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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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要你的命!”魏楚楚气得连话都快不会说了,只能转头去看扈三娘,“三娘!”

扈三娘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说着,转头望向裴文卓,说道:“裴押司说了,连命都是楚楚的,所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倒也没什么问题……”

“呃……”裴文卓一怔,听着这话似乎有几分不对,“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什么并不重要。”岳璃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重要的是楚楚的意思。楚楚,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魏楚楚红着眼等着裴文卓,见他一脸愧疚之色,咬咬牙,问道:“裴文卓,你……我……你是不是以为,我身为将军府之女,就会仗势欺人?”

“裴某绝无此意。魏校尉行事光明磊落,侠肝义胆,裴某只有敬佩之意。”

裴文卓汗颜地看着她,自知先前冒昧提亲,得知她是魏胜之女又反悔,这事做得的确非君子所为,偏偏又被她本人撞破,也只能老实站好,认打认罚了。

“那好!”魏楚楚心一横,直视着他,说道:“那我就罚你……罚你……”

她迟疑着说不出口,又忍不住看了扈三娘一眼,气得扈三娘冲她直瞪眼,干脆还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让她再说不出来就自绝算了。

岳璃好笑地看着他们,见裴文卓等得额角冒汗,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楚楚,你要如何罚他?有我在此,但说无妨,他若敢反悔,我决不轻饶。”

裴文卓:“裴某听凭处置,绝无反悔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楚楚得了岳璃鼓励,胆一壮心一横,干脆地说道:“罚你娶我!哼,你是怕了将军府不敢求娶吗?我就偏偏要你娶我……你自己先说的,你欠我一条命,任凭我处置,不得反悔!”

裴文卓怔怔地看着她,忽地面上一红,“原来……原来魏校尉……”他本以为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魏家如此门第,上门求亲不成,还会被人笑成自取其辱,却没想到魏楚楚竟然不嫌弃他的出身和背景,甘愿下嫁。

见他半响不语,魏楚楚又有点怂了,心下害怕,面上却故意做出恶狠狠地口吻,冲他吼道:“你刚才还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现在难道想反悔了?我告诉你——晚了!你的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说得好!”扈三娘赞誉地击掌叹道:“楚楚你总算没给我们海州狸丢脸!”

岳璃默默闭眼转头,深深感觉,扈三娘对自己和海州狸的认识,出现了某种极其可怕的偏差不说,还把这种偏差认知带给了其他人,真是要命。

魏楚楚几乎是壮着胆子才说完,可说完之后,半响不见裴文卓回应,不由得一颗心都快掉地上摔碎了,吸吸鼻子,带着几分哭腔地说道:“你……你是不是还不肯答应?是不是根本就不……不想娶我?”

“不是。”这次裴文卓很是干脆的开口,从震惊到无奈最后依然被惊到,他现在对传说中凶猛善战,诡计多端的海州狸有了一个与外界传说截然不同的认识,也对自己未来的娘子有了一个更新的定位,“我是在想,要准备什么样的聘礼,才不至于让魏将军把我赶出家门甚至打断腿……”

“啊?我爹为什么要打断你的腿?”魏楚楚疑惑地问道:“你难道在海州犯过事?不对啊,你要是犯过事,方使君早把你抓起来了,又怎会取中你为副榜头名?”

裴文卓苦笑道:“我未经魏将军的同意,就擅自求娶他的女儿,他岂能不生气?”

魏楚楚面上一红,“唉……也不算你擅自求娶……我也说了……我还逼你……”

“楚楚!”扈三娘立刻扯了她一把,制止她再说下去,“行了,你知道就行。既然裴押司愿意娶你,你们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还有岳将军做证,就等改天挑个好日子回海州去向魏将军提亲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扈三娘这热心的“媒人”在这,裴文卓就算是想慢慢来都不可能了。

只是他原本以为魏楚楚只是海州狸的一个孤女,而他自主除族时,并未打算再去争取昔日给王九娘的聘礼和被裴七郎霸占的家产,孑然一身娶个孤女,他以诚意为聘,也想好自己未来努力上进,考个进士回来,将来也能为她挣到封荫,可如今知道她是海州魏胜之女,若是两手空空求娶未免就太过失礼,只好将王、裴两家的官司提交府衙,顺便也递上了自己的一份状纸,告王氏悔婚,裴七郎谋财害命,夺妻霸产……这脸面,是彻彻底底地撕破了。

接掌济南府通判之职的也是岳璃认识的人,原来海州府推官林世仪。此人在海州任推官之际,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如今济南府被收回之后,方靖远作为京东路转运使,统管山东、淮东各州,在朝廷正式任命下来之前,便先让他来济南府代理通判,待日后上报朝廷,等候吏部评核他以往的政绩之后,再行正式任命。

一般来说,只要他在代职期间不曾犯错,以前的考核等级在中上以上,便可在一年半载内去掉那个“代”字,正式成为济南府通判,掌管这一府五县的政务和讼案。

只是他也没想到,刚到济南府,凳子还没坐稳,就先接到了这么一桩又狗血又复杂的案子。

其实若是剥离这些原告被告之间的关系,这案情也十分明了,无非是裴七郎裴文轩和裴三郎裴文卓未过门的妻子王九娘在裴文卓守孝期间私相授受,恋奸情热之下,决定除去裴文卓。裴文轩还可以借此顶替裴文卓在府学的名额参加会试,杀人灭口之后便堂而皇之地霸占了裴文卓的家产,娶了王九娘。

可偏偏他们都以为死了的裴文卓逃去海州,还在那里考上了大宋的吏员,成为历城押司,衣锦还乡,揭开旧案。才使得王、裴两家反目,互相指证对方是主谋,拼命往对方身上甩锅,昔日夫妻,如今反目相对,简直恨不得都置对方于死地。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王九娘口口声声说她在出嫁之前根本不曾与裴七郎定情,一直以为自己嫁的是裴三郎,直到过门之后,才知道裴三郎出事,裴家换了人,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然而裴文卓回来揭开旧案,她才知道自己上当,是裴七郎骗婚,愤而要求与裴七郎义绝断婚,要取回裴三郎家给她的聘礼和自己带去裴家的陪嫁。

裴七郎见到裴文卓回来原本就心虚,结果送礼不成反被告,被裴文卓诈出了当初陷害的原因,眼见人财两失,便一口咬定当初是王九娘等不得裴文卓一直守孝,蹉跎了她的青春,才勾引他让他犯下杀兄之过。至于霸占裴三郎家产之事,也是王九娘主谋,他是从犯而已。

裴文卓才不管他们如何狗咬狗,反正一纸诉状告上去,无论是谁的主意,最终都得退赔他的家产,他才能有安身立命和向魏家提亲的本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王两家都是济南府的世家,本就世代通婚,姻亲众多,如今为了这个官司,裴七郎和王九娘互相攀咬,拉出数十人来替自己作证,而那些亲友之间,也互相争吵攻击不休,原本一对夫妻的离婚案,竟然轰轰烈烈闹得全城皆知,更是将王裴两家的老底都快揭穿,天天都有新料爆出,日日都有八卦流传,倒是让刚刚被宋军接管的济南府百姓在忙着吃瓜看戏之时,顺顺当当地接受了自己国籍户籍的改变。

林世仪也不急着断案,每天开堂审案之时,都是先让裴文卓报上其他争取确凿的案件先行处理,最后才审理王裴两家离婚案,听完他们各自称述后就以取证为名,押后隔日再审。如此来围观听审的百姓被揪着心等着判决,便日日都来衙门报道,府城这边新出的政令和律例就此顺理成章地发布下去,传入全城百姓耳中,毫不费力。

于是,前一日还是王家告裴家骗婚,第二日就是裴家告王家骗财,第三日王家则拿出裴家冒名顶替的证据,第四日裴家就给出王九娘私吞裴三郎祖产的证据……

就连岳璃每日里听魏楚楚看完热闹后回来转述这件从夫妻离婚案变成科举舞弊案又套上霸产谋财害命的罪名,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一日比一日厉害,都不禁深深佩服这两家的折腾劲。

真不愧是姻亲,知根知底,互不相让,眼看着就从亲家便仇家,往死对头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你光看他们的热闹,可别忘了准备自己的婚事。”岳璃看着魏楚楚兴致勃勃地模样就忍不住叹息,傻人有傻福,谁能想到,她当初在外巡逻时救回的难民里,居然还有一个落难书生,而这个书生,还是个能逆袭复仇的厉害人物。

魏胜当初为这个女儿的婚事愁得头发都揪掉一小半,可没想到她自己随手就捡回来一个,还难得两情相悦,真是天意。

“我才不操心那些呢!”魏楚楚得意地说道:“三郎说了,这些事都交给他去办,让我专心做事就行。就算以后成亲了,我还可以继续在军中任职,以后要像将军你一样,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好吧!只要你乐意,裴三郎乐意,我自然不会拦着。”岳璃忽地想起当初方靖远坚持让她恢复女儿身,让她以女子身份参加武举时,对她说过,“大宋的女子能不能走出后宅,能不能找到一条新的路,不被束缚双脚,困死在礼教之中,就要自她而始。”

“有第一个,才会有第二个,打破一条规矩,才能有新的世界……”

她是大宋的第一个女状元,魏楚楚要做她之后的第二个女将军,那么以后,定然也会有更多的女子像她们一样站出来,而不是王九娘一样困死在后宅之中,为一个男人一点家产而蝇营狗苟地算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们走出来,就会有更广阔的的天地。

啊,真是好想好想好想当初说过这番话的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岳璃:想你了,你在哪?

方靖远:下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投桃报李

魏胜的回信来得很快,快得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随信还让人捎来了几大马车的嫁妆,正好都是他这一路追杀完颜允中收获的战利品,不光是一口答应了魏楚楚的婚事,还让她早日定个良辰吉日,他亲自来济南府为他们主婚,似乎生怕那位要求娶的郎君清醒过来就会反悔。

可更高兴的是岳璃,因为方靖远也到了济南府。

他们自从成亲之后,就聚少离多,尤其是这次北伐开始,岳璃一直带兵在外,数月不归,方靖远则坐镇海州,也脱不开身。直到如今金兵被彻底逐出淮东山东之地,方靖远便上书启奏,将京东路治所由海州迁至济南府,并保举魏胜出知海州,坐镇后方。

原本看上海州这个缺的人还不少,甚至连赵昚的亲兄弟赵伯圭都动了心思,结果都被方靖远一口回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中就有人阴谋论,说方靖远结党营私,妄图割地为王。

方靖远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说要是谁在海州能完成供给北伐三十万大军的粮饷和军资,保证军器厂生产,无偿援助山东淮东两地的难民,那他二话没有,任凭差遣,让他立刻回江南做个田舍翁颐养天年都行。

办不到的人,就少哔哔。

干啥啥不行,拖后腿一流。

连着几封奏折让朝中大臣又回想起当年几位老臣被方靖远在朝堂上气得吐血,不得不告老还乡的事情,那时的方靖远才不过从六品,非皇帝亲诏或大朝会都不得上朝,就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而如今方靖远外放三年,品级一升再升,已然是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又是北伐干将,立下无数功劳,若是回朝为官,非入阁拜相不可。而以他的年纪,若是为相,几乎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

一想到他成为宰相后每日上朝的画面,朝中大臣都面如土色,急急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方靖远一口咬定北伐的粮草和军资海州就能供给,那他们也乐得省钱省心,若是成了,是大家的功劳,若是不成,那就是方靖远刚愎自负,怪不得别人。

更何况方靖远主动提出坐镇济南府,要跟着北伐大军的脚步,走在最前线,众臣虽是对他有各种不满的意见,但在这一点上,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和胆识,毕竟不是哪个文臣都敢冲在第一线坐镇的。尤其还是方靖远这种特别拉仇恨的,将金国上下从皇帝到将士的仇恨值几乎都拉到了最高值。

就连赵昚也从宫中让人找出件金丝软甲派人赏赐给他,千叮万嘱让他多加保重,万万不可大意,让金人拿了他的首级去换完颜雍的赏金。

对于官家的赏赐方靖远自是来者不拒,临行时还从云台书院募集志愿者,征召那些愿意随他同去济南府,扩建齐鲁书院的师生和匠人,一应待遇比照海州还要多两成。

一时间引起不少议论,有担心海州没了方使君坐镇后会不会没落,可看到是魏胜接手,倒也安心了几分,只是如今山东战乱未平,危险系数肯定是大于海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富贵险中求,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多出头的机会,当初没赶上海州第一波建设的人,现在看看百废待兴的山东,跟两年前的海州一样,若能得到方使君的“点金手”,怕是又一个黄金宝地,错过了,再等下次,还不知要多少年。

于是果断有不少冒险者和投资者跟着方靖远同行,浩浩荡荡的大军行动速度被大大拖慢,如此走了大半个月方才抵达济南府。

哪怕是提前接到了快马来报,得知方靖远将亲至济南府坐镇,岳璃都没想到,他会说来就来,比大队人马提前了三日抵达,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吧?”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我如今的人头可是值钱得很,若是不小心点,岂不是给人犯错的机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人人都以为我在后面时,可没想到我早就来了济南。”

“借口!”霍千钧从后面拍马过来,鄙视地说道:“说那么多,还不是想早点见到阿璃?我要是金国探子,压根才不去后面那些人堆里找你,直接就在济南府守株待兔就是。”

“呵呵,在济南守株待兔,那还不知谁是狼谁是兔子呢!”方靖远无视他的酸意,单身狗的羡慕嫉妒恨他完全笑纳,尤其为自家娘子骄傲,“敢来济南府的金国奸细,都是给阿璃和狸娘们送功绩来的吧!”

霍千钧撇撇嘴,对他炫妻行为十分不齿,“阿璃,元泽就交给你了,我和其他人都住城外军营,等旬休时再进城来看你。”

岳璃有些意外地问道:“我已经让人在将军府里给你留了个院子,你不妨留下来……”

“免了!留下来让我天天看你们夫妻恩爱啊?眼都得瞎了!”

