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 第6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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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燕临走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后果,但她依然选择对徐墨怀抱有一线希望,阿瑾是他的独子,无论如何他也不至于害他性命。

可若是他真的能狠毒至此呢?

苏燕不敢想,她一想到便浑身发冷,即便是夜深也没有丝毫睡意。

即便阿瑾曾让她难过,平日里也十分讨她喜欢。第一个孩子是被她亲手杀死在腹中,而这个孩子也要因她受苦。

苏燕的一颗心好似被放在火上炙烤,煎熬使她夜不能寐,只能从榻上爬起来,披着衣裳走到院子里来回踱步。夜风微凉,林中有虫鸣和风声,苏燕不知不觉走到了供奉西王母的小殿前,里面仅有一盏不灭的烛火,昏黄光晕点亮小小的圣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神像慈眉善目,好似正垂眸看着苏燕,要聆听她的心事。

她跪在蒲团前,虔诚地阖眼,疲惫至极道:“王母娘娘既然是护佑妇人的神仙,便也保佑保佑我吧,让我从此一生顺遂,无悲无苦,让我的阿瑾也能平安健朗,日后不要和他父亲一样。”

苏燕在神像前跪了许久,好似这样才能让她心中好过些。

在山上继续焦灼不安地过了几日,她终于按捺不住,主动要下山去采买。

文音元君猜想她有自己的苦衷,并未多问什么,让她自行下山去了。

苏燕戴上帷帽,纱幔遮住面容,身上穿着张真人的中褐、裙、鹤氅、即便不戴冠,旁人见了也能猜到她是女冠。

苏燕打扮成这幅模样才下了山,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长安城的街市。在山中数日,再次到人来人外的闹市中她还颇为不习惯。

等苏燕去糕点铺子替赵真人买糕点的时候,恰好听见几个人也在议论京中的大事。

“太子和皇上一病不起,听闻那苏昭仪的尸身都被泡烂了,皇上瞧了一眼便被吓昏了过去,真是造孽,你说她好端端的,在宫里锦衣玉食,跑了做什么,果真是个祸害。”

“这谁晓得,死得这样惨,也算是报应了。”

苏燕站在一旁,惊愕到瞪大了眼,忍不住出声问道:“苏昭仪的尸身找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衣着稍显富贵的妇人瞧了她一眼,说道:“原来是个道长,难怪呢,苏昭仪前几日便捞起来了。皇上心中悲痛一病不起,这几日都不曾上朝……”

苏燕深吸一口气,与她道了声谢,拎着糕点转身往回走。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也许真的是王母娘娘显灵放她一条生路呢?连她的“尸身”都有了,徐墨怀也不必想着迫害阿瑾逼她现身。

苏燕自认做母亲的时候待阿瑾不差,能做的她都做了,为了离开她等了这样久,倘若她再回去,此生再没有离开的机会。阿瑾并非只有她,世上从来就没有人是非她不可。

徐墨怀就这么一个子嗣,倘若他发疯想害死自己的儿子,那她也算是认了,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店家,还有栗子糕吗?”苏燕正愣神,身边有人擦肩而过,背对着她和店家说起了话,他身上的朱红官袍显得格外扎眼。

孟鹤之接过糕点,转身的时候被人撞到,手里的点心落地,他也不恼,捡起来拍了拍油纸上的灰尘。

苏燕听出了孟鹤之的声音,下意识转过身避开,一颗心紧紧吊着,一直等他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去买糕点。方才说话的妇人还在喋喋不休道:“我看这苏昭仪没了也不是坏事,太子正好过继给皇后,总比被人暗地里笑话生母是奴婢得好……”

她已经“死”了,徐墨怀迟早会释怀这一切,阿瑾年纪还小,伤心一阵子也会忘了她,林馥会待他很好,宫里那样多的后妃也都喜欢他。

苏燕的眼眶微微发热,心中一阵酸涩后,忽然又变得空落落的,。

也许和徐墨怀这样的人在一起久了,她也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至少会在真正面临抉择的时候自私一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会继续做他的皇帝,阿瑾也会慢慢长大,日后等着他的是远大前程

一切都会过去,她一直都明白,无论对谁而言,她都没有想象中那般重要。

第100章

孟鹤之回到公主府后,将新买来的糕点递给宋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宋箬便先他一步问道:“皇兄如何了?”

他动作一僵,随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回她:“陛下看到了苏昭仪的尸身后急火攻心,一时间缓不过来才会染病,想必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好些。”

宋箬接过糕点,闷闷不乐道:“谁曾想会落到这种地步,太子还小,日后又该如何?”

孟鹤之紧抿着唇,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心虚地别过了脸。

徐墨怀的性子过于偏执,倘若不让他见到苏燕的尸身,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若长久地纠缠在此事上,未免会耽误朝政,害人害己不说,还影响他的声誉。早在徐墨怀执拗地认定苏燕活着时,孟鹤之便料想到了这一日,去找了一个病得快死了,又与苏燕身量相差无几的女人,将尸身在水里泡着以备后患。

徐墨怀心细如发,最恨被人诓骗,孟鹤之费尽心思才做到以假乱真。可如今真的将他们都骗过去了,他又忍不住心中愧疚。徐墨怀郁结于心,谁去了他都不肯见,太子也要跟着伤心难过,而真正的苏燕则要永远躺在漆黑冰冷的河底。

起初他认定自己的决定对一切人和事都是对的,如今又觉得有些愧疚,可既然做了,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以徐墨怀的性子得知了真相,必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了泄愤。

宋箬无奈道:“罢了,过几日我随你一同进宫看看皇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愁闷地点了点头,应道:“也好。”

——

苏昭仪已死,徐成瑾并未如众人所想的一般被交给皇后照料,反而从含象殿搬去了东宫,从前侍奉的人也都跟了去。

林馥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太过计较,毕竟徐成瑾不是她的儿子,倘若放在她身边,她也未必能像苏燕一般处处细致耐心,徐墨怀要知道她照料不周,必定要来找麻烦。

苏燕的尸身被找到后,徐成瑾的病也跟着好了,宫里便有些怪力乱神的流言蜚语。

徐墨怀知晓了这些,却从未表现出什么不满。

尚药局的医师开始频繁出入紫宸殿,徐墨怀夜不能寐,医师给他开了许多方子,他沉默地喝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摔了碗,大骂着让所有人滚出去。

即便苏燕不在了,他还是如同从前一般,不再将寝殿点满烛火,只留着一盏灯,躺在榻上总习惯性地看一眼身侧,几次夜深后,还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想要将苏燕抱到怀里,却只摸到空荡荡的一片。

漆黑而静谧的夜里,仅剩下微弱的虫鸣和风吹草木的声响,这些在徐墨怀的耳边无限放大,细细密密如同虫蚁在啃噬他的全身。

他忍无可忍披衣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被惊醒的薛奉也远远地跟上了他,像是一抹悄无声息的影子。

徐墨怀很快便走到了含象殿,到了寝殿门口,他又忽然顿住脚步,去看漆黑一片的窗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换做从前,那里该透出一抹昏黄的光,而不该是现在的模样。

在这一瞬间,徐墨怀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羞恼的情绪来。如同一股烈火从五脏六腑开始焚烧,要让他疼得化成一片死灰。

他带着苏燕走过雪覆满街的长安,与她一起在寒冷的冬日看焰火,他们在无数个日夜里缠绵,做尽一切亲密之事。那样多的过往,难道对她而言当真不值一提,竟不值得丝毫留恋?

事到如今,他还要自欺欺人地当做苏燕是疯了,疯的人分明是他,一直以来苏燕都清醒着,或许还在心底讥讽他的一厢情愿。

他是一国之君,是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而他伏低身子去爱一个身份微贱的农妇,像个蠢货一样地讨好她,她却对此不屑一顾,宁愿不要他们的孩子,也要从他身边逃离。

世上怎么会有他这般愚不可及的人,要为了一个女人寝食难安。

苏燕死便死了,他权势滔天,想要什么得不到,何况是一个根本不值一提的女人。

她死了更好,从此他再不用为她烦心,不用费尽心思博她一笑。

徐墨怀身上冰凉,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幕,每一处都让他想到那个可恨的人。

“薛奉”,他的声音好似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像极了野兽发狂前的低吼。“去拿火来,朕要把这些烧干净。”

薛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着没有动,随后便听到徐墨怀近乎癫狂地自言自语:“苏燕算是什么东西,她凭何瞧不上朕……死了便死了,眼不见为净,朕要将她挫骨扬灰……等她死了尽管来找朕寻仇,她说过不会放过朕,既然如此朕等着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含象殿的动静很快惊醒了宫人,他们以为是走水了,提着水桶跑过去,却见到徐墨怀独自站在庭中,面对熊熊燃烧的大火,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似的,而他手上还拿着火把,显然纵火的人便是他。

庭中苏燕的旧物聚成一个堆,几个宫人还在从各处搬来物件往火堆里丢,无论是衣物还是首饰,亦或是苏燕钟爱的桌案书画,甚至连软榻帷幔都被搬了出来,大有要将整个含象殿都烧干净的意思。

徐墨怀面无表情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与滚滚浓烟,身躯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竟显得孤寂而无措。

宫人将苏燕的旧物倾倒进火堆的时候,他朝那堆杂物中扫了一眼,忽然间看到一个陌生的香囊,不等他多想,身体便先做出了反应,如同鬼迷心窍了一般,他伸手将烧了一小半的香囊从火堆里捡了起来。而他也麻木得仿佛感受不到灼痛,将火拍灭后,就这火光打量起这个香囊。

徐墨怀有些恼恨地想着,苏燕早说过不会给他做香囊,那她是做给谁的,难不成她心中还有旁的什么人?

如此想着,他心中更加如火烧似的疼起来。

可当他看到香囊上的名字,却忽然间屏住了呼吸。

苏燕已经会写字了,可她的绣工不好,绣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好在不影响辨识。徐墨怀看到上面的“墨怀”,一瞬间浑身僵硬,这两个字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势必要让他一辈子寝食难安。

是他先骗了苏燕,也是他将苏燕逼到投河自尽。

这世上他所珍视的人,终于都一个个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什么都抓不住,从前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含象殿的大火一直烧到了翌日清晨,险些将殿室也给烧了。徐墨怀的行为更加让人认定了苏燕的死另有隐情,除了先皇后与长公主以外,苏燕也渐渐地成了宫人们闭口不谈的人物。

徐成瑾去到含象殿的时候,与苏燕有关的一切都没了,整个含象殿都被重新布置了一番,从前苏燕亲手种下的花草也都被搬走,好似她不曾存在过一般。

所有人都说他的阿娘是被他父皇逼死,而他阿娘的神志不清也都拜他父皇所赐。

徐成瑾几乎抑制不住心中对徐墨怀的怨恨,他跑去紫宸殿想鼓起勇气质问,可踏入书房后,见到的却是一张憔悴苍白的脸。

徐墨怀的手上泛起了燎泡,握笔的姿势显得有些僵硬。见到徐成瑾来了,他抬眼朝他看去,眼底尽显疲态。

“想问什么?”

