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归所 00. 变调的世界（AS）（1 / 2）

《xonline-as》（version3.4）

00.变调的世界

或许「拥有」二字是有时间性的。这一刻这个人形娃娃落在白袍男人的手里，下一刻又会落到另一个人手上。除非娃娃被丢入垃圾场焚化炉里，否则娃娃的拥有权将会不断地转移。

捕捉到祈洛希之后，路泽守顾不上喘气，兴高采烈地拖着猎物回去他的归所，丝毫没有戒心。

当年路泽守为了迁就病弱的妻子，特地在i市城郊地区买下一栋屋子，原意就是让妻子远离城市的尘烟，多接触大自然的空气。但是妻子诞下孩子后便离世了，儿子与他一直都不亲近。就像逃避「我没有尽好父亲的责任」般，儿子一升上初中，路泽守便以交通方便为由，给他钱去市区内租房子。

简单一句话：路泽守的家十分偏僻，平时根本不会看到路人。

路医生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回到屋子之际，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不过这个人是我的猎物。」

突如其来的强力电击，令路泽守松开双手，当场昏厥。

如同尼龙线断裂般，蓝眼的人偶与他的创造者一同倒地。他动了动全身唯一能够如常控制的眼球，视野从夜空慢慢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拥有一头贵丽的银发，就像落入凡间，四处旅游浪荡的悠然仙人。无论是眉，是眼，或是唇边的笑意，都充满了慵懒自在的味道。虽说是慵懒自在，却是像魔鬼一样令人打从心底地恐惧。

祈洛希绝对不可能忘记这个让他颤抖不已的人。

「希洛祈，好久不见，你似乎过得不太好。」

在游戏里名为「光」的少年，在现实里亦拥有相同的脸孔，相同的气质。他蹲下来，往祈洛希的头部轻轻拂扫。

突然，奇蹟发生了。

那画面，就像电玩里祭司用自己的神力拯救危殆的同伴般，祈洛希的手脚竟然动了；不一会儿，没电的电池注满了新能量，祈洛希竟能摇晃着身体爬起来，喉咙细细地牵动，震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做梦吗？

他是ai，是机械，有可能被人用手摸一摸就恢復状态吗？祈洛希清醒地分析，路泽守能够用声音操控他，而这银发少年的掌心可能藏有某些道具，比如是磁力装置，使他脑部零件妥当地重设。

这个猜想连接至某些前提。

「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是……」

对了，刚才光说他是他的猎物，足见光跟路医生是一丘之貂，是ai的研究者。

「你好像很怕我？」光缓缓站起来，笑笑地高举双手后退两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祈洛希满目警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想做什么？」

「因为你来了，所以我来了，我来帮你。」

「帮……我？」

「该怎么解释才好？有了，你就当我是正义使者吧，我没有『正义』以外的解释。」

这人讲话根本不靠谱。祈洛希还待思考下一步行动，便见光用下巴指了指昏迷在地的那名男人。

剎那间，光的嗓子沉下来，话句充满芬芳诱人的香味：

「要不要杀了他？我有刀。」

「……什么？」

光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小的水果刀，爽快俐落地丢到路泽守的身体旁边。

有武器不能不拿。祈洛希瞄了一眼水果刀，认为没有异常才弯腰捡起，并且第一时间将刀尖对准光。

他当然不会轻易上当的，光肯定跟路泽守有私人恩怨，现在分明是借刀杀人。祈洛希冷静地告诫自己──

「刀在你手，你要刺杀我，我也无可奈何，只好接受了。但你不怕他再对你下命令吗？我不确定电击器对人类有多大作用，也许他下一秒就会醒过来。」

「欸？」

「死人不能对你下命令，对吧。」

闇夜里的那道银光，为犹疑的少年指出一条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你可以从他身边逃跑，遗憾的是，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再某天被他抓住，再加以改造。杀了他不是更乾脆俐落，无后顾之忧吗？」

那是一条犯罪之路，祈洛希不想踩过这条禁忌的界线。

「你可能很担心自己会成为罪犯，但你哪有听过机器要坐牢？机器杀了人，不是机器的错，哪条法律说机器要承担杀人的责任？」清轻如风的笑语掠过耳际，很是舒服，「我不会勉强你，随你选择吧。」