霍千钧将方靖远的马车及护卫交接给岳璃,就带人直奔城外大营,他这次是北伐主力神武营统领,营中以火器军为主,自然不能安置在城中,便寻了城南一处依山傍水之地扎营结寨,既能保证安全,又不用在城中天天被方靖远秀恩爱喂狗粮,破坏两人的兄弟情谊。

就算再好的兄弟,成家立业之后,也难免见色忘义,他以前不觉得如何,还经常向小小吐槽方靖远如何幼稚的炫耀,可等到小小离开之后,他就愈发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如此亲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主动要求来济南,也是知道小小曾经在济南待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候他还在沂州,便是知道,也无法靠近半步。

而等他好不容易来了济南府,她却已经去了燕京,据说还是陪那个徒单习烈前去燕京疗伤,人人都说她对徒单有情有义,他却听得格外难受。

昔日兄妹相称时,他一直以为自己照顾她多一些,是一个能照顾她保护她的好兄长。可等她离开后,他才发现,自己生活中许许多多的时候都离不开她。衣箱里不再有整齐干净的衣衫搭配好任由他穿着,铠甲脏了也没人帮他擦洗,更不用说他的战马,他的长戬,就连他的亲兵,都不知他原来有那么多细碎的东西要收拾,有那么多繁琐龟毛的要求。

似乎只有小小,毫无声息地在他身后,替他打点好生活中的一切,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冲锋在前。哪怕是被方靖远赶去海上训练,弄得一身腥臭的海味,回家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洗澡休息,一准都有洗的干干净净的衣物等着他。而现在,他甚至连亲兵都不想让碰那些由小小一针一线缝制的衣物,因为他不知道,若是这些被洗破了穿坏了,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同样用心地为他再做一身新衣。

与其住在那个小小曾经住过的将军府,他宁可去军营里跟着兄弟们一起打地铺,操练得累到半死,躺下就可以睡着,就无需再去想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

方靖远没拦他,只是跟着岳璃进了将军府后,问了她一下,当时霍小小所住的地方。岳璃会意地领他去了当时的主院,那时徒单习烈就住在这里,而霍小小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直到同去燕京。

他们接管了这里之后,仔细地搜查了每个房间,都不曾找到霍小小留下的任何记号。

“小小一向很谨慎,不会轻易暴露的。”岳璃叹息一声,说道:“可惜徒单的副将阿剌木没能留下活口,否则还能问问她现在的情况。”

方靖远摇摇头,说道:“不用急。她真正安全之后,一定会跟我们联系的。就算不跟我们联系,也一定会跟霍九郎联系。她是真正有情有义的女子,不论出身如何,能待九郎如此的,这世上也没第二个了。”

岳璃亦是唏嘘不已,霍小小若是寻常出身,哪怕真的是金国无父无母的贱奴,都可以留着霍千钧身边,继续像以前一样地生活。可她偏偏是完颜雍的女儿,恢复容貌后那种无法掩饰的血脉遗传,若是让人知道,不光是霍千钧,连整个霍家都保不住。

那个从未给过她一点亲情和温暖的父亲,只给了她相同的血脉和相似的容貌,就将她逼进了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听说方靖远到了济南府,林世文如蒙大赦,急忙带着裴文卓一起来拜会。

方靖远已经听扈三娘讲了林世文和裴文卓近日来的举措,对他们借着裴王两家的案子,敲打这些混迹在宋金两国之间的墙头草世家的举动十分满意,还特地给他们介绍了原《大宋朝闻报》海州分社的通讯员王久昌。

“以后山东和淮东之地,也要发行《大宋朝闻报》,甚至还要增加京东路副刊,专门刊载京东路尤其是济南府的新闻要事,你们先前做得不错,只需要稍加润色,再由王书记员报道出去,就能让更多人清楚我们现在推行的律例政策,以及对内对外的态度。”

“对金国治下的百姓,我们必须先礼后兵,才能争取民心民意,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否则一味强攻硬打,不光是牺牲太大,那些城池土地和百姓,终究都是我们的,毁坏之后,还得我们去修复,与其事后费几倍的力气去修复,倒不如提前做好准备,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当初能保住济南府未遭破坏便收复,裴三郎当记首功。我已向朝廷禀明你的功绩,并请官家特批。若是时间合适,明年春闱之时,你便可以以济南府吏员之名,参加会试。以三郎之才,定能金榜题名,为我京东路争光。”

每年的会试名额,除了各路州府解试合格的贡生之外,还有些得到各路保荐的免解生和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荫生名额,这些考生也可以参与会试,甚至还可以参与只有现任官吏和有爵禄之人参加的锁厅试,考中进士后,和会试录取的进士一同参加殿试,虽是殊途同归,但后者免于解试,也算是一条捷径。

裴文卓原以为自己至少还要再等三年,才有机会重新参加解试会试,可没想到岳璃将收复济南的功劳记在他身上一份,方靖远便给了他这么一份天大的机缘和礼物,对方靖远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现在一无所有还要求娶魏楚楚的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多谢使君,能蒙使君不弃,下官感激涕零。日后愿为使君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三郎请起,不必多礼。”方靖远笑道:“这本是你应得之功,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你我都是为国为民做事,只要本心不改,为国尽忠,那便是不负我保举你这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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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卓不禁汗颜,一时激动之下,竟忘了谨言慎行,当即也不敢再就此多言,急忙将到济南后自己所做的工作和收集的情报都交了上去。方靖远看了他所整理的资料,不禁连连赞叹。

“想不到你在云台书院旁听了不过两月,已将这些公文时务和工作流程总结融会贯通至此,倒比那些老师教授得更为详尽。不错,我身边还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在你去春闱会试之前,不妨先来我身边帮几天忙,顺便再帮我带几个徒弟出来,以后你若是高升了,也好有人接手继续工作,免得白白浪费了你的心血。”

“这……可是历城县尚无县令……”裴文卓自然乐得能跟在方靖远身边学习,却又有些放不下手里的工作,如此一想,正如方靖远所说,他在工作之时,真是应该顺便带着几个副手,不光是为了减轻工作量,更重要的是能够培养人才。

好在当初方靖远安排的山东“公务员”不少,那些副榜上的考生,有一大半都是出自齐鲁书院,齐鲁书院的课程原本就是辛弃疾参考云台书院设置,虽然一开始被那些大儒所鄙弃,但现在就体现出好处了。

实习生说来就来,和裴文卓交接起来毫无隔阂,很快上手,让他可以得以脱身,成为方靖远身边的书记官,相当于后世的机要秘书。

在旁人看来,哪怕是去参加会试金榜得中,一开始也得从七品官起步,而裴文卓得到方靖远的赏识和提拔,直接成为三品大员的机要书记官,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莫说那个已成废人的裴七郎,便是整个裴家上下,也再找不出一个人可以与之比拟的了。

先前裴家还想诬赖他与王九娘通奸,指使她污蔑裴七郎要求和离,可现在眼看着形势不妙,只得撤回诉状,将裴三郎的家产和原来给王九娘的聘礼都退还给裴文卓,只求他看在昔日同宗同族的份上,不再追究裴家之责。

至于裴七郎,已经成为裴家弃子,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将他逐出裴家族谱,任凭官府定罪发落。

如此一来,当初陷害和追杀裴文卓的罪名,就只在裴七郎一人身上,也算是牺牲他一个,保住全家人,任他如何愤怒发狂,也无法挽回昔日疼他宠他的父亲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将他彻底抛弃。

而王九娘本想借着归还聘礼的机会再见裴文卓一次,尝试挽回昔日“情分”,可刚到府衙之时,听得锣鼓喧天,才知道今日是裴文卓去将军府向那个海州狸的振威校尉魏楚楚下聘的日子,想到那个单手就能把她拎起来的粗野女子,她才彻底死了这份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连小命都保不住,那再多的钱,再有前途的夫君,也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热热闹闹地在济南府传了近一个月的裴王两家和离争产案,最后结束得无声无息,王九娘在家人安排下离开了济南府,远嫁他方,裴七郎冒名顶替霸占家产谋财害命的证据确凿,被斩首示众,因其已被裴家除族,裴家只赔偿了裴文卓部分家产后,亦悄无声息地按下了这事。

裴文卓带着二十四抬聘礼到将军府下聘时,方靖远只扫了一眼聘礼的清单,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递给了岳璃和扈三娘传看。

扈三娘不由惊呼一声,“裴三郎你这是将刚收回来的全副家产都做了聘礼啊?你还真舍得!”

裴文卓有些汗颜地说道:“在下本就不擅理家,整日忙于公务,这些田产店铺也无暇打理,反正早晚都要交给娘子,就不如都算入聘礼之中,又有何妨?”

方靖远点头说道:“没错,若是没有魏家娘子,你早就没了这些家财,反正魏家有官家帮忙打理,你正好专心工作和读书,来年才能考个好成绩。”

扈三娘看看他又看看裴文卓,当真一言难尽。

这两人都是饱学之士,尤其裴文卓对宋刑统几乎倒背如流,先前断案时对户婚律尤其熟悉,岂会不知大宋律法之中,聘礼归女方所有后,就算随着嫁妆带回夫家,以后也是女方的嫁妆,算女方私产。若是日后和离或女方去世,都可以归还女方家或者由女方子女继承,如此保护女方财产和子女利益。

裴文卓将自己的身家全部当聘礼给了魏楚楚,就等于说以后若两人和离,裴文卓就会一无所有,那些家产和嫁妆都归魏楚楚和魏楚楚所生的子女所有。

若是天下男人都像方使君和裴书记这样,她又何必单身一世?

只可惜,好男人都是人家的,而她在青春年少时,遇到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虽不至于像杜十娘那般惨到被人骗财骗色还差点卖了,却也从无一人肯像裴三郎对魏楚楚这般全心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真是魏楚楚日行一善结下的善果,以后她也得多做些好事才对。

海州狸的狸娘们得知裴文卓下的聘书聘礼,都对魏楚楚十分羡慕,谁能想到,以前就连自家亲娘都担心嫁不出去的魏楚楚,竟然能找到这般合心合意的夫婿,压根不曾因为她从军而有什么意见,让她们也愈发相信,做一个成功的狸娘,自己变得更强更好,自然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美满良缘。

岳璃却在后院里偷偷问方靖远,“裴文卓那份聘书和聘礼,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方靖远摸摸鼻子,笑了笑,说道:“我也没直说。只是他一直担心配不上魏家娘子,担心魏将军会嫌弃他无父无母,亦无族人襄助。我便跟他说了,只要他让魏家看到他的诚意,就算他没有族人,能全心全意对待自家娘子,视娘子的家人同自己的家人,如此亲如一家,不分彼此,魏将军只会更加高兴,又何谈嫌弃呢?”

“原来如此!”岳璃恍然大悟,虽说裴文卓要参加科举,走仕途一道,不能入赘魏家,可这般将自己的全部身家财产都给了娘子,记在娘子名下,那跟入不入赘又有何区别?

就算裴文卓没有族人襄助,魏胜也不需要那点小小的姻亲助力,反而会更加全心全意地支持裴文卓以后的发展,成为他真正的助力。

裴文卓失去的只是现在这点小小的财产所有权,甚至可以更加省心地全力以赴在仕途进取,可得到的不仅是一个对他投桃报李的娘子,还有魏家以后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帮助。这才是真正最聪明的做法。

诗经有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注1

方靖远拍拍岳璃的手,说道:“先别去想人家的事了,先带我去看看大明湖,先前听说曾巩修整了大明湖的水景湖景,将济南变成小江南,闻名已久,若是不去好生一睹,岂不是白来一遭?”

“游湖?”岳璃面上一红,想想手头已经安排下去的工作,咬咬牙,干脆利落地丢下府中在看热闹的狸娘们,跟着自家的相公从将军府后门偷溜出去。

没办法,谁让她有这么个动不动就要偷得浮生半日闲去享受一下生活的夫君呢?偶尔凡一下,也是人生之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诗经·卫风》

第一百五十二章游湖遇刺

“来见红蕖溢渚香,归途未变柳梢黄。殷勤趵突溪中水,相送扁舟向汉阳。”注1

方靖远作为一个有着两世记忆的人,到了济南,不去看看大明湖趵突泉,感觉简直枉来一趟。等去过趵突泉,再到大明湖时,看到一旁的题词壁上写着这首诗,落款是晁补之,正是北宋的苏门四学士之一晁无咎,在船行湖上,看到这如诗如画的湖光山色之时,不禁有些感慨。

“原本经过曾巩的治理,将济南的山泉湖景相连,堪称一绝,可惜如今景色不改,人事全非啊!”

岳璃有些意外他难得对诗词感兴趣一回,往日哪怕是陆游和辛弃疾赠诗赠词给他,他回去都是苦笑不已,别人看来的风雅趣事,在他却是个苦差事。

“你还记得济南府的人和事啊?说来听听。”

“那当然,我记忆最深刻的,跟济南有关的诗人,一个是辛幼安,如今人在沂州,以后若有机会,倒是可以请他来济南府,取泉水泡茶,畅饮美酒,定是人生快事。”

“至于另一位,是个女子,可惜我晚生了十几年,不得一见啊!”

