于口的不满压了回去。
等她辛苦找到了薛奉,他才说孩子被暂时给了军中的营妓养着。军营中没什么女人,自然也没有奶水可以喂养她,能留着孩子一条性命已经是仁慈。等战事结束,多半还要将这孩子打入奴籍后送走。
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若不是这孩子哭得嘹亮,让徐墨怀多看了苏燕一眼就此认出了她,此刻这孩子早被丢去自生自灭了。
除此以外,薛奉也不肯告诉苏燕更多的东西,两个侍从也不许她跑到营妓那边儿去。
军营中没人敢随意和苏燕说话,看守她的人除了必要之外,也一应不理会她。仅仅过了五日,苏燕便憋得心中烦闷不肯。
第七日后,叛军再次被击退,所有人回军中修整。
薛奉隐晦地提议让苏燕去迎徐墨怀回来,被她冷笑两声给呛了回去。
她缩在营帐中睡觉,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急着要进来,忽然便被拦住了。
“我要见皇兄,你拦我做什么?”
苏燕披上外衣,掀开帘帐往外瞧了一眼,终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徐伯徽眼前一亮,指着苏燕道:“你怎么在这儿?我还当你真的死了,皇兄何时将你藏在这儿的?连我都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想不起来他的名字,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安庆王世子,你竟将我给忘了?”徐伯徽身上穿着甲胄,上面沾着未干的血,带了点隐约的腥气。
苏燕不由地想起李骋,心中升起一股抵触,往后退了一步。
“皇兄方才急急忙忙回来,应当早就到了,怎么不在营帐里?”
苏燕摇了摇头,正要说自己也不知道,就听见一人忽然说道:“苏燕,把衣裳穿好了再出来。”
徐墨怀沉着脸快步走近,将她的外袍裹紧后推回了营帐里。
徐伯徽还在惊疑地说:“皇兄你方才是去换衣裳了?”
苏燕这才注意到,徐墨怀从战场上回来,却穿了一身常服,冰冷的甲胄已经被他脱下了。
他不耐烦地轰走了徐伯徽,走进帐中倒了杯茶水。
苏燕注意到他的鞋靴上还沾了点暗色的血迹。
他招了招手。“燕娘,你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走过去,他盯了苏燕一会儿,眼中布满了血丝,显得疲惫至极,眼睑下也泛着青黑,也不知多久不曾歇息。
他靠过去,头埋在苏燕的颈间,缓缓地呼吸着。
“别动。”
她说道:“有些痒。”
徐墨怀抱着她闷笑了几声,也不理会她的不满。
第70章
徐墨怀大概是真的累极了,在苏燕的身上靠着睡了过去,她肩上压着这样沉的一个人,难免觉得酸痛,稍稍动了一下,想调整一个姿势,徐墨怀便醒了。他皱了下眉,不满地轻哼一声,大概是终于察觉到苏燕的不适,索性抱着她到榻上去睡。
苏燕白日里已经睡够了,此刻一点也不困。“我不想睡。”
徐墨怀给她的回答是将她抱得更紧。
她本来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最后竟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地有了困意。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军中燃起了篝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起身整理好了衣着,给苏燕裹好一件厚厚的斗篷。相州也冷得不像话,夜风就像刀子似的。军营里没什么女人的衣裳,徐墨怀的斗篷裹在她身上,将她遮的严严实实,仅露出脚面。
“今日打了胜仗,李付的二子被一死一伤,叛军也死了两员大将,将士们要庆祝一番,你若想去看看便去吧,不要乱走。”
他不忘强调:“不要失了礼数给朕丢脸。”
她不情不愿地应了。
夜里的时候将士们聚成一堆,围着高高堆起的篝火。
柴火被烧得噼啪作响,炸裂的火星子四处飞溅,苏燕也不敢坐得太近。徐墨怀的斗篷一看便贵重得很,若是给他烧坏了,免不了要被他冷嘲热讽一番。
徐墨怀回了军营后,跟在苏燕身边的两个侍卫依旧寸步不离。
她坐得有些远,没有同将士们坐在一起,军营中除了将士们,还有少见的几个女人,是几个将军的家眷,他们四处打仗,有的会将妻子带在身边,有些则在军营另纳了美妾。
她们看到苏燕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拿着笔随时要记录什么的模样,便不敢随意向苏燕搭话了。
徐墨怀要犒劳军中将士,还要去安抚伤兵,苏燕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想早一些回去,恰好撞见了白日里的徐伯徽,他的甲胄也换下了,穿着一身圆领袍,好似又成了长安时意气风发的小郎君。
“苏娘子,你怎么在这儿?”徐伯徽问道。“你方才过来的路上,可有瞧见一个湖绿的手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摇了摇头,徐伯徽叹口气,说道:“罢了,夜里不好找,估计是让谁给捡去了,等明日我再问问军中的人。”
徐伯徽说完后又好奇地打量着苏燕,问她:“皇兄怎么都不肯与我说你的事,你究竟是怎么跑到军营来的?当初都说你病逝,怎得你又活了过来?”
苏燕不想给徐墨怀留什么面子,坦然道:“因为我没死,我跑了,如今又被捉回来了。”
她答得理直气壮,以至于徐伯徽听到真相还愣了一下。“皇兄待你这般好,你为何还要跑?”
“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世子又明白多少,我出身低,陛下根本瞧不上我,不过是拿我当做消遣罢了。”
徐伯徽皱起眉,语气竟颇为严肃:“出身低又如何,为何便断定皇兄不是真心喜爱你。”
苏燕觉着自己与徐墨怀之间的事,果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敷衍道:“难道世子能与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真心相爱不成?”
“我自然能”,徐伯徽答得没有半分犹豫。“我的心爱之人是个回鹘女子,等战事了结了我们便长相厮守,再也不回长安。”
苏燕疑惑道:“我记得你成亲了。”
在她还未出逃的时候,就听徐墨怀隐约说起过,安庆王世子风光大婚,难不成是记错了?
徐伯徽的脸色果真变了一下,似乎是觉得难堪,也不愿多提这件事,只说:“此事非我所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既然已有妻子,何谈与心上人长相厮守?”胡姬卑贱这一点,连苏燕都知道,长安的权贵倘若有谁想将一个胡姬迎回家门,即便是做妾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
苏燕实在不懂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看着情深义重,倒像是只会嘴上说说的负心汉。
“我自有苦衷,过阵子将她找回来,我们便能好好的。”徐伯徽坚持道。
苏燕不清楚徐伯徽的事,很快他匆匆走了,似乎还想再试着找找他的手串。。
此刻众将士们都在围着篝火喝酒庆贺,苏燕想趁着此时去看一眼阿媛的女儿。身后两个侍者想劝她不要去,苏燕便说:“我会自己和陛下说清楚,我不进去,站在外面让人把她抱过来看一眼,问一问她过得如何。”
她抱着那孩子许久,到底是有情分在,何况她也是一个差点就成了母亲的人,少不了在这孩子身上寄托些自己的心思。
苏燕朝着营妓们的住处走了一段路,正好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喊声,男人抓着她的头发,将衣衫不整的她从营帐中拖拽了出去,而后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女子直接朝着一边歪过去,半晌没有直起身子。
他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什么,总之都是侮辱人的话,苏燕也没能听懂,她看得心惊肉跳,在男人又要动手的时候冲上前拦住了他。
那人身上有酒气,大概是气昏了头,下意识将苏燕当成了营妓,还想对着她一脚踹过去,被跟着苏燕的侍卫直接掀翻在地,见到自己冲撞了贵人,男人爬起来连忙赔罪,被侍卫赶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寒风凛冽,女子被冻得发抖,苏燕把袍子解下来披到她身上,微弱的火光映照下,女子的头发泛着枯叶一样的色泽。
她瑟缩着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中露出她仓惶无措的脸。
苏燕身后的侍卫提醒她:“苏娘子,她是胡人。”
既是胡人,也是军中的营妓,是再低贱不过的存在了,这场叛乱因胡人而起,军中将士对胡人都有怨气,遇到一个胡人长相的营妓,必定是往死里折磨。
苏燕没有理会,问她:“你还能站起来吗?”
虽说是胡人,却有一口连苏燕都自愧不如的金陵洛下音。
“能起来。”
她站起身和苏燕道谢,想将身上的斗篷还给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嫌脏,我可以给你洗干净。”
“不用了。”
长安有很多胡人,苏燕从前也是跟着胡人的商队去的长安。
“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是有一个女婴吗?她怎么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姬说道:“你说的女婴,她如今被周娘子她们照料着,我也不大清楚,她们不让我碰。”
她嘴唇上有干裂的伤口,望着苏燕的目光都带了点不安。
“你怕我吗?”苏燕问她。
胡姬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长安的贵人都瞧不起胡人。”
苏燕摇头,说道:“我不是贵人,长安的贵人也瞧不起我。”
“多谢你,你跟他们不一样”。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嫌弃我是胡人吗?”
“我从前去长安就是胡商带着我去的,路上他们还给了我东西吃。”
她喃喃道:“长安……我知道,我从前也在长安。”
苏燕和她道别的时候,她还坚持着说:“我会洗干净还给你。”
等苏燕回到营帐的时候,徐墨怀正在营帐前等她,看到她回来,立刻牵过她冰凉的手,不悦道:“斗篷去哪儿了?”
他想到什么,语气突然凶狠起来。“你是扔了还是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1章
苏燕也没想到徐墨怀会问这种话。
“方才借给了旁人,下次让她还回来就是了。”
“借给了谁,男人?”他不悦地皱起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燕解释道:“是一个营妓,她衣衫不整被冻得发抖,我才将斗篷给她盖上了。”
徐墨怀闻言立刻道:“谁让你到那种地方去的?也不怕污了自己的身份。”
苏燕被训得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反问道:“我是什么身份?”
他突然便沉默了,薄唇紧抿成一个冷冽的弧度,仿佛下一刻嘴里就要冒出些刻薄伤人的话来。然而直到苏燕都有些忐忑了,他也没说话,只是拉着她走入了营帐,将她冰冷的手握紧。
营帐里很暖和,铜炭盆边搁了一壶酒和一小碟洒了椒盐的羊肉,一旁放着捣碎的茱萸。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苏燕坐在炭盆边喝了一口热酒,腹中好似有一团火烧了起来,一直烧到五脏六腑,最后热度蔓延到全身。她小口小口地喝着,不知不觉脸颊也在慢慢地开始发烫。
等徐墨怀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壶酒已经被苏燕喝去了大半。她的面上染了团红云,也不知是被烤得发热,还是真的喝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许在这里睡。”徐墨怀拍了她一下,想让她去榻上睡。
苏燕眼睛倒是澈亮,看不出有要醉的意思,徐墨怀担心她踉跄着一头栽倒火盆里去,想伸手将她给捞起来,谁知却被她给狠狠地拍开了。
“狗皇帝,不许碰我!”
徐墨怀手上一僵,停在半空中良久,缓缓扯出一抹冷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方才说什么?”
苏燕捂着发烫的脸,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钻到了被褥中,动作笨拙得像是一只往土里拱的地鼠。
徐墨怀僵站在原地,一身怒火无处发泄,几乎想将她从榻上拖下来教训一顿。他平复了好一会儿,坐在书案前看书,强忍着想将火气压下去。然而听着身后人的呼吸和醉酒后的呓语,他愤而将书狠狠一掷,起身朝着床榻走去,想要将苏燕叫醒后给他认错。
然后等他走到榻边,却发现苏燕没有脱衣裳,裹着被褥只露出小半张脸,黑发像是绸缎似地铺开。他动作一顿,在床榻前来回踱步,阴沉着脸盯了她半晌后,俯身将她的鞋靴给脱去,回到书案前继续看书。
——
次日苏燕醒来,对昨夜的事显然已经没了多少印象,面对徐墨怀一大清早的冷脸也不觉有异。
她坐在书案边喝着肉羹,将徐墨怀的书垫在了碗下,他瞥了一眼,丢给她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说道:“将这些字抄下来,有一处错漏,今夜便别想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觉得莫名其妙,更不懂他哪里来得火气,然而再憋屈,也只能闷声接过,坐在一边拿着笔照着模样临摹。
虽说她也试着在读书写字,却也是识字有限,徐墨怀丢给她的这张纸上,没有一句她能完整地念出来。
等她抄过一遍停下后,徐墨怀冷声道:“继续抄。”
“还要抄多少遍?”苏燕疑惑道。
徐墨怀凉凉一笑。“抄到你知道错了为止。”
“我又做错什么了?”
“自己想。”
苏燕反复想自己究竟又做了什么惹得他不快,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两个跟随的侍从给记下来了,一句一句试探过去,徐墨怀的脸色反而更差了。
他忍了又忍,只说道:“苏燕,下次不要让朕看到你喝酒。”
她依旧不解,只当做是徐墨怀疯病又犯了,平白爱折腾人。
徐墨怀不许她停下,她便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抄着这些看不懂的字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伯徽来求见的时候,他也没有要苏燕回避的意思。
徐伯徽见到营帐中的苏燕也没有惊讶,与徐墨怀照常说着战事,随后又道:“朔州被胡人兵马围困已久,一路上兵马粮草皆被阻截,各州郡为求自保都不敢轻易派援兵去,何况林家如今失了势,不少人便想着借机踩上一脚。林照是文臣,能让朔州撑了这么长的时日实属不易,只恐城中粮草断绝,天寒地冻的,百姓们也要跟着遭殃。”
徐墨怀点头,说道:“朕心中已有了人选,虽然叛军必定早在路上设伏,只是朔州危在旦夕,再耽误下去,城中百姓恐撑不过这个冬日。”
“皇兄便让我去吧,等这个冬日过了,我必定将朔州给保住,带着晚音和林照来吃团圆宴。”徐伯徽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地说道。
徐墨怀点头应允,目光投向一边的苏燕,她还在抄那几句话,倘若前面几张纸上的字还算端正,到后面便越发潦草敷衍,几乎要努力辨认才能看出她写了什么。
徐伯徽好奇地贴近,看到纸上的字下意识念出声:“旋穹周回,三朝肇建。青阳散辉……”
他不禁笑道:“原来你在抄椒花颂?离新年还有段日子,未免太早了些。”
苏燕没听懂他的意思,却觉着有些耳熟,仿佛在何处听过,皱眉道:“什么椒花颂?”
徐墨怀轻咳一声。“徐伯徽,你该出去了。”
徐伯徽领会了他的意思,弯着眉眼笑出声,摆摆手走出了营帐。
苏燕疑惑地去看徐墨怀,却被他抱到怀里,随后便听到他说:“除夕之前,你要将这段祝词熟记下来,还要会写会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拈起一张苏燕抄录的椒花颂,嗓音沉而缓,将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苏燕脑子里的某个几乎要忘记的记忆,似乎突然就被翻找了出来,非但没有变得模糊,反而在这一刻变得更为清晰。
从前在马家村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度过了除夕,第二日清早,屋外下了雪白茫茫一片,他穿着身落拓的寒衣,站在雪地中对她念了一段新年祝词,气息交换间,口中吐出的水汽像是雨后罩住青山的雨雾,让他的眉眼在朦胧下更显英俊深远。
苏燕就是在那一刻,心脏跳得飞快,好似有一股温热的水流顺着心上的缝灌了进去。
此刻她被徐墨怀抱在怀里,听着他念着与从前没有出入的一段话,却只剩下一股悲凉感。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是在想她一个卑贱的农妇,不配听到他念的祝词,还是在心中嘲笑她愚蠢无知,连他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懂。总归不会是同她一样真心感到欢喜,不会同她一样想着,若是往后年年都能一起便好了。
“为什么?”
徐墨怀听到怀里的人忽然问他。
“就算我背下来了,又有什么用?”倘若徐墨怀真的是刻意为之,她便觉着他如今越发可笑了。
徐墨怀掰过她的脸,微低下头吻她,将不想听到的话堵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白日里徐墨怀不在营帐里,苏燕常被人监视着,便也没了四处走动的兴致。若不是薛奉说徐墨怀去马场和将军们比试骑射,她一定还会继续在营帐中呆坐着。
她并不为去看徐墨怀,她只是觉着若能瞧见他出丑,那必定是件极有意思的事。这样自负傲慢的一个人,兴许输给了谁就会将他给拖下去砍了。
苏燕走出去没太远,就瞧着寒风中一个女子纤弱的身影。她抱着一件斗篷,白皙的脸颊冻得发红干裂,看到苏燕后眼前立刻一亮。
苏燕快步朝她走过去,说道:“你怎么来了?”
胡姬将斗篷还给她,说道:“我洗过了,他们不让我过去,也不肯替我传话,我只能在这里等着你。”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脖颈上也有明显的伤痕。
苏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吃东西了吗?”
胡姬的眼睛是像玉石一样的碧色,直勾勾地看着苏燕,让她忽然有些心软。
“你要给我吃的吗?”她捏着自己的衣角,略显局促地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点了点头,拉过她。“你跟我来吧。”
第72章
苏燕抱着厚厚的斗篷,忍不住想这胡女实在太实诚了些,冬日里的水冷得像刀子似的,要洗这样厚的衣物,必定要遭不少罪。白日里非但晒不干,反会结冰冻成一大块儿,想必她夜里也架在火边烘烤,才干得这样快。
苏燕怕徐墨怀小心眼怪罪,没有将人带进营帐,好在太阳出来了,外面挖了一个大大的土坑,里面正烧着柴火,两人围在火堆边并不算冷。
她让人送来了酥酪和烤熟的羊肉,胡女吃得很急,像是几日不曾吃过好饭一般。一碟肉她都吃了个干净,酥酪也喝得见底了,苏燕又让人给她拿了干饼。
她似乎是终于饱了一点儿,吃干饼的时候没那么急了。
等她都吃完了,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一双鹿似的眼睛看向苏燕。“他们说大靖的皇帝也在这里,你是皇后吗?”
苏燕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道:“皇后怎么会是我这样的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以前是在乡下种地放牛的,什么都不懂。我这样的人要是成了皇后,天下人都会耻笑。”
胡女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说道:“你心善,长得也好看,为什么要嘲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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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燕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她却还是执拗地问:“皇帝喜欢你也不成吗?”
柴火烧得正旺,火星子四溅,一阵冷风吹过来,烟都朝着她们的方向飘了。
“皇帝也觉得我卑贱”,苏燕的眼睛被熏得有些发酸。“除非他疯了,不然他是不会觉得我能做皇后的。喜欢也没什么用,喜欢在他们这种人心里不值钱,我在他心底是最低贱的那一个,好多东西排在我上头呢。”
苏燕说完低下头咳了两声,说道:“我们换个地儿坐,这烟尽往人脸上飘了。”
她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胡女不知何时,竟已是泪流满面。
察觉到苏燕在看她,她立刻抹了把眼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记住你,我会为你去祈福。”
“我叫苏燕,你叫我燕娘就好。”
胡女面上泪痕未干,面上却带着点腼腆的笑。“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就给你跳支舞吧,坊间的娘子们都说我这支舞跳的最好看。”
苏燕点了点头,就见她站起身,将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一身粗布棉服实在称不上美,好在她腰肢窈窕,穿着最简朴笨重的衣裳也能跳得灵动,像只山野间跃动的鹿。
一舞跳完,她苍白的脸颊总算是有了些红晕,微喘着气和苏燕说道:“我好久没给人跳过这支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像是看出了苏燕目光中的不解,她说道:“军营里的男人又脏又恶心,我不喜欢给他们跳舞,但我不跳他们便要打骂我。”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麻木感,似乎连难过都感受不到了。“这支舞我不跳给他们,你是好人,我跳给你看。”
营妓中只有一小部分是迫于无奈卖身的苦命女子,多数是家中因罪受到牵连而被流放至此,可她是一个胡人,何来的受到牵连,看着也不像是自己图财来卖身的。
苏燕问她:“你为何会沦落成营妓?”