徐成瑾看到徐墨怀的表情,想问的话又变得说不出口了。问了又能如何?无论如何眼前的人是他父皇,更是一国之君,日后等他死了,皇位迟早都是他的。待他做了皇帝,也要把父皇的东西都烧干净。

见徐成瑾不说话,徐墨怀又收回目光,淡淡道:“无事便出去,朕还有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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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燕死后没有追封,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她下葬在何处,从前深得宠爱的苏昭仪消失得干干净净。

徐墨怀夜里鲜少能睡个好觉,他以为自己能梦到苏燕,可过了很久依旧没有等到。

入秋的时候,他以政务为由回了趟洛阳,自从在此处射伤苏燕后,他再也没有回到过洛阳的行宫。

而如今重游故地,徐墨怀想起的不是铲除逆贼时的痛快,也不是与外祖及恩师的对峙。他想起的只有苏燕绝望到空洞的一双眼,远远看着拉开弓弦的他。

那个时候他的心中尽是恼恨,似乎在面对苏燕的时候,一切理智都化为乌有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觉,苏燕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就像那些疤痕抹不去一般,原来在苏燕心里,这些往事也从未揭过去,她一直都不曾释怀。

回到洛阳的第一日,他一个人去看了那棵千年银杏,踩着满地金黄的时候,想起了年幼时祭拜古树所许下的心愿。

他当时只想着一生顺遂,与家人永不分离,不再被任何人抛弃。

到头来竟一个也没有圆满,也不知是他心不诚,还是所谓神树不过是哄人的玩意儿。

如此想着,他却仍忍不住默念道:“若有神灵,让我在梦中见她一面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再见见苏燕,即便什么也不问,只是看上一眼也好。

徐墨怀本不曾心存期冀,可夜里果真让他梦见了苏燕。

梦里仿佛回到了相州城,鹅毛大雪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苏燕站在城墙上,分明离他很远,他却能清晰地听到她口中说了什么。

“我也不想这样,你又何必逼我。”

他张了张口,想阻止她的动作,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她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她的衣袖随着坠落而鼓起,如同一只折翅的燕鸟般重重摔在他面前,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

从噩梦中惊醒后,徐墨怀坐起身下意识看向空荡荡的床榻一侧,察觉到面上的异样,他伸手去摸,只触到一手的冰凉。

第101章

自从在街市上见过孟鹤之后,苏燕连着三个月不曾下山,偶尔从张真人口中得知些宫里的消息,除此以外在山里过得也算安闲自在。

兴许是在宫里习惯了锦衣玉食,忽然间由奢入俭也是有些不习惯,苏燕手头没什么银钱,便去山下买了绢布学着从前在幽州的时候做绢花,做好了以后让赵真人拿到山下去卖。

如今所有人都当她死了,继续留在长安也没了必要,索性等她攒够了银钱去江南一带看看。

慈云观里的日子很安宁,苏燕与几位女冠都十分处得来,文音元君甚至问她是否有意出家修道。苏燕正在剥豆子,闻言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道:“我没有悟性,学不来这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文音从未问过她以往的那些事,然而苏燕的言行,偶尔也能让人看出她并非是个富商家的小妾。

“你说你身无牵挂,无父无母连个去处都不知晓,身如浮萍一般随波游走,何不随我们修行图个身心自在。亦或者其实你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仍觉得不甘心?”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岂是轻而易举便能忘却的。她当然不能放下,至少现如今做不到。

苏燕一直觉得文音元君是个聪颖又心细如发的人,必定是早早猜到她来历没那么简单,才会意有所指地问起这番话。

她沉默片刻,低垂着眼睫,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说道:“我一直在想,世上真的会有人一边瞧不上一个人,一边又对她情根深种吗?一定是因为不够喜爱,亦或者是根本就将她不放在眼里……”

文音元君看着苏燕苦恼的表情,说道:“有自然是有的,虽说听着有些古怪,但也不在少数。”

她说着便笑了笑,坦然说道:“我年少时钟情一个乐人,他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蠢而不自知,时常在我面前卖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十分会讨人喜欢,可他出身卑贱,待人只会巧言令色,目光又短浅得可怜。可偏偏我那时爱他到非他不可,甚至他要走了,我还痛哭流涕地挽留。”

苏燕听得有些发愣,愕然道:“可喜爱一个人,不该是认为他处处都好吗?”

文音元君说道:“那是你心地好,又碰见了一个好人,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白璧无瑕,不过是你包容了他的不好……”

苏燕听着文音元君的话,渐渐地在脑海回想当初的莫淮有何缺点,一时间竟也挑出不少错来。比如他娇贵到连生火都不会,甚至不会用皂角洗衣裳,总是说自己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将辛苦得来的粮食拿去喂鸡……

分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可她回想起这一幕幕,仿佛人就在眼前似的,心里顿时冒起了一团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果真是昏了头!

分明这徐墨怀是个一无是处的贵公子,处处要她照料还不省心。当皇帝怎么了,他再怎么才智出众,到了田野间都要被饿死。至少她能养活自己,会种地会采药还讨人喜欢,凭什么要瞧不起她。

苏燕愤懑道:“元君说得是,分明是我糊涂了,才觉着自己处处不如他,如今想起来,那人也是劣迹斑斑,浑身都是坏毛病,所做的恶事比我几辈子加起来都要多,他瞧不上我,我也不稀罕。”

文音元君也奇怪苏燕究竟爱慕的人是谁,竟叫她回想起来都咬牙切齿的。

“虽说如此,你应当也是对他有情意,为何还想着躲到这深山老林里过清贫日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意过苏燕真正想要什么了,更不曾有人问过她这种话。分明在宫里的时候有林馥,有张大夫,甚至徐墨怀就在眼前,她却一次都不曾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反而在相识不久,甚至并不熟悉的女冠面前,她能轻易吐露那些对她而言不堪的想法。

“我觉着再留在他身边,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何况我与他本就不相配。”苏燕如实说道。“他嫌弃我身份低贱,让我做奴婢,几次骗我伤我,还险些要了我的命。他与我之间,实属恩将仇报,这样没良心的人我是疯了才会陪在他身边一辈子……”

苏燕如此说着,却又忍不住低下了头,苦笑了一声:“可若是没有他,我可能永远都是乡野里大字不识的粗鄙村妇,他强迫我做尽一切我厌恶之事,却也让我学会了读书写字,见识更大的世面,再不像从前那般无知。换作任何人,都该觉着他是让我脱胎换骨,享尽荣华富贵的恩人。甚至连我都曾想过是不是自己有错,可旁人哪里知道我经受过什么……这又不是买卖,从前待我坏后来待我好,一切便能不作数了吗?我心里过不去,我怨他待我薄情,又怨他高高在上……”

苏燕说了一连串,也没有管文音元君是否能听明白,至少说完了她心中畅快了许多,就如当日从站在船上看芦花时一般。身不由己,难免己不由心,可她现在已经得到了解脱。

苏燕喃喃道:“我现在也不想怨他了,至少我学会了读书,我知道世上其实还有很多去处,等攒够了银钱,我便四处去走一走。”

她甚至有些恶毒地想,像徐墨怀这般整日处理政务,兴许死得比她还早,等他死了她再回去和见一见阿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洛阳的皇家寺庙,从前徐墨怀的父皇派人修葺过,后来他的母亲与长姐死后,寺中一直供奉着她们的长生灯。

徐墨怀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换做从前的他对待鬼神一事向来是嗤之以鼻,更不信苏燕从前口口声声说的阴司报应。如今来此,也是因为那个梦,让他感到自己似乎还能抓住些什么。

徐墨怀去的时候身边没有多少人,庙里的和尚不知他的身份,他不想被人故意糊弄,看到了一个身着袈裟的和尚,便走上前去想要对方为他解惑。

那和尚看着年轻,性子也很好,见到徐墨怀以后合掌行了一礼,温声道:“施主有何事?”

他面色微沉,想到夜里的梦,问他:“敢问大师,人死后是否真的有魂魄,若时刻挂念着已死之人,她的魂魄可会有感而入梦?”

问这种话的显然不在少数,对方甚至没有多想,便开始给他讲起了深奥的佛法,说起了因果轮回。

徐墨怀难得耐心地听他说了一堆,却只听到了那和尚说迷执自我,便造种种业,劝他放下执念得到解脱。

他听完后非但无法感到解脱,心中的郁气反而愈积愈深。

——

回到长安后,徐墨怀召了几个方士入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几个方士能卜卦相面,每个人都声称自己能通鬼神。

徐墨怀看到他们一群人在自己面前信口开河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也觉得自己愚蠢,竟然也会做出病急乱投医的事,可又忍不住抱有一线希望地选择去相信。

第102章

一国之君召见方士,在从前并不算稀奇,甚至历任君王都有在宫中奉养方士的先例,甚至许多会赐予官职让他们住在宫里,为他们立浮屠祠,如今许多望族家中也会招揽方士成为门客。

然而自靖朝开国以来,皇室一直不兴祭祀鬼神一事,徐墨怀一反常态开始召见方士,不由地让人感到古怪。多数人都当他是因之前大病一场,开始寻求强身健体长生久视之道。

徐成瑾去紫宸殿找徐墨怀的时候,看到他正在与一个头戴莲花冠,身穿鹤氅的男子说话。

看到徐成瑾来,徐墨怀便挥手让对方下去了。

“父皇,方才那是什么人?”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捏着眉心,神色疲倦。“他是方术之士,这几日要在宫中祭祀,好让你阿娘早日回来。”

尊天事鬼并非恶事,太傅也曾教导过他,只是徐墨怀口中让他阿娘回来让他不解。“可阿娘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徐墨怀猛地抬眼看他,面色变得冷凝起来,就像一只被人挑衅后绷直了脊背的毒蛇,然而仅一瞬又松软了下去,目光看向别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死了又如何,朕会让她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奉是习武之人,并不相信号称服食丹药便能长生的方士之流。他知道徐墨怀多半也不相信,却还是去听取了他们的意见,服用些古怪至极的丹药。

徐墨怀自然也是半信半疑,方士炼好了丹药送到殿中让他服用,他捏在指尖半晌没有吃下去,而是冷眼望着他们,语气森寒道:“已经有几日了,朕还是不见苏昭仪的身影,倘若朕今夜她不能入梦,朕便杀了你们这群无用之人。”

此话一出,几人都是面色一白,几乎都要发抖了。

徐墨怀连怎么处置他们都想好了,偏生夜里的确梦见了苏燕,这让他又将这些人留了几日,任由他们想要什么。

孟鹤之起初以为徐墨怀宠信方士并非什么大事,然而没过太久,宫中便频繁祭祀鬼神,甚至有方士公然顶撞朝中老臣,这才引起了不满。

徐成瑾本就在心底怨恨徐墨怀,后见宫里一帮子穿着怪异的人围着含象殿跳来跳去,口中念念有词,看着很是唬人,他去得便更少了。

孟鹤之去紫宸殿的时候,见到了殿里放着古怪的石头和草木,实在忍不住劝道:“陛下不可轻信方士之言,所谓寻仙问药之事无从考证,若是有心人从中作梗,恐有弊于社稷。”

“朕不过是试试,未必没有丝毫用处。”他这几日分明时常梦到苏燕,兴许是有用的,如同他们所说,苏燕其实就在宫里一直没有走,不过是因他不通鬼神无法看到。

孟鹤之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劝着他不要让太过宠信这帮人,乱了朝中的规矩。

好在徐墨怀虽糊涂,却也不曾放权给他手下的方士,顶撞朝臣收买宦官的方士被杖毙,用以杀鸡儆猴威吓其他人。一时间抱着歪心思的方士们便只敢聚在一起,兢兢业业地寻求通鬼神炼丹药的法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此时的苏燕,因为文音元君的帮衬,正要带着赵真人去江南游玩,届时带着文音元君的信物可以寻求她的友人照拂。赵真人年纪小,文音元君不愿她一直留山中荒度年华,便让苏燕与她结伴。

徐成瑾过生辰当日,徐墨怀陪了他一日,带他去长安的街巷游玩,亦如当年带着苏燕出游一般。可惜徐成瑾在性子上与他更相似,二人对吵闹熙攘的人群没什么兴致,不到夜深便回了宫。照顾他的侍女为了讨他欢心,特意学着苏燕给他做了辛夷花的糕点,徐成瑾吃了一口便泪流不止,趴在床榻上不让人看见他在哭。

过了很长一阵子,大抵是因为徐墨怀十分信任他们,无论说什么都照做的缘故,便有人渐渐大胆了起来,从宫外寻来一个与苏燕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声称是被苏燕夺舍,她还魂居于此人身体中,除了记忆暂时混淆以外与重生无异。

还魂夺舍一事各地均有记载,民间说法层出不穷。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端详着眼前身着粉裙,面色微红,含情脉脉望着他的女子。

眉眼间的确像极了苏燕,甚至身量也差不多。

“燕娘,你真的回来了吗?”他紧盯着对方,似要将她面上每一个变化收入眼底。

对方眼眶立刻便红了,眉毛微微蹙起,诉苦道:“陛下,那河水冷极了,我冻得手脚发麻,半点力气也没有,谁曾想最后都没有见上陛下一面……”

徐墨怀的手指暗中攥紧,他轻咳一声后,温声道:“你回来便好,如今一切安稳,日后朕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苏燕”垂泪低泣几声后,在徐墨怀的安抚下终于露出笑颜,转而又为难道:“可如今我的身份难以启齿,说出去未免惹人说闲话,日后该如何自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安抚道:“不打紧,朕会命人再给你一个位份,你的身份有朕知晓便足以。”

他说完后,对方面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了。

自宠信方士后,徐墨怀又往后宫添了一个人,因他独宠苏燕多年,后宫一直是个摆设,如今忽然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坏了规矩,不由地让许多人好奇她有何不同寻常。

林馥身为皇后,宫里多了一个人她也该去查探一番,等到了紫宸殿望见“苏燕”的时候,徐墨怀正半倚在书案上,含笑不语望着她“苏燕”说话。

“皇后来了。”他扫了林馥一眼,笑道:“燕娘,你怕什么,往日你不是与皇后十分要好吗?”