“看前面的荷塘,只要泛舟湖上,看到有荷塘月色时,我脑中就会想起那句‘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注2易安居士之才,远胜寻常男子,可惜红颜薄命,南渡后家破人亡,又被人骗婚骗财,落得晚景凄凉……”

岳璃闻言,若有所思,“难怪你教裴文卓奉上全部家财为聘,就是想让他表现下诚意,方不负楚楚的一番情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点点头,说道:“我只是提醒了他一下,他显然很聪明,懂得取舍,做出最有利于双方的选择。大宋的刑律之中,虽然对女子的私产有所保护,但若是打起官司来,妻告夫无论有没有理,都会被定罪两年徒刑。女子本就处于弱势,若是在一开始不加以明确,那以后若是出了事,受伤最终的还是女方。”

一说起来,他都不禁痛心疾首,“就连易安居士那等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女子,被骗婚骗财后,状告夫婿,哪怕检举成功,都被下狱判刑……”

“是啊,可惜她没遇到像夫君这般好的人……”岳璃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发现自己的话中酸气冲天,不由面上一红,转过头去,不敢直视方靖远,可依旧红透的耳垂和脖颈依旧彻底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哪里好了。”方靖远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也就是你不嫌弃我罢了。我既不懂诗词歌赋,又没有武功,还经常被人笑话是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就算人家易安居士在世,当初嫁的也是宰相之子,岂会看上我这等不通诗词的俗人。”

“你才不是俗人!”岳璃一听就急了,忍不住说道:“夫君为国为民,不知做了多少事,所到之处,有口皆碑,谁还敢说你是百无一用?倒是江北才子,大多出自云台书院,如今再办起齐鲁书院,就会有更多人学习夫君之道,造福百姓。大宋光复故土,中兴指日可待,其中夫君当属头功,无人能及……”

她说着说着,发觉方靖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嘴角含笑,目光炯炯,终于回过神来,他那般故意自贬,就是为了让她亲口夸赞,这种举动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一定会认为那人幼稚可笑,然而放在方靖远身上,她却只觉得脸上发热,又栽了一回。

方靖远伸手摸摸她的面颊,笑道:“呦,脸上这么热,是发烧了,还是害羞了?”

不等岳璃真的恼了动手,他就赶紧说道:“是我不好,故意逗你。只是你我也成亲一年多了,我也就是想听你多夸夸我,何须如此害羞?你若是不习惯夸我,那我来夸你好了!”

“我家娘子,是大宋开国第一个巾帼状元,力能扛鼎,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从不打我!哈哈……阿璃你可不能动手哦,我都说了你从不打我的,我这点力气,可不是你的对手……”

岳璃哭笑不得,她哪里会真的对他动手,反倒是他故意趁机将她压倒,船上的地方狭小,她施展不开,生怕一不小心挣扎的动作大了,不是伤到他就是弄坏了这艘小船,到时候两人一起落水,就算是会水不至于遇溺,那形象也决计好看不了。

一个存心捣乱,一个有所顾忌,结果反倒是身为弱鸡的方靖远压倒了岳璃,得意地低下头去,飞快地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次是我赢了吧!”

“幼稚!”

岳璃的心声忽然被人叫出声来,还是个女子尖锐的笑声,惊得岳璃猛然翻身而起,将方靖远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挡了起来。

“什么人?!”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方使君,竟然是个躲在女子身后无胆鼠辈!哈哈哈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随着笑声和水声,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犹如水鬼般浮出水面,冲着两人阴恻恻地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原来方使君也不过是个贪花好色白日宣淫的急色鬼,倒不如把你这大好头颅借我一用吧!”

说着,她飞身而起,双手各持一把分水峨嵋刺,朝着船上扑了过来。

他们早就看到,方靖远和岳璃单独上船游湖,身上并未携带兵刃,尤其是岳璃那对闻名遐迩的金锤,那可是碰着就死擦着就伤的大杀器,没了那对金锤,在他们看来,岳璃就失去了一大半的战斗力,更何况在湖面之上,水战更是他们的长处,只要将这艘船困住,拿了人头就走,岸上的护卫就算来得再快也赶不及。

岳璃的确没带金锤,连腰刀都放在了一旁,可是看到这水鬼似的女子扑上来之际,她反倒冷静下来,回头瞪了方靖远一眼。

那女鬼见两人都不慌不忙的模样,心生不妙之感,可人在半空里已经无法转身,刚刚落到船头之时,忽地脚下一绊,就被不知何时早早布在船头水下的渔网从脚到头,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啪叽”一声摔倒在船头,裹成了个渔网人肉粽子。

方靖远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知道她恼的不是撞上刺客,而是他方才故意孟浪被人骂做“白日宣淫”,只得转头冲着那气势汹汹而来的女鬼说道:“早闻黄河五鬼之名,想不到做了今日的走狗,这五鬼怕是改名叫五狗了吧?只可惜,想要我的人头,还没那么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黄河女鬼被他叫破身份,又被困在渔网中,方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是中了他的圈套,不由大怒,朝他啐了一口,骂道:“你这狗官,老娘今日中了你的奸计,要杀要剐随你,休得辱骂我兄弟的名号!”

方靖远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兄弟的名号很好听吗?好端端的人不做,去做什么鬼,打家劫舍、杀人害命,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还想用本官的人头换取赏金,现在轮到本官用你们的人头来以儆效尤,看看哪个不要命的狂徒还敢来送死。”

他才出海州,就听闻江湖中有不少武林中人贪图完颜雍的悬赏,已经动身前来行刺。他早年看过不少武侠,后来也听章玉郎写过话本,原本对江湖中的侠士还有一层滤镜,有心招揽,收为己用,可不想遇到几个,都是毫无是非观念,唯利是图,睚眦必报的恶徒,稍加审问,便得知这些人手上血案累累,行凶之时经常殃及无辜,为杀人灭口,不论男女老幼,一概杀死。

这等“江湖豪侠”大多落草为寇,或是独行大盗,偶尔“劫富济贫”的举动,先也先济自己的贫,多余的才救济一下那些贫苦之辈。

可在话本传说之中,往往夸大和美化了他们的仗义豪情,侠义之举,而忽略了他们这些行为事实上都为违法乱纪,有悖律例,便是有个别真正行侠仗义的义士,也挡不住这些个打着侠义之名的亡命徒做下的凶案。

早先在海州之时,完颜雍派出的刺客屡屡出手行刺,全然不顾街上的行人,往往杀不到方靖远面前,就干脆大开杀戒地对那些无辜路人出手,方靖远为避免自己一出门就招惹祸事,方才自行禁足府衙之中,在重重保护下很少出门,也省得连累他人。

这次要从海州远赴济南上任,迁衙之事人多口杂,难免会泄露他的行踪,是故引来了无数杀手和“豪侠”们前来争夺他这个活生生的万金悬赏标的。

他特地提前出发,由霍千钧保护着先行赶往济南府,一则是为了给岳璃个惊喜,二则便是为了这黄河五鬼。

这黄河五鬼可没有七侠五义中那五鼠般仗义行侠,而是不折不扣的见利忘义、贪财嗜杀之辈。他们盘踞在黄河一带,截杀过路客商,聚众为祸,已非一日。只是宋金两国这几年来一直连年征战不休,金国内部有时不时地掀起辽人旧部和流民起义,导致官兵对这些流匪根本无暇处置,致使他们坐大之后,就打上了济南府的主意。

若是能一举刺杀了方靖远,他们便可以得到金国皇帝的赏金不说,还能被赦免昔日的罪名,论功行赏,将原本占下的地盘化暗为明,便可披上一层官皮,从人人不齿的水匪五鬼,变成大金的武官。

什么礼义廉耻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存在,连自己的祖宗八辈都忘了的五鬼,根本也不在乎自己是宋人金人还是辽人,说不好听的有奶就是娘,有粮就是爹,只要有钱,谁他们都敢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付这样的亡命之徒,方靖远自然不愿连累到同行的朱熹和云台书院等人,便早早入城之后,特地声明要和岳璃夫妻游湖,不带其他侍从,给这五鬼留下绝佳的行刺机会,这般守船待鱼,果然就钓到了大鱼。

一听到那女鬼被抓,周围的湖面忽地冒出无数的水泡,犹如锅中烧开的水面一般翻滚不休。

而他们的船也无法动弹,只能在湖中心原地打转,远远看到岸上的其他侍从焦急地朝着这边高喊,却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那女鬼见状冷笑一声,说道:“你这狗官,若是识趣的,先放了老娘,老娘还能留你这小白脸多活几日……”

“闭嘴!”岳璃已抄起刀来,拔刀出鞘,朝着她这边虚虚挥出一刀,她露在渔网外的头发就被削去了一大片,骇得她果真紧紧地闭上了嘴,只用一双眼怨毒无比地瞪着两人。

方靖远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你这女鬼,才是真不识趣,光天化日之下,你以为你们这点装神弄鬼的伎俩,就能吓到我了?”

他走到船头,扶着船舷从水中捞出个形状有些古怪的弩机来,将一支带着长长鱼线的利箭装在上面,然后递给了岳璃。

“你看着水下那些水泡,找出重影的地方,朝着阴影最深的位置偏东三尺处射击——”

那女鬼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我三哥人称无影鬼,在水下神出鬼没,谁都捉不到他,就凭你们这把弓箭想射中他……”

话音未落,岳璃眯起眼观察了片刻之后,已经果断出手,压根没去听她在唧唧歪歪说了些什么。

利箭拖拽着鱼线,在水面上划过一道水线,劈波斩浪,朝着水面之下射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水下的人原本也根本没在意这支箭,在他看来这歪歪扭扭的箭根本不可能射中他,只要他吸引着船上人的注意力,那么其他人就能凿穿那艘小船,将船上的人掀翻入水,便完全由他们处置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明明他看到那支箭射的是自己后方的影子,可偏偏在箭锋入水之时,竟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胸口,随着利箭入肉的一阵刺痛之后,那支带着倒刺的利箭力道之大,竟然将他几乎射了个对穿,而后那箭尾上系着的鱼线骤然绷直,拽着他有如一条上钩的大鱼一般,嗖地飞出了湖面,啪地一声又重重落在湖面上。

血花溅开时,迅速地染红了大片的湖面,而他发出的惨叫声之大,惊起了周围的水鸟,呼啦啦地飞起了一大片,在半空里盘旋了一周,却都盯着下面的血腥之处,似乎在等着他断气后好分而食之。

“三哥?!”女鬼目次欲裂,怎么也没想到,无影鬼竟然被捉住了影子,这么一支看似拙劣的弩箭竟然能射中了他,如今他被挂在那支鱼箭上,痛得在湖面上翻滚了几圈,除了染红大片水面之外,非带没得挣脱,反而入肉更深,伤及内腑,痛得他惨叫连连,真是不折不扣的鬼哭狼嚎。

“你们使了何种妖法,竟然能破了我三哥的隐身术!”

“隐身术?你莫非是在逗我?”

方靖远失笑道:“不就是利用光线在水中的折射来误导人的定位判断吗?这也算隐身术?就他故弄玄虚吐泡泡的地方,我一眼就能看到。更不用说我们这是专门用来捕鱼的鱼枪,就算是海里的鲨鱼都能抓,更何况区区一个无影鬼。”

“啧,看来这个无影鬼,马上就要变成个死鬼了。”

女鬼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先前在她看来还是个绣花枕头的弱鸡小白脸,现在简直比地狱阎罗还要可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求……求你饶了我三哥,我们认栽!”

方靖远朝着岳璃点点头,“先拉上来吧,船下面应该还有人,让人都捞上来,也好成全他们五鬼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啊。”

女鬼听得目瞪口呆,才知道他早就发觉船下有人,如此不慌不忙,显然早有埋伏,难怪大哥二哥他们半天都毫无动静,想来早已中了这个狗官的奸计,如今生死不知……想不到他们黄河五鬼,出师未捷身先死,竟然栽在了这大明湖上。

这……这人才是真正的魔鬼吧!

没多一会儿,就有穿着水靠的海州水军从船下捞了两个昏死过去的“水鬼”上来,霍千钧也带人开着艘画舫到湖中将他们都接上船去,顺便将在岸边捉住的小水鬼捆得结结实实地扔在了甲板上。

如此一来,除了两个昏迷不醒的水鬼,加上个被鱼箭射穿流血不止的“无影”鬼,加上那个女鬼和小水鬼,这大名鼎鼎的黄河五鬼一家人总算整整齐齐地在一起了。

方靖远打量着这五只水鬼,老大老二是在水下凿船时凿破船体外用来防备凿船人的夹层,那夹层中放的是生石灰和迷药,生石灰遇水则沸,迷药一沸则药效加倍,两人几乎是刚发现不对就被迷晕了过去,而且被困在船下,若是再晚一会儿捞上来,只怕就不止是被烧伤脸面,而是连性命都要跟着没了。

饶是如此,这两人也陷入了昏迷之中,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而那个被鱼箭射穿的无影鬼看着面色煞白,真是跟鬼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方靖远便让人给他先拔箭包扎了下伤口,等候发落。

相对而言,那两个落入渔网被困成粽子的女鬼和小鬼还算运气好的,小鬼是去破坏岸边的船只来阻止他们救援,被早就布置好埋伏的霍千钧带人一网成擒,而女鬼自以为武艺过人本领高强,却不想方靖远压根没打算正面交手,用这些个在他们看来更笨不入流的暗器和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真是输得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要多郁悴就有多郁悴。

“用这等奸计暗算获胜,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你先放了我们,等我们正大光明地与你一战,再论胜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这女鬼色厉内荏的叫嚣声,方靖远扬眉一笑,说道:“谁跟你在论英雄?你以为这是江湖比武,还华山论剑吗?我是官,你是匪,官兵捉贼只论结果,可不论手段如何。更何况,你们先前想要暗杀行刺我时,可也没用什么真大光明的手段,到现在反倒论起什么英雄来,想要让我放你们一回……你是当我傻呢?还是自以为这点小聪明就能激将法逼我放人?”

“不过笑话而已!”

“来人,将这黄河五鬼,押入大牢。命人清点案卷,找出与他们有关的案子,待查明之后,一并公审处决。”

女鬼闻言大惊失色,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时失手,竟然这狗官连问都不问他们,就打算处决他们?

“狗官……你难道不想劝降我们?就打算杀了我们?若是你肯留我们一条性命,我们愿为你驱使……”

“不必了!”

方靖远不等她说完,便摇头说道:“我可不是诸葛孔明,你们也不是孟获,没必要玩什么七擒七纵。在我这里,你们就是杀人越货,谋财害命行刺朝廷官员的要犯,随便哪一条罪名,都足以杀头抄家。想要凭借什么身价本领在我这里换条命?对不起,我不收垃圾。”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压根没去听那女鬼绝望的嚎叫声。

“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们还有无数兄弟,还有无数高手要你的项上人头……”

“堵上她的嘴,吵死了!”霍千钧毫不怜香地从那无影鬼身上割下片带血的衣襟,扔给手下让他堵住了那女鬼的嘴,有让人将他们五个都捆好之后,才转身进船舱去看方靖远。

“元泽,你今天还真是厉害,堵得那女鬼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冲得太快,以至于刚刚脱下外袍让岳璃给自己检查肩头在船舱上撞出淤青的方靖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再穿上,就被他看到了眼里,一句话没说完,就惊恐地后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眼,可手指指缝张得大大的,毫不掩饰地一边“偷看”,一边哈哈大笑。

“啊!我看到了什么?!”