她站在那儿,努力挤出一个笑,眼中却是带着怨恨。
“他们说我卑贱,就让我就到这儿来了。”
——
徐墨怀从马场回去的时候,身上正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织锦圆领袍,墨发仅用一根同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他骑着马回到营帐,呼吸还有些不稳,掀开营帐后见到苏燕还在,立刻松了口气,随后侍从将一本册子递给她,又在一旁说了几句话,徐墨怀的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
他大步走进去,问道:“你今日与一营妓相谈甚欢?”
“她人可怜,我不过给她一顿吃的,说了几句话罢了。”苏燕头也不抬地答道。
徐墨怀见她半点不知错,微恼道:“你如今是朕身边的人,与一妓子亲近,岂不是有辱自己的身份,朕让人随你心意,并不是让你去丢人现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也怒了,说道:“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话,如何便扯到丢人去了。”
她想到那胡女身上的伤,语气更为不满,说道:“男人一边享用营妓的好处,一边还要轻贱她们,若说起贱,谁能比得过欺负营妓的男人。”
徐墨怀瞥了苏燕一眼,竟没有反驳她的话。
“这些事轮不到你操心。”
他说完后苏燕半晌没吭声,他回头去看,发现她正揪着衣裳,似乎是极力克制着什么。她眼里也蓄了泪水,挤在眼眶处迟迟不肯落下。
“我跟她其实没什么不同”,苏燕总觉着那些人看她,也当是如看待这胡女一般。“我是你一个人的妓子。”
徐墨怀与林馥相处时,即便是疏离冷淡,也从不会带着轻蔑,如同看物件一样地看待她,更不会羞辱林馥浅薄无知。而苏燕是实打实的粗鄙,她的确什么都不懂,分不清喝茶时的繁琐程序,认不得写字磨墨的器具,她更不懂得什么叫做仪态礼数。
“皇宫跟我没干系,我就是这样的人,与营妓混在一起也实属平常,我们都低贱粗鄙,入不得贵人的眼,只配做下等人。是你硬要把我塞进宫里,我过不来你那样的好日子。”她知道没什么可能,甚至这样的话还要惹得徐墨怀发火,却还是忍不住带着点恳求地说出口:“你放过我,让我走吧,我过去一年过得很好,我不属于宫里,你那样多的女人,何必非要我一个。”
徐墨怀的脑子里仿佛轰得一下炸开了,就像一锅沸腾的热油中浇入了凉水。他拳头攥紧,额角青筋暴起,胸口的起伏越发剧烈。
“苏燕”,他念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将这两个字在齿间碾碎。“这种话是谁教你说的?”
他似乎想要急切地找出一个发泄口,无论苏燕此刻将罪推到谁身上,他都可以安慰自己放过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别人,我就是不想回宫了。”苏燕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徐墨怀没有看她,目光四处乱飘着,唯独不肯落在她脸上。
“是那个营妓是不是”,他仿佛听不到她的话。“朕现在去杀了她。”
“陛下!”苏燕惶恐地睁大眼,连忙去拉住他。“与她有什么干系?”
徐墨怀的眼神颇为可怕,一只手将她的胳膊紧攥着,另一只手落在她的下颌处,逼迫她仰起头看着她。“别让朕听到你再说这种话,没有下一次。”
他将苏燕攥得很紧,她的手腕细到像花枝,轻轻一折就能断。
苏燕离开了他跑去苦寒的幽州,尽管劳累辛苦地做个普通人,她也觉得比留在他身边好。甚至在离去的这些时日中,她心中不曾有一日悔过,她只觉得离了他很好。
他一直很想问她,不见的一年多可曾想念过他,然而他又一直不肯开口,只怕听到令人心寒的答案。
徐墨怀突然惊觉,自己才是没出息的那一个,苏燕一门心思要离开他,在天高水远的幽州过得快活,只有他还在想尽法子寻她,日夜怨她念她。
她不过是这样一个打不打紧的人物,凭何要他费心费神。
徐墨怀说完后,突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里面分明没有情意,他再怎么看也还是没有。
苏燕感受到他在解自己的衣裳,立刻不安地挣扎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轻而易举将她压在书案上,她用双臂撑着身子,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冷得她不禁瑟缩。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感受到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颈间,缓缓移到了她丑陋的伤疤上。
她视为耻辱的伤痕,徐墨怀却在轻轻吻过,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他抵着苏燕的后背,指腹摩挲着她的伤口,嗓音莫名干涩。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苏燕垂下眼,只觉得此刻再提及这些,实在是有些自找难堪。“那是对莫淮说的。”
第73章
听到“莫淮”这个名字,徐墨怀的动作忽然凝滞了。
一瞬间心中升腾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酸麻又涩苦,像是咬了一口未熟的杏子。
莫淮也不过是他而已,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莫淮,而不肯将目光落在他本身上。
徐墨怀一瞬间觉得可笑,很快又觉得自己可怜。他虚伪地与苏燕扮演了半年的温润郎君,那个他一无所有狼狈不堪,甚至在受伤之时处处要人照料,不过是她的拖累,无非嘴上说的好听,会哄得她开心罢了。而如今的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能给苏燕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能将她厌恶之人杀尽,可她唯独不喜欢这样的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喜爱马家村那个虚伪的莫淮,对真实的他不屑一顾。
“为什么?”他伏在她身上,吐出的气息滚烫。
苏燕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摸索,压抑着声音,说道:“你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你……”
他动作忽然停下,似乎要好好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苏燕的手紧扣着书案边沿,她咬牙道:“你出身高贵饱读诗书,却还是忘恩负义,自私自利,整日里胡乱发脾气,还有一身疯病,即便你再尊贵,也无人真心爱你,不过是出于权势被迫向你低头。”
徐墨怀附在她耳边,亲密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你以为世上有什么真心,权势才是最牢固的靠山,即便再不情愿,还是要向我低头,世家望族如此,你也如此。真心靠不住,你还没看明白吗?”
苏燕听到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明白徐墨怀这个人为何总让她有种古怪感。
他分明在心底鄙弃真心,却又想得到她的真心,得到后还会反复怀疑是否是假的,因此要靠着反复践踏来确认。
他们二人走到这一步,都是他活该。
苏燕冷声道:“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真心。”
她说完,徐墨怀火气上来,又用了几分力道,疼得她眼泪瞬间便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乎是被她惹怒了,烦躁地去折腾她,想要让她闭嘴,企图从她口中得到哭泣求饶。
苏燕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多花样,她的手指用力到青白,死死地掐着掌心也不肯出声。徐墨怀面颊微红,鼻尖出了层薄汗,他从薄衫上抬起头,去亲吻她的下巴,手指强硬地分开她攥紧的手,最后与她握出热汗的手交叠在一起。
“燕娘,你唤我一声阿郎。”徐墨怀的眼眸漆黑如墨,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此刻眸中映着她的脸,似乎深潭中也浮了点点碎光。
他眼睫轻颤着,似是期冀一般看着苏燕,最后又在她的沉默下抿紧了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听到一声似是失落的叹息。
苏燕记不大清楚是过了多久,她从书案到地毯,再回到榻上,最后已是浑身无力。
徐墨怀大概是身体尽兴了,心里却不大高兴,面色称不上太好。苏燕不肯动,他自觉找来了帕子,端着热水给她擦干净。
——
年关将近,将士们都许久不曾回过家了,也没人指望着能回去与家人过这个团圆宴,他们只盼着能活下来。
朔州是极北之地,胡人善骑射,但凡有战事,朔州总是不能幸免,城中军民都是坚韧的性子,无论老弱青壮都去守城,女子们也同样不闲着,想法设法修补城防,为守城的将士们备寒衣凑军粮。
然而正逢冬日,山里连野菜都没有,朔州被围困了几个月,鸟雀都吃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晚音很害怕,她每夜都睡不着,林照忙得抽不开身,疲倦到好似老了十岁。她不能这个时候去给他添乱,如果朔州守不住,他们是要死的。
徐晚音去找林照的路上,见着了街上饿到直不起身的百姓,还有城墙边堆成丘等着认领的残尸,血都冻成了冰碴子,分不清是谁。她看了一眼便吐了,回去以后大病一场,梦里哭着喊皇兄。
等醒来以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没有皇兄的,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名字都不属于她。
徐墨怀孤僻又阴晴不定,她的确很怕他,可除了林照,便只有徐墨怀是真心护着她。
得知自己不是公主,无异于从枝头落入尘泥,而被她鸠占鹊巢的,还是她看不上眼的一个绣娘。徐晚音既挫败又绝望,甚至还跑去跳湖自尽,她被救起来以后,醒来看到林照红着眼,眸子还湿润着,她便觉得自己再也不要死了。
林照两日未曾阖眼,一回府便拥着她睡了过去,连好好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不到两个时辰,又有下属来催他,说是有战事了。林照急忙醒来,徐晚音委屈地拉过他,说道:“不能再歇一会儿吗?你这样身体都要累垮了。”
林照无奈地拍了拍她,说道:“你前几日去过城门了。”
她点点头,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说:“那都是为了守城战死的军民,我虽是文臣,可若是连我都退缩,让他们去送死,便不配为官,对不起自己所受的俸禄,更对不起林氏一族的家训。”
他又说:“那些死去的军民有妻儿有父母,同样是血肉之躯,死后连完整的肢体都拼不全,他们并非蝼蚁,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为保家卫国而死,我们尚且能活着,也是受了他们的庇护。”
徐晚音本觉得这是天经地义,臣为君死,岂不是理所应当。可她去过城门口,她看到不知是谁的妻儿老母伏在那里一边哭一边翻找亲人的尸身,每一个人眼神都绝望悲戚,她又觉得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错了”,她小声说道。“你去吧。”
正当朔州军民精疲力竭之时,畏惧于郭氏与李付威逼下的晋州夏州接连城破,太原郡太守出身名门,一身风骨宁死不屈,满门皆为守城战死,死后李骋带领叛军屠城泄愤。
此举激怒了各地平叛的将士,包括在相州应战的徐墨怀,何况仅差三日,去太原的援兵便到了。
李骋素有杀神一称,无奈在相州屡次受挫,久攻不下不说,还反而折损几万大军,气得他想法设法给徐墨怀找不痛快。
两军还未交战之时,眼看着年关推进,他命人将一封信射到了城墙的柱子上。
信被送到了徐墨怀的那处,他收到信的时候,正在与将士们商议正事,本以为与战事有关,谁知他看完后面色森寒,一声不吭快步地走了。
等他回到营帐的时候,已经压下了蓬勃的怒火,苏燕正好在趴在书案上犯瞌睡,下面垫着几张写得歪歪扭扭的椒花颂。
他思量片刻,将信撕了丢入火盆。
苏燕即便是睡了,也觉得如芒在背,醒过来后果不其然看到徐墨怀正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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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徐墨怀眼底的怒火,犹豫着正要开口,就听他说:“别想着说有,朕就会放过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徐墨怀眼底容不得沙子,即便她真的跟李骋有了什么,他也不会就此嫌恶她而将她放了,将她连同李骋杀了才更符合他的做派。苏燕只一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实话实说道:“他虽下流不假,却说自己不爱强迫,最后也没得逞。”
徐墨怀早前已经盘问过李骋的所有姬妾,对苏燕在那处发生的事已经十分清楚,如今再听她亲口说出,的确没有太多出入。
然而如此想着,心底还是忍不住愤怒,紧接着就听苏燕又说:“他同你说过了?”
“说什么?”他面色阴沉地看过去。
“他说你瞧着便体虚病弱,不如跟了他快活,方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男欢女爱。”
徐墨怀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大言不惭。”
第74章
徐墨怀约莫是记恨上了李骋对他的出言不逊,年前领兵截杀李骋,将他所带领的兵马团团围住,到最后李骋折损了数万部下,还被徐墨怀射瞎了一只眼,勉强得以脱身。
而与此同时,徐伯徽也去驰援了朔州,将朔州从危亡之中给救了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看年关将近,苏燕独自留在军营中,侍从看她看得更紧了,平日里鲜少有人敢主动与她搭话。
苏燕无趣至极的时候,那个胡姬偶尔会来找她说说话,向她打听军中的近况。
徐墨怀出兵去剿灭叛军,似乎是希望她安心,每隔几日便有书信送回来,让侍从念给她听。
胡女虽是营妓,有苏燕的关照后,欺辱她的人也收敛了。往日里除了军营中的男人以外,其他营妓也会排斥她,时常连她的吃食都抢走。
虽说她过得可怜,却极少与苏燕抱怨过什么,总是说着一些令人高兴的事,偶尔还会与苏燕提及自己许久不曾回去的家乡。
“等我死了,我的魂灵会回到娑陵水,会与我的阿耶阿娘重聚。”
苏燕从来不想死后的事,她也没听说过什么娑陵水,只知道人死了就要去阴曹地府。
“想什么死后的事,还是活着好。”
苏燕裹紧毯子,说道:“等陛下回来了,我向他求一个恩典,放你回家与爹娘团聚,何必要想着死了再见呢?”
胡女问她:“你的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呢?”
苏燕纠正道:“他可不是我的,这话要让他知道了,八成要嘲笑我痴心妄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女沉默片刻,说道:“我们是卑贱之躯,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只要看我们一眼便算作是恩赐了,哪能想着将他们占为己有。倘若有一日,他不再对你好了,你的劫难就来了。”
苏燕听她这样说,猜到她多半也同自己的阿娘一般,从前心许了一个王孙公子,后来又叫人狠心给抛弃,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她也知道自己在徐墨怀心里只是个玩意儿,如今他轻贱她,日后更会渐渐地开始腻烦她。苏燕连被打死的赵美人都不如,她没有任何依仗,宫中一个宫婢阉人都能将她踩在脚底下。倘若徐墨怀不管她了,她的下场又会是什么样。
苏燕克制着让自己不要想,一旦想起阿娘的结局,她便觉得浑身发寒,好似自己也成了阿娘的模样,最终也会躺在冰冷的榻上,形容枯槁地诅咒那个狠心的男人。
她裹紧衣裳,说道:“他们说打赢了,过年前就能回相州。”
胡女突然问她:“你之前说的世子呢,他也跟着回来吗?”
“他去驰援朔州,据说会带着从前的安乐公主一同来过团圆宴,据说他的心上人也是个胡人,两人如今分开了,他要等着战事平了,去跟那胡人和好如初。”苏燕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便想起了徐伯徽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对他而言,将心上人找回来并非难事。“可世上哪有什么和好如初,不过是他自己想得美罢了,若我被心上人抛弃,必定要记恨他一辈子。”
苏燕这些天无趣,与薛奉打听了不少与徐伯徽有关的事,偏偏薛奉看着是个闷葫芦,实则是个话多的,除了徐墨怀的事不肯轻易透露给她以外,其他人那边只要他知道,都会与苏燕说个明白,尤其徐伯徽身上的事听着就像是话本子,曲折得实在让人忍不住好奇。
胡女沉默片刻,说道:“换做是我,也要记恨他一辈子。”
——
朔州守下来以后,徐伯徽领兵与徐墨怀会和,联合其他各州郡的兵马,仅用三日便夺回了定州,消息传到相州以后,满城军民都气氛高涨,围在城门等着迎接将士们凯旋。
薛奉与看守苏燕的侍者一早便在催促她,让她梳妆打扮迎接徐墨怀,否则徐墨怀回来看她还在睡,必定要心生不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天未亮便被催着从床榻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出了营帐,被人带着往城门走去。
没走多远,看到寒风里有个身影正站在那儿,瘦得像一根木桩般。
等走近了,苏燕才发现那人是与她相谈甚欢的胡女,前几日胡女才告知了她的名字。也不知昨日又受了什么折磨,她的唇瓣还有凝固的血痂,眼角也青紫着。
薛奉警告地看了阿依木一眼,她踌躇着不敢上前,畏缩地瞧了眼苏燕,没什么底气地说:“你要去城墙上,能不能带着我一起?”
要是徐墨怀看到她与营妓站在一起,说不准她们都要一起受罚。
阿依木见她犹豫,眼里蓄着的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琉璃似的眸子湿漉漉的,看着便让人于心不忍。
“就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
苏燕只觉得这是小事,与徐墨怀说两句好话便过去了,犹豫片刻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昨晚半夜开始下的雪,清早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等苏燕艰难爬到城墙上后,雪已经堆得很厚了。冷风簌簌地吹,阿依木被冻得发抖,苏燕将自己的斗篷取下来给她披上,薛奉皱了下眉,自知劝不过苏燕,立刻吩咐人回去再拿一件外袍。
将士们回城的场面的确是极为恢弘壮观,大雪飘飘扬扬的,像极了漫天飞散的芦花,黑压压的一群人踏着皑皑白雪,迎着满城军民的庆贺与欢呼,朝着相州越来越近。
雪实在太大了,苏燕根本看不清哪个是徐墨怀,她觉着徐墨怀约莫也看不清她在城墙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雪花落入衣襟,冻得苏燕一个激灵,她像只鹌鹑似地缩着脖子,努力不让寒风往里灌。
阿依木比她要激动多了,城墙上积了雪,摸着和冰一样冻手,她就像感知不到似地扶着墙上的砖石,探出身子去望不断靠近的军队。
苏燕并不觉得太奇怪,所有看着将士凯旋而归的人都激动万分,甚至不少人热泪盈眶,对着他们振臂高呼。
“你看到世子了吗?”阿依木忽然出声询问。
城墙上的风雪格外凛冽,呼呼作响的风声模糊了她的声音,苏燕没有听清她的话。
“你说什么?”
阿依木忽然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冰冷的手触到苏燕的那一瞬,冻得她手指都轻颤了一下。
苏燕茫然地接过,问她:“你不冷吗?”
阿依木伏在冰冷的砖石边,背对着苏燕,语气轻得像是呓语。“我要回家去了……”
苏燕一直觉得阿依木看着很瘦弱,却从未想过这样纤细的身躯中也会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城墙有苏燕的胸口那么高,阿依木轻而易举便翻了过去,敏捷得像只雀鸟,一下子便从这高墙之上坠落,苏燕伸出的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城墙很高,阿依木重重地坠落下去,她甚至听不到那声闷响,只看到了雪地中逐渐晕开的猩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兵马已经到了城墙脚下,徐伯徽顺着徐墨怀的目光,看到了城墙上站着的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越靠越近,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压抑不住欣喜,策马狂奔就要赶着去见心上人,生怕自己稍慢一步她就要化为泡影。
等城门越来越近了,一道残影从眼前掠过,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骚乱声中轻得只有他能听见。
徐墨怀拽着缰绳的手都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了眼徐伯徽,而后缓缓看向城墙上的苏燕。
她正趴在城墙边往下看,看不清她面上是什么表情,却像是也要随时掉下来一般。
他心上忽然一震,迅速驾马冲入城中,一刻不停歇地奔上了城墙,将靠在墙边与薛奉争执的女人一把拉开。
“苏燕!”