“苏燕”闻言才渐渐放松了神色,直直地与林馥对视,朝她行了一礼。

“陛下方才叫她什么?”林馥惊愕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发问。

他面无表情,冷声道:“皇后倘若无事便走吧,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林馥面色紧绷,瞪了他一眼,立刻愤愤地转身离去了。她知道徐墨怀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不曾想他能糊涂至此,将一个貌似苏燕的女人带在身边自欺欺人,一看便是听信了那些方士的鬼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倘若再没有人管一管,迟早要出大事。

待林馥走后,徐墨怀去书房处理公务,让“苏燕”坐在不远处看书写字,只要他一抬眼便能看到她的身影,恍惚间仿若苏燕从未离开过。然而等了夜里,他又让人回到自己的寝殿,不许她宿在紫宸殿的床榻上。

除了没有临幸“苏燕”以外,徐墨怀几乎说得上是待她处处体贴,且无论她想要什么都能送到她面前,奇珍异宝还是锦衣华服,几乎称得上是有求必应。渐渐地她在宫中便有些得意了起来,撺掇徐墨怀重用方士,赐他们数之不尽的财宝,导致朝臣频频上书劝诫他。

徐墨怀的不予理会让“苏燕”更为得意忘形,跑到含象殿四处寻找自己的旧物,等回了紫宸殿则和徐墨怀哭诉道:“陛下明面上待我情深意切,谁曾想我走后,竟将我的旧物都烧成了灰,一件也不曾留下。”

徐墨怀正在看书,闻言朝她投来轻轻一瞥,说道:“你想要什么,朕再给你置办便是了。”

她立刻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等徐墨怀处理公务的时候,她便在房中的书架上看到了一个匣子,随手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个烧损的不知何物,她拿起来端详,忽然背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在看什么?”

她吓得身子一颤,手上的东西也落到了地上,俯身去捡的时候还抱怨道:“陛下藏的这是什么玩意儿,一块破布似的东西竟这般宝贝。”

徐墨怀的面上仍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冷然。“你方才说什么?”

意识到不对。“苏燕”连忙改口,将手里的东西放回了匣子,与徐墨怀乖巧认错。“是我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还请陛下切莫与我计较……”

他的手忽然抚上她的脸颊,直勾勾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燕娘,你笑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不明所以,僵硬地扯动嘴角,却眼看着徐墨怀的表情逐渐变得阴郁。

他的手从她面上移开,笑容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寒。

“你不像她。”

这般大的差距,让他想要骗一骗自己都难。

——

徐成瑾气愤于父皇管旁的女人叫他阿娘的名字,还以为是他父皇疯了,想要去紫宸殿将那女人赶走,等他到了的时候,宫人却想要拦他。

徐成瑾脸色垮下来,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他进去。

不等走到书房前,他便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凄厉叫声,等再近一些的时候,便看到大殿的门紧闭着,薛奉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外,仿若听不见里面令人心惊肉跳的尖叫与碰撞声。

见到徐成瑾来了,他才好言相劝道:“陛下有事处理,太子还是稍后再来吧。”

不等徐成瑾做出反应,里面的声响渐渐消失,殿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徐墨怀的发丝稍显凌乱,垂下来几缕遮住了一只眼眸,他赤着足,脚上与外袍沾满了血,一手提着染血的剑,另一只手则攥着一把女人的长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尚温热的尸身被拖到殿门前,在地砖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与脚印。

他松开拖拽着尸身的手,目光投向徐成瑾的方向,缓缓问道:“阿瑾来,可是有事想要问朕?”

徐成瑾瞥了眼被发丝遮住面容,浑身都是血的女人,摇头道:“没有了。”

徐墨怀轻笑一声,说道:“朕知道你不喜欢她,不打紧,从今往后她便不在了。”

说完后他又敛起笑容,吩咐道:“薛奉,让人把她拖出去,还有她的主子一并打死。”

第103章

假冒苏燕想迷惑徐墨怀的女子连同指使她的方士被一同处死,无异于是给许多人一个警告。

林馥听闻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更觉得寒凉。徐墨怀当真像是喜怒无常,上一刻还在浓情蜜意,转身便能翻脸狠心将人杀死。留在这样的人身边,也难怪苏燕总想着跑了。

随着科举渐兴,寒门与士族分庭抗礼,徐墨怀则收揽了大权,看着他们互相争斗,以平衡这朝中各种势力。林氏一族已不复从前辉煌,林馥这个不得宠爱的皇后也早被当成了弃子。徐墨怀根本不在意后宫如何,即便那些后妃各有各的情郎,时常背着他与人幽会,只要不曾闹到明面上叫人发现,他从不会主动关心这些,冷漠到后宫里即便是谁病逝了他却连对方的相貌名姓都记不得。

宫中的方士死了几人后,剩下的则始终信奉祠灶炼药之术。徐墨怀虽说在这些事上糊涂,却没有因此耽误过朝政,虽有朝臣不满,也不至于言辞激烈地斥责他的所作所为,毕竟善事鬼神本就有利有弊。

徐成瑾偶然间听到了那方士声称他的阿娘是下凡应劫的神仙,死后魂魄不散因舍不得人世才暂时留在宫中,很快功德圆满就要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故事他曾在古籍与话本子中读到过,换做从前的徐墨怀听了,必定要嗤之以鼻说这些都是胡言乱语。然而这些方士说得神乎其神极为唬人,徐成瑾没想到父皇会真的相信,甚至听信了他们的话,为了与他阿娘相见而去服用那些丹药。

徐成瑾十分恼火,他只觉得阿娘都是父皇害死,生前阿娘就不大喜欢父皇,死后还要被父皇死缠烂打不得安宁,实在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人。

——

那些丹药的制法十分古怪,吃下去并不算太好受。

徐墨怀却已经渐渐地有些习惯了,比起相信苏燕当真与他阴阳两隔,他宁愿去相信他们之间尚有再相见的可能,至少会让他对往后的日子抱有一线期望。而不是每日醒来看着空荡冰冷的殿宇,似乎日后一眼便能看到尽头。他一直以为苏燕会陪在他身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先行离去。

那些丹药也不知究竟有何效用,服用后体内发热,偶尔会神思恍惚,所见之景会变得虚幻模糊。

有许多次,他都在这虚实难分的幻像中看到了苏燕,甚至几次都当她是真的回来了,然而等清醒后,又是一片空荡荡的。

徐成瑾似乎也不如从前亲近他了,大抵也对他心含怨恨。

想到这些,徐墨怀并不感到意外,从一开始便如此,他早已渐渐习惯,似乎对苏燕而言,家人是一种奢望,对他又何尝不是。他已经是九五之尊了,似乎一切都尽在掌中,唯独苏燕是他意料之外的人,他把握不住,又无法做到放手。

徐墨怀反复服用丹药,听信那些鬼神之说。他一直以来都清醒得过分,可太过清醒也不算什么好事。至少在如今,他也想放纵一番,任由自己糊涂。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与赵真人去江南四处游山玩水,两人返回长安的路上,赵真人还在一路给人算卦相面换银钱。

苏燕离开了长安一年,南方要暖和得多,景色吃食都不尽相同,倘若不是盘缠不够了,她们定会再多留一些时日,去更多的地方。这次离开的路上,苏燕仍是恋恋不舍,一想到要回长安去,心中便多了几分不安。

与赵真人一同回慈云观的时候,二人为了省下脚程走的是水路。

那片被徐墨怀下令铲平的芦苇已经长出来了,枝条纤细而柔韧,虽说参差不齐,却好在长势很好。

赵真人一直穿着道服,苏燕则是寻常妇人的打扮,回到长安后便一路戴着帷帽以免被人认出。两人从河面经过,到了苏燕从跳水逃脱的地方,看到有一帮人正在河边祭祀,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古怪的人在跳来跳去。

苏燕觉得怪异,没敢掀起帷幔多看两眼,赵真人凑到她身边,说道:“那些是方术之士,与我们这寻常出家人也算同宗,师父常说清静无为修行自身,他们是想着访仙炼丹,寻求长生之法。”

苏燕嘀咕了一句:“在这河边做什么法事?”

船夫听到了她的话,应道:“听闻太子的生母正是死在了这条河里,皇上找到了不少方士替她超度亡魂。”

这种话苏燕是全然不信的,以徐墨怀的性子,等她死了捞起她的尸身,必定要气得将她鞭尸千百次,与其说是超度,她宁愿相信是要找她算账,死了也不放过她。

“活着的时候做什么去了。”何必死后才来装模作样。

虽然话是这么说,苏燕还是有些意外,她从江南游玩一趟回来,还当徐墨怀早就将她放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回了慈云观,她便将这些抛之脑后。

慈云观附近的山上也长着不少辛夷花树,苏燕去采了满满一箩筐的辛夷花,带回慈云观做糕点。因着做了太多,几人吃上几日也未必吃得完,张真人便提议趁着花朝在街市上售卖。

苏燕担心张真人路上耽误了,回去天色太黑容易出事,便也戴上帷帽跟着她一同下了山。

花朝当日,满街俱是花香,街市上人影绰绰,来往皆是行人。

张真人面前放着一个篮筐,里面垫着干净的一层衬布和纸,倘若有人要买糕饼,便用纸包起来递给人家。两人的行当未免有些简陋,停驻在前的人并不多,不过她们也都不大在意,本来她们也只是下山打发时日,并没有真的想靠这个赚钱。

苏燕始终戴着帷帽没有摘下过,也是担心在街市上遇见熟人,毕竟孟鹤之时常与宋箬上街闲逛。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张真人称自己口渴,苏燕便让她留在原地,她去不远处的小摊买一碗甜汤回来。

等苏燕赶回去的时候,张真人面前站着一个人影,从后看去身形颀长,站在人群仅看背影也是气度出众。

苏燕几乎是看到他的立刻便停下了脚步,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隐蔽住身形,远远地看着那处的动静。

徐墨怀看着似乎消瘦了许多,来往的人大都是成群结伴,他独自上街游玩,看着孤零零的,竟有些可怜。

他在张真人面前并未停留太久,很快他身后有人走出来,递给张真人一贯钱,直接提着篮子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也没想到自己做的辛夷花饼阴差阳错,竟然还是到了徐墨怀的手里。

从前他并不爱出宫,谁曾想如今会独自上街游玩,连徐成瑾都没有带在身边。

苏燕在暗处一直看着他走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在张真人面前。

张真人显然早注意到了她。“方才的男子可是你的什么故人?”