“方元泽你竟然如此急色,连外面的刺客都不管,就跑进船舱来跟娘子宽衣解带……喂喂!阿璃我是在帮你啊,你怎么能这样……”

岳璃咬着牙冲过去,将他一把推出了船舱,一回头看到衣衫半解压根没穿回去的方靖远正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看吧,我就说没事……结果还被霍九郎给看到了,唉,我的一世英名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霍九郎:嘁!你以为我乐意看啊!差点长针眼!

岳璃:戳!

注1:出自北宋诗人晁无咎《将别历下绝句》

注2:出自北宋词人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第一百五十三章杀一儆百

一世英名是没了,家暴也是不可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河五鬼被绑起来游街后送去了府衙大牢,满街的百姓有目共睹,敢行刺使君的,下场就是这般凄惨。有听说过黄河五鬼名头的,都惊诧不已,这些水匪凶悍残忍,杀人越货之事不知做过多少,百姓都闻风丧胆,甚至拿这来吓唬孩子。敢乱跑的晚上不睡的,当心被黄河五鬼抓了去做小鬼……如今五鬼自己被抓,眼看着活鬼就要变死鬼了,众人岂能不奔走相告,拍手称快。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浑水摸鱼的,想来碰个运气,真正看到那五鬼的惨状后,都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人人都知道以金兵的厉害,完颜雍悬赏方靖远的一头快一年了,不但没人拿下悬赏,金兵反而步步败退,退出了山东大半地界,眼看着连河南河北都有不保的趋势,大宋的北伐脚步不缓不急,却是十分坚定而从容,让所有人看到了这条潜龙开始腾飞的气势。

在这个时候,前来阻挡的人,就跟黄河五鬼一样,犹如螳臂当车,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方靖远压根就没打算跟这些人和解,诸葛亮七擒七纵是要收服蛮族,可最后他一死之后,该反的还是反了。有的时候,有些好勇斗狠的人和蛮族更认武力,而不是教化。真正能把他们打赢打怕打到服的人,才是他们眼中真正的英雄。

正如狼群,服的永远是最凶残狡猾的胜利者,而不是心怀仁慈的教化者。

对于那些想要抱着金人大腿来行刺自己的人,方靖远若是还“怀柔招安”,那才是真的傻了。杀一儆百,让后来人看到这样做的后果,才懂得什么是害怕。否则放过了这几个黄河五鬼,蔫知明日没有什么阴山七狼长白八虎的跑来尝试。

要杀就杀得干净利落,打到痛处才能让这些眼里只有钱而毫无家国民族的人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下辈子投胎后能学得聪明点。

府衙门口枷号示众的黄河五鬼,当天就挂掉了个无影鬼,那厮受伤太重,失血过多,加上挣扎之时伤到了内腑,只是包扎伤口止血也没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等大鬼二鬼醒来时他就成了真正的死鬼。

等他们问清楚女鬼,自己是如何中招之后,也都默了。

裴文卓带人来给他们的囚笼上都插上了名标:黄河五鬼之吊死鬼张四海,长舌鬼李富贵,无影鬼钱华,罗刹鬼王兰花,胆小鬼石晓渡。然后张榜历数五人所犯罪行,公告七日内,但凡五鬼从属者皆可投案自首,罪责减半,过后若被缉拿归案者,一概同罪论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凡有曾被五鬼所害的苦主,皆可到府衙申告,有人可代写状纸,代为申诉,只需要苦主出人即可。

同时也声明,若有诬告者,反坐处置,徒刑三年。免得有人跟着凑热闹,浑水摸鱼地加大他们的工作量。

饶是如此,府衙门口这几日也挤满了人,不光是来告状的,还有很多是来看热闹的。

在金人统治了几十年的济南府里,无论是富商士绅,还是寻常百姓,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这些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对他们而言都跟官府一样,是敢怒不敢言,敢说不敢惹的主儿。

从来都只有他们交买路费,忍气吞声过河,还时不时被杀人抢货甚至被灭门的,如今居然能看到这几个传说中凶神恶煞般的恶鬼,被枷号在府衙门口示众,一时间,百姓们都议论纷纷,甚至有些怀疑。

“就这?这能是大名鼎鼎的黄河五鬼?我听人说他们都生得青面獠牙,身高八尺,一拳头就能把人脑袋砸个稀巴烂的!”

“是啊,我听说罗刹鬼美艳无比,就这……”

尚在囚笼里坐不下站不住被枷号折磨得快要发疯的五鬼,不,四鬼听到众人的议论,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瞪回去。想他们当初纵横黄河南北两岸六州之地,到哪里不是令人闻风丧胆,跪下哭爹喊娘的,现在居然虎落平阳被犬欺,让人这般小觑!

这种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行为,遭到了四鬼的一致抗议,冲着那些围观的百姓怒吼咆哮,被扔了一身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连没牙老太太都敢上来朝他们身上吐口水,他们气得快要发疯,喊来旁白的守卫抗议,要找使君投降,结果还被裴文卓无视,压根连报都没向方靖远那汇报。

裴文卓没说,其他人倒是有去通报方靖远的,还格外小心翼翼地问,“若是那五鬼能举告其他金国密探,将功赎罪,是不是能网开一面,留他们一命?毕竟他们本领高强,或许能在招安之后,上阵杀敌,也算是为国效力……”

“不必。我们不缺人,就算缺,也是缺心怀百姓,效忠大宋的人。而不是这等无家无国,见利忘义,满手血债的亡命之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随手翻看了一眼裴文卓送上的卷宗,就愈发对这五鬼没有好感。

这吊死鬼是真的身高八尺,善使一条九节鞭,可他最大的喜好,却是虐杀女子。曾经有好几个地方出过的命案,都是妇人遭奸杀后被吊死在房中,作案的手段极为残忍,起初还以为是流窜的采花大盗所为,后来那张四海跟其他几鬼臭味相投结拜之时,将自己的作为大吹大擂,甚至以有些县衙为结案而推出替死鬼为他自己还曾经当着其中一个妇人的家人之面作案后,再将其满门灭口。

正是因为他手段残忍之极,为人又十分狡猾,才成为五鬼之首,让其他四鬼听命于他。而这次接下金国悬赏方靖远人头的案子,也是这个吊死鬼亲自跟金人接触,在他们的指点下一路潜入济南府作案。

至于其他几只恶鬼,一个个的也都身上血案累累,没一个善于之辈。尤其是那个罗刹鬼王兰花,起初是被家人所卖,可后来她不光报仇杀了家人,还跟了吊死鬼,替他为虎作伥,尤为可恨。

“就他们这样的人,若是饶了他们的性命,你以为上了战场,战事不利的时候,他们会奋勇杀敌还是反戈一击?”

方靖远摇摇头,说道:“恶人之所以为恶人,本性已败坏至无药可救。若是这样的恶人,都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昔日死在他们刀下的亡魂,又如何超度?那些冤死的百姓,难道就活该成为他们的踏脚石?”

“裴文卓做得一点儿也没错,搜集完证据后,将这黄河五鬼公审,依照大宋律例处决,严惩不贷。杀人者偿命,像他们这样故意为恶者,根本不需要什么将功赎罪的机会,还是下地狱自己去向被害者认错赎罪吧!”

他是生长在红旗下,和平年代生活过的人,完全无法理解那些招安亡命之徒的官员是如何想的。

就算辛弃疾当初在南方剿匪时,也从没谈过招安。因为他是正经的过路官,一路走一路剿一路杀完升级走人,而不需要靠着这些山贼水匪来刷政绩。且不说那些养匪为患,拥兵自重的,就算是招安后让他们去剿匪美其名曰以匪制匪的,说到底,纵容匪患的结果,都是让真正安分守己的良民受苦受难。

因为在那些匪首看来,唯有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杀人越多,招揽的手下越多,将来跟官府谈判的把握越大,得到的封赏官位越高,所以才会有计赚卢俊义,逼上梁山等等所谓的英雄“佳话”传奇。

可换个角度,站在人家的位置看看,原本好端端的员外郎,吃喝不愁阖家美满,就因为你要当个土匪头子,就把别人搞得家破人亡后,再来伸把手拉上梁山。这是当人兄弟,还是当人仇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像黄河五鬼这种亡命徒,今天能为求活命下跪磕头,可一旦抓到机会,也会拿了他的人头去金国领赏。

什么恩义信诺,什么人命关天,什么道德廉耻,什么律法政令,在他们眼里,根本视若无物。

“如此血债累累之徒,罪大恶极,理当开衙公审,当众处决……”裴文卓得到方靖远如此回复后,便忍不住笑了,“我这就去跟领推官商量一下,如何公审五鬼,扩大这次审案的影响力,让全城百姓都亲眼看到他们被处决,定然会大快人心。”

五鬼都傻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次翻车,哦不,翻船之后,竟然连投诚求饶都没有用,吊死鬼都顾不得抹掉脸上被那些老太婆和老头子们吐的口水,就高声说要将黄河水寨的全部财产都交出来赎罪,只求能够饶他不死。

按照大宋律例,的确可以以银钱赎罪,裴文卓翻看了一下收到的诉状,便答应了他的这一条件,并呈交方靖远批示。

方靖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以为三郎嫉恶如仇,绝不会轻饶了五鬼。”

裴文卓面无表情地说道:“下官只是依律执行,一切都当依照大宋刑统律法定罪,既然律法中有以银钱赎罪之条,那他们提出来,下官必须按照律法行事,而不能依照个人好恶决定。此乃国法,绝不可徇私妄为,否则一朝开例,以后就无法秉公直断,岂不是有负使君所托?”

方靖远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忽地笑了起来,“你可以,很可以。非常好,就按你所想的去做吧!”

“多谢使君。”裴文卓很是认真地说道:“下官不才,却也读了云台书院的不少藏书,愿为使君之左右手,精忠报国,死而后已。”

“如此便有劳你了。”方靖远叹了口气,说道:“再过几日,魏将军也会来济南府,正好替你和魏家娘子主婚,公事固然要紧,私事也不可忘。如何平衡,就要看你自己把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文卓面上微微一红,“下官明白。不过魏娘子近日也忙于公务,就算成亲以后,她仍是海州狸的振威校尉,论官职品级犹在下官之上,岂能因区区家事私情,而误了军务要事。便是下官,也决计不会耽误公务,请使君尽管放心!”

“呃……”方靖远摸摸鼻子,好吧,认命地挥手让他离开,看他兴冲冲地继续去肝工作的样子,不由大为感慨。“这若是在后世,简直就是老板们最喜欢的员工,别说996,007都甘之如饴,简直……不是人呐!”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霍千钧这是趁着岳璃不在的时候,难得进城一趟,便跑来府衙找方靖远讨要兵器,“说好了再帮我装备千人的火器,什么时候给我?”

“这……”方靖远有点心虚,出发的时候,本来是给霍千钧准备了不少火器,都是云台兵工厂新出产的,可正好魏胜收兵回来,给扣下了一半,说是用缴获完颜允中的物资换取。

方靖远想着自己离开海州之后,这边的确也得留下足够的火力防备西边的敌军,就只带了原本一半的军资和工匠前往济南府。想着来了之后,尽快安排工匠在这边开办工厂,打造新式火器和军械,可没想到霍千钧如今的消息灵通,后面的大队人马才刚刚到济南府的地界,尚未正式进城入驻,他就赶来要东西了。

看到他脸上的为难之色,霍千钧立刻眯起眼来,扑上前搂着他的肩膀,按在书案上,“方元泽,你忘了咱么兄弟二十多年的情谊吗?居然答应过我的话都不算数?嗯?说——是不是把答应我的东西都给海州狸了?如此见色忘友……你还当我是好兄弟吗?”

“并不!如果你还不放手的话……”方靖远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快被你压死了!你自己穿了多少铠甲自己不知道吗?本来就跟头熊一样的人,穿着臭烘烘的铠甲就往人身上扑,你是想要谋杀我吗?”

“哎呀,我差点忘了呢!”霍千钧站直身子,得意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向他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自己身上的铠甲,“看看,看到没,这可是正宗大唐贞观年间的明光铠,就算是满临安城都找不出一套全身披挂的来。”

方靖远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和肩膀,慢悠悠地看着他跟只开屏的孔雀般在自己面前转了几圈,方才不屑地说道:“也就是你,才喜欢这种明晃晃给人当靶子的铠甲。不过听说明光铠虽为大唐十三铠之首,可失传良久,传于世间的大多是后人伪造……”

说着,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霍千钧胸前两块圆镜护甲,忍不住想笑:“你穿着这身铁甲出去,冬天冻死不说,若是到了夏天,大热天的太阳晒下来,岂不是要变成铁甲烤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本就身形高大,宽肩窄臀,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穿上这身铠甲,当真如话本中的天兵天将一般威风凛凛,英武不凡,只是原本趾高气扬得意洋洋的时候,突然被方靖远一语道破这威风凛凛的铁甲下血淋淋的真实体验,他的一张俊脸就立刻耷拉了下来。

“是啊,也就是今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我才敢穿来给你看看。前两天秋老虎肆虐,太阳火辣辣的,我头一回穿出去,才在校场操练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差点脱了一层皮下来。唉,都说这明光铠如何厉害,好容易搞到手一套,结果怎么就中看不中用呢!”

方靖远见他恋恋不舍地摸着自己胸前的两面圆镜,那动作和表情是十分的辣眼睛,忍不住笑道:“谁说不中用了?就你前胸后背这镜子亮出去,上阵往日眼上一晃,都能把人眼给晃瞎了,到时候你真好痛打瞎眼狗,多占便宜啊!”

“真的?”