苏燕被拽得一个趔趄,撞到了徐墨怀冰冷的怀抱中。他还在喘着气,语气中甚至有一丝慌乱。
“阿依木……她,”她无措地开口,舌头像是打了结。“阿依木……跳下去了。”
徐墨怀看过去的时候,徐伯徽已经晕倒在了雪地里。
“让人将世子抬回去,那个胡女的尸身……”他语气一顿,颇为头疼地皱起眉。“先带回去吧,等他醒来由他决议。”
第75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身上的轻甲尚未脱去,苏燕被他按到怀里,能闻到甲胄上一股像是血又像是铁锈的气味儿。
风冷雪也冷,她微微仰起头,看到徐墨怀眼睫上沾着雪花,他垂下眼的时候,那点雪花便落下来了,掉到她面颊上化开。她的手被紧握着,感觉到徐墨怀的手在微微地抖。
“先回去。”他拢紧了她的外袍,带着苏燕往回走。
苏燕往回走的时候,能听到众人嘈杂的议论声。
饶是她再愚钝,也该反应过来阿依木是谁了。
那是徐伯徽一提起来便眉飞色舞的心上人,是他口中无人能及的珍宝。
军营中的阿依木憔悴枯槁,浑身是伤,嗓子也变得沙哑,因为脚上有冻伤,跳起舞也来也时常面露痛苦。这样一个人,和他口中明媚的珍宝相差甚远。
苏燕被送回来营帐中,徐墨怀一句也没问她,只将她塞进被褥中让她继续睡。
他去找了跟随苏燕的侍从,了解到了苏燕与胡女相处的点点滴滴,详细到每一日她们在何时何地说了什么。
他并未看出什么不得体的地方,那营妓也不曾与苏燕胡说八道,只是二人每每聊到与他有关的事,苏燕总是会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不断强调她是个卑贱的人物,在他心中根本不值一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看到这些,本该觉着苏燕十分有自知之明,可他却只感受到心里堵得发闷。
苏燕说得没什么不对,她的确出身卑贱,也的确不配与他齐肩,更不用肖想什么皇后之位。这都是他教给她的话,可徐墨怀看着册上记录的字句,只觉得分外刺眼。
大抵是下雪受了凉的缘故,苏燕回去以后便病了,夜里咳嗽得厉害。
好在战况逐渐好转,徐墨怀也有了空闲的时间照看着她。
本该团圆的除夕,徐伯徽谁也不见,一个人守在阿依木的尸身边。而徐墨怀则在营帐中,身边伴着发热的苏燕。
大夫来为苏燕诊治,说她体寒伴有旧疾,若不悉心调理,日后再难有孕。
大夫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燕正醒着,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没有多少反应了。她这次再落到徐墨怀手里,被看管得严严实实,即便如厕都有人跟着,便是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若日后无法再过平常日子,只能留在宫里,不生孩子反而是一件好事,生了无非是多一个遭罪的人罢了。
然而比起苏燕反应平淡,徐墨怀面色黑得像是要杀人,大夫最后都不敢说话了。
当初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药灌下去,加上小产后她自己不肯上心,落了病根也是难免的事。
关于孩子的事,他总是有意避开,不愿再提起这些事伤了彼此,可他如今却渐渐觉得,是否苏燕当真不在乎,竟只是他在庸人自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会让他们为你好好调理身子,日后不可再任性。”
她咳嗽了几声,没有回应徐墨怀的话。
“陛下不必为我费心,还有其他几位娘娘。”徐墨怀后宫里那样多的女人,迟早会有人再怀上他的子嗣,非要折腾她做什么,苏燕实在想不明白。
徐墨怀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给朕闭嘴。”
新年的夜里,苏燕因病缩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睡着,感受到有一只手贴上了她的脸颊。
“椒花颂会背了吗?”
苏燕磕磕巴巴背完后,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徐墨怀皱眉问她:“什么时候背下来的?”
她把头埋在柔软的被褥中,闷声道:“三年前吧。”
徐墨怀以为她病得说胡话,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三年前你还在云塘镇,谁教你背?真是胡言乱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胥教我背的……”她小声说了一句,徐墨怀听到后立刻气血上涌。。
“他为何要教你这些?”他有些恶毒地想,周胥已经不在人世了,此刻只怕已经烂进了土里。
苏燕极少有这样温顺的时候,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我想去长安给莫淮念祝词。”苏燕的头终于从被褥中抬起来,露出一张因发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眼中好似覆了层水光,朦朦胧胧的。“我想去看他一眼。”
后来的事徐墨怀也知道了。苏燕跋山涉水到了长安,在大街上遇到了帝王仪仗出行,她跟着满街的百姓一同避让跪拜,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是大不敬。
徐墨怀得到苏燕的回答,僵硬地坐在榻边看着她,手指无措地蜷起,竟不知该往哪儿放。
原来她一早便会了,原来他不知道的事情那样多。她当真有那样喜爱莫淮吗?
即便他知道莫淮不过是他的一个伪装,他也依然忍不住嫉恨,分明都是他,苏燕却唯独愿意对莫淮用那么多心思。
“世上从来都没有莫淮,”他冷声说道。“你只有朕。”
莫淮根本不爱她,徐墨怀才是爱她的那一个。
他俯下身贴近她。“苏燕,你真是个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后,他撬开了苏燕的唇齿,舌尖伸进去勾缠挑弄,在她躲避的时候捏住她的下颌。一吻过后,她唇上是润泽的水光,呼吸也跟着乱了。
他低头又去吻她,这一次在脑海中默默地想,若她真的那样在意出身,日后他不说了便是。
——
开春后,叛军反攻,长安突然有人趁机谋反,将皇宫团团围住,声称徐墨怀并非皇室正统,要扶持一位新帝。
得知他们扶持的新帝是恒王,徐墨怀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将相州等地的事交付给几位得力的将军,带着苏燕先一步赶回长安平乱。大概是以为徐墨怀被叛军牵住了手脚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想他回去后直接命人围住了长安,以保谋反之人无一能逃脱,三日之内便平定了这场荒诞的谋反。
郭氏也不知如何撺掇恒王这种蠢货,他不仅信了还去鼓动其他几个忧心忡忡的世家,一时间还真有几人信了他的话。
徐墨怀对于背叛之人从不手软,即便是他父皇在位之时,意图谋反的人也不在少数,他早已司空见惯。这一次他同样没手软,让人将参与谋反的人杀尽了,连恒王都被剥皮实草丢去西市示众。
长安城的百姓闭门不出,等再出去的时候,才看到长街上都是未干的血,府衙的人正忙着将死尸抬回去慢慢清点。
孟鹤之本意是去找常沛检举户部的朝官,却不想他才进宫便有人谋反,带着兵卫将皇宫团团围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禁卫与叛军打了起来,徐墨怀也不在,主持大局的只有他的心腹。孟鹤之留在宫里,也被临时提拔了起来,要他一同平乱,倘若恒王攻进来了,他必定是死路一条。
孟鹤之想着自己来之不易的仕途,自然是恨极了造反的乱臣贼子,写了檄文慷慨激昂的将他们大骂一通,洋洋洒洒一大篇,极具文人的刻薄尖利,骂得他们狗血淋头。以至于连常沛都注意到了他,宽慰了几句叫他消消气。
总算等徐墨怀回来了,孟鹤之在宫里待了二十余日,终于能归家去,然而徐墨怀也听闻他写了一篇骂人的檄文,在这几日十分出名,便单独召见了他。
孟鹤之从紫宸殿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恰好撞见前方有衣着华贵的宫妃前来,他尚未仔细看,便退守到一边避让。
然而对方走到他面前脚步却顿了一下,似是打量了他一眼。
孟鹤之抬头瞥向她,立刻震惊地睁大了眼,直愣愣地望着她如同见鬼了一般。
苏燕装作不认识,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快步离去。
孟鹤之强忍住去询问的冲动,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苏燕的背影远去。
第76章
距离苏燕上一次见孟鹤之,已经过了快一年。
她还以为孟鹤之若能及第,二人便没有再见的机会,谁知恰巧就在紫宸殿外与他撞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鹤之一身绿色官袍,恭敬地站在一边避让。苏燕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谁知竟真的是他,犹豫片刻后,苏燕还是加快脚步走了。倘若徐墨怀知晓她与孟鹤之相识,也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了。
孟鹤之一直望着苏燕的背影不见,心中还觉得恍惚,他竟在此处见到了幽州的故人。秦嫣一个平常人家女子,如何会锦衣华服的出现在宫里。
孟鹤之心下不解,然而对方又仿佛不愿与他相认,他只好愁闷地走了。路上恰巧撞见了宋箬,便对她行了礼。
“孟鹤之?”宋箬眼中带了点笑。“不是急着要归家,为何还在宫里?”
孟鹤之被她调侃,羞窘地不敢看她。“陛下传召下官,这才耽误了片刻。“
前几日逆贼逼宫的时候,孟鹤之与宋箬见了几次,恰好二人都是贫寒出身,便也能说上一两句。尤其是他那篇慷慨激昂的檄文出来后,宋箬每每遇见他都要提及此事
“我也正要去见皇兄,他可有说过要提拔你?”宋箬比孟鹤之年长了两岁,听说他在御史台时常受到士族排挤,便忍不住对他多关照了几分。谁能想到孟鹤之看着清隽温善,骂起人来的时候倒是十分尖刻。
孟鹤之听她提及这事,眉眼间隐约露出几分喜色,说道:“陛下话里似乎有这个意思。”
“那便提前恭喜你了。”
一介寒衣能升迁得这样快,也算是他借了打压士族的东风,恰好徐墨怀对他也算赏识。孟鹤之与宋箬能说上话,也是因为二人处境有几分类似。同样身处陌生的地方,并无熟识的亲友,被士族暗中轻视贬低,也是这样的境遇让他们多了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含象殿若不合心意,你可以再去挑个自己喜欢的。”徐墨怀听到了苏燕的声音,放下折子抬头去看她。
苏燕一回宫便被换上了贵重的罗裙,发髻也盘了起来,戴上金冠与步摇,翡翠珠子随着步伐摇晃。尽管从前让人教过她仪态,她也学不出什么模样,与那些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女们站在一处,立刻便相形见绌了。如今她跑出去将近两年,更是将从前学到的东西忘了个干净。
见苏燕垂肩歪斜,坐得没个规矩,徐墨怀敲了敲书案,提醒她:“坐端。”
苏燕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根本没听见他方才说的话,被他敲桌子这一下给拉回了思绪。
“陛下方才说什么?”
徐墨怀这才知道她在想旁的事,问道:“你方才在想何事,朕同你说话也没见听见。”
苏燕是在想方才见到孟鹤之的事,只是不好与徐墨怀提及,便说:“我在想张大夫。”
“他?”徐墨怀不禁蹙起眉。“你若要见他,让人带着去。小叙便可,不可超过半个时辰。”
阿依木死了以后,苏燕连着病了好几日,夜里时常做噩梦,精神也有些恍惚。徐墨怀看得更紧了,也不再允许她上城墙,连她要去看一眼阿依木尸身都不许,就这样带着她回了长安。本以为回来以后会好些,谁知从前在在军营看着她的两个侍卫依然紧跟着,随时看顾着她的动静。
从前清合殿较偏远,苏燕得了空还能做些自己的事,而如今含象殿离徐墨怀的紫宸殿却挨得很近,一旦苏燕出了什么事,他很快便能赶到。
苏燕得了允许,也不想在与他待在一处了,立刻便让人带着她去找张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大夫还在书阁守着,每日不用做什么事便有吃有喝,比从前挨饿受冻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听闻徐墨怀打了胜战回京,还在书阁里和新来的宫人们称赞他。
苏燕找到张大夫的时候,他正托人从宫外带了纸钱回来,想等着清明的时候偷偷烧给苏燕,以免她到了底下还孤零零地过苦日子。
苏燕站在远处看着张大夫,犹豫着没敢走过去。她听人说过近乡情怯这个词,不知人是否看到了故人也会如此。从前的苏燕在马家村穿着粗布麻衣,整日里在山野间乱跑,捡起石头棍子跟村子里的流氓打架。这些往事都远得像是一场梦,虽然称不上多怀念,却胜在自由,无拘无束,对日后有数不尽的期盼。
苏燕如今衣着华贵,步履也变得沉稳从容,外表上看俨然是一副贵女的做派,她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觉着自己日后的人生似乎一眼就望到了头。
她过得并没有外表上那样好,也踟躇着不愿上前与张大夫相认,她怕张大夫问她两句,她便忍不住掉眼泪。
苏燕在外站了一会儿,却是张大夫先一步看到了她,瞪大眼盯了她好一会儿,仿佛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一瘸一拐地朝着苏燕走了几步,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吓得手上的东西都掉了。
“燕娘,是你吗?”张大夫瘸了只腿,走快了便会显得滑稽,从前在村子里有孩童嘲笑他,苏燕便会捡起棍棒将他们赶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白日见了鬼,因为时常想着苏燕,她便回了魂来看他一眼。
张大夫踉跄着要跑过去,苏燕过去扶住他。
“张大夫,我是燕娘。”
“我不是在做梦吧?”张大夫颤巍巍地抓着苏燕的手臂,喃喃道:“皇上说你死了,你不是死了吗?”
苏燕愣了一下,本来那点酸涩都叫不满给冲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他瞎说的,我活得好好的,只是一直不在宫里。”
张大夫想到自己给苏燕烧得这些纸钱,顿时觉得羞窘气愤,又不敢骂徐墨怀的不是,只好小声抱怨道:“即便是皇帝也不该胡乱咒人死啊,多晦气……害我当真,伤心了好一阵子。”
“皇帝也不见得是好人,他惯会装模作样,不曾想竟将你也接来了宫里。我许久不在,也不知是否有人欺辱你……”苏燕说完又觉得气馁,即便有人欺负了张大夫,她多半也没什么法子的,从前她可以抄着棍棒给张大夫出气,如今这宫里个个都身份尊贵,他们反成了卑贱的下等人,她连自己受了欺负都要忍着。
张大夫说道:“这里好得很,没人来欺负我,就是几个阉人说话不中听,笑我是乡下来的瞎子。每日里有吃有住,还有棉衣穿,都是托了你的福……”
苏燕听着却忍不住皱起眉,问他:“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将你带回宫里。”难不成只是为了警告她顾忌着张大夫的性命,若真是如此,以徐墨怀的性子,将张大夫丢到牢里才符合他的作风。
张大夫如实道:“这我便不清楚了,陛下偶尔来与我打探你小时候的事,说不准是为了关心你,想知道你以前怎么个活法。可他以前同你相处那么久,早该知道了才是。”
听他说徐墨怀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苏燕却觉得有些意外了。徐墨怀从来不曾主动问起她的过去,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阿娘甚至还要用身子换米粮养活她,在徐墨怀眼里她这样的人生太过可怜,根本不值得回顾。
“他肯定要说我过得可怜,嫌我粗鄙没见识。”她小时候饿极了还去偷过别人墙院里的柿子,人家收稻谷,她就跟在后面捡那些不要的带回家,徐墨怀知道后还不知道要怎样奚落。
张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这倒没有,是不是皇帝待你不好,让你在这皇宫里是不是受了欺负?“
尽管苏燕已经有了准备,张大夫一问,她还是忍不住酸了眼眶,鼻子都堵得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张大夫你觉着我是现在好,还是从前在马家村好?”
“现在穿得好看,人也有气色,跟画上的神仙似的,哪能不好呢?”张大夫瞧着抹眼泪的苏燕,又忍不住叹气。“就是不爱笑了,看着一脸苦相。”
——
苏燕没能和张大夫说太久,便被人请到了中宫。
林馥看见她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既是郁闷又是失望,苏燕也知道自己实在没出息,跑了那么远还能被捉回来。
“她人呢?”林馥忐忑不安地盯着苏燕的脸。“她还活着吗?”
第77章
苏燕被带到中宫面对林馥,心中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徐墨怀的人随身跟着她,她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都不能逃脱他的掌控,好在林馥将她带入内室,他们只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不至于也掏出个本子来记录她们说的话。
林馥也顾忌到这一层,声音放得很轻。
“你说话呀,她去哪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面露歉疚,小声道:“我在幽州的时候被李骋给抢了去,林拾便与我分开了,如今她的去向我也不清楚,实在是对不住……”
林馥的神情略显失落,好在这消息也不算太坏,她相信林拾能护好自己,只是……
“你竟真的回来了。”
起初她得知徐墨怀回宫,身边还带着什么苏美人,还当是苏燕习惯了锦衣玉食,不愿再回去做个普通的农妇,心中还有几分对苏燕的怨怼。
苏燕也怕林馥误会,解释道:“我是被当做叛贼的姬妾给抓进了军营,阴差阳错才撞见了皇帝。”
“罢了,既然陛下没有追究你的意思,便好好地留在宫里吧。”林馥总觉着苏燕在的时候,徐墨怀的精力还能被分走些,苏燕一走,他便愈发显得性情古怪,偶尔几次到后宫来,小坐片刻便匆匆走了。
即便嫔妃们再想得到他的宠幸,连续几次希望落空,心中不免也有了怨气,背地里都说他有隐疾。
“娘娘说得是。”好死不如赖活,既然回来了总能找到一个活法,旁人说她卑贱,她也不会掉块肉。苏燕只能逼自己这么想,好让心里好受些。
林馥提醒她:“陛下始终怀疑是我与你串通才叫你跑了,如今处处看我不顺眼,时常盘查我身边的人,日后是不能再帮你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娘娘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苏燕低落道。“虽说兜兜转转又回了宫里,至少在幽州那一年过得也算称心。”
苏燕与林馥说了没多久,便有人来催促,说是徐墨怀让她回去,无奈之下苏燕又急着赶了回去。
他在紫宸殿处理公务,实际上并不需要苏燕做什么事,只是很长一段时日她都伴在身边,如今苏燕离了他不过几个时辰,他便觉得苏燕又背着他不知在谋划着什么。好似只有将她放在身边,只要一抬眼便能看见,才能叫他安心。
在徐墨怀离宫的这段时日里,除了常沛,政事还托付给了其他人,并未彻底松手不管,因此恒王与其他世家妄图造反,他第一时间便能得知,立刻带了人回长安平乱。一群乌合之众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能踏破,人头便被挂在了街口示众。
徐墨怀斜睨了她一眼,问道:“你与皇后有何好叙旧,她找你说什么?”
苏燕在他身边坐下,不耐烦道:“从前不是陛下让我中宫做奴婢,皇后待我好,如今我突然回宫,关切我两句有什么好奇怪的。”
徐墨怀冷笑一声,警告道:“你如今真是愈发放肆了,与朕说话也忘了方寸。”
苏燕知道徐墨怀如今不会轻易责罚她,也不屑在他面前奴颜婢膝,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快活不到哪儿去。
徐墨怀说完这话,果真没有再理会她。
没过多久,便有夫子到殿内教苏燕识字。
她本就不认得什么,偏生徐墨怀对她的要求极高,那夫子也没想到苏燕会是大字不识,连官宦家中五六岁的孩童还不如,教苏燕的过程中心中不满,训斥了她两句,她也羞红着脸低头认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知道让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来教她写字,简直是折辱了对方,也不敢有什么不满。但她也是个有脾气要脸面的姑娘家,被人引经据典,言辞刻薄地嫌弃了一番,心里也觉得十分委屈。又不是她非要学,何况她从小到大都没人教,一来便要她学那样难的东西,她又如何能懂得?
等那先生不耐地走了,苏燕才松了一口气。从前在云塘镇听周胥讲课,也从来没觉着读书识字这样辛苦,好似将她丢到牢狱里关了一整日般身心俱疲。
徐墨怀处理完政务,到偏殿去看苏燕,就发现她正坐在书案前神情戚戚地发愣。
“可学到了什么?”