她小声道:“是孽缘。”

张真人了然一笑,随即道:“至少看面相十分不错。”

“人不可貌相。”她叹息道。

——

苏燕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每逢花朝节都要出宫游玩,而诞下徐成瑾的那几年,她一直郁郁寡欢,守在自己的含象殿哪里都不去,从不主动要求出宫。

徐墨怀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其实本没有多少意义,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几乎走到每一处,他都会想到从前与苏燕一同出游的往事,听着周围喧闹的人声,他好似一转身便能看到她的身影。

街上见到有人在卖辛夷花饼,看着与苏燕从前做的相差无几,他命人全部买下带回了宫。

等回到宫里的时候,方士将练好的丹药呈给他,他不曾多想便吃了下去,而后才尝了一口那简陋的糕饼。这辛夷花饼并不算出众,却胜在和苏燕的手艺极为相似,咬上一口,万般滋味浮上心头。

前段时日他命人去了趟马家村,苏燕曾经的房屋太久无人居住,早已被雨水冲垮,远看着和一个土堆没什么区别,上面已经长满了杂草,早辨不出当年的模样。

当听到答案的时候,他其实早在心中预料到了,然而还是会有片刻的怔然,惊觉一切都过去了许久,早已经无力挽回,似乎只有他还沉溺过往。

陌生的情绪如阴云笼罩一般将徐墨怀包裹,似乎有什么在反复鞭笞他的心。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应当可以称之为后悔。

他后悔对苏燕的所作所为,倘若当初他如约回到马家村迎娶苏燕,是否一切会有所不同。然而他又十分了解自己的为人,即便当初他回去了,也未必比如今做得更好。

说到底,他最不该的是喜爱苏燕,却又轻蔑她的出身处处贬低,甚至于从不肯承认苏燕在他心中的分量。

若他没有这么做,二人之间未必会走到今日,也不至于在他回想起从前的时候,竟难以找出多少温情的时光。苏燕在马家村的时候只在他眼前哭了一次,后来到了长安,她的眼泪却好似流不尽的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当初他将苏燕抱在怀中,意有所指地为她解释这句话,却不曾想最终是映照在了他的身上,当真是他咎由自取了。

——

自从有了苏燕,慈云观的菜地又扩大了一倍。而赵真人自从去过江南,再不甘心每日留在山上。

苏燕正弯腰在择菜,就听见身后的人喊她:“瑜娘,你跟我一起下山吧。”

她转过身,无奈地望着赵真人,说道:“我不去,每回你算卦招惹到了人家,都要我站出来宽慰人,下回遇到个脾性差的,我们都得挨打。”

赵真人央求道:“你便随我去吧,师父已经教训过我了,如今我说话必定小心,再不惹人生气,你若不跟着,我必定要受人欺负。”

被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苏燕才点头同意。

第104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苏燕与赵真人一同下山后,在远离皇宫的街市卜卦,她戴着帷帽发呆,赵真人年纪虽小,却能装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故作高深地给人相面卜卦。

苏燕知道她是个不正经的,对这些相面之术没什么兴致。一旁有不少穿道袍也在卜卦的人,显然要比赵真人看着要令人信服得多。

尤其是见赵真人是女冠,便有些人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她一个在山上长大的小姑娘听几句风凉话便红了眼眶,苏燕却扭过头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那人指着她羞恼到手指抖个不停,最后一挥袖子转身搬着小凳远离她们。

等人走远了,苏燕杵着脑袋坐在阴凉处,听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声响,竟渐渐地有了倦意,于是便坐在赵真人身后打盹。

待她醒来的时候,赵真人面前有一男子正在卜卦,也不知算得是什么,赵真人说的话讳莫如深,苏燕全然没听懂,隔着纱幔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便继续低头想要打盹。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她听到几声急促的狗吠正离她越来越近。

苏燕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站起了身。那狗长得高大凶猛,在街上一通乱窜吓坏了不少人,很快有一个无辜百姓被咬伤,一边惨叫一边大声地求救。

在宫里的时候,徐墨怀下令不许养狗,即便养了,也只能关在院子里不许放出去,苏燕在宫里几年不曾受过惊吓,可怕狗的毛病反而愈发深刻,当初在江南便被旁人养的狗吓到躲在赵真人的身后发抖。

如今一只恶犬正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伤人,苏燕被吓得大气不敢喘,苍白着脸僵站在原地,紧握着的手心也泛起了冷汗。

赵真人也知道她怕狗的毛病,正想回头安慰几句,眼前的客人忽然起身,对着一旁的侍卫说了几句话,很快便有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有条不紊将恶犬制服,绑着恶犬的嘴将它五花大绑给拖走了。

她这才发觉,方才那恶犬伤人闹得这样骇人,眼前的男子却面色淡然,甚至不曾回头看上一眼,似乎是不打算理会什么,却又不知为何突然出手相助。想来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那稍后说卦象的时候她便委婉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的呼吸渐渐平复,动作僵硬地坐回去,也终于在此刻注意到了前方算卦的男子,透过帷幔朦胧地看了一眼,只是一个并不算清晰的轮廓,便让她才缓和的心跳又狂乱起来,连呼吸都停了一瞬,仿佛整个人猛地掉入冰窟一般浑身失去了知觉。

她仅看了一眼,便再不敢抬头了,生怕前方的徐墨怀有半点要来拉她的动作。好在他坐了许久,一直听完了赵真人的喋喋不休才若无其事地离去,似乎丝毫不曾注意到赵真人身后的苏燕。

谁能料到徐墨怀在宫里豢养了那般多的方士,还会跑到离皇宫隔着好几道街市的地方让人卜卦。

苏燕不知徐墨怀是否真的不曾注意到她,一时间心里乱糟糟一团,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到慈云观去。可是以徐墨怀的性子,若真的认出了她,必定当场就将她五花大绑捆回去,又怎么可能面不改色地坐这样久,甚至能若无其事的离开。他这样的人没道理会心软,若真的被他认出来了,便是她现在就跑也是无济于事。

苏燕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认命,倘若徐墨怀方才已经认出了她,任由她怎么跑都是无用,不如干脆地等着他找上来。若他当真不曾发觉,她也再不敢再轻易下山了。

——

徐墨怀还以为又是幻像,毕竟自从开始服食那些所谓的仙药后,他时常会有真假不分的时候,因此在看到那个女冠身后打着盹的女子时,他虽一眼就认出了苏燕,却并没有立刻当真。往常不等他触碰,幻像便会渐渐消散了。

苏燕总在他的书案边打盹,即便是戴着帷幔,他也能轻易辨出她的身形。

直到恶犬冲出来,他看到“幻像”剧烈的反应,心中才猛然一颤,似乎沉寂已久的某处发出了一声巨响,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那一刻他发疯般地想去将不远处的人牢牢抓紧,感受到她实实在在的活着,感受她温热的体温。

然而仅在一念间,他又强压下了自己的冲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已经“死”去了近两年,他不知这么长时间她在何处躲避,为何与一个女冠混在一起?又是否能接受再次同他回到宫中,亦或者是再次被他捉住,苏燕是否会发疯。

尽管浑身都紧绷着,强忍住让他不去打草惊蛇,他见到苏燕在发抖,仍旧克制不住地站起身,命人除去身后恼人的恶犬。

重新见到已死的苏燕,徐墨怀以为自己会因她的欺骗和逃离而愤怒,亦或者是因为她还活着而狂喜不已,最后竟只觉得一颗心忽然安定,就好像深压心底的郁气忽然消散,他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了,毕竟苏燕仍存于人世,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即便心中在说服自己徐徐图之,徐墨怀转身便命人去查清女冠的身份,等到苏燕回到慈云观后,在一夜之间用一千兵马将这山脚牢牢围住,便是苏燕长了翅膀也难以在他的掌控下飞出去。

慈云观是被悄无声息围住的,观中四人不曾发觉半分。

苏燕夜里和她们在院子里乘凉,一直忐忑不安地生怕会有变故,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徐墨怀提剑找她算账,便渐渐安了心当做无事发生。夜里洗漱过后,她端着盆将水泼出去,瞥见院门前一抹身影,吓得立刻去叫张真人。

因为慈云观都是女冠,不乏有心思龌龊的无赖想要欺负人,苏燕还以为是碰到这种混账,叫了张真人后还去灶房拿了根柴火棒。然而等她再折返回去,那人影早就不见了。

——

苏燕抛下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冒着被冻死在河里的危险也要离开,却只能过上粗布麻衣的日子,住在深山野林中辛苦耕作,她过得实在不算好。

至少在听到苏燕与几人说笑之前,徐墨怀心中是如此想的。

可他没想到苏燕在此处过得很快活,她不再神志不清,笑声也与在宫中的时候不同,在离开他的日子里,苏燕反而有了神采,似乎他的出现于她而言是一道劫难,将她本能拥有的安宁日子无情撕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已经不能再承受苏燕又一次消失,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跟她一样发疯,如今苏燕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却只敢在她附近徘徊着不敢上前,唯恐惊扰了苏燕,又让她变回从前神志不清的模样。

倘若将苏燕逼得狠了,她兴许会死在他面前。

只要她不走,只要她尚在人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慈云观外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晨光熹微时,徐墨怀才拖着酸麻的腿下山。

他依旧命人暗中守住这座山,以免苏燕察觉到什么会偷偷溜走。

过了一阵子,苏燕才察觉到慈云观的香客明显多了起来,且捐起香火毫不吝啬,也不知是不是观里供奉的神仙较为灵验,传出去后引了人前来参拜。

然而接连几日,苏燕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古怪感,仿佛时常有人在暗处窥视她。

真正发觉到徐墨怀的存在,是因为她夜里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咳嗽,像是闷在喉咙里发出来的。

苏燕霎时间脊背发寒,连脚步都乱了,不断地想宽慰自己是风吹落叶的声响,然而心里再如何说服自己,也还是慌乱到一整夜无法入睡。

倘若当真是徐墨怀,他怎么可能会忍着不将她绑回去。

皇宫离慈云观这样远,他一个皇帝总不可能日夜不休只为了守在此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本是想宽慰自己,然而徐墨怀却仿佛是知晓她已经发现,索性连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白日里也会到慈云观来,甚至还被赵真人撞见了一次。

苏燕知道逃脱无望,也自暴自弃了起来,即便知道徐墨怀就在附近,也不再想着离开,继续恍若无事发生地过日子,就看他能装模作样多久。

连着很长一阵子,徐墨怀都会到慈云观来,有时候来得早,有时候日暮西沉才到,即便是下雨也照常上山。慈云观中的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也知晓他与苏燕有了一段孽缘,心照不宣地陪着苏燕无视他的存在。

他似乎也没有旁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看苏燕一眼,确认她还在此处不曾离开,在观外站多久也没有定数,时而久时而短。

苏燕也从一开始的绝望与慌乱,转变为习惯以后的疑惑与不耐烦,就好似有一把刀悬在头顶,也不知何时会掉落。

徐墨怀来了许久,始终不曾主动开口与苏燕说话,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过了一段时日,连着两日徐墨怀不曾来慈云观,等他再到的时候却没有在观中看到苏燕。赵真人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眼下泛着青黑,整个人阴森又憔悴,看着实在有些可怖,不等他发问,她便主动说:“瑜娘在山上摘木奄子去了,估计要等会儿才回来。”

徐墨怀的神情松软了下来,微微点了下头,站在原地等苏燕回来。

赵真人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垂下眼,语气还算和善。“我是她夫君。”

赵真人了然地笑了笑,嘀咕道:“那你肯定做了不少坏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没有反驳,等了好一会儿苏燕才回来,他眼神微动,目光紧跟着她。

两人难得正面撞见了一次,苏燕对上徐墨怀的眼睛,目光里已经不再是心虚与恐惧,反而是因为自暴自弃,在看他的时候眼里都带着恼火。

她脚步很快,低着头想装作没看见,迅速地从一旁绕过去,徐墨怀眼看着她离开,依旧没有出声,只沉默地停驻片刻,取出一封信放在地上后便转身离去。

第105章

赵真人将徐墨怀留下的信带回去给苏燕,她正在同张真人坐在灶前生火,接过信后并未拆看,见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接过后便塞进灶里引火。