霍千钧狐疑地看着他,看到他眼中的促狭之意,哼了一声,说道:“虽然没有证据,可我还是怀疑你在唬我!”

方靖远忍住笑,拍拍他的肩膀,问道:“这身铠甲有多重?”

霍千钧抖了抖肩膀,迟疑着说道:“约莫有四五十斤?怎么?你想给阿璃弄一身?怕是不成,她个子不够……”

明光铠是在大唐全盛时期打造,全身铁甲,由上千片鱼鳞甲是几百片长条铁甲片编缀而成,因为当时装备明光铠的都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那些勇士一个个身高八尺有余,俱是身披铁甲,手持陌刀,所向披靡,便是突厥号称无敌的铁骑,也被这支铁甲军所破。

第一百五十四章明光宝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霍千钧是打小就喜欢铁甲战马,搜集铠甲几乎是众所周知的爱好,这次刚到济南府,就有人送来这身装备齐全的明光铠,投其所好,简直正好挠到他的心头痒处,如何能不跑来向方靖远献宝。只是宝贝只有一套,若是割让给岳璃,似乎又有点舍不得。

眼巴巴地看着方靖远,既舍不得,又不忍心拒绝,霍千钧想了又想,咬咬牙,无比心疼地说道:“要不……她出任务的时候,要上阵杀敌时,我借给她穿也行……不过可不能给我弄坏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谁稀罕要你的啊!”方靖远嗤之以鼻,还顺手抹了下鼻子,扇扇风去味,“就你穿得这一声臭汗的,还想让阿璃穿?也不怕把她给熏死了。我是说,你穿这么重的铠甲,加上你本身的分量,还能骑得动马,上阵杀敌吗?”

他这两天收到了不少的军资,让人整理之后,就开始考虑装备军队的实用性问题。

其实大宋论起军备,丝毫不逊于金人,甚至在火器和军械的运用上,还超过金人,才能够以其步兵的劣势,力抗金兵百年之久。

赵昚见他这两年功勋卓著,力排众议,将大宋军器监出产的最新铁甲和火器都配发了五百套给他,而其他如西南川军和楚州、泗州等军队加起来还没五百套,可这些让众人眼红到快要流血的铜盔金漆铁甲,到了方靖远手中,却成了鸡肋。

这套铠甲其实单论造价和防护性,堪称五朝之最,工艺甚至超过了霍千钧身上的明光铠,但是光重量就高达五六十斤,再加上本身能承担这身铠甲的武士必然身材高大强壮,连人带甲至少得两百多斤。

这两百多斤……方靖远想想都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三千战马。

大宋自从失了北方,就没了养马之地,哪怕后来有云南马和南疆马充做军用,但这些马跟北方战马相比还是相对弱了许多,用于拉货运输还好,冲锋陷阵则会比对方足足矮上一头,若是沙场相逢,简直惨不忍睹,还不如用战车阵法,攻防得当。

就那些任劳任怨的小矮马,去承载那些身披铁甲的两百多斤大汉,那画面简直……方靖远都得替它们先抹把泪。

霍千钧被他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抬手想挠头,正好敲在头盔上,发出一声脆响,他不由尴尬地笑了笑,“应该还好吧,我那匹宝马可是我们霍家家传的宝马,据说祖上还有汗血宝马的血统,一共就那么两匹,要不是它,那次在徐州兵败之时,我和赵王爷根本逃不出金兵的追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说起自己的宝马,他又来了精神,跟着吹嘘道:“当时我为了隐藏行踪,就放它自行离去,后来你猜怎么着!我从地窖出来第二天,追风就追上我了,这跟着我从海州都沂州,都两年了,军中就找不出第二匹马能跟它比的!”

方靖远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呵呵,我还能不知道吗?听说你不娶媳妇,都有人说把追风当媳妇了。人不如马,是吧?”

“唉,媳妇有什么好的,现在我天天在军中,就算娶了也抱不着,何必呢!”霍千钧摸摸自己身上的圆镜,自恋地说道:“像本将军这般人才,若是真想娶妻,那想嫁的小娘子,可不得从街头排到街尾去了?我可是在老爹面前说过,不收复失地,就绝不成家。”

“当真?”方靖远面无表情地说道:“哪怕是送你铠甲的人来了也不成家?”

“送我铠甲……咳咳!你又知道什么了?”霍千钧警惕地朝四周看看,发觉其他人早已退下,房中只有他们两人,方才松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是谁送给我的铠甲?”说着,他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是不是……她找人联系你了?”

“没有。”方靖远叹了口气,简直对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就是随便问问,看来,你跟我想的一样。”

“你……你诈我啊!”霍千钧火冒三丈,可对上方靖远冷静而了然的眼神,刚刚炸毛的火气,瞬间又蔫了下去,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也是猜猜……除了她,谁会平白无故送套明光铠给我呢?更何况,当初还是我跟她提起过的,她那时还跟我说,以后如果有机会,会亲手帮我缝制一套铠甲……”

说着说着,他的脑袋也跟着耷拉下去,声音也低低地带上了几分暗哑之色。

“我当初还说过,无论她去哪里,嫁不嫁人,都是她一辈子的靠山。会罩着她,保护她,不让任何人再欺负她……可她……她不是小小,不是我妹妹……”

他最后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她是金人,还是金国皇帝的女儿,哪怕当初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时,她就已经在生死之间挣扎了无数回,靠着盗取的身份侥幸活下来,才成为他的妹妹。

话犹在耳,人事已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她依然还记得,他最喜欢的铠甲,最喜欢的兵刃,还记得他说过的话,记得自己的承诺,哪怕人不在此,依然会想尽千方百计来兑现她的诺言。

那个送来铠甲的商人是个皮货贩子,叫任千里,平日里就是从漠北到中原贩卖皮货和茶盐的,这次本是打算去海州贩盐,因为听说这边的精盐无需盐引,卖得比江南还便宜。正好就得了个贵人赠与的海州军令符,说是可凭此找霍千钧换取千斤盐引,但要送个宝箱给他才行。任千里如获至宝,知道若是能跟海州军搭上关系,以后无论盐茶都不会缺,等于给自己多了条财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替人送来的货箱中封存着这样一件宝物。

若非如此,这明光铠也根本到不了霍千钧手里。

那枚令符,本是霍千钧给霍小小的。

他不知霍小小如何得到这副明光铠,又是如何费尽心思才让人送到他手中,只是知道,她兑现了承诺,他却无法回以同样的承诺,且不说保护,若是有再见之时,彼此之间,甚至会成为生死之敌。

见他情绪如此低落,方靖远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既然她都能将这东西弄到手还送给你,可见现在的情况比先前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不似原来那般连一点消息都留不下。你且等等,说不定哪一天,她就回来了呢?”

霍千钧苦笑一声,珍惜地摸摸自己身上的铠甲,这身铠甲,上千片细鳞甲片,都是用铜线一片片穿起来的,他甚至可以想象,霍小小亲手穿起这一片片铁甲时,是不是还记得他的模样,只是……

“回来又能如何?不说那些了,你答应我的火器,先给我再说!”

方靖远始终没能岔开这个话题,无奈地说道:“这次给不了你那么多,先一半,不过可以给你分配些战甲,你可以先选些人,装备这些战甲之后,若是还能上马作战,才能形成战斗力,否则马都被你们压死了,还打什么仗……”

就体力和身材来说,不能不承认,宋军对金兵还是相差有一定的距离,能通过武举的武进士,倒是能够负载起这些重甲,可寻常士兵若是穿上这等重甲,别说作战了,连行动都会十分困难。

防护性和机动性的矛盾,在这个时代尤为突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对方的命,这个选择题,方靖远选择都要。

那么,改革铠甲和武器,就成为眼下京东军械厂的重中之重。

他本来还想借霍千钧这身明光铠做参考,研究一下如何改良铠甲,可现在看来,如果霍千钧是几乎把追风当媳妇的话,那这套明光铠就是他的正房无疑。他甚至都怀疑,这小子从拿到手之后,有没有离开过这套铠甲,甚至都有可能连睡觉都是抱着睡的。光是上面的一层臭汗味,也就是他自己不嫌弃。若是换了别人,真是分分钟赶出门去。

霍千钧见他对自己的铠甲非但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羡慕嫉妒,还一脸的嫌弃,大为不忿。

“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啊!我们军中好汉,个个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就算穿上重甲也不会耽误冲杀,再给我一千套重甲和陌刀,我就能带人把完颜家的铁骑都给砍了。”

“还一千套!你做梦比较快,最多一百套,多了没有!”

方靖远大手一挥,坚决不给能满足他的要求,“火器你想要,陌刀你也想要,还有什么不想要的?要是都给了你,魏将军和辛使君那边我怎么交代?你还是先练好兵,有多少人能扛起这身装备再说。如果你能练出足够的兵,我再给你齐足够的装备。”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啊!”霍千钧立刻一口应承下来,在他看来,他都能行的,手下那些力士们肯定也没问题。

事实果真如方靖远所料,打脸了。

临安配发来的铜盔金漆铁甲,一套下来光是造价就高达上千两银子,还是这两年赵昚按照方靖远当初的提议,让工部和将作监开发了不少新品官营,开放了海商贸易,收到的税银几乎翻倍,才能承担起上千套铠甲的造价。就算如此,也在朝中引发了不少争议,最后答应配发下去也是被各军瓜分一空,抵扣了不少军费,方才让朝中大臣们闭嘴。

霍千钧如今独领一军,几乎是京东军中最精锐的火器营,人数虽然只有万人,但几乎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如此,能装备上全套铠甲,负重上马作战的,别说一百,连六十个都没。

霍千钧整个人都不好了。

牛皮吹出去了,还没擂响重鼓就破了。

就很丢人,连再进城要“债”的脸都没了。

其实别说是他军中的力士,就是岳璃尝试着穿了一套赵昚命人给她定制的铁甲,也是浑身不自在。这种铁甲装备上之后,的确是犹如铜墙铁壁,足以抵挡金兵铁骑的冲刺劈砍,可以说是刀枪不入。可装备上之后,列阵前行,那是铜墙铁壁,一旦动起手来,体力消耗之大,寻常将士根本撑不住整场战斗,更不用说如果遇到酷暑严寒的天气,那更加是雪上加霜,别说作战了,能走动就不错了。

这要是不改造,那铁甲军就只能做人肉坦克,充当现实意义上的铜墙铁壁,而失去了最强的战斗力。

要知道金兵的铁骑来去如风,若是一击不中,便会扬长而去,到时候他们连跑都跑不动,就算打赢了又如何歼敌?

方靖远让人查了这套铠甲的来历和昔日战绩,发现竟然跟岳璃的祖父岳飞有关,当初正是为了打破金兵拐子马的无敌之说,岳飞才参考唐代的明光铠和陌刀训练了这支铁甲军,能够正面对抗金兵的铁骑,斩马腿砍人头,结结实实地打了几场胜仗。

然而胜也因它败也因它。柘皋之战岳飞大胜金兀术,铁甲军却耗尽力气,无法去追击溃败的金兵,以致金兵从张浚处突破,反败为胜。岳飞的胜利,和张浚的失败,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引发了张浚对他的嫉恨,才会有后来勾结秦桧上书赵构,以岳飞的人头平息金国之怒,换取赵构之母韦妃南归和后来的“和平”。

铁甲军从此成为宋军中的历史。因为再没有一支岳家军能够奋勇至此,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成这般铜墙铁壁,挡下金人铁蹄的践踏。

如今赵昚让人改进后的铁甲比原来的更加结实,可分量却一点儿也没减少。毕竟在他们看来,若是不能做到全面防护滴水不漏,那这身铠甲就毫无用处。要做就做最好的,自然也是最贵最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贵重,是结结实实的字面意思,一点儿也不掺水的。

就让方靖远很头疼。

他一开始试图向他们解释,这铁甲完全可以改良用皮甲和铁片混搭,既能够减轻负重,又能够加强防护,做到攻防兼备。

这还不等岳璃说话呢,霍千钧就认为他是想要偷工减料,减少他的装备,断然回绝,气得方靖远一个倒仰,简直想抽他一顿扣掉他所有的装备。

“光想着防防防,钻进个铁皮桶里,就算你防得滴水不漏,别人绕过你去,你怎么办?乌龟的壳够硬的吧,可当个缩头乌龟,就算长命百岁,有什么用?上阵是要杀敌,杀敌才能制胜,打不赢仗,防御再强有什么用?”

霍千钧也很委屈,“可你这皮甲,连我一刀都挡不住……更不用说是金兵的铁骑,他们马上刀枪的冲击力,比我这一刀更猛,防御不足,命都没了还怎么打?”

方靖远忽然发现自己被他带进沟里去了。

是最强防御,以守为攻,还是要攻守兼备,以攻为守,从来都是冷兵器时代纠缠不休的论题,简直堪比世界十大难题之一的鸡生蛋蛋生鸡之问。

明明他先前想的,是要在保证防御的前提下,保留战士们的体力和攻击力,要一个双赢的两全其美结果,怎么就被霍千钧给带到了要攻还是要防的问题上去……果然还是他太轻敌,忽略了霍九郎别具一格的杀伤力。

这可是能够将所有人的智商和思维拉到他的领域内,然后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打败敌人的强人。

要战胜他,就决不能跟他在一个角度看问题,更不能被他拉到同一个思路上去,否则最后只会被他给绕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是普通的皮甲,我让人在皮甲内用铁丝勾连成网,参考金丝软甲那般,再在要害部位插入贴甲,虽然没有你们的铁甲那般完全刀枪不入,可一般的刀箭是无法破防的,总重量还不到铁甲的三成,完全可以轻松活动,加上闪避和进攻,应该不会比你的铁甲差。”

“真的?”霍千钧这几日明光铠不离身,从一开始步履沉重,时间一长就被压得大汗淋漓喘不上气,到现在已经能够从容自如,提刀砍人都没问题,所以一直只觉得是大家的训练不够,只要加强训练,加以时日,就可以像他一样可以穿着铁甲上阵杀敌毫不费力,何须方靖远再用这皮甲来糊弄人。

方靖远干脆拎起这款皮甲往自己身上一套,拍拍自己的胸口,“你尽管来试试!”

