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刍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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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粥小菜吃了一堆,喝水两升,肉骨头三枚,吃得胃积食,他往窗外丢骨头,云舍二层洋房,窗外长舌瘦狗,呼哧呼哧舔掉摔出来的肉泥。郑光明看他的细舌头刮揽内腔碎骨髓,日头逐渐从云端撒过窗户,扬起一地灰尘,他揉了揉眉毛。

周日,管家来信。藏在萝卜小菜里,塑料薄膜包住戏票,九月九日《望乡台前》,撕成两半,背面演员表空白,用圆珠笔娟秀写着一行小字:

【大难不死】

郑光明松了口气。

父亲阴晴未定,郑直在旁胡作非为、火上浇油,郑光明不得不拜托主母,叫他俩在场时,郑直能去偏方学习。可是郑乘风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本就不去校场,现在工作台也别别扭扭搬到郑光明养病的屋子里,表面上说是主房白蚁增生,正叫师傅重修建造,可床上郑光明偶尔有些风吹草动,郑乘风就惊魂未定的腾跳起来,那是专心办公的样子?郑光明次次叫他安心,郑乘风次次憋着气又坐下。黑色钢笔三轻一重敲打桌面,密报一字未写,烦心事一箩筐。

郑光明知道,父亲不能走。他最好将父亲留住。父亲走了,便是要去关押蒋齐的营房重查看,倒时他俩一对上话头,本就脾气火爆的父亲说不准哪一天就将蒋齐给毙了。虽说亲生儿子二十多年,郑光明依旧拿不准父亲的性子,他不和他说话,几乎一言不发,加之被严加看管,也见不着任何人,更别提自己亲自去见蒋齐一面儿了。

这么着,郑光明又在床上躺了三天,看着话本玩着模型飞机,一边儿看地图一边偷看父亲。郑乘风虽说心一直在郑光明身上,但一旦看起公事,慢慢就入了神。他的办公桌稍远些,与病床形成两角之势,偷看顺利进行。

他依然一言不发,但让郑光明看见两种郑乘风:一种刚从例会回来,气压趋近于负无限,穿着那紧巴巴的黑色军服,也不管肩带勒酸了胸口,批报、接打有线电话、抽着烟骂人一个不落;另一种父亲给他送了晚饭,秘不作声等郑光明吃完,松弛着表情收拾碗筷。他的军装脱了,褪了,懒洋洋斜穿一双棉拖,穿着宽松蛋白色背心,露着两条精壮有力、刻画伤疤的胳膊,空空荡荡施展姣好肌肉曲线,双眼低垂着,一动不动坐在书桌上,只是看书、也不知道看的是不是书。

郑光明像着了魔似的死死盯着他看,直到郑乘风也快速抬了一下头,两人视线就这么撞上,碰烫了血。

郑光明说:“爹,我伤口痒。”

郑乘风看向他的眼神趋近于火热,他的手指正神经性的摩挲着笔盖,以至于令郑光明疑惑他的不安。他看了他儿子一会儿,低下头,闷闷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痒了?”

“早上大夫来了就说了——痒了是长好了,不用换了,好拆了……拆了透气,好的更快。”

“那拆吧。”

“父亲帮我?”

郑乘风哗哗翻着书页。

“自己拆。”

郑光明撇嘴,颇有些委屈,但是郑乘风这厢已经摆正姿势势必要低头做缩头乌龟,他也不好意思明示。学着这几天大夫的样子,自己拿起床头的医用剪刀,粗糙剪掉那些连接在一起的针线,簌簌落下一床单沾染黑血的白布。郑光明倒是不痛,连着几周第一次好好端详自己的皮肉,他惊叹于北平医生良好的消毒手段,伤口固然难看——那些被灼烧过的地方,永远留下红色的痕迹,但其余地方切口整齐,甚至擦伤都未有。

他掀开被子,静静注视着自己的裸体:仿佛半面纹刻花纹,一块精雕细琢的大理石。火药炸伤的地方由深到浅,仿佛怒放出一朵血红色的牡丹花来。另外半边依然是不自然的、未经晒伤的白,那是少年的瑕白,关节深浅不一,偶有粉色的裂纹。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下了床来。“父亲?”脚触到地上,瞬间麻了,郑光明不得不掂起来再慢慢放到地上,这次好多了;他又来了一次,两只脚都勾在地毯上,那种活着的感觉又回来了,这几日他躺在床上,每日像附身的魂魄,惶惶不可终日。今日郑光明又沾在了地上,他依然如此年轻,如此有活力。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依然活着。这点真好。

他抬起头,又呼喊了一遍:“父亲?”

郑乘风摘下看密文的那只傻乎乎的单片眼镜,捏紧了鼻梁。本想着再拒绝一次儿子的恳求,抬头张口欲回那伪装的不耐烦语气,刚吐出一个音节就悬在了嘴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裸身的少年,平坦的四肢,他毫无遮掩的、平和的站直了,好像曾经一样,那些烈火在他身上留下可怖的伤痕,此时却将他衬得愈发完美了。他儿子理应是将军,郑乘风不信神不拜佛,此时却有想要痛哭的冲动。

久居庙堂太久了,居然让亲生儿子的裸体也馋起了欲望。

郑光明敏锐捕捉父亲的愣神,他像个新生儿那样蹒跚学步,扶着床,抖抖索索地准备朝着郑乘风走去。郑乘风倒是没让他委屈,在他来得及思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团之前,他的手已经先做出了动作:他猛地站起来,扶稳了郑光明,他儿子的手臂好像坏了的藕节一样在他的手里唯恐折断。郑乘风想起自己在扇出那一巴掌时脑子里闪过的所有愤怒、不堪与惊恐,此时却烟消云散了。他无措的盯着儿子,也不知是否该放下,却听见郑光明说:

“爹,我又不疼。”

“瞎说,”郑乘风奇异的听着自己那动情的嗓音,“浑身是伤,怎么不疼?”

郑光明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爹亲我一下,我便不疼了。”

也未等他答复,郑光明的嘴唇便缠上来,儿子顺势坐到他身上,仰着脖子吮吸他的唇。郑乘风的心短暂的惊讶,但是它并没有停跳——相反,他感受着它稳健的、迅猛的、像千百个行军前夜一般,忠实的跳动着。它跳动的愈来愈快、愈来愈重,使得郑乘风也不由地喘息起来,他分辨了很久才理清儿子的舌头,那东西在他口腔里横冲直撞着,搜寻着他自己胆怯的另一半,直到也咬住那滑软的东西,郑光明顺势攀上来,手从松垮的白色无袖棉背心里伸进去,轻轻捏住父亲发达的胸肌,一边将他往床上压着。

郑乘风、硬邦邦的郑乘风、冷冰冰的郑乘风,维持多日的缄默,此时依旧一言不发。郑光明从亲爹的眼中看出繁衍的渴望,以及深深的困惑,他的眼中满是半面绽放血色牡丹的儿子,他的半张脸被毁了,左臂几乎烧得不剩完好的皮。那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他唯二的骨血,他战斗的基本意义。他护得住这一方百姓、闲情逸致指点江山,偏偏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会这样?

郑光明掀开他背心的速度极快,捕捉到一丝细不可闻的叹息。他听不清楚,却看见郑乘风蠕动的、刚被亲完,甚至有气无力的嘴唇。

他问:“您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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