苏燕扭过头幽怨地盯着他,没出息道:“要不算了吧,那先生说我是朽木一块,我听了也觉着他说得对,兴许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子……”
“不过是训斥几句,即便是朕与其他皇子,幼时也是这样过来的,宫中侍奉的奴婢也要学着读书认字,你既已做了朕的人,至少也要上进些。”徐墨怀的话听着像是安慰,语气却冷硬万分,仿佛是嘲弄一般。
苏燕的脸色顿时更差了,这话好似她读书识字,只是为了不给他丢脸一般。
但她气愤了半晌也拿他没法子,独自委屈了一会儿,就被他揽入怀中动手动脚。
——
苏燕回宫以后多在含象殿不外出,倘若外出了,也只会去相隔不远的紫宸殿,徐墨怀即便是让她在书房睡觉,也不肯叫她自己出去找些乐子。
后宫中的妃嫔们从前便对她有所听闻,不曾想她竟好端端地活着回来了,纷纷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徐墨怀中意。正值初春,梅园的花也开得正好,她们便撺掇着要邀苏燕来赏花,届时好好打探她的底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入了后宫,迟早也要与她们相熟,林馥思虑片刻,便让人去唤她。
林馥去请她,苏燕没有不去的道理,与徐墨怀说过一声,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苏燕的侍女除了碧荷,从前的人都换了,苏燕去的时候碧荷一直在提醒她少言,倘若有什么不知道的,便尽管敷衍过去,还与她详说了后宫中的嫔妃们都出自哪个名门。没有一人不是望族,家世辉煌到令她连连咂舌。
等苏燕到了,数十双眼睛齐齐望向她,有好奇有轻蔑,无一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苏燕这个外来者。
“苏美人?”有人笑了一下,语气还算和善。“入宫这么多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苏燕给对方行了礼,而后不久便看到了朝此处走来的林馥。
她与众人寒暄了一番,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徐墨怀。
“听闻苏美人从前是中宫的婢女,你是做什么的?”她们聊着,又将话头引到了苏燕身上。
其中有人的家族与林氏交恶,因此也会时常给林馥找不痛快,苏燕的底细她们一早便清楚了,此刻再问,无非是想羞辱林馥,再顺带嘲讽苏燕一番,借此平衡心中的不快。
苏燕硬着头皮答道:“从前在皇后娘娘宫中做些粗活。”
她说完后,便听到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很轻,却像根针似的扎在她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倒真是好福气,洒扫的奴婢,竟得了陛下的宠幸。”
她们有说有笑地议论起来,款款走动时连裙裾飘动的弧度都好看,每个人都仪态万方,显得苏燕更加拘谨,站在其中格格不入。
从前苏燕不是没有被人鄙夷过,只是她不曾与后妃们交际,再多冷言冷语也不会传到耳朵里,加之后来听闻她过得凄惨,众人心中反而对她多了怜悯。可如今她非但好好地活着,还住进了仅次中宫的含象殿,而她们入宫这么多时日,却不曾得到徐墨怀的临幸,使得家中爹娘问起,她们都支吾着不知该如何答复。
倘若她苏燕是个冠绝天下的绝世美人便罢了,她们还能说一句徐墨怀被美色所迷,偏生她不过有几分姿色,除此以外一无是处,出身连她们的家奴都不如,却硬生生将她们都比了下去,谁能没有怨气。
行至中途,有人起了兴致,让侍者摆了桌案,她们则观梅咏梅,倘若谁说不上来,便自觉饮酒一盏。
苏燕立刻就想请辞了,连林馥都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想打发着苏燕走,几个宫妃你一言无一语,半哄半劝,硬是将她留在了宴上。
她们轮番作诗,等到了苏燕的时候,她自觉饮酒,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即便听到了窃笑声也不理会。连续几次之后,苏燕喝酒喝得腹中火热,任由她们奚落暗讽,一句诗也不曾作出来,她们似乎也发现了,苏燕真的没什么稀奇,便也不屑将注意放在她身上,各自玩得欢快。
她们不再玩咏诗的把戏,苏燕却仍不停地喝酒,到最后林馥没忍住,让身边的婢女劝她离席。
碧荷过来接她,跟着苏燕的侍者看到她脚步都虚浮不稳,忍不住皱眉道:“陛下吩咐过不许苏美人饮酒。”
苏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便是喝了,他要杀我不成?”
对方被她一噎,顿时也不作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腹中好似有团火在烧,烧到四肢百骸。
她与这些人待在一处,分明是一只山鸡混到了鹤苑中,滑稽又可怜,何止是徐墨怀,人人都能轻贱她。即便穿上这一身华服,也成不了天上的云霞,只能一次一次的被人提醒,她出身低微,她贱如草芥。
第78章
苏燕喝了很多酒,回去的时候步子都虚浮不稳。
她并不怨恨轻视她的后妃,她们出身高门,不将庶人放在眼里于她们而言是天经地义,甚至苏燕从前也认为她与这些权贵们本就是云泥之别,旁人看不上她本就理所应当。
可如今的她是被硬生生塞入这种局面,推到一个不属于她的地方任人嘲弄,归根结底都是徐墨怀的错。
苏燕喝得烂醉,不等她回到含象殿,就有人禀告给了徐墨怀。他处理完公务才去见她。
苏燕躺在榻上睡得正熟,被徐墨怀推醒责问。
“谁准你喝这么多酒?朕当初怎么同你说的,你当真是半点不将朕的话放在心上。”
苏燕睡眼惺忪,酒意未退,躺在榻上仰视着徐墨怀,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颌,以及低垂着略显烦躁的眼神。
“我方才梦见自己成了阿依木”,她怔愣着开口,面上是茫然无措,下一刻便伸手去抓住徐墨怀的衣袖。“你把我推下去了,我摔在地上浑身是血,你就站在城墙上看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愣了一下,才意识苏燕说的是那个胡女,他微微眯起眸子,不悦道:“胡言乱语什么?”
苏燕没有反驳他,起身伸出手臂,似乎要去抱他。
徐墨怀将她揽到怀里,语气软和下来。“你做噩梦了,你不是阿依木,这些都是假的。”
苏燕脑海中又出现了旁人的窃笑低语,她身处其中难堪又无措,每一刻都感到无地自容。“我配不上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我”,她的语气逐渐冷静下来。“你嫌我低贱,又要与我欢好,便不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吗?”
徐墨怀已经知道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此刻面对苏燕的盘问,依然沉默着不知如何应答。似乎苏燕总是如此,轻而易举便能勾动他的情绪,让他面对她的时候束手无策。
苏燕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问了,徐墨怀从来都只会高高在上地提醒她,他们生来便注定了身份的贵贱,而他宠幸她则是一种恩赐。
他本想照旧回答她,却在开口前犹豫了,忽然间想到了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的阿依木。
苏燕为什么梦到自己成了阿依木,他怎么可能会将她推下去?
他对苏燕的情意,究竟是恩赐,还是他在强求。
正值日暮西沉,晚霞的橙红光晕从窗口照进来,空气中浮动着微小的尘埃。周边一片静谧,苏燕伏在他怀中平缓地呼吸,身上的酒气被冲淡了,却还是能隐约闻到些。
徐墨怀恍然发觉,苏燕好像很久不曾对他笑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渐渐漫出了一种极为苦涩的情绪。他是皇帝,天下人都要向他跪拜,苏燕凭什么不该伏低身子爱他。他只是气愤自己高高在上,唯独对一个农妇不可自拔,偏偏她又只想逃离。
“你不会做阿依木,朕也不是徐伯徽”,他没有得到苏燕的回答,伸手扶着她的后脑。“朕不会再让人说你低贱,你若不喜欢,日后便不用理会她们,没有人会说你不好。”
徐墨怀说些虚情假意的话总是信手拈来,如今要真心实意想要哄苏燕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你若不满,朕可以责罚今日欺辱你的人。”
苏燕没有抬起头,伏在他怀里闷笑出声。“世上最会欺辱我的人,不就是你吗?我天生就低贱,做奴婢都不配,如今被贵人们说上两句也不打紧。”
“苏燕!”他低斥一声,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苏燕抓紧徐墨怀的衣襟,继续说道:“陛下何必动怒,这不正是陛下想听到的。”
徐墨怀忽然有些词穷。
他松开了苏燕,离去的步子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燕的脑袋闷闷地疼,眼前也昏昏沉沉的,徐墨怀走了她也没什么反应,嘴里骂了两句便掀开被褥钻进去继续睡。
天色越来越暗,残余的一抹斜阳的颜色像火烧一般。徐墨怀离开含象殿时步子走得很快,心中一团乱麻,苏燕的话立刻便戳中了他,竟让他恼羞成怒起来。夕阳的光照进眼中仍有几分刺目,好似眼瞳中都烧着一团火,徐墨怀烦躁不堪,甚至想给那些多事的后妃都灌了哑药,让她们从此闭嘴。
正逢宋箬从此经过,撞见了徐墨怀从此经过,与他行了一礼,叫住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敢问皇兄,今年母后的忌日还是照旧吗?”
徐墨怀听到忌日二字,脚步立刻便停下了,转过身探究地看着宋箬。他将宋箬的底细翻了个干净,对她可谓十分了解,却也不曾真的与她相处过多久,虽说她回了宫,可他一直忙于政事,其实并未亲近过她。
宋箬也冷淡地与他持着一段距离,从不主动找他要求什么。他时常觉得这样也好,以免宋箬来找他询问当年的旧事,反让彼此之间变得更加难堪,可如今她主动提起了忌日。
宋箬又说:“本是想问问常舍人,可近日鲜少见他入宫,便只好来问皇兄了。”
徐墨怀听她提起常沛,面色变了变,说道:“你若有事问朕便好,无需与他多言。”
宋箬提起这些事,语气也不禁低落起来。“倘若母后看到自己的女儿原是这副模样,在天之灵也会不愿见我吧。”
徐墨怀皱起眉,说道:“何必妄自菲薄。”
宋箬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其实皇兄也在心底认为我不如徐晚音,她的手是执笔拈花的手,而我却要用这双手织布绣花,卑躬屈膝地讨一份赏钱。一步之差,便是云泥之别,母后倘若活着,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儿。”
徐墨怀才从含象殿出来,此刻再听宋箬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反驳道:“朕不曾这样想过。”
说完后,他又觉得可笑,从前徐晚音提起宋箬,他的确在心中鄙夷她一个绣娘不知天高地厚,卑贱之人妄图去争抢公主的夫婿,谁知最后被他所蔑视的人才是他的胞妹,与他本是一家人。
他瞧着宋箬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如今的日子,比起从前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纵使会被人轻视,也一样得到了荣华富贵不是吗,又有何不好?
宋箬想了想,还是说:“比起从前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偶尔会觉得一个人孤单。”
她看出徐墨怀的不解,又说道:“大概是习惯了从前的日子,再到宫里来便有些格格不入,好似自己的公主身份是偷来的,与人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宋箬的话里自然有夸大的成分,她从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可说的也的确是实话,这宫里的人看她,总是会拿她与徐晚音比较,二人一个养尊处优,一个受尽坎坷,言行举止的差别并非一星半点。
徐墨怀想到了苏燕,是否苏燕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可她与宋箬并不相同,宋箬费尽心机,选择了回到宫里,而苏燕是被他强行留在此处,宋箬有了公主的身份在,依然会被人明里暗里地轻视,更何况是苏燕。
她是不是也觉得孤单。
徐墨怀沉默片刻,开口道:“日后倘若有不顺心的事,你可以来找朕。”
比起徐晚音骄纵,无论什么都要找他哭诉,宋箬却与他十分疏离。
大抵也与宫中的传闻相关,宋箬进宫这么久,如何半点怀疑都没有,只怕早对他有了戒备之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与他行了一礼,也不再问忌日的事了。
——
自苏燕酒醉质问过徐墨怀后,她似乎也想通了什么事,不再离开含象殿,无论教她读书识字的先生怎么训斥,都只乖顺地应着,从不反驳一句不好。可惜她在读书上大抵是真的没天分,学得慢悟性低,即便徐墨怀亲自教她,也能被她气得半晌无话。
徐墨怀罚了当日在场的所有后妃抄写十遍《道德经》,否则不许踏出殿门半步,这件事苏燕也是后来才知晓。
分明他是最不尊道贵德的人,要抄也该是他先抄。苏燕有些感叹,这么多如花似玉的贵女,奈何时运不济,做了徐墨怀的后妃,倘若他有半点不顺心,将谁杀了丢去喂老虎,一样能编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不受苛责。
除了时常去看一眼张大夫外,苏燕不再与任何人往来,性子也安静了许多。夜里如从前一般,无论徐墨怀如何折腾,她都哑巴了似的不肯吭声,指甲却半点不留情,在他身上挠出血痕惹得他吃痛,临了去上朝,还有朝臣频频去看他脖颈的划痕。
苏燕从前是山间清泉,如今却像一潭死水,偶尔被徐墨怀撩动几下,稍微带起些水花,便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张大夫似乎也看出了苏燕过得并不高兴,只能与她说些从前的趣事逗她开心。偶尔与张大夫说起过去,她才能想起来,自己从前其实是个泼辣的性子。
回去的路上她远远地望见了孟鹤之,便低头走得更快了些,不愿与他扯上什么干系。孟鹤之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在看到她的时候步子仅稍稍一顿,二人擦肩而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次日苏燕去紫宸殿让徐墨怀查阅功课,等她到了,徐墨怀却在亭中与人下棋。
苏燕本想等着他,薛奉却让苏燕过去。等她走近了,才看到徐墨怀对面坐着的孟鹤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乎正遇到了难处,望着棋盘眉头紧蹙,而他对面徐墨怀则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听到脚步声便朝她看了过来。
孟鹤之总算找到了解法,立刻落下一子,紧接着才将注意力放到来人身上。
苏燕与孟鹤之的目光一交汇,二人面色皆是微微一变,还要强装着镇定不让徐墨怀察觉出异常。
不等她收回目光,便听见棋子落于棋盘上,磕出不小的声响,也不知是使了多大力,好似要将棋子磕碎一般。
徐墨怀发出一声朗然的轻笑,却让苏燕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他招了招手,温声道:“燕娘,你过来。”
苏燕不安地走过去,在离他还有一步的时候被一把拽过,直接坐到了他怀里。
她惊呼一声,立刻要撑起身,腰间却忽然一紧,被重重地按了回去,桎梏着不许她乱动。
徐墨怀揽着苏燕的腰,面色依旧淡然,甚至还催促道:“鹤之,该你落子了。”
孟鹤之面对苏燕,脑子里乱成了一片,捏着棋子半晌没动。
光天化日,当着外人的面,徐墨怀将苏燕抱在怀里,任由她尴尬到满脸通红,一只手揽在她腰间,一只手则捏着冰凉的棋子反复摩挲,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压低头的孟鹤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9章
孟鹤之几乎想将头埋进土里,丝毫不敢再与苏燕有任何的眼神交汇。他不明白在幽州明媚温婉的秦嫣,如何就成了皇帝身边珍爱的美人。何况徐墨怀平日里看着还是个正经人,如何做得出在外臣面前与后妃搂搂抱抱的事。
随着徐墨怀的每一次呼吸,都有热度洒落在她鬓边颈项,而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在她腰腹间放着,隔着衣物,像在抚摸一只动物。
孟鹤之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渐渐地手心都出了冷汗。他没敢抬头,却听到对面苏燕的闷哼声,带着点惊讶与疼痛。
孟鹤之呼吸一滞,红云从面颊烧到了耳根,他无法忍受,忙起身说道:“下官还有要事,恳请陛下容下官先行告退。”
“既如此,朕便不留你了。”徐墨怀戏谑的语气显得他此刻十分轻佻,如同从一个严谨端方的帝王,成了那打马长街的浪荡郎君。
孟鹤之走得极快,袍角都翻动了起来,如同被人追赶一般。
苏燕在故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又羞又恼地回过身扑打徐墨怀,被他按倒在棋盘上,棋子哗啦落了一地。
他笑道:“朕不过是掐了你一下,自己出声惹人误会,怎得还怨到朕的头上?”
苏燕怒瞪着他:“你分明是存心羞辱我!当真以为所有人都不要脸了不成?”
徐墨怀压住她起身欲挠向他的手,冷哼一声,说道:“当着朕的面与他眉来眼去,当真以为朕半点不懂?孟鹤之是幽州人士,你与他是何干系,短短一年,不仅叫李骋对你另眼相看,还能让另一人对你念念不忘,燕娘,你好大的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气闷,愤愤道:“我们清清白白,少胡乱编排人!”
她被按在棋盘上,棋子硌得背上发疼,正想挣扎起身,下一刻便感受到徐墨怀抵开了她的双膝。
苏燕震惊地望了他一眼,也不管什么仪态,扑腾得像只被丢上岸的鱼,只想离他远远的。然而徐墨怀却强硬地将她按了回去,往桌上又抬了抬。
四周的侍者自觉退到远处,却隐约能听到亭中传来的骂人话,语气中夹杂着疼痛与羞愤。
苏燕身下压着的棋子从冰凉到温热,时不时还有因动作而落地的棋子发出轻响。她感受到身体的异样,伸手胡乱地去抓徐墨怀,五指插入他墨发间,而后狠狠一拽。
徐墨怀感受到头发被扯动,疼得倒吸一口气,从层层叠叠的罗襦间抬起脸,强忍着不满瞪了眼苏燕,而后随手拾起一块帕子,将湿润的唇瓣擦净。
他压过去,苏燕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下流。”
徐墨怀神色如常,面上却微微泛红,闻言后手上按了一下,说道:“可你很喜欢。”
苏燕羞愤交加,语无伦次地骂了两句,就听他喘着气说:“你与孟鹤之还有什么,倘若此刻交代清楚了,朕还能饶了他,若有隐瞒,被朕查出来,想想周胥的下场。”
苏燕自认与孟鹤之清白,交代得也清楚,孟鹤之原是孟娘子的远亲,当初孟娘子的儿子成亲,他去云塘镇捡到了苏燕做的香囊,两人也是因此在幽州熟识。苏燕生怕自己漏了什么,徐墨怀会认为她故意隐瞒,只好全盘托出。
她到宫里甚至不曾与孟鹤之说过半句话,哪里知道就能被他给察觉出二人相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被翻来覆去折腾个遍,瘫软地被徐墨怀抱在怀里,他俯身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给她穿好,而后抱着她回寝殿去,还不忘同侍从吩咐:“去将孟鹤之追上,赐他五十两黄金,再把他的钱袋拿来给朕。”
孟鹤之已经走出了宫门许久,路上却被宫里派来的人追上,忐忑不安地以为是要追究,谁知却说徐墨怀看上了他的钱袋,拿五十两黄金来换。他不过一个低阶小官,这些不知抵了他多少俸禄,虽说不大情愿,孰轻孰重还是能分清的。然而想到苏燕,他给钱袋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苏美人可有因我受到责罚?”
对方想起苏燕殷红的眼角挂着泪,被徐墨怀按在怀里的模样,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孟鹤之立刻一副气恼又无奈的模样,神色戚然地叹息起来。
——
沐浴过后,苏燕在喝调理身子的药,徐墨怀蹲下看她泛着淤青的膝盖,语气似有懊恼:“朕分明给你垫了衣裳。”
苏燕被苦得眉头紧皱,全然不理会他的话,徐墨怀便拿了伤药来为她涂上,不久后侍从呈了什么东西给他,徐墨怀的面上顿时阴云密布。
那钱袋上粗糙如野鸭一般的鹤鸟果真出自苏燕之手,他还记得当初说完绣工后,孟鹤之急于为对方说好话的模样,如今想来反添了他的火气。
他瞥了苏燕一眼,刻薄道:“这绣的是鸭子不成?”