霍千钧刚想试试,就被岳璃瞪了一眼,“换我来!”

方靖远反抗无能,被岳璃扒了皮甲,套在了自己身上,这款皮甲类似套头背心,当中镶嵌着特制的护心镜,颈部和腰部则有铁丝网外裹着皮革防护,乍一看的确没有霍千钧那一身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刀枪不入。

岳璃先前也有一套特制的金漆铁甲,只是她本身天生神力,并不在乎多了这些分量,行动并未受多少影响,但看到方靖远苦心研究,还是配合他做了不少实验,如今终于派上用场时,便朝着霍千钧伸出手来。

“来吧,看看你的铁甲厉害,还是我的皮甲厉害。”

霍千钧哼了一声,说道:“先说好了,我是跟你实验这甲胄的防护力,可不是跟你比武……”

“噗嗤!”方靖远忍不住笑出声来,“九郎啊,怕输就直说,放心,你穿得够结实,就算输了,也伤不到你的!”

“谁怕了!来就来!只要不用她那对锤子,谁怕啊!”霍千钧果然中计,立刻拔刀叫嚣起来,“倒是你得小心了,就你这小身板加上点皮货,能不能挡住小爷一刀还难说呢!”

岳璃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好,我不用锤,也用刀,一较高下!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者有话要说:

岳璃:为了我家小方探花的荣誉而战!

霍九:你们故意的!做实验还撒狗粮,欺负人!

小方:吃狗粮的那是单身狗,不是人,我们从不欺负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公审五鬼

方靖远不是第一次看到霍千钧和岳璃比武,在临安时,从方家到霍府到武学校场,他们两个就没少打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以霍千钧被揍得鸡飞狗跳叫饶喊停作为终结,但看到两人全副铠甲如此正式的过招还是第一次。

只需要几招过去,就能看出有无铠甲对两人的影响之大。

霍千钧单论武功是决计比不上岳璃的,可是穿了这身精修过的明光铠之后,为试验这些铠甲在对战时的效果,岳璃拿的只是普通士兵装备的腰刀和金兵惯用的长枪做武器,而非什么斩铁如泥的宝刀和她那对金锤,在没有刻意用上全部力气的情况下,几乎无法对霍千钧破防。

于是仗着有“刀枪不入”铠甲护体的霍千钧干脆就放弃了防御,招式大开大合,反倒克制了岳璃的进攻。

毕竟岳璃身法快,力气大的优点,在这个时候,派不上用场,就算能砍上几刀,霍千钧仗着有铁甲护体,硬扛着挨上一刀,也要趁机还回去一刀,这般不闪不避迎面直上,逼得岳璃也不得不应招对挡。

方靖远看得是眼花缭乱,听到两人兵刃交加铿锵声声,简直打得火花四溅,连他都跟着提心吊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差不多就行啊,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别真的受伤了……”

“停停停!先让我看看——”

听到连着几下刀斩在铁甲上的声音,方靖远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正好霍千钧一个飞扑上去,岳璃闻声避开,不再跟他缠斗,而是绕过去在背后反劈一刀,霍千钧收势不住,加上自身的“分量”,轰隆一声摔在了地上,开始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阿璃你耍赖,居然从背后偷袭我!”

“兵不厌诈,这算什么,你赶紧起来啊!”方靖远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头盔上敲了一下,“让我看看,你们两个的铠甲哪个更抗揍。”

“……起不来了……”

霍千钧喘着粗气,干脆地摊平四肢躺在了地上,“累死小爷了,让我躺会儿……”

他晃晃脑袋,干脆将头盔都甩下来,手一抹,就是一手的汗水,跟着叹口气,“真是累啊,再过一会儿,你就是不打,我也只能站那儿让你砍了。”

以他的体力和武功,负重这六十斤的铠甲,加上手中大刀足有七八十斤,跟岳璃的战斗又是极为凶猛,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是不易,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连几招都扛不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还不错,挺抗揍的。”方靖远拍拍他身上的铁甲,稍微检查了一下,又让他翻个身,“再转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损坏……刚才我好像听到有哪里断开了,是不是阿璃的力气太大弄坏了啊?”

“啊?!”霍千钧一听,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疲软,一骨碌爬了起来,低头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铠甲,“哪里哪里?你可帮我检查仔细了,掉一片都得赔我!这套明光铠有多难得你知道吗……啊啊啊!我的护心镜!瘪了一块!岳从玉你赔我!”

霍千钧摸着胸口被戳瘪了一块的护心镜,心疼得哇哇大叫,岳璃无奈地点头说道:“行行行,我赔给你,你先起来再说。”

方靖远哭笑不得地检查了一下他那块护心镜,忽地目光一凝,“等等!别动!”

他一把按在了霍千钧脸上,霍千钧一脸懵地没反应过来,岳璃却也跟着发现了问题。

“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明光铠的护心镜其实应该是护胸镜,是两块圆镜护在胸前,都是打磨的锃亮的镜面造型,有些微微外鼓的弧面,远程的箭矢基本上就算射中也会滑落,就算是寻常金兵的刀枪砍上去,也很难破防,对胸骨和心肺的防护十分到位。

一般来说,这护心镜后面都是空心的,也是防震和镶嵌入铠甲之用。

而岳璃跟霍千钧比试之时,刻意收敛了几分力气,用的也是寻常佩刀,哪怕砍在他胸前护甲上,也卸去几分力道,只是将护心镜砍下去一道凹痕。可这道凹痕却并非一条完整的刀痕,而是中间硬邦邦地仍然鼓着一块,若是里面是实心铜块,那力道下去定然会震伤内腑,现在这般,倒像是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才会形成这般模样。

霍千钧自得了这副铠甲后,几乎寸步不离,爱惜得跟自己眼珠子似的,别人莫说是碰一下都不行,如今被岳璃砍了道凹痕,真心疼之余,发现护心镜中居然藏有东西,他自己都跟着懵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正准备动手拆下护心镜看看里面藏了什么,却被他一巴掌拍开手,“我自己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几乎能感觉到,护心镜下自己心跳加速,犹如擂鼓,深深地吸了口气,方才小心地掀开护心镜上方的皮甲,那里是穿扣锁甲链接之处,也不知是因为手笨还是因为紧张,弄得满头大汗,手指都被铜线勒红了也没解开,急得他眼都有些红了。

“怎么弄得这么紧!”

“别急,慢慢来……要不还是我帮你吧。”

方靖远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给了岳璃一个颜色,岳璃会意地离开,带着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他和霍千钧两人在练武场上。

霍千钧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前凹下去一块的护心镜,抽了抽鼻子,有些心酸地说道:“是不是我太没用,又让你看笑话了?你要笑……就尽管笑吧。”

“谁说你没用的?”方靖远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却抹了一手的汗,有些嫌弃地擦擦手,说道:“你不是还成天说我是没用的弱鸡吗?兄弟间说笑而已,谁会当真?真的走出去,谁敢说我们骠骑将军霍千钧没用?那还不得被人打破头啊?”

“无论是在徐州还是沂州之战,你立下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就算……她不在这里,一定也是替你高兴,才会费心思替你准备了这副铠甲。打不过阿璃也不算什么,我还是她夫君呢,不也一样打不过……好像比你还惨点,我连她一只手都够不着。你顶多是笨了点……手起开,我帮你解……这谁弄的死扣,真是麻烦……”

方靖远才嘲笑了霍千钧手笨,结果自己上手时,发现也没好到哪里去。干脆让他将整套铠甲都脱下来,一边替他解下护心镜,一边不满地说道:“这种铠甲又笨又重还不方便穿脱,你看就连你都坚持不了一个时辰。这都什么时代了,若真是上了战场,难道还要披甲军去做人肉盾牌?”

刚解下护心镜,里面果然还嵌着一个扁扁的圆形红木盒,只不过巴掌大小,方靖远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霍千钧抢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

方靖远哭笑不得,“你的你的,谁还稀罕跟你抢了不成?赶紧看看有没损坏,我再让人给你修复一下护心镜,免得你看见了心疼。”

霍千钧这才松手把护心镜给他,又跟着千叮万嘱,要他一定得修复得跟原来一模一样,这才肯松手。

方靖远白了他一眼,见他只顾摩挲着那木盒不搭理自己,哼了一声,拎着护心镜走人。

反正这家伙的生命力顽强,就算是难过一会儿,转头就没事了。他还得去看看岳璃身上的护甲情况如何,再好生研究一下改进的办法。

以前的战斗中,披甲军就形同人肉战车,仗着身上的铁甲和体重,全凭一口气来对抗金兵铁骑,只要挡住这一波,砍杀了金人骑兵的锐气,后面的步兵就能跟上收割人头。这种以步对骑的战术不是不行,但对于方靖远来说,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过大,并不是最佳选择。

回到房间时,岳璃已经脱下了皮甲,换了身衣服,见他进来,便问道:“九郎怎样了?没事吧?”

方靖远摇摇头,说道:“没事,他就是那样,尤其是小小不在这儿,没人管着他,就愈发任性。看来他这身明光铠的确很抗揍,就是太重了点,普通士兵怕是根本扛不住。你的这套皮甲防护力怎样?”

“还好,肋下部分有些危险,我虽然能避过,但其他人有些悬。”

这套皮甲是他亲自设计,让工匠先用铁丝编织成圈网,然后缝合皮甲,作战的时候可以在内层的要害部分插入精铁甲片,而行军之时可以取出甲片另行安放,这样就不必负载过重,影响行军速度和士兵的体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眼下的工艺限制,还无法锻造出符合他要求的轻型合金钢,要改造铠甲只能走这种取巧的路子,将游击皮甲和精铁甲片结合,用后世防弹衣似的填装甲片来取代编织甲片,虽然在防御力上有所降低,但机动性更强,加上现在的宋军有如意战车为防御,不再直接以人肉铁甲阵对抗金兵铁骑的重逢,也无需将自己困在个铁皮罐头里,否则时间一长,不用对方出手,自己就活活被铁甲累瘫压垮了。

岳璃的武功身法远超出寻常士兵,可在跟霍千钧比试时,她特地收敛了许多,就是为了试出正常情况下普通士兵穿着皮甲的防御力,这会儿给方靖远指出上面的几处裂纹,都是她特地没有避开造成的。

“被砍中的部位,因为甲片是单独插挂在网甲内的,不似鱼鳞甲那样层层叠叠的互相借力卸力,感觉防护性也要弱一点……还有这里,如果心口和肋下、咽喉几处的防护甲片强度不够,反而会受击嵌入身体,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后面是不是应该再加上一层软垫卸力?”

方靖远听她说着,干脆把负责铠甲制造的工匠请来,让岳璃一边比划着测试,一边重新调整这种混合皮甲的设计,务求在减轻重量的同时,能够最大程度地保护士兵的生命安全。

而从临安送来的五百副铠甲,除了魏胜、辛弃疾和霍千钧各自领走一百套之外,剩下的两百套,就被他拆了做这种混合皮甲,上面的精铁甲片都是临安军器监最好的工匠耗时数月精心打造而成,在他看来,这两百套拆开来足以改造出两千套混合皮甲,再配备上如意战车的防御,比单纯的两百个铁甲勇士去当人肉盾牌不知要强出多少倍去。

更何况,他就算真的想用,现在手头的士兵里,也挑不出两百个能身负铁甲作战超过一个时辰不趴下的人来。

毕竟京东路军中,原本是以海州军为主,后来又招募了大量的流民入伍,虽然方靖远给他们都提高了伙食标准,也加强了训练,但这些士兵原本的身体素质基础在那里摆着,就算是调养了一年半载下来,论武艺和战斗力,比起金国精锐骑兵来说,还差得很远。

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力,更多取决于个人武力,武器和装备是锦上添花,而不是改头换面。

就像他自己这样的,方靖远很有自知之明,若是穿上宋军标配的铜盔金漆铁甲,能直接把他给压趴下了,站都站不起来,这非但不能给他增加战斗力,而且直接将他的战斗力归零。

可若是拉开距离,他的长枪和弩箭准头却丝毫不差,哪怕对上岳璃,也能有出一次手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若是一击不中,以这等武功高手的速度,也就没下次了。

所以岳璃才将赵昚赏赐的下来的金丝软甲天天都让方靖远套着,这可是唯一一件御赐的防身宝物,就算是研究混合甲时,都是让他穿在身上研究,而不肯让他脱下来,搞得方靖远着实无奈,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国宝大熊猫一般的严防死守。

等工匠们按照岳璃和方靖远所说的注意事项重新设计了混合甲的草样,这才满意地拿着霍千钧的护心镜去修补。

眼看着外面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没见霍千钧回来,岳璃就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去看看九郎?那里面的东西……应该是小小给他的吧?”

“就算是,小小也不会留下什么书信,以免被人抓住把柄。那丫头精着呢。”方靖远叹道:“燕京那边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她被封为秦国公主,嫁给徒单习烈,将随徒单前往河套西北,那边是徒单家族的部落所在,她的封地也在那边,算起日子,应该是在出发之前,让人将明光铠送给九郎的。”

“她……嫁人了?”岳璃不禁愕然,“那个徒单习烈,不是被九郎重伤,难道这么快治好了?”