“怎么就烧了,你好歹看上一眼。”

苏燕面无表情看着那封信被火苗吞噬,说道:“不必看,都是些虚情假意的话,等将我诓骗回去,必定又同从前一般原形毕露。”

“你们之间的恩怨还不小。”

何止是不小,是恩将仇报,是骗来骗去纠缠不休。

苏燕不信徐墨怀会容忍她太久,兴许再过一阵子他便忍不了了,会如同从前一般强硬地将她带回去,而后继续看着她,一步不许她离开。

徐墨怀尚未想好如何告知徐成瑾与苏燕有关的事,宫里的人只知道徐墨怀每日都往外跑,还当他是又寻到了什么求仙问药的方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之前的方士找来一个女人谎称是“苏燕”后,总有一些妄图飞黄腾达的人铤而走险,去深挖苏燕与徐墨怀的往事,而后安排些与她相似的女人进宫,徐成瑾年纪虽小,却早已知晓其中利害,十分看不惯有人妄图以他阿娘的名义进宫,命人将她们都赶了出去。徐墨怀时常外出不在宫里,知晓这些后也并未去管,任由徐成瑾做任何事。一面是因为对他有愧,另一面的确是无暇顾及。

自从第一封信后,徐墨怀每一次上山见她,走后都会留一封信在门口,苏燕堆在灶房点火用,一次也没有拆开过。

过了几日,天气渐渐冷了,院子里挖了一个坑用来堆干柴,她们在院子里生火取暖。

徐墨怀到了长春观的院门外,没有见到苏燕,只看到了坐在火堆边看书的文音元君。

她解释道:“瑜娘她们在后院抱干柴去了。”

徐墨怀点点头,应道:“多谢元君。”

随后他将信掏出来递给她:“还请转交给燕娘,这段时日劳烦几位照料她。”

“不算照料,她在观中劳作,我们不过是给了吃住之所。”文音元君并未接过他手中的信。“你送来的信,她未必会看。”

话音刚落,苏燕抱着干柴回来,正好见到徐墨怀站在文音元君面前。

她停住脚步没有动,似乎是不想过去,徐墨怀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将那封信放到了矮凳上,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等他转过身要走了,又忍不住回头,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近日天凉,照料好自己……我先走了。”

苏燕等他要走了,才走过去将信连带着干柴一同塞到火堆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走出院门,回头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心中并不算意外,却依旧感到不是滋味。如今的一切正如轮回一般,终于轮到了他自己。

“你这孽缘要纠缠到何时?”文音元君问苏燕。

苏燕叹口气,自嘲道:“兴许要看我与他谁先死了。”

——

徐墨怀最终还是将苏燕尚存人世的消息告诉了徐成瑾,然而徐成瑾也如他料想得一般,只当做是他也跟着疯了,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徐墨怀没想过要给他证明什么,而是告诉徐成瑾苏燕隐居在深山,虽不愿意离开,却能给他回信。徐成瑾不过是个小孩子,心思再怎么多也比不过徐墨怀阴险,当真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

这一次徐墨怀再次带着信去了慈云观,知道苏燕会再次烧掉,他便委婉地提醒道:“阿瑾很想你。”

苏燕看到了信上不属于徐墨怀的字迹,这一次的确没有将信丢到火里,一直等回了房才偷偷拆开。

徐成瑾对苏燕一直是有着依赖的,他从未离开过苏燕这么长的时间,以至于即便不确定徐墨怀是否在哄骗他,也依旧将自己的伤心难过用这封信倾诉了出来,甚至在信中一遍又一遍地保证日后不再让她担心,求着苏燕早些回到他身边。

苏燕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在信的末尾处看到了属于徐墨怀的字迹,方才那点情绪消散得干干净净。徐墨怀知道苏燕不会拆看他写的东西,因此才借着徐成瑾的信让她看见。无非是委婉地问她何时回去,问她身体如何,苏燕随意扫了一眼,心情立刻变得不耐起来。

而后她才看到这信底下还压着一张纸,余光瞥见了“马家村”三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僵坐了片刻,犹豫着是否要看,最后还是好奇压住了理智。

苏燕乍一看只觉得疑惑,再往后看才明白过来。这是一封迟到了十几年的回信,已经过去了太久,几乎连她都要忘记自己当时写了什么,大概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小事,问莫淮身体是否康健,问他家中的事是否棘手,告诉他一起种下的葵菜长势很好。

这封回信显然比当初不识字的她写得要通顺细致。

苏燕从前日夜盼着等到他的回信,如今她早已忘却了,这回信才姗姗来迟地送到她身边,妄图以那些不值一提的旧事挑动她的情意,却不知这些只会让她再次记起自己当初的愚蠢可怜。

为了不让徐成瑾太过伤心,苏燕还是写了回信给他,信中委婉地说自己一切安好,不用阿瑾挂念,只字不提何时回去。

徐成瑾得到回信后十分不甘心,继续一封又一封,央求哄劝地想让苏燕回去,苏燕每次看得心中不忍,便翻出末尾徐墨怀的回信,立刻便能冷硬起心肠。

徐墨怀的信中从不说要紧事,一如既往地写下一段问候,让她添衣加餐,说几句在宫里的琐事,而后便是给从前的她写来的回信。

很快入了冬,这一年的雪下得很早,山上格外冷,似乎雪也要更大些。苏燕早起的时候看到窗外厚实的一层雪,下意识想到今日徐墨怀总算不会来了。

这样冷的天,她也没有早起的心思,索性窝在被褥中继续睡,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子被冷风吹开了缝,冷得她哆嗦,只好披着衣裳起身去关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真人从灶房提了一篮炭,看见苏燕起了,无奈道:“瑜娘,你既然醒了便去看看,让你那孽缘快走吧,他瞧着身子不大好,别冻死在我们这道观外,传出去我们可真没香火了。”

苏燕愣了一下,问道:“他来了?”

“站了一个时辰,不见到你不肯走。”

苏燕冷笑一声,随后说道:“那便让他等着,看他能忍多久。”

说完后她关了窗,钻回被褥中想要继续睡,这回却是怎么也阖不上眼,心中乱糟糟的,窗外风雪呼啸的声响仿佛也近在耳侧。

实在撇不去杂念,苏燕索性起身穿衣,找了话本子来看,好让自己的心落在旁处。

屋子里冷得厉害,过了不知多久,她翻书的手指都冷得发僵,起身想去元君的房里借些炭火取暖。

院子外没什么动静,雪下了厚厚一层,走在上面都没有声息,苏燕经过院门的时候,下意识朝那处看了一眼,徐墨怀果真已经不在了。

苏燕心里立刻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不屑来,取了炭想要回房,途径院门,却听见了几声压低的咳嗽。

她步子一顿,停住脚步朝着院门看过去,见到了雪地中一身玄衣的徐墨怀,正好对上他一双眼眸。

也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肩上发上都落了一层显目的雪,面色被冻得青白,鼻尖和眼眶却微微泛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乎开口想说些什么,不等开口,便用拳头抵着唇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

苏燕走得很快,被雪地里藏住的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里的篮子抛了出去,炭洒了一地。她蹲下去将炭捡起来,很快便听到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有黑色的袍角落入她眼中,徐墨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沉默地帮她捡起地上的炭。

大概是手冻得僵硬,连蜷起来都变得艰难,他的动作十分僵硬,苏燕看不过去,索性不捡了,烦躁不堪道:“你究竟想如何,算我求求你,放过我不成吗?”

徐墨怀垂下眼,眼睫上落了雪花,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一缕凉风从到她耳侧拂过,以至于让她以为是幻听。

“是我有错,对不住你。”

第106章

苏燕的耳边是风雪的声音,一呼一吸都含着凉意。徐墨怀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簌簌落下的雪花,倏尔便消散了。

一无足轻重的句话罢了,根本就什么也无法改变。苏燕如此想着,心上还是被触动了一下,让她的眼眶莫名开始泛酸。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然而徐墨怀真的对她道歉,积压已久的委屈忽然又在此刻涌上来,跟她不断往外冒的眼泪一般堵也堵不住。

眼泪一流出来便被冻得冰凉,徐墨怀面色苍白,伸手想要替她揩去,苏燕却将脸扭到一边,避开了他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觉得如今才说这些话太迟了吗?”苏燕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我之间的恩怨过不去,放过我吧……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

如今这些又算什么,回到他身边再重蹈覆辙?徐墨怀永远不会变,她也是一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愿意,他便能毫发无伤地抽身离去。

她的青春年华都在患得患失的岁月中被蹉跎干净,如今的她再也受不了被徐墨怀践踏了。

“燕娘”,他眨了眨眼,微低下头,眸中映着她的脸。“我很想你,日夜都在想你。”

他第一次发觉,原来想要梦到一个人也是这样难。他不信世上有什么鬼神,更不相信所谓的招魂复生,可他还是甘愿一遍遍地试过,任由那些方士胡说八道,他想让自己相信,相信自己与她不会止步于此,留下此生都难圆满的遗憾。

“过不去便算了,你恨我怨我都好,至少……”他的声音越发轻,最后竟没了声音,身子微微一晃倒在了雪地里。

苏燕在心里猜想这又是什么骗她心软的苦肉计,立刻抹干净眼泪提着篮子要走,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骗子。”

她抬步正要走,便听到一声熟悉的“陛下”,而后在院门前观望着此处动向的薛奉忽然跑过来,将徐墨怀从雪地中扶起来,忙对她行了一礼,无奈道:“苏昭仪,可否让陛下去歇息片刻,今日大雪,下山的路湿滑难行,还请……”

苏燕打断他的话,讽刺道:“听闻他为了长生不死一直在吃仙药,如何还能身子不好,莫不是什么哄骗人的手段?”

薛奉涨红了脸,恼怒道:“苏昭仪,你也不是糊涂的人,此处离皇宫路远,陛下每日都在马车上处理政务,每日不过歇息一二个时辰,下朝后便朝着此处赶来,还花费这样多的时间爬到山上,只为了见你一面。即便是再好的身子,也抵不住这般折腾,人非草木,难道你能铁石心肠……”

苏燕仿佛被他的话刺到了,语气也变得尖刻起来。“铁石心肠?薛奉,你是不是以为我都忘干净了,我以为你清楚他如何待我,若论心肠狠,世上有几人比得过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奉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过了,立刻又给她赔罪,软和了语气说道:“是在下失言了。即便是陛下糊涂,如今天寒地冻,陛下在此处等了近两个时辰,只为了确认苏昭仪安好,才能安心回到宫里,如今太过劳累,实在是无法下山,还请苏昭仪让陛下在观中暂且歇息几个时辰。“

见苏燕面上依旧满是怀疑,薛奉无奈道:“自昭仪死后,陛下大病一场梦魇不断,再后来宫中来了访仙炼丹的方士,陛下吃了那些丹药……时常会虚幻难分,恍惚间以为你尚在人世。”说到此处,他的脸色颇为难看。“如今虽说苏昭仪已经回来了,陛下也不再服食丹药,却仍旧虚实难分,每日醒来唯恐你再次不见,因此才每日到山上确认你还在。”

薛奉一直觉得疯的不是苏燕而是徐墨怀,他一面不愿相信方士的鬼话,一面又为了那几乎渺茫的幻像而去服食丹药,最后将自己折腾到越发阴郁古怪。

苏燕明明活着,徐墨怀却每日都要来看上一眼,仍会时不时以为一切都是幻像,甚至一早醒来便问薛奉苏燕在何处,急切地证明她的确还在人世,生怕一切又是他的一场糊涂梦。

苏燕沉默片刻,目光终于落在徐墨怀憔悴的脸上。

“是他咎由自取。”

“苏燕!”薛奉忍无可忍,厉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苏燕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动静还是引起了文音元君她们的注意,三人已经听到了薛奉口中对苏燕和徐墨怀的称呼,两位真人都震惊到说不出来,连看向苏燕的表情都变了,唯独文音元君见过风浪,面上还算镇定。

她推开门,唤了薛奉一声:“郎君若不嫌弃,让你的主子进来歇息片刻,屋里还算暖和,等风雪停了再下山去。”

苏燕没有吭声,冷眼看着薛奉将徐墨怀送进屋去。

待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文音元君叫住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瑜娘。”

苏燕转过身,面上满是歉疚,垂头丧气地说:“对不住,一直不曾说真话,欺瞒了几位真人,还给慈云观添了这样大的麻烦。”

“错不在你,在慈云观的这段时日你也尽心了。”文音元君的确不曾想到苏燕竟能牵扯出这样的事,她本想劝上两句,顾忌到一言一行都会为自己招来祸端,又不好说上更多。

她看到苏燕僵站在雪地中,眼眶还泛着红的可怜模样,还是忍不住说道:“一切随心。”

“多谢元君这些时日的照拂,苏燕感激不尽。”苏燕垂下眼,俯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紧接着她语气顿了顿,又问道:“敢问元君当初钟意的乐人,是否知道元君心里是如何想的?”