苏燕轻飘飘地应了一声:“是鸭子。”
此话一出,叫他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心中更加不畅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恼怒地将钱袋丢到炭炉中烧了,让苏燕再为他缝制一个香囊,苏燕听到这种莫名其妙地要求,笑得有几分讽刺。
“从前我给陛下绣了一个香囊,却像根草似的被扔到地上任人踩踏,如今反过来再要是什么道理。”苏燕顿了一顿,盯着徐墨怀阴沉的目光,又说:“我绣工不好,我也知道,陛下如此嫌弃,往后我都不会再绣什么香囊了,砍了我的手我也不做。”
当时他的怎么就那般会骗人,温声细语哄得她没了脑子,就真的以为他喜欢自己做的衣裳,喜欢她精心准备的香囊。谁知她花了不少银钱买的衣料,在皇宫里只能给他做抹布,而她的香囊则更凄惨,丢到地上不知被多少人踩过。
就算重新做,也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了。
——
翌日一早,苏燕口渴醒来,正是晨光熹微,屋里还有些暗。床榻一侧已经冷了,想来徐墨怀醒了有一会儿。
她倒了杯冷茶,正好看到窗外起了大片的浓雾,三丈外便只能看到模糊的树影。
苏燕既醒了,便没有再睡下去的心思。她鲜少在宫里看见这样大的雾气,一时间楼阁殿宇恍若处于朦胧仙境,竟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雾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走在其中呼吸也变得微凉。
苏燕往前走了几步,浓雾中一个矗立其中的身影越发清晰,她认出了是谁,转身便想回去,却被叫住了。
“燕娘”,徐墨怀墨发披散,外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手上捏着一封拆开的书信。“边疆来了信,叛军很快就要被铲平了,胡人也在退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的表情看不出多少喜悦,好似浸透了晨雾的凉气,开口说话也带着点迷蒙的冷。
“就在前几日,徐伯徽死在了乱箭下。”
来信中说的是,他们已经打了胜仗,准备收整军队回去了,徐伯徽突然说自己丢了一个手串,谁劝了都不肯听,固执地回去找。敌军并未被歼灭,他若去了极有可能身陷险境。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却仍是着了魔似地往回赶。
他并未让人随同,孤身前去找自己落下的手串。
军中将士们迟迟等不到他,派人回去找,只看到了徐伯徽浑身都是羽箭,跪在一地死尸中,手中仍紧握着什么。
如此结局,不得不叫人唏嘘。苏燕觉得徐伯徽可怜,却又忍不住想,这兴许是一种报应。阿依木因他而死,他也免不了要偿还。
徐墨怀认为是天意弄人,却也同样地认为徐伯徽愚不可及。他不明白世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不顾一切拿命也要找回来,不过是一件死物,倘若活着,想要什么不能得到。更何况是一个女人,人都死了,何必念念不忘。
徐伯徽是难得喜爱亲近徐墨怀的人,如今忽然得到他的死讯,他仍觉得这一切如做梦一般,让人不敢相信。而后便想到了苏燕酒醉时的胡话,她说她成了阿依木,他将她推下了城墙。
梦里,苏燕是阿依木,他还是徐墨怀,即便是在梦里,苏燕都十分清醒。
第80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胡人与叛军侵占的失地在逐渐收复,西北等地频频传来捷报,唯独安庆王府一片悲凉气氛。徐伯徽是自愿上战杀敌,临了徐墨怀还曾规劝过他,如今他战死,也不能怪到徐墨怀的头上。徐墨怀有意不让人告诉他们徐伯徽为何而死,然而安庆王与王妃悲恸于儿子的死,势要弄个明白,有关于阿依木的事还是被他们知晓了。
当日他们伏在殿外痛哭的时候,苏燕也在内殿中听到了动静。她还以为得知了内情后,身为徐伯徽的父母,应当会悔不当初,恨没能成全两对有情人,谁知却全然相反。
“那胡女给我儿下了什么蛊,叫他如此死心塌地,如今连命都赔了进去!当真是好狠的心,死了也不肯放过伯徽!”安庆王妃哭得几乎要断气,悲恸到了极点,气愤也到了极点。阿依木成了她发泄的的矛头,将丧子之痛都归于这个低贱的异族人。
“早知当初,便不该留她的性命,让她到了边疆还缠着伯徽。”
他们不怜惜阿依木的死,只怨她死得不合时宜,怨她要从徐伯徽面前跳下去。
苏燕越听越心冷,渐渐地也对他们没了期望。
即便是阿依木死了,依旧是他们眼中不配与徐伯徽相守的异族人。
苏燕只是隐约听到了几句,便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桌前端起药碗,又朝着门口瞥了一眼,见没人看着,便端着药碗走到窗台前,小心翼翼将药汤倒进了花丛,再装作无事地坐回去。
徐墨怀应付完安庆王夫妇,走入内殿看到苏燕正在练字,轻飘飘地瞥了眼干净的药碗,随后坐到她身边,问道:“药喝完了?”
苏燕才一点头,徐墨怀便伸手扶着她的后脑,吻得又深又狠,吮得她唇瓣微微发麻。一吻过后,他放过苏燕,对侍从吩咐道:“给苏美人重新煎一碗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顿了一下,瞥了眼苏燕心虚的脸,又说:“药里多加一两黄连。”
苏燕敢怒不敢言。
徐墨怀待她好似比从前多了几分耐性,也不再轻易出言轻贱她,只是她依然觉得二人之间隔着一道天堑,无论他投来什么样的目光,都让她觉得自己在被藐视。
等宫人将热好的药送进来,徐墨怀亲眼看着她喝,苏燕最怕喝药,苦得感觉心口处都一抽一抽的,险些将喝进去的药呕出来。
徐墨怀面色不变,将一碟蜜饯推给她,温声道:“朕不喜欢有人对朕说谎。”
苏燕闷闷不乐道:“分明你也不讲真话。”
“因为朕可以。”他答得毫无愧疚,坦荡到让人觉得可恨。
——
端午近了,宫里在撒雄黄粉,但是没多少人会表现出欣喜,只因这一日本是先皇后与长公主的忌日。因为先皇后与长公主死得不大光彩,先皇也并不待见他们,宫中从不大肆祭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从前端午的那几日,徐墨怀会明显比往日阴郁,常沛也会近乎寸步不离地伴他左右,只是今年有人发现,自恒王意图篡位夺权后,常沛似乎一直很忙,鲜少被徐墨怀传召,连迟钝的苏燕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此之前,徐晚音请求回长安为王皇后与长公主上柱香,徐墨怀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而后似乎是为了安抚宋箬,赐她食邑六百户,大靖开国以来从未有哪一位公主能有这样的特例,即便是从前的徐晚音也只有食邑三百户。虽说是逾制,然而念及宋箬从前受的不公,对此事不满而上书的朝臣也寥寥无几。
因天气渐热,从北疆回长安的路途遥远,顾忌到徐伯徽回程尸身腐败,军中的将军不等安庆王要求,便早早将徐伯徽的尸身与阿依木合葬,一同留在了相州。安庆王一家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让徐墨怀下令处置几位将士,都被他轻飘飘给揭了过去。对比他们反应激烈,身为徐伯徽遗孀的世子妃反而还算淡然,仅得知消息后哭了几日,不仅得了封赏,娘家人也在暗中为她相看新夫婿。
苏燕在宫里被人看得很严,有什么事都是从碧荷嘴里听到。
碧荷看着苏燕一路走来,对她与徐墨怀之间的纠葛并不清楚,却也能察觉到苏燕的变化,偶尔会想着法子逗她高兴,端午近了,便提着一捆粽叶来教苏燕包粽子,将徐墨怀抛在脑后。
整整一日,徐墨怀都不知去了何处,听人说是去祭奠先皇后,苏燕也没有留心,直到深夜的时候,徐墨怀宛如一抹游魂回到了紫宸殿,身上带着凉如水的寒气。
苏燕已经睡下了,殿内仅有一簇微弱的烛火还在跃动,照得满室昏暗中留有一抹暖黄。
他的面上也像是覆了层寒霜,森冷到让人不敢直视,薛奉也没有多言,只在心中默默地期望苏燕不要在今日激怒徐墨怀。
等徐墨怀走入寝殿,脚步却突然缓了下来。
他闻到屋里有一股微甜的粽香,桌上有吃了半只的粽子。
徐墨怀的目光落到床榻上,被子被撑起一个微凸的轮廓,他凝视了很久,能看到微弱而平缓的起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睡相不好,像蜷起来的某种鸟,脑袋都埋进了被褥,仅有缕缕黑发落在外面。
一切躁郁的,令人不安的情绪,都在此刻近乎离奇地消散。徐墨怀盯着苏燕,心中也在渐渐安定。
他不喜入夜后屋里有人,从前也花了很长的时间适应苏燕的存在,而现如今仿佛离了她便是长夜难眠。
苏燕如今夜里也变得浅眠,徐墨怀合衣躺下的时候惊醒了她,吓得她瞬间往后一缩,而后看到是他,便不由地想起几年前在枕月居,被他掐着脖子差点杀死,连忙出声提醒:“陛下,我是苏燕。”
徐墨怀歪着头扫了她一眼,兀自躺下了,而后才伸手拽了她一下,将她揽到怀里抱紧。
“知道是你,睡吧。”
苏燕确认他不会发疯才松了口气,正想阖眼,就听耳侧传来低缓的嗓音,比起询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母后与长姐,都曾待我极好,是世上与我最亲近的人,如今她们都死了。燕娘,你不会离开朕,是不是?”
他出声的时候,尾音微颤着,竟能听出一丝诱哄的意味。
苏燕违心地点头,得到他满意的一个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那一日的棋局过后,苏燕与孟鹤之又见过几次,二人只疏离地行礼,一句寒暄也不敢说。
即将入夏时,河洛之地因连日的降雨引发了洪涝,而当地官府却出了贪墨粮饷的事。因战事本就耗费了不少钱粮,如今遇上天灾,义仓中的赈灾粮食拿不出来,当地世家官府勾结起来隐瞒朝廷,反让谷价暴涨,人民乏食,引发了民间的暴动,消息压不住了才传到长安。
徐墨怀处死了牵连贪墨案的十数位官员,流放了近百人,又提了孟鹤之去收粮。
于孟鹤之而言,这既是一次升迁的机会,也是一个不慎便将他害死的巨石。即便长安王孙贵族多如牛毛,家中屯粮一辈子吃不完,他们也不愿意白白掏出来给灾民,更何况他一介寒门,根本没人愿意卖他的面子,反是吃力不讨好,得罪一众权贵。
倘若期限内不能完成筹粮,轻则贬官,重则斩首。
孟鹤之从前是门客,最好最游说的事,脾性也算好的。然而去吃了几次闭门羹,说到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对方还悠哉悠哉地喝茶,对于交粮的事一再推脱,不说不交,却也不肯立刻松口。连着几日下来,纵使他耐性再好也要火冒三丈。
谁知最先交粮的会是宋箬,她食邑六百户,交粮的时候毫不犹豫,几乎一人填了一半的空缺。孟鹤之是徐墨怀一手提拔的人,谁不给孟鹤之面子,便是公然与徐墨怀作对,连公主都站了出来,一时间为难他的人也稍微收敛了些,陆陆续续交了赈灾粮。
徐墨怀知道孟鹤之与宋箬交好,缴粮一事不仅是对孟鹤之的考验,更是对这些公卿贵族的一次试探。
然而这一次的流民显然比想象中多,事情发展越发古怪,即便赈灾粮分发下去,事态仍未得到改善,反愈演愈烈,如同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一般。
徐墨怀为安抚民心彻查河洛水患一事,决定亲自前往东都一趟。苏燕本指望他走了自己能得到喘息,谁知他仿佛要将她绑在腰上一般,此次去洛阳又要携她同去。宋箬思量着尚未见过她的外祖,便让徐墨怀带着她一起。
约莫是苏燕上一次从洛阳逃跑的缘故,徐墨怀这次命了四个人看管她,且吩咐了下去,倘若她有半刻钟不见,碧荷与张大夫都会被五马分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那点逃跑的念想还没冒头便被他掐死了。
徐墨怀的马车极宽敞,他处理政务的时候,苏燕会在一旁服侍。
马车里铺了层软垫,他被马车晃得心烦,落笔时墨都染上了袖子,不由地去看苏燕,她靠着车壁睡觉,脑袋一晃一晃的,粉唇无意识地微张,睡颜显得她有几分娇憨。
苏燕是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才醒来的,徐墨怀的衣袖掩在她的裙裾下,冰凉的手指让她呼吸变得急促,羞恼地蹬他。
他贴过去亲吻她,将她未出口的声音堵回去。
而后有人端了一盆净水与帕子送进马车。
他的手指落在她唇角,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嗓音也略显喑哑,盯着苏燕的时候,眼底仿佛有暗潮翻涌。
“按照朕说的做,倘若朕满意了,兴许能允你几个不算过分的请求。”
紧接着,徐墨怀的手指落在她的后颈轻点了几下,如同某种隐秘的催促。
第81章
安静的马车内部,香炉的烟萦绕扩散,丝丝缕缕,勾缠着人的呼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微仰着头,呼吸又急又乱。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头微微皱着,气息中听出了一丝难耐的意味。
余韵消散,他的手指从苏燕的乌发间退出来,眼眸微湿着,眼角也有一抹红,他俯身去看她。
苏燕在厌恶中还感到委屈,眼角也被逼出了眼泪,跪坐在软毯上干呕。徐墨怀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过火,此刻见她这样的反应,除了羞恼以外也生出一股令人不悦的难堪来。
“好了”,他掰过苏燕的脸,拇指撬开她的嘴唇,在苏燕抗拒的目光下伸进一根手指,寻找她某颗尖利的牙齿。“你这颗牙,朕让人给你磨一下。”
苏燕面上一红,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恼怒道:“我自己的牙好好长着,干你什么事。”
“它弄疼我了。”徐墨怀平静道。
苏燕气恼道:“你活该。”
他大概是在其中尝到了乐子,也不与她计较,吩咐人又送了热水进来,又给苏燕递去冷茶漱口。
她垂下头,略湿的发丝贴着脸颊,徐墨怀仍能看到她微红的嘴角,呼吸也慢慢缓了下来。
苏燕拧干了湿帕子,正在狠狠地擦净自己的脸颊,再去擦自己的颈子,仿佛要把自己搓掉一层皮,到最后皮肤都被她搓得发红。身后的徐墨怀大抵是看不过去,伸出手臂将她捞到怀里。
“洛阳的行宫,似乎还不曾带你去过。”徐墨怀不喜欢洛阳的行宫,即便是上一次去洛阳,也仅去了外祖家,并未到行宫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到了什么,语气也放轻了许多。“朕的母后喜欢那里,朕小时候也在那处度过了几年。”
他极少对苏燕提及自己的事,如同每一次欢好一般,徐墨怀将她剥得干干净净,自己却还衣冠整齐,连发丝都未曾凌乱,无论何时他都给了自己随时抽身的余地。
苏燕的一切她都知晓,而苏燕对他知道的寥寥无几,大都是来自他人口中的传言,以至于徐墨怀的身世也叫她捉摸不透。
“河洛等地的民乱有蹊跷,兴许要在洛阳耽误一阵子”,他抱着苏燕,语气透着些愉悦的意味。“洛阳景致不错,你若喜欢,等朕闲下来,便带你四处走走。行宫里有一棵千年银杏,秋日里叶落如金,朕想你见了,应当也会喜欢。”
——
河洛等地的水患波及了不少人,等徐墨怀到了洛阳便开始忙于公务抽不开身,苏燕没见过他几次,多数时候都被侍从紧紧照看着。
洛阳的行宫很大,里面许多宫人已经两鬓霜白,见到苏燕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
然而徐墨怀看她看得紧,倘若有人想要同她说句话,也要先被盘查一番才能接近她。苏燕没见过这样对待人的,简直要逼得人喘不过气。好在宋箬会与她偶尔说两句话,宋箬的外祖也来了两次。
兴许是出身高门的人都带着些傲气,即便他十分和蔼有礼,苏燕仍能从他的目光和语气中,感受到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
苏燕本是同宋箬一起的,但徐墨怀的外祖显然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应付苏燕,并没有想过要与她多交谈什么。因此宋箬同外祖说着话,苏燕便跟在他们身后看风景。
虽说是亲人,两人之间却隔了一段距离,就好像有一堵墙,将他们无形地分隔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与你阿娘的眼睛很像,曦儿就更像她阿耶……”他头发花白,背脊依旧挺直着,风灌进宽大的袍子,空荡荡的衣裳显得他像一棵枯瘦的老树。
宋箬得体地应了一句:“与阿娘相像是我的福气。”
苏燕漫不经心地走路,前方的老人便出声提醒:“你先回去,我与公主有话要说。”
家人之间的话不便让她多听,苏燕也没有犹豫,反而松了口气,立刻便跟人走了。
等外人走了,外祖才盯着宋箬的眼睛,缓缓问道:“你的阿娘、长姐、弟弟,都死在了这里,你当真没什么想知道的?”
宋箬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她便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冷漠的语气说道:“阿娘与长姐身染恶疾而死,皇弟则是不慎落水,这些我早已知晓,祖父何必再提这些伤心事。”
外祖的眼白泛黄,显得有几分浑浊,然而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她,压低了语气。“若真相不是如此……”
“真相就是如此。”宋箬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见到对方愕然而失望的神情,她有片刻的愧疚,却很快整理好情绪,说道:“皇兄待我很好,相信待祖父也会如此。”
她突然有些理解孟鹤之为何要如此激愤地写下那篇檄文,换做是她,得之不易的东西有人前来破坏,她也会气愤埋怨,恨对方不能安分度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
苏燕百无聊赖地乱走,忽然间想起徐墨怀同她说的千年银杏,便忍不住让人带着她去看一眼。从前村里的老人说过,那些千百年的树时间久了都是成了精的,倘若有人去祭拜,树精就能还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不知道徐墨怀是否听说过这些,年幼时又是否会同她一般去找古树许愿。
但这说话她如今也不大信了,亦或者是当初她不够心诚,幼时找了那么多古树跪拜,只求吃饱穿暖长大了有一个如意郎君,如今前两个都实现了,后者却是截然相反。
那棵千年古树有专门照看的宫人,同样是两鬓花白,得知苏燕是徐墨怀宠爱的美人,立刻给她行了礼。
苏燕问她:“陛下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约莫有十年不曾来过此地了。”
“他以前常来吗?”