方靖远摇摇头,说道:“听说是为了冲喜,是秦国公主主动要求下嫁,以报徒单习烈当初的救命之恩。完颜雍应该也是为了收回徒单家族的领地,才答应她下嫁。小小这步棋……走得够险。”

不光是他们,金国的人同样对霍小小缺乏信任。宋人眼里她是金国皇帝之女,哪怕没有养过一天,只要血脉相连,她就必然会成为敌人。

而在金国人眼里,她是在宋人之中长大,还是在最卑贱的浣衣院中活下来的贱奴,出身卑贱不说,连生母都只有“不详”二字,完颜雍本身子女就有十几个,根本也不会在乎她的存在。若不是因为她在海州狸中崭露头角,屡立战功,恢复容貌后被人认出,也不会招来徒单习烈的算计。

而如今她在两边都难以立足,就干脆借助徒单习烈的势力跳出去,哪怕他现在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但在部落之中仍是徒单家族的首领,看在她的细心照顾和不离不弃份上,那些族人也愿意听从她的驱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不被认可的存在,到大宋名门勋贵霍家的千金,再到如今成为金国名正言顺的公主,她一步步走过的,几乎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路。

完颜雍未必对她会有什么亲情存在,但会看在她表现出来的能力上,给予她掌控徒单部落的机会。

代价是她的婚姻。

方靖远没敢将这个消息告诉霍千钧,只看他抱着那副明光铠就乐成个傻子,每天把自己都快操练得累成狗,或许还在想着有朝一日打下燕京时,能够再见到她,却没想到,她现在已远嫁西北,两人之间的距离,何止千山万水。

“我已经让人封锁消息,不可以让九郎知道。”方靖远感慨地说道:“他现在虽然比原来成熟多了,但这事是他死穴,轻易碰不得。”

岳璃也不禁默然,她是看着霍小小一点点成长起来,从一个被所有人排斥害怕鄙夷看不起的疤面丑女,到身怀绝技千变万化心思缜密的谍报高手,吃的苦比任何人都多,可无论再苦再累,她都不忘给那个长不大的兄长收拾房间,缝补衣衫,修理兵甲……那时她只当霍小小是感激霍家之恩,为报恩而对霍千钧如此照顾,后来才知道,她心底竟然还藏着那样隐秘的痛苦。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压抑而绝望的感情,才让她更加无法释怀,哪怕已经回到了金国,她依然不忘在他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让他永远记住她,成为他心上谁都无法取代的印记。

这一招,够狠,她若是站在霍小小的位置,或许能够理解和同情她,可作为霍千钧的朋友,她却更同情自己的兄弟。

在霍小小爆出身份之后,霍千钧都没能分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毕竟以他简单的头脑和一根筋的情感,原本黑白分明的世界,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除此之外就是全无存在感的路人。

可一旦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亲人,突然变成了毫无血缘甚至有着国仇家恨的敌人之女,如此复杂的关系和情感哪里之他能够理得清的,再加上霍小小留下的伏笔,摆明根本不想放弃这个人和这段感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也提醒了方靖远,可在方靖远看来,霍小小并没做错什么,甚至还很是佩服这丫头的狠厉和手段,不光对别人,对自己也如此狠的人,霍千钧哪里是她的对手,早就被吃的死死的了,他又何必夹在当中做个坏人。

“阿璃,她既然这么做了,将来肯定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九郎好容易有个奋斗目标,你现在去说,他能听得进去?”

岳璃无语:“那就这么看着?万一她拐走了九郎呢?”

方靖远摇摇头,“九郎又不是傻子,他是霍家人,就算再看重小小,当初还是赶她离开,家国之重,对他而言,是胜过一切的。”

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那些传说中为了女人一笑而倾国倾城的昏君,其实都是自己先作死,宠幸佞臣荒废朝纲,横征暴敛残害忠良,把自己的国家都祸祸完了之后,反手就把黑锅扣在女人身上,借口是自己被美色迷魂了头。

可事实上,口口声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唐明皇,最终还不是赐死杨贵妃来平息兵变,在权利和自己的性命面前,所谓的美色和恩爱,根本不值一提。

自古以来,殉情的多是女子,而男子可以在悼念亡妻“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之后,转头感叹“唯有朝云能识我”。

霍千钧就算对小小的感情再深,也绝不会背弃家国,他当初做出的选择,就算再遇到一回,也是同样。

或许无情,却是最真实不过的现实。

那天霍千钧并没有再回来,方靖远也没问他那红木扁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只是让人在修整好护心镜后,又给他送了回去。听说那日他将自己关在营房中,谁都不肯见,足足熬了一夜之后,再出来时,重新振作起来精神,逮着手下的士兵操练的更狠,像是山林中失去伙伴的独狼一般,格外的凶猛狠厉,让他的手下看到他都有些怕了,生怕被他逮着就“加练”一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一方面没有时间去安抚他的“情伤”,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不提,或许是更好的安慰,另一方面还在忙于济南府的治理和新工厂的开办,这些事对他而言,哪怕驾轻就熟,也是千头万绪,百废待兴。毕竟原本济南府的“工业”基础着实太差,全靠他带来的人顶上了。

原本从海州带来的工匠和老师们,到位之后,都迅速地各自开始展开工作,齐鲁书院那边辛弃疾是顾不上了,好在有朱熹这等专门治学的大佬坐镇,让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而王久良作为《大宋朝闻报》的京东路特派员,配合着裴文卓做起宣传工作来,简直如鱼得水。裴王两家的案子杀了一回世家的气焰,到黄河五鬼正式公审的时候,更是引得全城轰动。

经过前几日的酝酿,从一开始无人敢告,到后来状纸如云,那些投告五鬼的罪状罄竹难书,堆起来都能把他们五人给埋了。

经过裴文卓的挑拣,排除了其中一些跟风浑水摸鱼,想要试探能否得到赔偿的讼棍,其他大部分能找到苦主的,都安排在公审前排候审,他原本想请方靖远亲自出面主持公审,让济南府的百姓也都认识一下这位未来京东路的头号人物,方靖远却不愿出这个风头,更不想被岳璃盯着在重重保护下抛头露面。

这种人多眼杂的环境下,若是真有刺客前来捣乱,就算伤不了他,引起混乱万一造成拥挤踩踏,殃及在场的百姓,对他而言同样是一场灾难。

于是这公审的差事就落在了林世文和裴文卓两人头上。

济南府的人就算不认得林世文,也大多认得和知道裴文卓,看着他跟林推官在高台上审讯黄河五鬼时的气势,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毕竟这是出自他们身边的“自己人”,能得到大宋如此重用,显然如今的大宋官员并未将他们视为“外人”,能够给予同等的权利和地位,而不似在金人统治下永远低人一等,任人宰割般活得一日算一日。

安定民心和振奋士气,一举两得。

其实方靖远也在场,只是没去公审的高台上就坐,而是在对面的一家酒楼上包下了三层的雅间,隔窗遥望,随时都有人来向他禀报公审的进度,丝毫不耽误他继续办公和享受鲁菜的美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却是有些不理解,为何将如此出风头的机会给了别人。

方靖远斜乜了他一眼,说道:“我还需要出这个风头吗?以后真正面对百姓的治民官是他们,自然当由他们在人前树立威信,让百姓信服,才能更好地施政治事。如若不然,以后但凡有个什么案子,那些百姓不相信他们的能力和手段,一个个若是都越级来找我告状,我接是不接?”

接了,有违大宋律例,同样得打回原籍县府审案,到时候反倒会引起更多是非,直接影响案情进度和判决结果。

不接,那就会被百姓唾骂,从上到下的官员都会跟着背黑锅,而百姓无处伸冤,会不会走上绝路也很难说。

“各司其职,各展所长,才是为官之道。”

方靖远说道:“裴文卓在刑律断案一道,其实远胜于我,这次也是给他机会,以后若是他能在会试中取得好成绩,前途不可限量。北地的百姓看到他这个榜样,想必会有更多的学子前来投奔,效力于大宋。”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霍千钧却有些不满地说道:“可这人行事教条死板,一板一眼的,居然还准许黄河五鬼以银钱赎罪,引起公愤,很多人就等着看他今日公审的结果,若是真的放了五鬼,怕是还要引起乱子呢!”

“放是不可能放的,不信你等着瞧。”

“可他当时可是当众答应只要吊死鬼他们交出私藏的银钱,便可以以此赎刑,难道他还能出尔反尔?就算是对这些该死的贼囚用计,这般言而无信,就不怕人说他的是非?朝中那些御史,可是没事就逮着这些事告状,若是坏了名声,以后可要影响他的仕途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在钧容直混了两年,虽说交往的大多是城中纨绔,可对官场的那些明里暗里的规矩都门清,难得提醒方靖远一回,却见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不禁有些怀疑他对这位得力助手是不是真的看重了。

“你真打算就么放着不管?不怕他自毁前途?”

“你太小看他了!”方靖远正好看到岳璃回来,一脸古怪之极的神色,便随口问道:“你也去看他们公审了?出结果了吗?”

岳璃刚点点头,霍千钧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样怎样?裴文卓最后怎么给黄河五鬼定罪的?他们有没有交钱赎刑期?他准了吗?”

“交钱了,也准了。”岳璃神色还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某些不可思议之事。

“真是岂有此理!”霍千钧倒吸了口气,愤慨地说道:“以黄河五鬼犯下的累累血案,罪大恶极,怎能用钱来赎刑呢!这种恶人,就是千刀万剐都不未过,裴文卓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把他们放了……”

“谁说把他们放了?”岳璃摇摇头,“没放。”

“没放?”霍千钧一怔,“那你刚才说裴文卓准许他们赎刑了?”

“是啊!按照大宋律例,可以以铜赎笞、杖、徒、流刑。”岳璃回想着当时裴文卓当众念出黄河五鬼所犯下的罪行,以及对应的刑罚时,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古怪起来,“一斤铜可赎笞仗十下之刑,那位裴押司就逐条陈述黄河五鬼所犯之罪,上至杀人越货,奸淫掳掠,贩卖人口等等,下至偷鸡摸狗,伪造文书,拖欠税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等等!”霍千钧掏掏耳朵,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我没听错吧?裴文卓居然跟这些亡命匪寇江洋大盗算税款?这是要征收哪一年哪一国的税啊?”

岳璃点点头,要不说她当时听得也懵了,别说是他们,就连台下听审的百姓,和台上候审的黄河五鬼,当时都跟见了鬼似的看着裴文卓。

连江洋大盗都得收人头税的裴押司,到底是什么地方出来的魔鬼?!

“妙!果然不愧是裴三郎,精通律法,能想出如此妙计来!”

方靖远却是拍案叫绝,哈哈大笑起来,“我还真是没看错他,以后此人定然是一代人杰,举世无双的人才啊!”

岳璃叹了口气,说道:“裴押司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人就算占了大宋的土地,可我们依然是大宋的臣民,如今使君收复济南府,身为大宋子民,自当尽忠于国,这税款理当补交。只是大宋天子心怀百姓,仁善慈悲,不忍我等受苦受难,故而免去以往三十五年和自收复后三年内的土地税和人头税银。”

霍千钧目瞪口呆,“这……官家原本也没打算收的吧?收复之地免税三年也是早就有的政策啊……”

“是啊,但百姓并不知道。”岳璃想到此处,也不得不服,“就算有些人知道,也未必领情。”

“但经过裴文卓拿黄河五鬼开刀,让大家明白,违法乱纪者,不得免税。”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以后大家若是遇到一些有悖律法之举时,就得好生考虑一下,能不能交得起这笔罚款了。”

白给的银子,谁都想要。

免去的税款,谁都不想再交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黄河五鬼所犯下的其他罪行,大大小小,涉及到诸多方面,光是公布那些罪行,读状子的文书都换了三个人,除了早就已经断气的无影鬼,其他四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哪里还记得,自己在十年八年前,有没有偷过张家的鸡李家的狗?有没有拆过王家的房子烧过赵家的楼?

更不用说他们在犯案之事放火殃及的其他百姓有多少,凿船越货时毁掉的船和人都是谁,那些人的损失有多少。

这一笔笔的烂账,谁还能记得请?

犯案的时候他们都是图个痛快,杀人灭口,放火沉船,一了百了。谁能想到时隔若干年后,会有人把这些一笔笔的都翻出来,一件件的跟他们算账?

偷窃当处笞刑,流千里,徒三年。

杀人当处脊杖八十,黥面两行,发配三千里。

……

一边数落着他们的罪行,一边算计着赎刑需要的银钱,裴文卓说话算话,一点儿折扣都不打,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将黄河五鬼苦心经营多年攒下的银钱给罚得干干净净,一个铜板不剩,还顺便给济南府的百姓们科普了一番大宋刑统的各条律法及对应刑罚。

最后不光是黄河五鬼彻底崩溃了,前来听审的百姓们也都跟着麻木了。

原来放火时累及他人,不论是否有意,除赔偿损失外还要判处刑罚,原来踩坏他人房屋砸伤屋主会被笞刑三十……

借钱不还要罚,欠税不交要罚,占地不耕也要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最后大家看裴文卓的眼神,从一开始听到他竟然准许黄河五鬼以钱赎刑时的义愤填膺,变成最后敬畏之极,想必从今日以后,大家对大宋刑统的认识,都会十分深刻。

毕竟,账算到最后,黄河五鬼被罚得精光,没钱赎斩刑绞刑,除了早死的无影鬼早超生入地府之外,其他人都被定了死刑,等刑部批复后,择日处决。

所有人感觉,这次公审,比直接处五鬼以凌迟之刑还要惨。

毕竟,凌迟是肉体上的千刀万剐,而这种公审,从一开始给了他们赎刑逃生的希望,然后一条条历数下来,几乎将他们半生罪孽都扒了个精光,从精神上一遍遍鞭笞之后,将他们的希望再一点点湮灭,那种从死到生,从生到死的折磨,简直让人崩溃。

“不愧是裴押司。”

方靖远都十分佩服他的普法精神,毕竟在这个时代,百姓们认字不足,学识不足,大多数都是法盲,等到触犯刑律后,再后悔也晚了。

然而宋刑统的条文之繁复,就算是身为官员的方靖远都记不下来,每每遇事都得现查现办,脑中虽有个大致印象,可具体判决方案都得参考旧例,更不用说普通的百姓们。

尤其是济南府的百姓,还是脱离了大宋统治三十多年,对大宋刑律更是一无所知。

只有这个天才裴三郎,才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将云台书院的宋刑统背下来不说,对其中判例案卷更是熟记于心,如今先是接着裴王两家离婚案普及了户婚律和财产法,又是借着黄河五鬼这等犯案累累的江洋大盗,普及刑罚,彻底给济南府的百姓们好好上了一课。

而这些原本是去看热闹的百姓,当场被上了一堂刑罚课不说,还被后来对五鬼的笞杖黥面之刑狠狠地吓了一跳,算是彻底认识了这位裴押司。

官不算大,却是个狠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凡敢来济南府作奸犯科的,都得先考虑考虑,能不能打得过如今镇守济南府的女状元岳璃,能不能逃得过裴扒皮的扒皮之刑……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就连霍千钧听到最后,都觉得后背发凉,“那裴押司看着人和和气气的,一表人才,还是个熟读诗书的文人,想不到居然能想出这般狠招……着实厉害。”

岳璃跟着点点头,一脸沉重地说道:“裴押司说,回头还要去我们营中为海州狸和其他人讲解刑律案例,以后大家在布防行事之时,不光要遵纪守法,还要帮着一起宣讲律法,如此才能避免罪案滋生……”

霍千钧闻言毛骨悚然,“不会吧?!他居然想让你们去帮忙宣传……他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方靖远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主意不错啊,反正狸娘们在民间打探消息时,少不了跟那些三姑六婆说话,顺便讲讲那些案子,也有话题可聊,这可是最近济南府中最热门的话题,能说的上话的人,自然会成为人群中心,想要顺便打探消息,引导舆论,就更加容易了。”

“就这么定了!不光是海州狸,所有京东路的治所和军营,官衙人等,都得跟着去听讲,一个都不能落下了!”

