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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一连好几天,除了被派来服侍她的侍女秋穗,出乎意料,元顥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任她自由走动,并不限制她的出入。

王扶雅一边在秋穗的陪同下走过整个营地,一边默默地记下所见所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没有防备,这段日子里她带着秋穗在军营里四处乱逛,想必消息也传到了元顥耳里,但他却毫无动作,倒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那也无妨。

她要的,只是成功逃脱此地而已。

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王扶雅转个身来,不经意地问向身后的秋穗:「陛下这个时候在何处?」

「最近战事似乎不太平,陛下此时应该是在帐中与裴军师议事吧!」秋穗不疑有他,张口便答。

王扶雅微微頷首,沉思半晌。

秋穗口中的裴军师即是当日所见的清俊少年裴琅,传闻他是元顥生母兄长所生,算起来还是元顥的表哥,这些年太后把持朝政,多是他在元顥身边出谋划策,与之抗衡,倒是位不可多得的人物。

按着时间算来,元顥每回与他于帐中议事皆需两个时辰,在此期间王帐附近守卫较疏,若是要逃跑便是最佳时机。

她暗暗盘算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故。

狼烟忽起,秋穗脸色苍白,已是忍不住惊呼:「狼烟……是偷袭!」

听见秋穗的声音,王扶雅猛地一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被红通通的火光染红一片。

烽烟四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很快地,周遭尽是响起了兵戈声,处处皆是横乱的羽箭,空气中渐渐瀰漫着硝烟的气息。

王扶雅独自走在漫天尘沙中,秋穗早已在方才的慌乱中与她走散了,没有人告诉她眼前的情况,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里逃,茫然四顾,眾人皆是奋力御敌,奔相走告,唯有她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王扶雅立于纷乱中央,俯视着兵戈相接的修罗场,却不是来营救她的人马。

这与意料之中的不同。

王扶雅心底顿时一凉,面对着眼前的一切,残酷的彷彿身处地狱深渊,这种冷,从心底一直蔓延开来。

几天前元顥问她的那句话突然浮上心头:「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生死……真能置之度外?」

她那时候回答什么了?

她说,我不怕。

我不怕……她是那样斩钉截铁地认定。

可是,真的没有惶恐吗?

当日,她在父母亲族的簇拥下离开家门,看着她形单影隻远嫁北祁,没有一句挽留。

今日,她身处敌营,面对祸乱,命在顷刻,却没有人在身边。

多么……可悲。

王扶雅扯了扯唇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战火离她越来越近,她却不知道往何处奔逃。忽然,一隻手扯过她的手臂,直往一旁的树后躲去。

而一支羽箭堪堪擦过衣袖。

王扶雅尚来不及惊呼出声,一道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小心!」

王扶雅闻声,怔怔地抬起头,顿时望进一双漆黑的眸里--是元顥!

怎么……是他?

他身上的银灰色皮草擦过她的脸庞,肌肤勾起一抹淡淡的的异样,漆黑的眼眸专注地注视着前方,一隻手却是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肩。

王扶雅靠在他的怀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仰望着一个男子的侧脸,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縈绕鼻端,是那般陌生。

他挡在她的身前,以一种出于保护的姿态,手中长剑折射出刺眼的寒芒,映出她漆黑的眼瞳。

在他身前,是不断飞射而来的箭雨。

王扶雅直直盯着他的背影,他便看不见此刻她闪烁的眼神。

眼前的男人就是害她身陷险境的祸首、将她捉来此地的人,也是一切意外发生的源头。若是她此刻动手,西凉皇帝命丧此处,眾人也只知是外面那些偷袭贼寇的手笔,不会有人联想到她身上,而她,就可以顺利趁乱逃出此处……

思及此,王扶雅悄悄地自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握在手中,缓缓抬手,往他靠近一些。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能杀了他。

王扶雅咬了咬唇,紧紧握着手中匕首,高高扬起,正欲对准他的心脏,冷不防眼前的元顥身子倏地一僵,执剑的动作顿住。

忽然,眼前的男子猛地转身,伸手抱住了她!

王扶雅一惊,反射地伸手欲推开他,抵在他胸前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的瞬间,元顥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低声道:「别动。」

低沉微哑的嗓音,她停住了挣扎。

而元顥说完了这一句话后,似乎便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身子一软,便往旁边倒去。王扶雅吓了一跳,僵硬地看着他倒下的身影,随即才后知后觉,怔怔地抬起方才抵在他胸前的那隻手,入目处却是一片腥红的血色。

血……

王扶雅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果然瞧见了他胸口的伤,鲜血自伤口处不断潺潺流出,浸湿衣襟,看上去十分吓人。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浮现他方才身子一僵,回身抱住她的样子,王扶雅往旁边的地上瞥去,果然瞧见一支染血的暗器。

原来,他是为了保护她……

王扶雅沉默地垂眸,不知为何,这个意外的认知竟是让她的心里,彷彿有什么东西被揪住了,有点透不过气来,却又泛着丝丝的暖意。

她迟疑地伸出手,推了推他,想唤醒他,却只触到了一手的冰凉。

不会是死了吧?流了那么多血……

王扶雅抿唇,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不远处依稀还能听见细碎的人声,越来越近,好一会儿,终是咬了咬牙,将他扶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亦不知道自己半扶半拖着他走了多远。

那一夜,王扶雅带着重伤昏迷的元顥离开营地,一路逃离,四处尽是黄沙遍野,路途坎坷难行,她带着他,吃力地在黄沙上流下一深一浅的凌乱脚影,风一吹,又被漫天的尘沙掩盖。

走了许久,她才终于在一处石壁发现一个洞穴。

这几日,王扶雅就一直待在洞穴里,偶尔接着洞穴深处从石缝里渗出的几滴水度日,顺便给一旁昏迷不醒的元顥擦擦潮红的脸庞。

接连几日下去,都没能与外界联系,别说附近黄沙漫漫,根本找不到食物果腹,就是受了重伤的元顥,伤口迟迟没能得到好的处理,也许是受到了感染,也跟着发起高热来。

王扶雅转身透过浅浅的月光,看着里头元顥潮红的面色,面上亦透出担忧的神色。

她与他谈不上什么情谊,但人命当前,她终是不希望他死。

当晚,元顥的病情最是凶险,洞外更是下起了雪,在外边实在冷,邻近深夜的时候,元顥更是浑浑噩噩地说起了胡话,王扶雅没有办法,只得靠过去,抱住他,像他当初保护她那样,将身上唯一带出来的披风往他身上拢了一些。

洞外纷飞的大雪挟着冷风,呼啸而过,冻得洞内的两人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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