“时日久了自然能察觉出来,我出身望族,与他是云泥之别,有些瞧不上也实属平常。。”

她轻皱起眉,说道:“若真心喜爱,这便是错事。”

“这的确是错事。”文音元君没有否认。“所以我与他无法长久,分离后不曾再见。”

——

徐墨怀醒来的时候,暖融融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与苏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注意到徐墨怀醒了,指了指小桌上的热粥:“赵真人给你的,喝了吧。”

徐墨怀的眼睛紧盯着她,好一会儿了也没有动作。

“燕娘。”

他唤了一声,苏燕冷着脸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听他重复一遍。“燕娘?”

“何事?”

“燕娘……”

苏燕烦躁不堪道:“徐墨怀,你是不是疯了?”

他非但不恼,反而莫名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又开始咳嗽。

等他平复了呼吸,才说:“我前些时日总做梦,梦到你死在我面前。醒来以后又看到你在身边,宫人们不敢说我病了,只装作你还在的模样,陪着我一起发疯。”他平缓的语气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愉悦。“前几日丞相的位子已经换了人,林馥被我捉住了把柄,她德行有亏,自请让出皇后之位去寺中反省。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后,不会有人说你不好,还有阿瑾,我们的孩子也在等你回去。”

“要是稍微早些,兴许我真的会心软。”苏燕望着他,笑得有几分勉强。“如今我有许多事想做,我不愿意回去。”

徐墨怀良久无话,直到苏燕想出声让他早些离去后,他才开口问:“你想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语气露出一丝一毫的嘲讽来,但环视一圈这小小的道观,心中依旧升起了几分怨气。她难不成要留在这里出家做女冠,每日里种地养鸡,在这深山里一辈子不出去吗?

苏燕也很难想象自己有一日能心平气和地与徐墨怀说话。“我这一年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当初与我说过的江南风光,我也去看过了……也许留在宫里,你迟早会厌倦我,你会发觉从前所谓的情意不过是因为不甘心,等时间久了,我又会变得不值一提。”

徐墨怀这样反复无常的人,她早已经不敢对他倾注一丝一毫的情意了。

她平静地注视着他,每一个字都清晰到让他无法装作听不见。

“我不爱你,留在你身边也是你强求,不是我的心意。”

第107章

徐墨怀走了以后,连着五日没有再到山上找过苏燕。她的身份已经被挑明,不好再留在慈云观,以免给几位真人带来麻烦。

山上的雪化得很慢,苏燕要走的那一日才开始缓慢地化雪。山路被雪水打湿,愈发泥泞难行,她的行囊不多,下山的时候格外小心,却还是不慎滑倒了,往下溜了长长一段直到抓住树干才停下。

苏燕被摔得生疼,半晌没缓过来,衣裳也染了泥水,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腕疼得厉害,动一下都艰难,只好找了块稍干净的地方坐下歇着。

滑倒时苏燕的手在地上撑了一下,不仅蹭破了皮,伤口上还都是泥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试着起身,还是疼得厉害,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回去。

如今好了,眼看着离下山还有一段,摔得衣裳都脏了,她还要辛苦爬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如今还扭伤了脚,当真是祸不单行。

苏燕坐了片刻,正唉声叹气的时候,听到了下方传来的动静。

“父皇,究竟还有多远才能见到阿娘?”徐成瑾一边说一边大口喘气,就在他前方的徐墨怀没有回头,更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

“不算远。”徐墨怀的回答十分敷衍。

而后便无话了,父子之间宛若陌生人一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徐成瑾发现自己被甩在了身后,立刻会不甘心地大步追上前去,片刻后又会落在后方,而徐墨怀则站在高处停驻片刻,一直等他跟上来才抬步继续走。

徐成瑾追了没几步,看到徐墨怀停下脚步看着某处。

“父皇,还有多远?”

苏燕身处窘况,忽然对上徐墨怀愕然的目光,心中不免也觉得尴尬。谁能想到他五日不来,偏生今日她要走了正好被他撞见,且还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然而不等苏燕多想,便听到了徐成瑾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瑾?”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起身朝下看,立刻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徐墨怀蹙着眉上前扶住她,徐成瑾也听到了苏燕的声音,几步跑上来,大喊道:“阿娘!”

苏燕才站稳便感到腰上一紧,徐成瑾已经冲上前死死环抱住她的腰,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阿瑾……我”,猝不及防的相遇让苏燕感到喜悦,可随之又漫上一股浓浓的无措与愧疚来。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去拍拍阿瑾,又想起来自己手上的泥,只好僵着身子看向徐墨怀。

徐墨怀看出了她的为难,扯了一把徐成瑾的后衣领。“松开。”

徐成瑾装作没听见。

他皱起眉,没好气道:“你阿娘摔伤了,她不会走,不必抱这么紧。”

说完这一句,徐成瑾总算松开了苏燕,红着眼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指还紧紧揪着苏燕的袖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苏燕也不知徐墨怀是如何诓骗阿瑾的,竟让他接受了她死而复生这样大的一件事,如今挂念的阿瑾就在眼前了,她又觉得词穷,竟是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娘是要随我们回宫吗?”徐成瑾看到苏燕带着行囊,面上立刻多了几分喜悦。

徐墨怀也盯着苏燕的脸,想要看她如何回答。

她对上徐成瑾的目光,难以狠心说出不要他的话,更无法像面对徐墨怀时一样的果决。

徐墨怀托起她的手,拿出一块干净的巾帕,替她擦去手上的泥沙。“燕娘,我和阿瑾还在等你回去,我们回去吧……”

他的话里满是哄劝的意味,苏燕将手抽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徐成瑾,手指渐渐蜷起,指甲掐着掌心的伤口,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徐墨怀,我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你若真的为了阿瑾好,今日便不该带他来见我。“

以徐墨怀的性子,听到她当日说得那般绝情,必定是要记恨上她,不杀了她泄愤便算是他还有人性了。她的确没有想到,徐墨怀竟还没有放弃劝她回宫。

皇宫不是她的囚笼,徐墨怀的情意才是。

苏燕实在是信不过这种变幻无常的人,从前的怨恨无法轻易消磨,往后的岁月即便相守也是一对怨侣。

徐墨怀忽然也恼火了起来,心底只觉得一片悲凉,他直直地盯着苏燕,咬牙道:“苏燕,你当真是倔得惹人生恨,你大可以告诉我,除了离开,要我做些什么,要我如何待你好,你才肯留在我身边。多年以来我何曾宠幸过旁人,无非是你不信我肯真心爱你,你认定我有一日会鄙弃你中伤你,你分明是杯弓蛇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被他的话激得心里发堵,火气也压不住了,气愤道:“你又凭何说我?分明是你说自己不信真心,如今却怪我不信你是真心实意,你说了我便要信不成,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知道自己也有错处,即便如此那也比不过徐墨怀,又不是她逼着他做这些,分明都是他活该,如今他竟还委屈上了。

徐成瑾看着方才还平和的二人忽然争执起来,不禁有些哑口无言。在徐成瑾的印象中,苏燕是个温和到近乎呆板的人,而徐墨怀漠然又虚伪,他们简直是世上最不登对的夫妻,可现如今两人都是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反而终于让他们变得相配。

苏燕说完后大抵也知道不该在徐成瑾面前争吵,怒瞪了徐墨怀一眼,随即收敛了表情,压低声音道:“有阿瑾在我不屑与你争论,与其逼着我回去,不如想法子治好你自己的疯病。”

徐墨怀面色阴沉,强忍着压下不悦,语气幽怨:“你跟我回去,我的病自然不药而愈。”

“你病死最好。”苏燕冷声道。

他已经无所谓了,瞥了眼徐成瑾揪着苏燕袖子的手,斥声道:“松开。”

徐成瑾往苏燕的怀里躲,一副怕极了他的模样,苏燕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怒道:“你是不是平日里待阿瑾不好,动辄打骂于他?”

徐墨怀正想关切苏燕的伤势,忽然被苏燕指责,皱眉道:“我何时动辄打骂他?”

徐成瑾缩着脖子往苏燕的怀里钻,似乎被吓到不敢吭声。

苏燕立刻想到当初她失踪后徐成瑾那场突如其来的病,倘若与徐墨怀半点干系也没有她是绝对不信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看向徐成瑾,忍不住微眯起眸子,面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你先随我回去,其余事可以日后再议。”

苏燕没有动,他无奈道:“至少也该先下山去,你的伤势未好又能去哪儿?如你所说,总归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何不让自己好受些。燕娘,你我不必闹得这般生分。”

徐成瑾扯了扯燕娘的衣裳,仰起头问道:“阿娘,你还要去哪儿?不是与我们回去吗?你不想要阿瑾了吗?”

徐墨怀此刻才觉着带徐成瑾来此不算错事,为了让苏燕看完徐成瑾与他的信后能心软,他一直拘着阿瑾不告诉他苏燕在何处,只为了防备今日。如今来看,徐成瑾在装模作样上的确像极了他。

他背对着苏燕微俯下身,示意她趴在自己身上。苏燕面色复杂,迟迟不肯攀上他的后背。

他再一次软下态度,温声宽慰道:“燕娘,我不逼你,你也给我留些余地。至少陪阿瑾过完生辰,你可以慢慢想,倘若这段时日我仍不能使你改变心意,我日后不会再缠着你。”

苏燕对他的话只有三分信,然而她若不点头,徐墨怀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他手段强硬些,她便没了选择的余地,如今至少还有得选。

她扶上他的肩,提醒道:“路滑,脚下当心,你摔下去不要紧,切莫连累了我。”

苏燕就像是刻意要激他不满一般,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中听的。

徐墨怀将她背起来,感受到身上的重量,身心却好似忽然充盈了起来。他点头应了一声:“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08章

苏燕下山的时候,才注意到原来山脚下有不少兵马守着。她早该想到的,尽管今日徐墨怀不来,她也不可能悄悄离开。

徐成瑾听出了苏燕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根本不想回去后,他一时间有些委屈气愤,跟在三人背后沉默着不说话。他实在想不通,这山又高又难爬,平日里还有赶不完的虫蛇鼠蚁,苏燕在宫里锦衣玉食不好,为何还要躲到这种地方,甘愿荆钗布衣地过苦日子也不回去。

然而想到徐墨怀,他更觉委屈。或许正是因为厌恶父皇,阿娘才始终不愿留在宫里。后宫里的人都不亲近父皇,连皇后都如此,阿娘必定也过得不好。

徐成瑾想到苏燕从前神志不清的模样,看到如今她如今好好活着,心里又仿佛得到了安慰。世上最疼他的人就是阿娘,正如皇后所说,倘若不是为了他,兴许阿娘早就离开了,若他真心爱护阿娘,就该让她快活自在。

徐墨怀没有嫌弃苏燕一身是泥水,小心翼翼将她托上马车,而后让徐成瑾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苏燕在山上等了一会儿功夫,手指便冻得通红。马车中挂着银香囊,炭炉被固定在桌案下,一进去便感觉暖融融的,冻僵的手脚慢慢缓过来,便忍不住有些轻微的痛痒。

“阿瑾呢?”苏燕没有见到徐成瑾进来,不禁探出身子去找。

徐墨怀将软榻角落的外袍递给她。“阿瑾有心事,想要一个人待着。”

苏燕面色略显低落。阿瑾年少聪慧,听到他们三人的争执后必定能猜到什么。无论如何,她还是顾念着阿瑾,否则也不会真的随徐墨怀回宫。

她可以狠心骗阿瑾她死了,却无法当着阿瑾的面说自己不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这样会害了阿瑾,你不如让他以为我死

“你又岂知阿瑾心中想要什么,无论你是何模样,会如何待他,他都希望你活着。”徐墨怀垂着头去解苏燕的外衣,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鸦羽似的眼睫,似乎有些微湿。“先换下来。”

苏燕将他推开后坐得远了些,自觉将染脏的衣裳脱下,动作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古怪。

她皱着眉,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你此番是否又在骗我?”