“宫里的人说神树有灵,陛下年幼时被长公主带着祭拜神树。”不仅仅是徐墨怀,宫人们也时常偷着来放祭品,给神树上香许愿,殊不知如今为天下人所敬畏的君王,幼时也不过是个天真无知的稚子,会牵着长姐的手,跪拜在古树前请树神保佑亲人平安康健。
苏燕想到这个场景,不禁觉得十分古怪,徐墨怀曾亲口说过自己不信鬼神,连报应都不怕,哪里会做什么祭拜树身的事,听着简直像是宫人信口胡诌的一般。
可惜现在不是深秋,没有见到他口中叶落成金的景致,苏燕悻悻而返,等回去以后,宋箬正在等着她。
她随口同宋箬说了几句徐墨怀祭拜古树的事,宋箬神情有几分古怪,随后她小声说道:“这些过往你最好不要轻易打探,皇兄不爱听人讲这些。”
苏燕不解道:“你皇兄虽然性子惹人恨,对自家人还算不错,我听着他应当也十分亲近先皇后与长公主,那些传言多半是假的,世上哪有人会连自己的家里人都杀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若有了家人,必定是千百般地爱护,不许让人伤他们分毫。
宋箬表情古怪,似乎不打算与她争论,只小声地叹了口气。
洛阳的行宫再大,每日闲来无趣走上几次也要厌烦了,唯一的好事便是徐墨怀不在。苏燕身边跟着四个侍从,都不肯与她搭话,她便去找宋箬打双陆,一直玩到了夜色渐深,才有人匆匆进来,说道:“陛下遇刺,如今下落不明,常舍人请公主与苏美人移驾。”
苏燕愣住了,还以为是做梦,紧接着便问:“遇刺?死了吗?”
“陛下下落不明。”侍者强调道。
苏燕的心脏狂跳不止,被人扶着站起来,忽然又感到头晕目眩,险些往前栽倒。
宫人提着灯让苏燕与宋箬同他们走,路上很黑,苏燕踩到凹凸不平的石头险些扭了脚,宋箬一把扶住她,温声道:“别害怕,皇兄不会有事。”
“我不担心他。”苏燕否认道。
宋箬只当是她嘴硬,笑了笑没说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说到这里便停下了,宋箬的眼神也越发凝重。
“你告诉他了?”
苏燕没吭声,她在发抖。
她怎么可能不说呢,她已经不是观音山上那个愚蠢好骗的小姑娘了,徐墨怀也不是温柔地替她揩眼泪的莫淮,她难道会如同多年前一般,为了护着他重伤到险些没命,最后再被狠心抛弃吗?
宋箬起身,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慰,只是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似乎在感到焦心。显然常沛与外祖对她依旧还算和善,不会因为要造徐墨怀的反便将她也除去。可如今她才握到手的东西,难道转瞬便要消散了。
宋箬冷静下来,带着点安慰地说:“皇兄不会轻易有事,李骋不过丧家之犬,即便他暗算皇兄,也得不到多少胜算。”
如果徐墨怀没事,等他回来,苏燕必定会如同李骋所说的那般,被徐墨怀一刀一刀活剐了。
苏燕想到这里,不由地开始慌乱,她几乎已经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甚至隐隐怨恨徐墨怀就不该告诉她什么宁清坊,还不等走出多远便被抓了回来。不说是被李骋折磨死,说了是被他折磨死。
如今她只能盼着李骋说话算话,能一举杀了徐墨怀,以免他回来兴师问罪。
——
李骋信不过常沛,从苏燕口中逼问出徐墨怀的下落后,他立刻便要让自己的人聚齐,去洛阳的宁清坊先下手为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沛早知道李骋不听管教,在他即将带人走的时候将他拦住。
李骋去威吓苏燕的事他自然知晓,而苏燕也如他所想不过是个普通人,死到临头必定会供出来。然而正是因为来得太轻易,他才不得不怀疑其中的蹊跷。
常沛知道徐墨怀心思缜密,虽说中意苏燕之后偶尔会糊涂,却也不至于将身家性命都交付在一个女人身上。
任由常沛好言相劝,李骋依旧被愤恨冲昏了头,只想立刻赶去宁清坊杀了徐墨怀。
常沛与他说了几句,便不奇怪他为何作战勇猛,却依旧没能常胜,反而能屡次败给徐墨怀。
最后李骋总算同意不亲自前去,而让手底下的人领兵去宁清坊探一探虚实。
洛阳世家以王氏马首是瞻,如今徐墨怀遇刺失踪,河洛等地因水患被煽动起了民乱,可谓是乱成一团。徐墨怀的外祖此刻站出来,命人在洛阳大肆搜捕刺客,实则为了找到徐墨怀的动向,在他的人出洛阳之前将他的命留下,而后再传令回京城,挑选最适宜的皇室血脉登基,由他们暂时掌管朝政。
李骋走后,苏燕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然而左等右等,既不闻徐墨怀的死讯,也没有人来救她出去。
而她最不安的是,自己心中竟在隐隐希望李骋败在徐墨怀手上。倘若两人必定要死一个,那她想也不想便会选择李骋,她怨恨徐墨怀,却从未想过要他去死。
可世上的事大多不遂人愿。
隔了没几日,苏燕坐在屋子里喝药,李骋突然一脚踢开了殿门,冲进来将她一把抱起来,欣喜若狂道:“我杀了他!苏燕,我们胜了,任他再诡计多端,还是死在我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的药碗被打翻,苦涩难闻的药汤洒了他一身,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抱着苏燕,神色癫狂道:“他重伤躲在宁清坊,我们轻而易举便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她面色惨白,咬着唇不应声,而李骋依然在说:“他宁死不跪,放火自焚而死,烧成了一个焦炭……可惜我不曾亲自前去,否则必将他的眼睛生生剜下,再碎尸万段丢去喂狗。”
苏燕听不下去,她脑海中几乎浮现出了李骋所说的画面,下意识干呕了一下,李骋反被她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
她推开李骋,俯身拍着胸口平复气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哭什么?”李骋突然问。
苏燕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摸向了脸颊,果真摸到一片湿润。这点眼泪仿佛刺到了她一般,她迅速收回手,无措地望着自己的指腹。
她哭什么?
徐墨怀死了她该拍手叫好,她终于得偿所愿了,自然要笑。
苏燕想扯出一个笑来,却觉得整个脸都僵住了,做不出什么表情。
她冷着脸回答:“我高兴得哭了不成吗?”
谁叫徐墨怀自作多情,将他的行踪要告知她,被她出卖岂不是理所当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如此想着,却依旧觉得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怎么都喘不过气。
李骋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不断地说着日后如何。
“徐墨怀死了,长安很快便能推举新帝上位,有异议者一并杀之,总归他死了,手眼通天又如何,谁都想杀他,连他的亲友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连他心爱之人也巴不得他死,这样的人早该死了。”
苏燕盯着被折断的那根手指,说道:“你说好放我走。”
徐墨怀死了,她不用再东躲西藏,也不用改名换姓,可以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日后再嫁个好人家,生一双儿女,一家人和和睦睦,这些什么争斗跟她再也没干系了。
徐墨怀遇刺身亡的事被迅速传到了长安,朝堂乱成一片,多数人不相信他会死得这样轻易,纷纷要求彻查,而常沛之流早有准备,用提前核对好的说辞应付对方,而后再推选徐墨怀不过六岁的堂弟为上位。
朝中老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各大世家也纷纷争论不休,然而洛阳士族以王氏马首是瞻,徐墨怀在自己外祖手底下出了事,又能怨得了谁。
徐墨怀尸骨未寒,便有人想着把持朝政,推选一个稚儿为心底,可谓是将谋逆之心明晃晃地挂在脸上。然而事已至此,皇帝都死了,他们再为此争论又有何用,新帝迟早要选出来,再彻查下去只会闹得无法收场。
宋箬不肯相信徐墨怀真的死了,坚决不肯回到长安,常沛看她是王皇后亲女的面子上,对待她也算亲和耐心。而宋箬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即便知道了常沛与外祖可能害死了徐墨怀,也没有对他们恶言相向。
唯独苏燕,常沛一直想杀了她。尤其是知道她如此地轻易背叛了徐墨怀,心中便觉着她不过是个平庸至极的女人,忍不住生出些对她的鄙夷与不屑,对喜爱这样一个无知村妇的徐墨怀更觉得可怜。
徐墨怀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在一个女人身上,本就是件极为可笑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常沛得到了他死讯,心中也依旧觉得不安,恍若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只因他死得太过轻易。
他本无心要杀他,即便二人之间有仇,多年的师生情谊也并非不曾让他动过恻隐之心。何况他在徐墨怀身边已久却始终平安无事,又十分得他赏识,早已没了追究当年事的必要。
他可以从此忘记一切,一心辅佐徐墨怀当个明君。
偏偏徐墨怀要深挖过去,不肯将那些旧事藏在心里。
自徐墨怀从相州回到长安,便已在着手要对付他了,迟早他煽动李氏与恒王造反的事会被他知晓。
苏燕已经得了李骋的保证,他说了会送她走,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她似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日子,可她仍然觉得自己陷在噩梦里出不去。
常沛要送她离开洛阳,她实在忍不住,便问:“你为什么背叛徐墨怀,他一直信你。”
常沛哂笑一声,说道:“陛下不是也信苏美人,结果又如何?”
她默了默,说道:“你知道我与他的纠葛,又何必挖苦我。”
常沛本不想留她性命,也不屑于与她告知这些,只是想到一件事,便带着嘲弄的语气开口道:“你可知徐墨怀为何不曾临幸过其他后妃?”
苏燕当然不会一厢情愿地以为是徐墨怀只想要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沛看着苏燕难看的表情,说道:“徐墨怀年幼之时为了讨好郭皇后,对郭皇后所出的幼子也万般顺从,即便是要求他去王皇后的殿室内戏耍他也绝无二话。而两人躲在殿内的帘帐后,恰好窥见了王皇后与一男子的私情,那年他不过九岁,便为了替王皇后瞒下此事,生生捂死了自己五岁的幼弟……”
这件事苏燕从未听说过。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常沛冷笑一声,说道:“他年纪虽小,手段却足够狠毒,将幼弟装作失足落水的模样,任由郭皇后如何为难逼问,甚至暗中对他用刑,都不曾松口说实话。”
第84章
这些事苏燕从未听过,常沛说起这些,她仿佛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根本无法将这个人想到徐墨怀的身上。
什么郭皇后王皇后,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她几乎要理不清了。好在常沛大概是不愿与她交代什么,说得极为简单明了,至少让她知道徐墨怀曾因撞破生母与人欢好,为了将此事隐瞒下去而杀害了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先皇后和长公主是怎么死的,何况这跟常沛有什么干系,他好端端为何要背叛徐墨怀?
苏燕内心疑虑重重,实在忍不住,便继续缠问道:“那你又为何要背叛他,即便他冷血无情,也始终与你有情分在,一直以来也待你不薄。”
李骋打算放苏燕走,常沛却没想过留着她的命。对于徐墨怀的死讯,他心中仍感到忐忑不安,可事已至此,无论徐墨怀是死是活,他都没有了回头的路。而苏燕既然徐墨怀心心念念的人,让她陪着他一同死,也算他看在彼此情分上最后能做的一件事。
“因为他查出了当年的旧事,已经对我起了杀心。”常沛摩挲着扳指上的纹路,盯着苏燕的脸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等出了行宫,他便会让人勒死苏燕,对外称是殉情,好送她去跟徐墨怀的焦尸合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听得云里雾里,半点没弄清楚他的意思。
常沛想着她快死了,本不打算与她说那么多,可见她如此沉默,又忍不住说道:“王皇后回宫后又诞下一子,彼时徐墨怀已成了郭皇后的继子,而郭皇后失势,王氏一族壮大,他唯恐自己的弟弟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狠心毒杀了亲弟弟。王皇后去找他争执,当夜便暴毙在他的寝殿,次日一早,长公主也自缢而死。”
苏燕听得瞠目结舌,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她一直觉得徐墨怀应当极为爱护自己的家人,为何在常沛口中又成了为权势不择手段杀尽手足的疯子。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大愿意相信,没什么底气地问:“其中是否有误会……倘若并非如此。”
常沛冷笑一声,并未再理会她的话,径直带着她出宫。苏燕掀开帘子,又问:“既如此,如今是要放我走吗?”
“苏美人便不想去看一眼陛下的尸身吗?他如此宠爱你,又是因你而死,要离开何必急于一时。”
苏燕听到他说起尸身二字,仿佛被什么人扼住了咽喉,呼吸都变得不通畅起来。她总觉着听起来十分不真切,就跟在做梦似的。徐墨怀如同恶鬼一般缠着她,将她禁锢在牢笼中无法逃脱,如今忽然说他死了,她反而觉得无比虚幻,站在牢笼的出口迟迟发愣,不敢迈出第一步。
她不敢看,她后半辈子一定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我不看了。”苏燕不敢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害死了徐墨怀。她这辈子都没杀过人,即便是她恨死了徐墨怀,也没动过要杀了他的念头,不仅仅是她怕死,更是因为她胆小怯懦,即便将刀子递到她手上,她也不敢将刀刺进徐墨怀的心口。
她不知道徐墨怀死了,朝堂会不会大乱,下一位新帝是不是个明君。
当年去寺里,小沙弥告诉她因果轮回,作恶的人自有业障,她听不懂,却也能隐约明白,做了坏事即便是死后也有报应。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又害死了徐墨怀,等死后去了阴曹地府还要得到惩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惶恐又疲倦,几乎不敢再往后联想。
李骋追过来找她的时候,他们离宫门已经近了。
李骋坐在马上,敲了敲马车的车壁,问她:“苏燕,你要不再想想,倘若你跟了我,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况我从不拘着女人做什么,只要你不与外面的野男人厮混,做何事我都不会阻拦。”
这类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换做是从前忍饥受冻的苏燕,兴许会头脑一热跟着他走,然而如今遭遇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只想离这些人越远越好,她就做个好好的庶民,不愁温饱一辈子安定地过日子,再不用提心吊胆。
苏燕从小窗探出脑袋,语气坚决道:“你言而有信,还请放过我吧。”
李骋只是有几分赏识她,也不是什么非她不可。屡次被驳了面子也会心生不满,如此便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然而他正想再说上几句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李骋十五岁便跟着父亲征战沙场,什么动静听不出来,几乎是霎时间脸色便黑了下去,忙喊道:“都往回退!”
常沛扯住缰绳,也看到了朝着宫门赶来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宛如一片朝着他们压过来的阴云。
马蹄声交错,仿佛是暴雨击打鼓面,发出令人心神为之一震的声响。
他们隔得正远,尚未看清打头的是谁,常沛已经回头怒骂李骋了。“来者是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沛面色惨白,立刻吩咐人紧闭宫门,想法子另寻小门逃走,另一批人则留下打探清楚。
马车中的苏燕察觉到异常,探出身子想要询问清楚,被李骋一把推了回去。
他握着缰绳的手极为用力,语气却带着点慌乱。“应当是徐墨怀一派的旧部,他早就死了,一群人不成气候,又有何惧。”
洛阳分明是王氏把控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他们耳朵里,如何人都到了宫门前他们才知道。
突如其来的兵马将行宫团团围住,常沛的人手在此刻宛如螳臂当车,只好四散着逃难,去寻找行宫中的出口。
倘若当真是徐墨怀的旧部还算小事,李骋的人马不需太久便会赶来解围,常沛同样早在洛阳备好了人手。
很快去打探的人慌张追赶上来,常沛听完后面色阴沉到可怖,望向李骋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吃了一般,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无知竖子!蠢货!混账东西!”常沛连骂了好几句,李骋的面色也要绷不住了。
苏燕看到常沛气得面色涨红,几乎已经得到了答案,惊疑道:“他是不是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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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苏燕如释重负,可紧接着又不免慌乱起来。是她出卖了徐墨怀,如今他好端端地活着必然要兴师问罪,从前那些纠葛也便罢了,如今却实打实地要害他性命,他如何还能手下留情。
苏燕心底难以抑制地漫起一阵恐慌,面色不比李骋好上多少。
好在李骋也算经历过风浪的人,立刻将她从马车上拉下来,催促道:“不想死就跟着我走。”
常沛辛苦百般谋划,只因李骋的疏忽功亏一篑,将他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然而事已至此,他竟生出一种听天由命的淡然来,总归到了这个地步,他早已没了逃的必要,不如最后再奋力一击,与徐墨怀的外祖联手,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李骋从不是负隅顽抗的人,他还年轻,日后总有机会从头再来,不会同常沛一般蠢到留下等死。
洛阳的行宫中同样有许多出口,徐墨怀必定来不及堵上所有出路,他依旧能带着人逃出去。
苏燕走到一半便后悔了,她若是跟李骋走了,兴许死得会更快,不如向徐墨怀求情,告诉他自己的苦衷。然而李骋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苏燕不肯走,他连拖带拽的将她带离。
等他们赶到行宫的西门时,果不其然已经有了看守。李骋带着部下一番厮杀,鲜血四溅,苏燕一边躲避,一边吓得惊呼,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衣衫上都是腥臭的血。
李骋本就瞎了一只眼睛,如今面上也溅了血,显得他更像是一个恶鬼。
好不容易在此处杀出了一条血路,李骋拖着吓到腿软的苏燕往外走,正好与一队赶来捉拿他的兵马对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就坐在其中的一匹骏马上,背脊依旧挺直着,他衣不染尘,高高在上,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他们。
哪里是什么焦尸,他分明连一根手指都没有伤到。
苏燕对上他泠然的一双眼,心上莫名震了一下,仿佛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下去。她收回眼不敢再看他,忽然之间变得无地自容起来。
他分明没有事,甚至还从容地带人平乱,那么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一切又算什么。
苏燕心里隐约想到了什么,又不敢朝着那处想下去。
脖颈忽然被冰凉的东西抵住,她不敢乱动,脖子微微后仰,李骋冷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我走,亦或是我带着苏燕一同死。”
徐墨怀面无表情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不敢看他的苏燕身上,缓缓扯出一抹满是嘲弄的笑。“你凭什么以为,朕会为了一个背叛朕的女人放过你。”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长弓,手指从箭矢上摩挲而过,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苏燕紧抿着唇没有吭声,她抑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将眼泪给忍住了。
“也不知该说你们谁更蠢的好,竟真的相信,朕会将性命交付到一个女人手上。”徐墨怀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宁清坊是骗人的话,苏燕也是他留下来的诱饵。他自幼经历过数不尽的背叛,自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即便温存后情意款款说出的话,也不见得都是发自真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分明是七月流火的日子,暑热尚未退尽,苏燕却觉得自己置身寒冬,身上冷得厉害。
路上的时候她还想跟徐墨怀说上两句好话,此刻却仿佛成了一个哑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她听到徐墨怀用近乎残忍的语气说:“与其让你杀了她,不如朕亲自动手。”
苏燕终于朝他看了过去,最先看到的是他拉开的弓,以及对准她的箭矢。
第85章
苏燕能感受到脖颈坚硬而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她的皮肤,只要李骋用力一划,她凄惨的一生便结束了。
而除此以外,前方还有对准她头颅的箭矢,来自一个口口声声说会爱她护她的男人。
苏燕难得没有哭出声来,也没有狼狈不堪地哭喊着求饶。
李骋说喜爱她,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件玩物,会不顾她的求饶欺辱她恐吓她。可苏燕却从未有哪一次,如怨憎徐墨怀一般怨憎过李骋。
只因她一早便知道李骋是恶人,也从未指望他生出什么怜惜之情,自始至终她对李骋都只有畏惧与厌恶。
而徐墨怀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想好了,世上可只有一个苏燕,她若死了……”李骋始终不愿相信徐墨怀如此无情,抵在苏燕颈上的匕首又用力几分,压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她算什么东西,死了便死了。”
徐墨怀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苏燕总觉得他脸上应当是带着嘲讽的。
她早对他没了心思,然而朝夕相处,到底是有情分在,仍对他抱着一线希望。倘若她稍有些自知之明,便不会感到失望。
徐墨怀与李骋始终是不同的,只因她曾真心倾慕过这个人,也曾满心满眼都是他,妄想着要与他厮守终生。即便后来知道一切是假,也还是在他阴晴不定的对待下,曾有过片刻的动摇。也正是因为这些许的不同,在李骋要杀她的时候,她还想着服软求饶,而看到徐墨怀对准她的箭矢,便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日头不算太烈,照在面上仍觉得有几分刺目。
徐墨怀微微眯起眼,紧捏着箭尾的手指又紧了紧。
李骋手心泛出了冷汗,自知如今的反抗不过是困兽之争,附在苏燕耳边低声道:“算我对不住你。”
苏燕的眼睫轻微地颤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李骋当然不会如徐墨怀的意,倘若他死必定也要拉着苏燕一同,即便只能让徐墨怀伤心失意也是好的。
羽箭离弦而出,平静之中宛如响起了裂帛之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人尚未反应过来,苏燕便感受到腿上钻心的疼痛,抑制不住往下跪,而就在刹那之间,又一直羽箭破空而来,准而狠地朝着她身后之人射过去。苏燕并未回头却,仿佛听到了骨头的碎裂声,一股温热的液体也在此时洒满了她的肩颈,有什么顺着她的脸颊与额头往下滴落。
苏燕看到了自己膝上三寸扎着一根羽箭,刺目的红在衣料上缓缓晕开。
她瘫坐在地,疼得浑身冷汗,下颌的血滴到沙土里,在日光下泛着墨一般的黑。
兴许是因为腿上太疼,苏燕后知后觉才想起脖颈上的伤,方才因疼痛而跪下去的时候脖子从匕首上划过,此刻她伸手摸去,掌心立刻被染红了一大片。
方才还出言威胁徐墨怀的李骋,此刻已经没了声息,一根箭矢从眼眶穿过,直直地刺穿他的头颅,瞬间毙命。
李骋当时是躲在苏燕背后的,倘若她没有立刻跪下去,这根箭刺穿的会是她。
很快方才射箭的薛奉跑过来探李骋的鼻息,确认他死透了,悄悄看了眼苏燕的伤势,才去向徐墨怀禀告。
苏燕瘫坐在地,身上都是血污,并未去看马上坐着的人。她虽劫后余生,却已经疲倦至极,连半点喜悦也生不出来。
似乎有人从马上下来,走到了她面前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
苏燕感受到了覆在身上的阴影,即便不去想也知道是谁。
徐墨怀没有扶她起身,没有安抚更没有怜惜,只是漠然地看着她一身血污,落得这样凄惨可笑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后他转身离开,领着兵马从她身边穿行而过。
马蹄扬起尘土,落到了苏燕的裙裾上,也飘到了她的眼睛里。
等马蹄声渐行渐远,她终于克制不住,弯下腰闷声地哭,哭声压抑而沙哑,宛如被割断喉咙的燕鸟在悲鸣。
不知过了多久,苏燕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忍着痛疼想要爬起来,才有几个姗姗来迟的侍者,似乎早在远处看着她哭了,只是一时没上前,此刻才来帮扶她。
“苏美人,请跟我们走一遭吧。”
——
洛阳一日之间变了天,王氏满门死伤无数,连一朝天子的恩师常沛也被打入牢狱。宫门前血流成河,被诛杀的叛贼死状可怖,牵连者不尽其数。
而此次平叛,如同一张秘密织就的大网,在心怀不轨的逆臣伺机而动时,徐墨怀便将他们牢牢制在掌心,动乱仅持续了几日。趁着徐墨怀假死,妄图在朝堂改天换地的人。无一能逃脱徐墨怀的处置。连昔日人人尊敬的常沛都难逃一死,谁又能全身而退。
宋箬得知外祖也被打入了大牢,起初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向徐墨怀替他求情,而后便得知徐墨怀在朝堂之上公然说:“敢以逆贼事谏者,戮而杀之,断其四肢。”
有两人不知死活地去求情,徐墨怀当即便让人将他们拖下去处死了,殿门前还有未擦净而血。
如今徐墨怀正在气头上,朝堂中人人自危。起初许多人不信他的死讯,坚决不肯另立新帝,与逆贼争论不休,骂得面红耳赤。如今见他好端端地活着,纷纷庆幸自己并未受到逆贼蛊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箬无功无过,没有做任何对不住徐墨怀的事,并未被牵连到此事中,只是后来去打探苏燕的下落,才隐约得知她没有被徐墨怀一怒之下斩首,而是被一同打入了牢狱。
薛奉那一箭下了狠手,箭头刺穿了苏燕的腿。大夫去替苏燕取下肉中箭的时候却庆幸道:“好在这根箭刺穿了,若是那箭头留在肉里才是真的有苦吃,取出来必定疼得你生不如死。”
虽说如此,大夫为她取箭的时候,她也觉得一样是疼得生不如死,险些哭着昏厥过去,后来每每上药,她都不敢去看那个骇人的血洞。
好在从洛阳回长安的路上,徐墨怀没有狠心到让她拖着身上的伤跟着兵马走,只是一路上也如同看管囚犯一般对待她,似乎只要将她活着带回去就好了。
而回到了长安,徐墨怀也没有来看过她一面,便直接将她发入大牢。
苏燕被关得偏僻,周围一点人声也没有,每日里仅有送餐饭的狱卒和大夫能与苏燕说上一句话。
牢房里阴暗湿冷,想要解手时仅有一个恭桶,因此总泛着潮湿腥臊的气味儿。
苏燕腿上伤势时常痛痒不堪,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多久,是否会死在此处。终于在有一日狱卒来送饭的时候,发现饭菜尚未动过,便出声唤她:“苏娘子,你这又是何必?”