这个银发的男生是如此可佈，全程都笑吟吟地劝他杀人……祈洛希明知道这是来自地狱的诱惑，绝不应该听从。

但祈洛希彻底相信了。

光的分析完全正确，如果不杀这个创造者，他会被洗脑，会被解剖，一辈子都被人类当成扯线玩偶，不受尊重。今日的他进入垃圾场自杀，还会有明日的他，后日的他，永远的他，不断被玩弄着无限的人生。

慢慢地，刀尖从光转向白袍男人身上。

这么多年以来，路医生都是他最敬重的人物，是如同亲人的存在。祈洛希有些愣，他怎可能狠心对医生下得了手？

身为一直被操弄的ai，他又怎可能狠不下心？

对路泽守的正面感情是被製造出来的。

当真相浮上水面，尊敬立即变质，催谷着杀意的恨。

人形玩偶的眼神变得坚定，然后对准那个创造者的心脏位置，手起刀落，目光没有半点飘移。

他听到了对方低沉的悲鸣声，但很快便嘎然而止，刀身所传来的心跳越来越慢，最后停顿。

ai的存在何其悲哀，而人类的生命又何其脆弱。

光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变得更开心，也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就像是早已预知到这个画面般，仅是安静地含笑观赏。

※※※※※※

是杀人后的错觉吗？以前只消看见光，他便会吓得马上别过眼，恨不得立即掉头就跑。微妙地，今夜的光说出那种血腥的话，祈洛希却没有被吓倒。

在光抚摸他的头之时，他就失去了昔日的惊惧感。到底是光的神奇力量所致，还是他这副身体已经坏得生產不出那种恐惧感？

「接下来，你会怎样处理剩下的人？」

他只是打从心底地认为此话有理。

神秘的银发少年消失在月光之下，无法为人所捉碰；祈洛希抹掉血跡，藏好水果刀，步向归家之路。

光全身上下都极为可疑，但并不足以影响他的人生。路泽守、爸、妈和弟弟，才是他人生的最大障碍。

现在是夜晚，他那些「亲人」应该都在家。但是当他终于来到家门，屋子却沉淀在漆黑的夜幕里，只有二楼弟弟的房间亮了灯。

离家出走的弟弟回来了吗？祈洛希悄悄地打开铁栅，窥视屋内的状况。一楼没有人。

他循着正门而入，躡手躡足地走上楼梯。

意外的是，二楼出乎意料地寧静，彷彿没有人。父母的房间没人，杂物房没人，他的房间也没人，独独是弟弟的房间漏出了一丝光线。他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如果全家人都躲在里面，他将会一次过被三个人命令。

他往厨房拿了几把刀子，再踮足回到二楼，推开房门。

祈祐南瑟缩在床角，双眼闭闔，左手戴着的虚拟手环亮着绿色的标志灯。

弟弟果然回家了，还安安乐乐地待在虚拟世界里，说不定正在玩《xonline》。祈洛希下意识地瞟瞟自己的虚拟手环，再望向弟弟时，神情没有任何困惑，好像他再也听不进任何一句话。

他握着一把菜刀，稳着身子接近祈祐南。

偏巧地，祈祐南好像意识到危险，手环的灯变成暂停的黄色，他眼皮突张，刚好在刀子砍下的时候躲过致命一击。

「……哥？」他还没回过神，第二次的刀风已经袭来，毫无先兆地将他的背心割破。

断布垂落，露出左胸的肌肤，朱色的乳头立即展现人前。那本应是一幅煽情的画面，但画中里最明显的，是刚刚以刀锋刻下的血红色条纹。

这一刀并不深，祈祐南却痛得很，趁着祈洛希还没收势，立即弯身逃出房间。

祈祐南没料到哥哥会回来，更没料到哥哥一回来就想杀他，要不是他把虚拟手环的安全性调到最高，让他可以感应到现实里的动静，只怕他已经……

现在，哥哥可能想杀掉所有姓祈的人，包括父母。祈祐南边逃边想，幸好爸妈今夜去了同学会，一时三刻都不会回家。

但这有什么好？现在成了他孤军作战。他狼狈地跑下楼梯，中途有几次差点儿跌倒，才刚转入客厅，拐进厨房拿武器，却马上想赏自己一巴掌了：这并不是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