问完后她便后悔了,他骗她骗得还少吗?八成又是假话。

徐墨怀抬起眼,灼灼的目光紧盯着她,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眼中燃烧。“倘若不是呢?”

这五日里他不曾去见过苏燕,而是回宫赶走了一切方士,将所有的后妃都遣散,而后沿着宫墙一遍遍走。

年幼时,徐墨怀倘若心中有烦闷不得消散便如此走下去,当时郭皇后冷待他,生母也有了孩子不将他放在心上,同龄的士族子弟因为攀附郭氏,大都避着与他有过太多交际,而他也不屑与人往来。后来做了太子,他的烦闷已经远远不是绕着宫墙走可以消散了。幼时以为长大后便能得到一切,谁知却反而失去得过多,如掌心流沙一般,越是想握紧,越是觉得无能为力,他注定谁也留不住。

至少苏燕还活着,亲友皆身死,如今苏燕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也许一切都有转机,也许他肯退让了,他们之间并非只能走到绝处。

徐墨怀想了很多种可能,眼前却总是浮现她从高墙上坠落,在他面前摔得浑身是血的模样。而后他才发觉,原来她还活着是这样好的事,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怨恨,是否愿意回到他身边,又是否还能与他和好如初,都不如她还活着来得重要。

他在苏燕愕然的目光中牵过她的手,让她冰凉的手掌贴着他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燕娘,我不骗你了。”

他不愿自欺欺人,不愿吃那些令人作呕的丹药。

他不愿连她也失去。

“陪阿瑾过完生辰,倘若你还想离开也并非不许,只是往后每年都要回来陪阿瑾过生辰,除夕之前赶回来与我们父子团圆,秋夕也要回宫。倘若你想一走了之,走得干干净净再也不回来,即便我与你一起死在宫里,也不准你离开一步。”徐墨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退让至极,说完这些后连他自己都紧皱着眉头,又追加了一句:“端午也要回宫。”

苏燕下意识反驳道:“端午也要回宫,那我岂不是一年里日日都在赶路?”

“你应允了。”

“我何时应允了?”

“不急,你可以回宫后慢慢想。”徐墨怀的表情也算不上好,又补了一句。“你到底也是太子的母亲……”

苏燕的手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温热,她抽回手,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闷着声没有说话。

——

宫里的人都知道苏昭仪已死,徐墨怀忽然废了皇后遣散后妃,命人重新打扫含象殿,声称要迎苏燕回宫,起初所有人都当做他病得愈发重了,直到苏燕真的被带回来,众人都吓得不轻,反而回想起那些方士为了招魂做的把戏,都当是苏燕死而复生,看她的目光中都敬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成瑾也知晓了苏燕在他生辰过后仍要走的事,竟一反常态地没有来求她留下,更不曾说过埋怨她的话。

苏燕只能在这短短的时日里陪伴徐成瑾,以消解她心中的愧疚。

徐墨怀知道苏燕心中不愿与他同床共枕,夜里仍然宿在紫宸殿。

夜里从噩梦中醒来,寝殿内空荡荡一片,他亦如从前的每一次那般看向空荡的床榻一侧,那处并没有苏燕的身影。

他心中忽然一阵慌乱,手心不觉泛出了冷汗,只匆匆披着外袍推开殿门朝外走去。

有侍者被他惊动,连忙跟上来询问:“陛下要去何处?”

“苏昭仪在哪儿?”徐墨怀没有回头,在昏黑一片中朝着含象殿的方向快步走着。

“苏昭仪应当在寝殿就寝。”

这话徐墨怀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他服用了太多丹药,常有虚实难分的时候,宫人为了不触怒他,时常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尽管知道苏燕已经不在了,还要装作一切无常。

徐墨怀赶到含象殿后,寝殿里一片漆黑,他的脚步慢下来,僵站在殿门前没有动作。

宫人迎上前,恭敬道:“陛下可要叫醒苏昭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在寝殿里?”

苏燕又回到了他身边,可他还是无法安心,仍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幻梦般,清醒后又是一片空荡荡。

徐墨怀缓缓推开殿门,朝着床榻边的苏燕走过去,目光直直地盯着被撑起一个轮廓的被褥,而那个轮廓还在随着呼吸而轻微的起伏着。

他的呼吸轻了许多,像是害怕惊醒睡梦中的人。等靠近后,他才屈膝半跪在床榻边,盯着苏燕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的脸,而后小心翼翼摸索到她的手腕。

感受到苏燕仍在跳动的脉搏以及她温热的体温,徐墨怀躁动不安的心也趋渐平和。

次日一早,苏燕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徐墨怀,他杵着头在榻边阖眼歇息,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苏燕起身时微小的动作便将他惊醒了。他怔怔地看着她,随后问道:“燕娘?”

她觉得莫名其妙,没好气道:“你一清早的这是做什么?”

他得到了应答,紧绷的面色这才舒缓。“无事,我还当自己睡糊涂了。”

大抵是坐太久了,徐墨怀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说道:“我去洗漱一番,等下朝再来见你。”

苏燕不解道:“你夜里到含象殿做什么?”

他如实道:“我以为你不在了,看上一眼才能心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听到这个回答,忽然有些哑口无言,沉着脸无奈道:“够了,你快去上朝。”

——

早朝之时,宋箬随孟鹤之进宫,顺带来看了苏燕一面,好确认传闻非虚。

孟鹤之当初找了具女尸诓骗徐墨怀,徐墨怀找到苏燕后还是翻出了旧事,若不是宋箬跪地恳求,孟鹤之会被暴怒的徐墨怀拖下去打个半死。最后被降官职打了板子,孟鹤之修养了好些时日,近几日才开始上朝。

宋箬去的时候,苏燕正在找人询问林馥与林拾的去处。

“她去了江南投奔林照,林照的夫人与她情谊深厚,必定会好生照料她,这些你不必忧心。”宋箬见到苏燕,脸色称不上太好。当初苏燕身死,导致她愧疚失悔了好一阵子,而后徐墨怀便开始听信方士的话,不仅以苏燕的名义广修佛寺,还服食仙丹让自己变得神志不清。宫中人心惶惶,林馥被她父亲逼着去劝诫两句,徐墨怀却大怒一场将她关了起来,而后便声称她德行有亏,要她在宫中自缢。

林氏几位老臣在宣政殿长跪不起,徐墨怀不知与他们如何商议,最后竟放了林馥一条活路,让她带着侍女离宫南下去找林照,皇后之位便被名正言顺地让了出来,如今苏燕回了宫,徐墨怀有意要封她为后,林氏一族必定会帮着说服朝中迂腐的老臣。

苏燕得到答案,冲她道了声谢。“公主,许久不见,近日可安好?”

“苏燕,我如今还真有些敬佩你。”宋箬起初有些埋怨苏燕,想开后又忍不住佩服她。“你这人当真是执著得可怖,当初阿瑾病得几乎没了气息,你竟能忍着不进宫看他一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燕娘!”徐墨怀的身上还穿着整齐的朝服,徐成瑾也跟在他身后。

他看了眼宋箬,提醒道:“孟鹤之在等你。”

宋箬想说的话尚未说完,徐墨怀的眼神却已经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她只好悻悻地离去。

苏燕被她提醒,再次记起徐成瑾的事,缓缓吸了口气,俯身温声道:“阿瑾,我与你父皇有话要说,你先等一等。”

苏燕说完,瞪了徐墨怀一眼,转身朝着殿内走去,徐墨怀立刻跟上了她。

她想到徐成瑾当初病重的消息,火气直冲头顶压都压不下去,待徐墨怀走进殿中便关上大门,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挥起巴掌打了下去。

苏燕打得极为用力,徐墨怀没有丝毫防备,被打得脑袋微侧到一边,目光中满是惊愕不解。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要疯也不要牵扯到旁人,阿瑾也是你的孩子,你拿他的性命威胁我,当真是黑心烂肺。这件事我竟险些忘了与你计较,你……”

徐墨怀气愤不已,然而他被提及此事,又不免心虚,强忍住不满说道:“分明已过去这般久,何必还要重提,阿瑾如今很好。”

第109章

苏燕听到徐墨怀的话,愈发怒火中烧。“我便知道是你从中作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墨怀任由她骂,强压着不满撇过头,咬牙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朕好歹是一国之君,你也要知晓分寸。”

他说完后,大抵是知道自己的确做得过火,犹豫片刻,又软了语气,说道:“此事的确是我有错,往后不会了。”

徐墨怀逐渐发现,似乎对苏燕低头并不是件如此艰难的事,比起让她离开,一切都变得轻易起来。

苏燕顾忌到徐成瑾还在殿外,并未再与他继续争吵。她知道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母亲,徐墨怀身为父亲更是令人发指。阿瑾有他们这样的爹娘,也算是一种不幸。

她缓了缓,无奈道:“你不担心阿瑾日后知道了会恨你吗?他并非什么都不懂。”

“我会好好教导他”,徐墨怀微垂着眼,苏燕难以看清他眼中的情绪。“皇位迟早要交予阿瑾,我给了他最好的老师,许他培养自己门客,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朝中的人我都安排过,日后他们也辅佐阿瑾,我会给他一个完好的天下。”

他不知道如何教导孩子,也不知如何与徐成瑾相处,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他不会留给徐成瑾一片烂摊子,他会将最好的江山基业交予他。

“我迟早要走,这宫里不是我的归宿,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若不在,你要好好照料阿瑾。”苏燕看得出,徐成瑾和她并不相像,他属于这宫里,他也乐于享受掌控权力的滋味。可她不愿担上皇后的责任,不愿整日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中,也不喜欢因为自己的身份被人无端指责讥讽。何况她注定学不会高雅,不能成为林馥这般林下清风的女子。

徐墨怀听到这话,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似乎知道无法扭转她的心意,最终又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也答应过要回来。”他闷声道。

苏燕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权当作默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苏燕留在宫里的日子,早晨醒来总能看见徐墨怀守在榻边,身上仅披着一件外袍,搭在她身上的手被冻得冰凉。

她心中不解,只好与他强调:“我暂时不会走,就好好地留在这里,你总来找我做什么?”