苏燕瞧了眼他送来的饭菜,恹恹道:“吃不下,看着便恶心。小郎君若是心善,便趁我不注意将我杀了。”
“你为难我做什么呢?”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饭菜留下便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次日再来,苏燕的饭菜仍未动过,似乎是铁了心要将自己饿死。
一直到宋箬前来,苏燕眼里才有了些生气。
宋箬走进牢房,只轻微地皱了下眉头,便没有再露出什么不适的神情。
从洛阳到长安,她与苏燕不过半月未见,再见时苏燕消瘦得厉害,整个人也气息奄奄,竟让她想起了入秋后正在凋敝的草木。
“公主”,苏燕抬眼看她,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容。“你去和他说一声,叫他杀了我吧。”
苏燕连开口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仅仅是几日的牢狱之灾,便叫她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宋箬蹲下去,说道:“这话我就当没听过,皇兄知道你有苦衷,并非刻意背叛,你托我给他带几句好话,他一心软此事便揭过去了。”
苏燕埋头咳嗽了两声,笑声里都带着嘶哑。“我没苦衷,我就是想要他死,何必再说这些好听的话,即便他揭过去了,我也是揭不过去的……”
宋箬皱起眉,犹豫片刻,说道:“其实皇兄当时并非真心要你的性命。”
苏燕的指甲掐进了肉里,肩膀微微瑟缩起来,原本愤恨的语气,也因此刻的虚弱而多了绝望的意味。“世上只是我是最蠢的人,只有我被人耍得团团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箬想扶着苏燕起身,苏燕却因腿伤趔趄着向前倒去,好在宋箬眼疾手快并未让她摔倒。
“苏燕”,宋箬身上忽然一沉,她拍了拍苏燕,没有得到回答。
一旁的侍从提醒道:“公主,苏美人好似是昏过去了。”
第86章
从洛阳回长安的路上,医师与徐墨怀禀告过苏燕的伤势。
薛奉在一旁听着冷汗直冒,他在后方将箭对准了苏燕的腿,生怕有丁点的疏忽会害得她性命不保,亦或是从此残了瘸了。即便徐墨怀总说着要将苏燕的腿打断,但他也知晓这仅仅是嘴上说说,要是真的打断了,徐墨怀反会先杀了行刑的人。
好在医师查看过后取出了箭,也并未伤到要害,倘若好生休养日后不会有大碍。
薛奉松了一口气,看向徐墨怀的时候,他的脸色依旧不大好。
此次来洛阳,假意被行刺失去动向,再隐匿行踪,本就是为了钓出那些蠢蠢欲动的逆贼,苏燕只是其中并不紧要的一环,即便没有苏燕,徐墨怀也会有其他的法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刻意留下苏燕这样大的破绽,只是因为他想赌一次,赌他在苏燕心中的分量,赌他会不会如同多年前在观音山时被苏燕坚定地选择。
薛奉没有忘记当得知兵马去围剿宁清坊时徐墨怀的表情,宛如有狂风暴雨凝聚在他眼底,呼啸着要将一切碾碎。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水米不进,谁也不敢去打搅。
在看到李骋用苏燕的性命做要挟时,徐墨怀从薛奉手中接过弓箭,仅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射她的腿”,他便领会了徐墨怀的意思。
救下苏燕之后,徐墨怀并未去查看苏燕的伤势,而是冷漠绝情地带着兵马离开。苏燕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污,模样看着分外凄惨,然而徐墨怀面色可怖,一行人连多看她几眼都不敢。
——
很早以前,徐墨怀便学会了对人不再有期望,无论是待谁都只给出三分信任,七分虚情假意。
即便相伴十数年的恩师背叛了他,连一直恭敬的外祖也与人谋和,想要害他性命。他也仅仅有片刻的怅然,很快便在心中冷静地反复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平常事,他早该料到。
唯独对苏燕,他是有过期望的,倘若宁清坊没有被供出来,兴许要再费些功夫引出叛贼。而苏燕的出卖也不在意料之外,于是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嘲讽自己的自以为是。
世上果然没有人可以相信,他不该耗费自己的心神给无用之人,更不用贪恋什么情爱,世上唯有权势能常伴着他。
当他将箭矢对准苏燕的时候,他是真的有片刻犹豫。世上背叛他的人都该死,苏燕也不该意外,她不过是种地放牛的无知农妇,是他让苏燕有衣有食,让她成为人上人,而如今她却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从前种种,当真是他鬼迷心窍。
直到回了长安,徐墨怀让人将苏燕打入大牢,一直没有去见过她一次,似乎是铁了心不再对她心软。起初连薛奉都以为徐墨怀会杀了苏燕,可每日去牢狱中替苏燕看伤的医师,也会每日照常去紫宸殿与徐墨怀禀告苏燕的伤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直到有一日狱中的看守前来禀告,说是苏燕不吃不喝一心寻死,徐墨怀便让人叫来了宋箬,交代一番后宋箬便去了大牢探望苏燕,而后不久,苏燕便昏迷着被人送回了含象殿。
薛奉这才渐渐确认,徐墨怀是不会杀苏燕了。
——
碧荷一见到奄奄一息的苏燕便眼前一热,立刻让人备好热水替苏燕擦洗身子,听闻苏燕腿上有伤,众人在替她脱衣时也小心翼翼的,然而纵使已被提醒过了,在见到苏燕腿上可怖的血洞时仍然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苏燕似乎是感受到了疼痛,梦里都在皱眉头。碧荷给苏燕拿来衣裳,眼睛甚至不敢去看苏燕的伤口,生怕再看一眼便心疼地要落泪了。
医师早在殿外候着,等她们给苏燕换好衣裳,他才跟在徐墨怀身后进了寝殿。
碧荷在看到徐墨怀的那一刻,连忙低下头,以免自己面上的隐隐不忿让他瞥见。
等走远了,同伴才拉过碧荷,小声道:“美人怎得被磋磨成这副模样了,你说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碧荷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大清楚,早先美人不曾进宫的时候,陛下便是如此,一阵好一阵坏的,咱们哪儿能说清呢。”
同伴小声嘀咕:“这么瞧着美人也挺可怜的……”
榻上的苏燕消瘦了许多,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时的起伏都显得微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医师小心翼翼查看了苏燕的伤势,重新换了伤药,才去给苏燕把脉。露出苏燕腿上的伤处时,徐墨怀别开了眼。
宫里的医师为了不出差错,把脉总是要多费些功夫,这次比从前还久一些,甚至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徐墨怀一眼,又重新将手指搭在了苏燕的腕部。
徐墨怀皱了下眉,说道:“张医师只管说。”
张医师便如实道:“臣看苏美人的脉象似乎是有了身孕,然美人身子体弱,如今又有伤在身,倘若当真有孕,也未必能保住皇嗣。”
徐墨怀错愕了一下,才说:“那她自己呢,可有大碍?”
张医师眉头皱得更深了。“臣医术不精,若是不出错,苏美人的身孕已有三月,此时再落胎恐会伤及美人性命。”
他攥紧了手指,语气沉了沉,说道:“皇嗣必须保住,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医师尽管说出便是。”
等为苏燕诊治完,张医师又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抄了一份留在含象殿,而后回去吩咐人抓药。
殿内静谧无声,苏燕穿着轻薄的寝衣,乌发堆叠在肩颈处。脖颈上被匕首划伤的伤处已经快好全了,只剩一条轻浅的痕迹。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徐墨怀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情绪,可他不愿承认这是懊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背叛了他,世上没人能在背叛他以后全身而退。
可他们又有孩子了。
苏燕这回还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杀了这个孩子吗?
他将目光落到了苏燕平坦的小腹处,嗓子忽然有些发干。
在李骋将匕首架在苏燕颈间之时,在回到长安的马车上,徐墨怀都在心中反复告诫过自己,无论苏燕这一次如何认错求饶,他都不会心软半分。然而等他站在马车外,听着医师给苏燕拔出箭时她疼得嘶哑的哭声,他又掐着掌心,等着苏燕与他认错,只要她认错了,此事便可以揭过。
可惜一直到落入大牢,苏燕终于求他了,却只求着一死。
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慌乱,他立刻叫来了宋箬……
——
苏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嗓子里又干又疼,嘴里有一股苦涩的味道,不知是谁在她昏迷时灌了她汤药,
殿内仅有一盏昏黄的烛火,她看清了这是含象殿的寝殿,怔愣了片刻,扭头朝着床榻的一侧看去,果真看到一个僵坐在一旁的身影。
殿内很暗,苏燕却还是看清了他黑沉沉的一双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望着帐顶怔怔地发呆。
昏迷时她做了梦,是一个难得的好梦,阿娘穿着好看的衣裳,牵着她的手走过长安的街道,满街都是炫目的花灯。梦里的阿娘腰肢窈窕,比她要好看得多,这才让她相信阿娘年轻时也是坊间最貌美的舞姬。
只可惜自她有记忆的候,印象中的阿娘已经是粗衣粗布,被磋磨得形容枯槁的妇人模样了。
苏燕失落地想着,倘若让她一梦不醒也好,不用醒便不用面对这些噩梦。
“燕娘”,徐墨怀突然出声打断了沉默。“你有身孕了。”
苏燕眼神微动,依旧没有看他,也不做任何答复。
徐墨怀重复了一遍。“这个孩子,你必须生下来。”
她如同听不见一般,漠然地望着他,嗓音干哑:“徐墨怀,你怎么不去死?”
“若是重来一遍,我宁愿你在野外冻死,被野狼咬死,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徐墨怀面上强装的冷静终于因为这句话有了一丝裂痕。
第87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在逼徐墨怀杀了她。
“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杀你。”徐墨怀微微俯身,神情扭曲而阴冷。“你会生下朕的子嗣,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即便你与朕是一对怨侣,朕也绝不会放手。”
苏燕听着徐墨怀的话,好似有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她身上爬过,让她忍不住浑身发寒,身躯微微地颤栗起来。
他的拇指落在苏燕的唇上按了按,说道:“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朕总是十分不满意。”
——
徐墨怀走后,苏燕的寝殿内便多了两个侍女,她从前并未见过。
而无论她再做什么,这两人都像是影子一般寸步不离的跟着。
她不用想也能明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徐墨怀不会再给她机会落胎。在回到长安之前,她便隐约有了预感,然而因为她从前药喝得太多,身子也有些毛病,月事乱得厉害,因此她心中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却不想竟真的是应了最坏的猜想。
一场平乱过后,朝中人心惶惶。
常沛被关在大牢的第七日,徐墨怀终于去见了他一面,而后下令将他腰斩。
至于他的外祖,倘若处死了恐会落人口舌,总归也到了年纪,将他关押起来,日后再寻一个借口,说他自知羞愧不愿苟活于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闻苏燕有孕,宋箬去含象殿看了她。
含象殿的侍从比中宫还要多,连林馥想去见苏燕都被拦在了殿外。林馥已经知道了徐墨怀是个疯子,如今又正因反贼一事心烦意乱,她被拦住便没有再强求。
宋箬能去见苏燕,是因为徐墨怀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绝不会如同林馥一般多出什么自以为是的心软。
宋箬见到苏燕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一棵海棠树,树上的叶子已经泛黄卷曲了,有几只鸟停在树上,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燕娘,你近日如何了?”宋箬出声唤她。“听闻你有孕,我来看看你。”
苏燕扭头看宋箬,神情冷漠而疏离。
“你不难过吗?那也是你的外祖。”
宋箬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很快便回答了她,话里找不出丝毫破绽。
“外祖年老昏聩,受了逆贼的蛊惑要夺权篡位,皇兄所为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何况皇兄心软,并未要了外祖的性命,不过是将他软禁。”
苏燕记得宋箬的外祖曾将她支开,与宋箬单独说了一番话,徐墨怀做了那样多的恶事,她的外祖怎么可能不与她说清。
她语气尖刻,紧盯着宋箬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的阿娘与长姐,甚至是连你的弟弟,都死在了徐墨怀手上,你还觉得他是对的,还能将他当做自己的皇兄看待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终于明白为何徐晚音会畏惧徐墨怀了,因为徐晚音是平常人,她是被娇惯的公主,谁能在面对自己的杀母仇人时若无其事。
宋箬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声音也冷了下去。“那些不过是编造的传闻,皇兄不会如此。”
“他会!”苏燕站起身,眼中都是疯狂的怒火。“他就是一个疯子,自私自利,眼中只有权势,世上的任何人都不重要!你的父母亲人皆死在了他的手上。这种人居然能做皇帝,你便不觉得可怖吗?”