即便如此说了,次日清早又能望见徐墨怀的身影。

等徐墨怀去上朝后,苏燕实在没忍住,便去询问宫人缘由。

宫人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陛下有这样的习惯已经近一年了,自从昭仪走后,陛下时常当昭仪还在宫里,夜里会来含象殿寻找昭仪。后来服食仙药,说是在此处能见到昭仪的身影,只是偶尔能见到,偶尔又看不见,如今昭仪回来了,陛下兴许还以为你会不见呢。”

苏燕听完后良久无话,白日里徐墨怀来了,又无奈道:“徐墨怀,你夜里都不困觉吗?总跑来我这处做什么,我是活人,我没死呢,不会突然不见。”

徐墨怀也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扰,却始终对苏燕的时而不见有了后怕,兴许是胡乱地吃了太多药,如今的确会不清醒。“我知道。”

他停顿片刻,似乎觉得有几分难为情,语气也压低了些。“在你身边我才能睡得心安,若是扰到你了我会小心些。”

他说得这样可怜,苏燕都忍不住疑惑是否她太过不近人情,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随你。”

这一日下了雪,徐墨怀在紫宸殿躺下后,半夜照常醒来,心里莫名慌乱,急切地起身去寻苏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雪铺满了长长的宫道,雪色将道路映得发亮,即便夜深了也能不需要点灯。等他走到苏燕的寝殿时,身上落了层雪,浑身都被寒气侵染得发凉。

这一次他没有伸手去碰苏燕,只确认她还在,看到她均缓的呼吸便逐渐安心。

苏燕是被徐墨怀的咳嗽声惊醒的,即便他已经竭力克制了,却还是有些细微的响动。她看到床榻边的人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燕娘,是我。”徐墨怀出声提醒。

她当然知道是谁。

“你这又是何必。”她有些无可奈何,瞧了眼明晃晃的天色,问道:“快天亮了?”

“不是,还早着,是雪下大了。”

“那你还来做什么?”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说完后往里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一个位置,示意他躺下。“罢了,我要困觉,你明日还有早朝,早些歇息吧。”

徐墨怀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应了,却没有立刻动作。

不等苏燕问,他便主动解释道:“我才进来不久,身上太凉。”

“无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得到了应允后,他掀开被褥躺到苏燕身侧。

他没有阖眼,而是长久地望着身边人,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体温,如同每一次梦中那般。

等到身体渐渐回温后,徐墨怀十分熟练地将徐燕捞到怀里抱紧。

他埋头在她颈侧,轻吻过她的微凉的发丝。

“燕娘,留下吧。”

他问的很轻,语气里几乎是带着恳求,然而他等了许久,心底似乎有一簇小小的火焰也随着沉默而熄灭,苏燕或许是睡了,亦或者醒着,始终没有回答他。

早晨醒来,徐墨怀习惯性地去看身侧,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身躯后他才松了口气。

后来的几日里,徐墨怀待苏燕称得上千依百顺。徐成瑾也时时刻刻黏着苏燕,却依旧没有开口让苏燕留下,只不断嘱咐她要时常写信,让她早日回来。

苏燕即将离宫那几日,徐墨怀想尽办法一拖再拖,甚至宣布册封她为皇后,却依旧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赵真人是个留不住的性子,自从去过江南后便一直不肯安分待在山上,文音元君顾念到苏燕稳重些,便将赵真人托付给她,她们二人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除此以外,苏燕出去的一路上也结识过几个好友,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孤单。

等苏燕真正要走的时候,徐墨怀一整日的都躁怒不安,反复问她是否会回宫,是否会写信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送苏燕离开长安后,徐墨怀回到含象殿坐了一整夜。

——

徐成瑾看着苏燕一步步走远,他想奔过去拉住她,却又不忍心看阿娘不高兴。

他能看得出来阿娘不舍得他,可离开皇宫的时候,她的欢喜要比不舍更多。

徐成瑾在行事作风上与自己的父皇越来越像,他用自己的太子身份去结交好友,徐墨怀教他收买人心,笼络朝臣。他也开始慢慢豢养门客,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即便徐墨怀说过无需他忧心,他也依旧想让自己做得更好。

苏燕从各处寄信送回长安,倘若单只给徐成瑾一个人寄了信,徐墨怀必定会整整几日都阴沉着脸,而徐成瑾则会故意拿着信在他面前走动,洋洋得意地说起信的内容。

苏燕每一次回宫,徐墨怀都会想尽办法改变她的心意,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苏燕去了朔州后,给徐成瑾寄了一根鹰羽,向他说起了朔州的景色。徐墨怀因为迟迟等不到回信,在宫中万分焦心,时常担忧她是否又出了什么事。

一直等到秋夕近了,苏燕终于如约回了宫。

在宫中与父子二人团聚不久,苏燕又走了。

徐墨怀送她走的时候,一瞬间感觉自己好似那闺中盼着丈夫归来的怨妇,日夜想起苏燕都觉得她万分可恨,可当真见到了她,却又半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苏燕倘若一段时日没有书信,他便日夜睡不安稳,担忧她出了什么差错。倘若她迟迟不归,他又怕她是失约不想再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徐墨怀焦急之时,也曾让人传出他重病的消息,盼着苏燕能早日回来,谁知仍是等不到她。反而收到了徐晚音的来信,声称看到了苏燕在与人同游。

徐墨怀郁结于心,当真大病一场许久不曾好转。

苏燕再一次回宫的时候,是得知了徐成瑾被软禁在东宫的消息。

她风尘仆仆下了马车,匆忙赶去东宫,却被早已候着她的徐墨怀拦住。

以往他都要立刻迎上去抱住苏燕,这次却只精疲力尽地站在远处看着她走近,背后是高大的宫墙,他站在那处,连影子都显得孤单。

“燕娘。”他唤了她一声,而后便好似哑了声一样说不出话。

“阿瑾怎么了?他犯了什么错?”苏燕感到疑惑,分明徐墨怀一直同她夸赞阿瑾勤勉,又说他虽年纪小,在政务上已经十分得心应手。如今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被徐墨怀软禁。

“此次秋猎,太子安排了刺客行刺。”并不是第一次了,徐成瑾十三岁的时候,徐墨怀便得知自己的吃食中被人下了毒,他不愿去猜疑徐成瑾,只当做是人栽赃陷害。然而三番五次地谋害,他无法再骗自己这些不是徐成瑾所做。

苏燕睁大眼,面上满是不可置信。“行刺?他要杀你?怎么会呢?你是他父皇,他一直敬重你,会不会是被人陷害,阿瑾为何……”

徐墨冷声怀打断她:“太子并非初犯。”

苏燕忽然变得无措起来,紧揪着自己的衣袖,茫然道:“你让我见一见他,阿瑾不该这般,他是储君,为何要害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成瑾已经十五岁了,他长得很快,如今比苏燕还要高一些。

坐在殿内的书案前,墨发披散着,露出一副酷似徐墨怀的冷峻眉眼。

然而眼中那点冷意,在望见苏燕的时候便瞬间消散。

“阿娘!”他站起身,仿若没有看到徐墨怀一般,冲上来抱住苏燕。“阿瑾好想你。”

苏燕心中乱得厉害,她慌乱地拍了拍徐成瑾,就听他说:“父皇想如何处置我?”

徐墨怀冷睨了他一眼,愤怒与惊骇过后,他如今只觉得疲倦,已经无力再与他计较对错。当初他谋害了自己的父皇,如今轮到徐成瑾要他的性命。世道轮回,他无话可说。

苏燕的眼泪一瞬间便出来了,不解道:“为何要害你父皇?”

徐成瑾拍了拍苏燕的后背,安抚道:“阿娘不必哭,如今是我一人之错,无论如何我自己承担……”

他站在苏燕身前,直视着徐墨怀,面上没有半分恭敬,二人分明是父子,却只能看出疏离与怨恨来。

“倘若不是父皇,母亲不会与我分离,更不会过得这般可怜。即便这皇位落入我手中,我也未必会比父皇差,阿娘也能与我团聚,日后再不必过提心吊胆的日子。父皇当初也做过弑父杀母的事,应当不会不理解儿臣……”

徐成瑾说完这句话,徐墨怀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就变得森寒,下一瞬他又笑起来,笑得极尽嘲讽。“不必拿这些来激怒朕,有几分是为了你阿娘,又有几分是为了自己,你心里很清楚。不过是贪图权势罢了,朕如你一般年纪时,绝不会有这般多的疏漏,只有在心狠上你比朕更胜一筹。这皇位迟早都是你的,却不想你竟连一日都等不得,急着要朕去死,当真是朕的好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成瑾面色灰败,垂着头不敢看苏燕,却依然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苏燕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她不知所措回头地去看徐墨怀,面上都是泪痕。

“阿瑾,你不该如此……”

徐成瑾即便是败露了也是死不认错的模样,如今见到苏燕却变得沮丧起来,垂头丧气道:“阿娘,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燕娘,你跟我出来。”

苏燕不知道她会如何处置徐成瑾,连忙跟上前抓着他的手臂。

徐墨怀将她的手扯下来牵住。

对于苏燕而言,杀了自己生身父母是极其残忍的事,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阿瑾会因她怨恨徐墨怀,会到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是我们没有管教好阿瑾,是我有错……”她才说了没两句,徐墨怀便将她的话打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要皇位,我给他便是。”

苏燕愣愣地看着他:“你不处置阿瑾了吗?那你……你要做太上皇?”

“让我跟你走”,他倾身抱住苏燕,她下意识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留在我身边……燕娘,你说句好,我们便离开。”

苏燕一时惊愕,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好说:“你是说真的吗?你不做皇帝了?”

“只要你说好,我不会处置太子。”

她瞧了眼徐墨怀,突然又觉得他可怜,如今连儿子都要杀了他,思量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阿瑾日后会想开的,我会好好同他说清楚,不能让他铸下大错……”

徐墨怀听着她喋喋不休,一颗心宛如漂泊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能让他停泊的地方。

——

徐墨怀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所有事宜,朝中也留下了辅佐徐成瑾的人,孟鹤之与一众臣子在紫宸殿叹了一个时辰的气,还是没能扭转徐墨怀的决心。

徐成瑾甚至做好了被软禁一辈子,甚至是死在东宫的准备,却不成想徐墨怀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反而还自愿退位,将皇位交到他的手上。

临走去洛阳的那一日,徐成瑾看到徐墨怀和苏燕的马车,心底忽然漫起一股茫然无措来。徐墨怀忽然要走,他在宫里便没了亲人,似乎想要的都要有了,可他却觉得高兴不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燕从马车上跳下去,抱了抱徐成瑾,无奈道:“阿瑾,你去和他认个错吧。”

徐成瑾与徐墨怀有着同样的傲慢,从不肯轻易低头,徐墨怀没有出来看他一眼,他也不肯走过去。

一直等马车走出一段距离,眼看着就要不见了,他又忽然骑着马追上去,朝着马车里说了句:“父皇阿娘,一路上多保重,等儿臣去洛阳看你们。”

这已经是他委婉地示软了,徐墨怀听见后冷嗤一声,语气里不见丁点起伏。“知道了。”

他还肯同徐成瑾说话,已经是给足了苏燕面子。

等徐成瑾走了,徐墨怀才强调道:“跟你出去住也可以,但我不会去陪你种地放牛,更不会去喂鸡砍柴。”

苏燕没好气道:“我种地放牛是为了生计,不是因为喜欢做这些事,倘若能吃好住好,我何苦要去辛苦劳作,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徐墨怀面色有些难堪,半晌没有说话。

苏燕掀开帘子去看沿途的景色,连绵的青山上缭绕着雨后的云雾,时不时有飞鸟掠过,连空气里都泛着潮湿的泥土气味儿。

似乎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燕娘”,徐墨怀突然出声。“你如今可还后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有说明,苏燕却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看着远山,眉目舒展着,并未回头看他,只说:“有些事最好不问。”

他侧目越过苏燕,去看窗外的好风光。

亦如很多年前,苏燕把受伤的他扛起来,他躺在黄牛背上,一只眼睛还糊着干涸的血,睁眼看到的却是烟络横林的景致,和从视线中一晃而过的粉色衣角。

“至少如今你还在,你会陪着我。”他应该知足才是。

苏燕轻笑了一声,语气略显无奈:“也只能如此。”

他们只能纠缠到死,永不相配,永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读者,为不足和大家道歉。希望大家生活美满,万事顺遂,能有更多值得开心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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