宋箬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燕娘,你不该说这种话,此刻你身体不适,我便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等宋箬走出了含象殿,心脏依然狂跳不止。早知如此她便不来了,这些话必定会落到徐墨怀耳朵里,徐墨怀知晓她听到了这些,万一对她也动了杀心该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宋箬才回到了自己的殿室,便有侍者过来试探。
“陛下让奴婢转告,王大夫也是公主的外祖,倘若公主想要去探望,陛下不会从中阻拦。”
宋箬忐忑道:“不必了,外祖犯了大错自该好好反省,我心里有数。”
应付完侍者,宋箬依旧心绪难平。她脑子里反复回想苏燕的话,难免会有些不是滋味。年幼时她便与父母分离,如今千方百计回到宫里做了公主,能依靠的亲人唯有一个徐墨怀,偏偏徐墨怀自私冷血,杀了她本该拥有的父母家人。
她甚至有些隐隐的埋怨苏燕不该将这一切说出来,倘若不撕开这层纸,她完全可以装作一无所知。
即便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去替早已死去的家人报仇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含象殿的宫人再怎么看着苏燕,也无法强硬地撬开她的嘴,逼着她好好喝药用膳。补药与汤饭被放到冰冷,她也不肯碰一下。
碧荷端着热好的药哄劝道:“美人便将药喝了吧,张医师特意嘱咐过了,倘若美人不喝身子便无法好转,对腹中的皇嗣也不好。”
“正遂了我的意,孽种罢了,留着做什么。”苏燕杵着下巴去看窗外的鸟,任由碧荷如何哄着劝着也不喝。
片刻后殿内走进来一个人,他淡淡地扫了苏燕一眼,吩咐道:“都出去吧。”
苏燕知道是谁,依旧坐着不予理会。
徐墨怀坐到她身边,语气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燕娘,把药喝了。”
她沉默片刻,将药碗接过,下一刻便将药汤朝着徐墨怀的脸泼了过去。
黑褐色的药汁染满了徐墨怀的面颊,他额前的发丝湿哒哒的,药汁流到下颌,一滴滴地往下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墨怀没有立刻发怒,他面色平静到诡异,冷静地去拿了一张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净药汤。
“朕今日去见了常沛”,徐墨怀一开口,嗓音竟还是缓和的。“他告知了朕一些事,朕觉得十分有趣。”
常沛告诉他,苏燕得知他所做的一切,竟还相信这是假的,他有他的苦衷。
苏燕不安地攥紧了衣袖,徐墨怀越是平静,她心中越是不安。
“你知道朕为什么杀他吗?”徐墨怀笑了一声,语气令人不禁后脊发寒。
“朕年幼之时,为了让郭氏不去为难母后,对她百般讨好忍让,而朕却撞见了母后与一个男人私通。”他说起这些,眼中的讽刺越来越深。“那个男人如同野狗一般伏在她身上,而朕就为了替她欺瞒这种事,捂死了郭氏的儿子。”
他第一次杀了人,手都在抖,强装着镇定回去。路上忍不住想起了当初逃亡时撞见的野狗,而他的母后如同动物一般与人交配,发出一阵似哭似叫的怪声,让人听了便觉得恶心。
“朕在郭氏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好在后来朕羽翼渐丰,让她被贬进了冷宫。朕千辛万苦才得到了太子之位,只为了让母后与长姐过得更好,可长姐得到了权势不甘放手,不愿朕从她手中夺回这一切,便想扶持一个孽种。”
徐墨怀见到苏燕面色惨白,不禁俯身发笑。“那孽种早早夭折,她们便怪到了朕的头上,朕与她们患难与共,一个孽种便足以让我们离心,难道不可笑,朕当然要杀了他,朕只后悔没有早些杀了这个祸害。母后与长姐都想要朕的命,所以朕也杀了她们,从来都没有什么苦衷,丝毫没有。”
他至今记得夜深时恍然惊醒,夜里漆黑一片,一个人影持着匕首刺向他。而他防备心重,因此枕下时常备着短剑,毫不迟疑地杀了对方。
直到听见惨叫声,他才知道是谁想要他的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他不过是软禁了长姐,尚未等到问罪,长姐便自缢而死。他推开门,长姐的尸身高高悬挂着,此后便成了他心上散不去的噩梦。
“你这个疯子。”苏燕不敢相信徐墨怀会和她说这些,越听越感到惊骇,她甚至不知如何评价好。
徐墨怀伸手掰过苏燕的脸,逼迫她直视着他的脸。
“从来都没有什么苦衷,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自私歹毒,什么坏事都做过。这世上的人带给我的只有背叛和抛弃,唯有权势是我能紧握在手的东西……”
他语气沉下来:“你现在看清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世上从来没有什么莫淮,莫淮也不爱你,唯有你眼前的这个疯子爱你。”
他语气阴狠,似乎要将这些话刻入苏燕的心里。
苏燕强硬地掰开他的手,小指疼得她闷哼一声。
徐墨怀终于放开了她,眼神依旧像是一只吃人的恶兽。
“你谁也不爱,你分明只爱自己”,苏燕遍体生寒,语气也在微微发颤。“你要人付出真心,自己却虚情假意,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何其可笑,何其无耻!”
他的面色逐渐缓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燕娘,你该喝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尚未从惊骇畏惧中缓过神,便有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进来,似乎是早就备好了。
除此以外,被押进来的还有面色惶恐的碧荷。
苏燕猛地睁大了眼,看向徐墨怀的位置。
他若无其事道:“喝药吧。”
苏燕依旧没有动作,徐墨怀也不发怒,淡声说:“给朕一根根剁了那宫婢的手指,苏美人何时肯喝药了何时停下。”
第88章
他发话的立刻间,碧荷便哭喊着求饶,苏燕绷直背脊,强装着当做听不见。
徐墨怀今日可以拿碧荷当做威胁,明日便可以用张大夫,往后还有更多人,她难道要一直屈服下去吗?
“美人!美人救救奴婢,陛下饶了奴婢吧!求求美人……”
苏燕想狠心一次,可碧荷的哭声清晰刺耳,如同刀子似的往她心上插,眼看着侍者已经将碧荷的手掰开按在了地上,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残忍地看着这一切。
苏燕伸手扯住了徐墨怀的袖子,倔强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她一言不发,徐墨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已经象征着她的服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放开她吧。”徐墨怀吩咐下去的时候,碧荷已经吓得浑身瘫软,背后一层冷汗。
她惶恐地给徐墨怀和苏燕磕头谢罪,尽管她没有任何错误。
“药凉了对身子不好”,他将药碗朝着苏燕的方向推了推。
苏燕手上还在发颤,端起药碗的时候药汤都在晃。
他皱了下眉,想要接过药碗喂给她。
苏燕避开他,面色苍白道:“我自己会喝。”
不过是一碗补身子的药,她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似药里掺了毒一般。
苏燕抿了一口药汁,眼泪啪嗒啪嗒地落进了药碗,她吸了吸鼻子,一鼓作气将药饮尽。徐墨怀给她递来漱口的清茶,她仿若看不见一般自顾自地倒茶。
徐墨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做计较,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这些日子便留在殿里好生休养,朕会时常来看你。”
苏燕低垂着眼,手指紧攥成拳,语气微抖地问他:“若是我宁死不说,被他们折磨死,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为了试探她是否会背叛,将她置于险境,世上有几人经得起这样的试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静静地看着她,笃定道:“你不会死。”
“李骋掰断我的手指,想要强奸我,还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只要不死,受点伤也不算什么,是不是?”苏燕低着头,望着被攥成一团的衣袖。
她从前怎得如此蠢笨,不肯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恶人,即便是常沛告诉了徐墨怀罪无可赦,她依旧想着在心中替他辩解一二。
徐墨怀良久没有回答,苏燕只觉得身心都疲倦,忽然间也不再想要什么答案了。无非是自负傲慢,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可以拿她的性命安危来赌。
“朕早有安排。”
苏燕什么也不想听,她像只被水淋湿的鸟,恹恹地耷拉着肩。
“我想歇息了。”
徐墨怀知道这是借口,依然站起身,将她面上的泪痕擦了擦,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寝殿。
——
入秋后各地都迎来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寒气丝丝缕缕地往衣服里钻,怎么都挡不住一般。
林照抗击敌军有功,调任到了江南一带去,虽说比起在长安做尚书的时候要差远了,总比在天寒地冻的朔州要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往朔州的路上途径长安,夫妇二人想回去看望亲人,顺带听闻徐墨怀又喜得一子,徐晚音坚持要进宫祝贺。
因为下了好几日的雨,路上泥泞难行,马车的车轮卡在泥地里出不来,徐晚音迫于无奈下了马车,等着侍从们将马车给推出来。
“林拾,究竟还有多久啊?”徐晚音嫌弃地看了眼鞋上沾染的泥水,眉头紧皱在一起。
林照在一边给她撑着伞,宽慰道:“不要催,他们也在淋雨。”
徐晚音嘟囔道:“正因他们在淋雨,我才想让他们快些,又不是在埋怨他们,你怪我作什么?”
林照失笑,无奈道:“我何处怪你了,平白冤枉人。”
林拾一言不发,驾着马想让马车出来,雨丝飘到她身上,将她的墨发都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颊边。
好一会儿了马车才被推出来,林拾身上的衣裳也湿得差不多了,徐晚音钻进马车后又探出身子唤了她一声:“你快进来将湿衣裳换下去,若是染了风寒可没人照看你。”
林拾也不跟她客气,立刻便应了。
能遇到林照夫妇也是一件意外,苏燕被李骋拐走后,幽州都是胡人和叛贼,城里的百姓几乎要活不下去,林拾见救不出苏燕,只好转而离开,在晋州又住了好一阵子。直到前不久遇上了要南下的徐晚音,她大概是同林照吵架独自跑出来,在街上跟人起了争执,被坊间口无遮拦的婆娘骂得掉眼泪,只会说等她夫君来了就砍了她的脑袋。对方见她独自一人,便生了歹意想要动手。
林拾本不想管的,见他们要动手才上前阻止,而后便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夫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也不知为何要答应跟着徐晚音,大概心里还是隐约地抱有一线希望,盼着日后能再见到林馥。
时隔许久,林照已经不再对她拐带林馥出逃的事耿耿于怀,偶尔也会对她提及林馥的近况。
徐晚音等她换好了衣裳,掀开车帘去看云雾缭绕的连绵山川。“长安就快到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她想到了宋箬,心中还是觉得难堪,林照说了,此番回去必定是要带着她一同去给宋箬谢罪的。她知道这是理所应当,只是每每想到此,便不由地害怕宋箬出言讽刺她。倘若碰见从前结识的长安贵女,只怕要更丢脸了。
林拾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道:“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至少郎君始终陪着你。”
徐晚音面色一红,轻哼了一声。“分明是我陪着他。”
——
苏燕有孕后身子格外得差,本就没什么胃口还要时常喝药,一吃东西便要往外吐,严重到徐墨怀以为她是故意为之,特意去询问了大夫。
苏燕也被这个孩子折磨得心烦意乱,而徐墨怀分明有政务要处理,还是要抽开身每日陪她同寝同食。她本就胃口不好,被徐墨怀时刻盯着,更是用不下饭。
用膳时见苏燕吃不下,他屡次问她想吃什么,被烦得没法子,她才随口胡说道:“想吃云塘镇的糕点。”
“什么糕点?”他追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冷睨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当初被你扔掉的,总归也吃不到,问那么多做什么。”
徐墨怀这才想起来了这件事,随后便像是自觉理亏,没有再问她什么话了。
她本以为这件事并不打紧,谁知半个月后便有人送了糕点来含象殿,说是要让她尝一尝。
过了太久的年月,苏燕已经尝不出当初的味道,只是看着那糕点眼熟。宫里的点心都做得精致,像是雕花似的,反而这样平平无奇的看着便奇怪,她几乎是立刻便回想起了与徐墨怀的对话。
苏燕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兴许是将当初做糕点的人给带回了长安,亦或者是派人去学了做糕点的手艺,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苏燕只咬了一小口便没再碰过。
夜里徐墨怀来到寝殿,自然也看到了几乎没被碰过的糕点,问她:“还是不合胃口?”
她头也不抬地继续练字,冷淡道:“从前没见过世面,如今发现也不过如此,早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这话颇有指桑骂槐的意思,徐墨怀皱了下眉,走到她身边,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点心在舌尖化开,甜腻又粗劣,的确不值得留恋,可她当初分明十分喜欢,如今当真一口也吃不下吗?
“只是记得你当初爱吃。”他垂下眼,捻了捻指腹的碎屑,眸中竟有几分失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不吭声,专心练字,握笔的手总是忍不住抖。
徐墨怀从后揽住她,手掌覆上她握笔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写字。
“此处写错了,不是这样。”
他的语气,此刻的动作,都和在马家村时一模一样。然而一切物是人非,苏燕早已不是当初被他揽着写字便能面红心跳的无知少女。
过了片刻,徐墨怀将手掌放到她的小腹处,问她:“燕娘,你说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
苏燕丝毫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朕不喜欢孩子,是个男孩最好。若是男孩,朕便封他做太子,日后你便不必再有身孕。”
苏燕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手掌放在上面,能感受到些许不同。
虽说他不懂,却能看出苏燕被这孩子折磨得日渐消瘦。他不知旁人即将为人父时是怎样的心情,而他并未有太多欣喜,只是盼着这个孩子早日落地,似乎只有这样苏燕才能得到解脱。
郭氏有孩子后便开始冷落虐待他,母后有了孩子也渐渐将他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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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林照带着徐晚音回了一趟家,原本他的族人对此都有不满,一度劝他休弃已经不是公主的徐晚音,然而朔州共患难之后,众人也都看开了,索性不再管他们夫妇的事。
徐晚音也能察觉到林氏族人对态度的转变,虽说早料到会如此,还是忍不住低落。
前不久宋箬有了新的封号,也早早地改回了皇姓,只是暂时还不能习惯。徐墨怀收到了林照的书信,知道他想带着徐晚音入宫觐见,便让人去问了宋箬的意思。
宋箬当然不会拒绝,她也想看看昔日趾高气昂的徐晚音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至于林照,即便曾经有过不甘,如今也早早地释然了。
林照去见徐墨怀,先是寒暄了一番,交代了一些政务相关的事,而后才说起徐晚音的事。虽说徐墨怀已经借此事打压了林氏,他依然是心怀愧疚的,倘若不是他,也不会让一个堂堂的公主流落民间,而他也为了一己私欲迟迟不说出宋箬的真实身份。
徐墨怀与林照一同走出殿门,徐晚音站在台阶下等着,心虚地看了眼徐墨怀,而后小声地唤了他一声。“皇兄……”
林照对她摇了摇头,徐晚音只好委屈地换了个叫法。“见过陛下。”
徐墨怀不置可否,瞥了她一眼,说道:“若是想去找皇后叙旧便去吧。”
她应了一声,又小声道:“恭贺陛下喜得龙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微微颔首,示意他听到了。
——
林馥在宫中实在呆得无趣,听闻徐晚音与林照进宫,早早地便去迎接他们,谁知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拾站在徐晚音身后,穿着一身枣红狩猎纹圆领袍,腰间系着革带,墨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更甚从前的她。
林馥的脚步忽然变快,几乎要跑起来,在离她还有几步的时候又停下,强装镇定地瞥了她一眼,才红着眼眶去看徐晚音和林照。
与徐晚音说了没几句,林馥的眼神便时不时瞟向一旁的林拾。
林照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轻轻扯了徐晚音的衣角,说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主仆二人便好好叙旧,等办完事再让林拾随我们走。”
听到林拾要走,林馥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她几乎想去找徐墨怀求一个恩典,就此将林拾留在宫中。可她也清楚中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倘若要留住林拾,徐墨怀必定会命人调查她的底细,没准连苏燕是林拾带走的都能翻出来。
在见到彼此之前,二人分明都有很多话想说,然而真正见到了,却又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苏燕又有身孕了。”林馥开口道。
“路上的时候听郎君他们说起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馥眼眶发热,小声道:“陪我走走吧。”
林拾上前主动挽过她的手臂。
——
苏燕留在含象殿从不外出,一是因她对一切都兴致寥寥,另外则是她腿伤未好,而徐墨怀看她看得十分紧,根本不许她接触外人。
苏燕坐在庭中晒太阳,看着侍女们给尚未出生的皇嗣缝制新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唯有她面色冷淡,似乎对这些漠不关心。
徐墨怀来到含象殿的时候,苏燕倚在躺椅上阖眼睡着了。秋日里的光暖融融的,晒得人骨头发酥。苏燕倒是半点不讲究,将外袍的半只袖子扯上去盖住了眼睛。日光穿过斑驳树影洒下一地碎金,她的脸颊也被晒得微微发红,总算比前几日苍白如纸的模样好了许多。
苏燕的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更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纤瘦。
徐墨怀屏退宫人,坐到苏燕的身边,垂眼去看她的小腹。
似乎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苏燕也在一天天变得憔悴不堪。他时常觉得那不是个孩子,而是吸食母亲精血的害虫。
过了不知多久,苏燕翻了个身,遮在眼前的衣袖随之掉落,刺目的光让她醒了过来。
她抬手遮挡着光线,眯着眼睛去看周围,只看到徐墨怀一个人坐在她身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困吗?”他正在给她编头发。“朕抱你回去睡。”
殿内又阴又冷,她不想进去。
苏燕摇了摇头,将衣服蒙到脸上,根本不理会他。
“有一个东西,朕忘了还给你。”徐墨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苏燕。
她皱着眉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只玉镯,正是她母亲留下的。
他又说:“见你总戴着,朕让人又选了几只成色好的昆山玉给你送来。”
红木匣子上雕着繁复的花纹,连镶嵌的与扣袢都是玉石,匣中的玉镯在这样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他将镯子取出来给苏燕戴上,却见她莫名地愣了一下,随后她眨了眨眼,说道:“你那些都不适合我,那些都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不过是死物罢了。”
苏燕如今面对他的时候格外话少,换做从前心情好了还能与他说笑两句,如今是能不搭理便不搭理他了。
“张医师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吃太多发物,鱼脍也不要吃了,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徐墨怀记得张医师说过,苏燕的身子大不如从前,这孩子再夭折一次恐怕她的命都保不住,只好让人时时刻刻盯着苏燕,不让她动心思将这孩子给除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这话听到苏燕耳朵里却变了一层意思,她只觉得徐墨怀是有心病,无法临幸其他的后妃,便只能指望着她诞下皇嗣,而她既是徐墨怀一个人的妓子,也是他用来繁衍子嗣的工具,算不得一个真正的人。
她如今日夜都在后悔,夜里站在庭中,时常感到这辉煌巍峨的殿宇变得鬼气森森,幻化成一个方正的巨大牢笼,将她死死地困在其中。
窗前的海棠树上时常有飞鸟驻足,苏燕发呆的时候就去看那些鸟,似乎连它们都比她要过得自在。
徐墨怀编头发的手艺并不好,可谓是乱七八糟,苏燕抬手要去拆掉,他倾身去吻她。
冰凉的发丝垂落,从她眼帘上轻轻扫过。
“燕娘,张嘴。”徐墨怀咬了她一下,轻声催促着。
苏燕顺从地启唇,任由他在唇齿间肆意妄为。
总是有尽头的,无论再难熬,她也一定能熬过去。
随着苏燕的小腹一天比一天高耸,徐墨怀夜里会睡在床榻边给她翻身,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竟让苏燕想起了从前她照料徐墨怀时候的事。
因着她身上有伤不爱走动,四肢便时常僵痛难忍,徐墨怀会放下折子,在她皱眉的时候亲自给她揉捏腿脚。
尽管补药一碗碗地喂下去,苏燕的身体依旧没有太大的起色。唯一好的是,她虽说仍旧不爱搭理他,却总算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夜里倘若他迟迟没有去含象殿,还会去询问侍奉的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苏燕已经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却还是在试着接受他,他们会成为新的家人。
秋末时雷声大作,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徐墨怀去含象殿的时候迟了一些,殿内的烛火已经熄灭,苏燕早早地睡下了。徐墨怀走入殿中,照看的宫人便自觉退了下去。
他进来的时候还在电闪雷鸣,外袍上浸了一层冷人的寒气,他将衣裳脱下放在一边,没有立刻去碰睡熟中的苏燕
殿中漆黑一片,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想等身上的寒意散去,渐渐回暖之后再躺到她身侧。
轰隆作响的雷声十分骇人,即便是睡梦中的苏燕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口中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呓语,面色也变得痛苦,似乎是在做了噩梦。
“燕娘”,徐墨怀唤了一声,想要将她叫醒。
苏燕的手指将被褥绞成一团,再又一声惊雷响起后睁开了眼,而后便被徐墨怀捞起来抱到怀里。
顾忌到苏燕怀着身孕,徐墨怀的动作十分小心,仅仅是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苏燕伏在他肩头,肩膀微微颤动着,墨发披散而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语气带着惊惶不安,出声询问道:“徐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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