“救命啊……”

“这裴押司是哪里来的魔鬼啊,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方使君居然还以此为题,作为考绩的内容之一,真是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方靖远:干得漂亮,想出题时就送上门来,裴押司有前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五美四恶

普法教育让刚刚重回大宋的济南府百姓好生上了一课,先前还有点花花心思想借着人事更替之际做点手脚的人,都悄悄按下了心思。

因为济南府是有人开了城门献城投降的,除了当时反抗被杀的阿剌木部金兵和一些逃走的官兵之外,大多数士绅富贾都留在了城中,也跟当初方靖远和辛弃疾提前在山东布局齐鲁书院和周边的荒地开发有关。

这些盘踞一方上百年的世家,早就习惯了朝代更迭,王权兴衰,无论是哪家皇帝派来的官员,最终都会成为他们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在看到海州兴起,大宋北伐的脚步日渐坚定时,他们就已经开始两头下注,拍自家子弟投奔大宋,或是从军,或是求学,他们有钱有势,本身资质不差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能在新兴的政权中争取到位置,为自己的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保障。

这计划原本是很好的,偏偏遇上的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转运使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先是在海州解试时,就大张旗鼓地宣称原大宋京东东路所辖州府之内学子皆可前去赴考,当时许多人都觉得他完全是异想天开,以临安朝廷现在那些相公的固执,就算方靖远真的会选拔他们解送临安赴考,到了会试也必然会被刷下来。

这种劳心费力最后毫无结果的事,大多数士绅之家都在观望,或许等大宋真的彻底收复北地,他们都成为大宋正式子民,那让族中子弟前去赴考是毫无问题的,可现在他们尚在金人的统治下,悄悄出外游学还好说,明着赴考,一个不慎就会被人举告,落得满门抄斩的结果。

最终真正敢去海州赴考的学子,大多出身贫寒,或是旁支庶子,在本家毫无存在感的,想去搏个出头之路,真正像裴文卓这样本身才华出众,又是名门出身的真不多,他还是因为被族弟陷害追杀,被逼无奈才逃去海州,结果因祸得福,虽未中正榜能去参加明春会试,却也是副榜头名,考中海州的预备公务员,跟着大宋的北伐军一路收复失地,真正是衣锦还乡,逆袭的胜利者。

不仅是他,还有那些寒门学子,但凡当初敢去的,在云台书院学习了一阵子的,无论是后来考京东路的“公务员”,还是继续求学,大多数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毕竟眼下方靖远正是用人之际,这些读过书的学子,通过军训培养出来的纪律性和对大宋的忠诚度,都远高于地方士绅子弟,又大多是本地知根知底的“土著”,再派回去做基层工作简直不要更顺手。

相比之下,那些名门世家的子弟,现在再送来投诚的,方靖远自然敬谢不敏,只说让他们好生学习,可以就近到齐鲁书院或各地县学读书,先学学大宋的文化和各科知识,再来说求职求官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些世家子弟起初还有些不忿,自觉无论学识才华都高人一等,居然还要被发配回去重修学分,简直就不能忍。

几个大儒轮番找朱熹“聊”了聊天,谈心论道之后,朱熹没扛住,只得去找了方靖远求情。

“其实这些世家子弟虽有些傲气,但论起学识才华,其实并不亚于先前参与解试的学子,使君可否开恩给他们一个机会,毕竟眼下各州府县衙都大量缺人,他们本身是当地大族,治理一方的本事还是有的。”

方靖远听他诉苦之后,倒也没一口拒绝,稍稍想了想,便点头说道:“我这人做事一向讲究公平,更何况我要用的是真才实学之能吏,并非空谈经义的儒生,若是求学,大可继续随朱兄在学院进修,若是求职,就得先过了我们的统一考试,合格才能入职,现在各处都急缺人手,可养不起那些不会作事的人。”

“这没问题,让他们去考便是。论才取仕,正是应有之义。”朱熹并未注意到他话中的真意,满口答应下来,那些世家子弟也都是跟着儒家名士进学,单论学问,并不弱于大宋的贡生乃至进士,方靖远秉公办事,倒也无可挑剔,如此回复众人,那些世家子弟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在考试中来个一鸣惊人,让这位南方来的探花郎也见识一下北方学子的才学。

其中还有两人是出自孔府门下,这次曲阜被围,几乎连打都没打,现任的衍圣公兼曲阜令孔摠注1就主动献城献印,方靖远也没难为他,只收了他曲阜令的印信,仍保留衍圣公的名号,但也跟他说明了,如今大宋赦封的衍圣公尚在江南开府,南北两个孔庙都是同宗同源,最后如何取舍,要看当今天子,他说了不算也不打算参与其中。

但曲阜令是决计不会再交给孔家人了。

这里是儒家圣地,也是保留得最为完好的万亩良田,扣除衍圣公名下的封地之外,其他的田地都可以一一对照黄册收税,也是以后军粮征收的大户,若是再放在孔家人手里,金兵一来就投靠金兵,这些粮草就白白亏了进去,如此冤大头之事,方靖远是决计不会做的。

他甚至连孔庙都没去拜祭,理由也十分正当。

“先前在衢州曾去拜过孔庙,那里有官家亲笔赦封,拜过那边的至圣先师,若是再来拜这边由金人册封的衍圣公家庙,怕是有些不妥。不如等以后你们南北合一,再行修缮后,本官定当亲自前去拜祭,以表诚意。”

当时赵构难逃,衍圣公孔端友随行,而他的弟弟孔端操留在曲阜,金人入主之后,便封了孔端操的次子孔璠为衍圣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北宋时期衍圣公只是个名号,品阶不过八品,到金国时期就成了七品兼曲阜令,授文林郎,后来孔璠之子孔拯、孔摠陆续袭封,如今正是二十五岁的孔摠方继任当家,眼看着宋军驱逐金兵,在此兵乱之时,孔庙倾颓,人心惶惶,若是不降了宋军,只怕连他门下弟子都要跟着反了。

只是他没想到,大宋的这位转运使,比金国的王爷还要硬气,金人封的官,他压根不认,就算孔门子弟想要晋升仕途,也要跟其他学子一样参加考试,毫无捷径可走,一点面子不给。

孔摠自己放不下面子去参加考试,便让门下最出色的两个堂弟前去应试,若能借此一举成名,也能再振孔门儒学声威。

可事实上,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知道,如今论起经学名士,便是坐镇齐鲁书院的朱熹,都胜过孔府的族学名师。只是千百年来的面子放不下,还要靠着这些人去争取,否则一旦曲阜县衙被完全接管,那衍圣公府也剩不下多少地方了。

毕竟,若是只按照衍圣公的封地,根本无法供养孔府上下数百口人,而在宋金交战之际,南逃空下的大批土地就落入了孔家人手中,而后金人又封了他为文林郎,曲阜令,曲阜一县,几乎都是孔家的天下,孔府的规矩,在这里几乎等同王法,什么纳税之说,只需送上些许“厚礼”便可一笔带过,谁能想到时隔三十余年,大宋的军队居然还能打了回来,算旧账。

孔府在济南亦有分支族人,亲眼见识了裴文卓公审黄河五鬼时的手段,再一听家主已献上了曲阜令印信,就感觉大事不妙。

方靖远虽然接受了孔璠投诚,准许保留孔府孔庙和孔门上下平安,不予追究。可也明明白白地说,他认的是南衍圣公,而非金国封的北衍圣公。如此对应的封地、俸禄等待遇没了不说,昔日侵占的田地和一些不清不楚的账目,都是随时可能让整个孔府颠覆的大坑。

他们本以为投诚之后,只需要多送礼打点,还能保留在曲阜县衙的职位,毕竟曲阜县大半都是孔门之后,便是不姓孔的,也多是孔门子弟或门下之流,宗族亲戚关系勾连纠缠,换个人都未必能使得动那些吏员衙役。

可方靖远不答应,按照他的规矩,所有的公务吏员职位,都得经过考试方能上任。

最后才出现了这般孔门弟子和世家子们摩拳擦掌地汇聚府学,准备在这次考试中让方靖远见识到他们出众的才华学识,一举拿下这些地方的管理权,方不负世家名门之称。

结果……兴致勃勃斗志昂扬而来,灰头土脸蒙头蒙脑地走出考场时,一大半的人都在怀疑人生,剩下一小半人在抗议考题不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贡举选士,当在四书五经中出题,以策论为主,辅以诗文,为何你们这考试出的题都是什么算数地理,农工水利,与圣人之义大相径庭,根本有悖取仕之道,着实不公啊!”

方靖远这次特地坐镇考场,听闻学子抗议,便将他们召集到考场前的致远堂前,先是让他们挨个报上名来,然后才开始发问。

“既然各位都是孔门子弟,那本官就在此先问问各位,依孔子之言,如何可以从政?孔元盛,你说说看。”

孔元盛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答道:“昔日子曾有言,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这还是方靖远在开考前跟朱熹讨论过的问题,当时说起孔子五美四恶之说,方靖远还差点脱口而出拐到“五讲四美三热爱”上去,他对这些学子其实并无恶感,但既然要用人,就得按照他的规矩来,而不是让这些世家再牵着他的鼻子走,好容易在海州开辟的新学术路线,决不能到了这里再开倒车回去。

那么这些学子,就是他要用来开刀洗脑的第一拨人。

“说得不错,所谓屏四恶,首先不能不教而杀,你们今日考题之内,律法一项,答对了多少?若是自己连律法条文,诏告表书都记不住,写不出来,如何教化百姓,如何依律治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如何从政?”

“这……”孔元盛愕然,竟是无言以对。他们这些子弟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最小的才十几岁,有生以来一直生活在金人统治下,平日进学学的也是四书五经,又怎么可能去接触《宋刑统》?更不用说熟记其中律例条文,精通判词诏告表文了。

像裴文卓那样过目不忘精通律法的人,才是异类。

方靖远接着说道:“四恶你们不懂,五美你们也一样做不到。要使百姓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就得让百姓丰衣足食,有工作有收入,自己更得泰而不骄,威而不猛,从政为官,首先就得戒骄戒躁,你们因为一次考试不利,就百般挑剔,认为是本官为难你们。可你们自己想想,百姓要吃饱喝足,五谷丰登,需要你们给他们讲授四书五经呢,还是兴修水利,改革农具,促农增收?”

“这都是你们老祖宗说过的话,你们既然都做不到,就算我给你们机会,你们能做好这个治民官,父母官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子都说过,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你们要担心的,不是没有职位,而是要担心你们有没有胜任这个职位的能力。孔元盛,若是你为曲阜令,可能清丈田亩,清点隐户,保证按时缴足税赋,令治下百姓皆无衣食之忧,鳏寡孤独皆有所养吗?”

“这……”孔元盛哪里敢应,别说其他,但是清点田亩和隐户,族中人就能生撕了他。

方靖远目光凛然,扫过这些昔日的世家精英子弟,从他们脸上一一看过去,露出些许失望之色,缓缓说道:“做官是为什么?为发财?为名利?若是如此,这官,怕是轮不到你们来做。”

“为什么做官?横渠先生曾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们就不曾想过吗?生而为人,是庸庸碌碌过一生,随波逐流,还是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更有意义的事情里,为国为民,哪怕百年之时,回首往事,纵不能青史留名,亦不会因虚度此生而抱憾。”

虽然说化用了一下《钢铁是怎样炼成》里保尔柯察金的名言,方靖远仍然能看到,面前这些年轻人里,有些人深受触动的眼神。

不论这些年轻人出身如何,自幼学四书五经,圣人之道,或许会因为家族束缚了他们的思想和脚步,但只要还记得自己祖辈是从哪里来的,记得以前大汉时代的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记得大唐时代的万国来朝,记得大宋鼎盛时期的繁荣富饶……其中都有他们祖辈付出的努力和获得的荣耀。

哪怕那些曾经令他们骄傲的家世,现在已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优势,可年轻人总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梦想。

方靖远就想点燃他们的那一点点野心和志气,挣脱家族的束缚,才能成为他想要的人。

学子们默然不语,一开始被方靖远说得都低下头去,羞愧难当。可到了后来,那简单有力的话语,如利针般刺入他们心头,戳中他们最痛的一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就算是世家子弟,皆以华夏衣冠为荣,以百年传承为傲,在金国铁骑的统治下,固然有屈身事敌的,但也有隐居田园避而不出的,骨子里,仍然有着对自己文化和传承的骄傲,那是世世代代流传在血脉中的傲气,现在被他一语道破。

骄傲有什么用,没有踏踏实实的做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哪一个都不是单凭骄傲和嘴上熟读诗书就可以做到的。

他们昔日看不起的杂学,不愿做的小吏,才是最接近君子之道的起步点。

“学生知错了!望使君见谅。还请使君准许学生前往齐鲁书院求学,待学成之后,再参加府学之试。”一个学子忽地长揖到地,诚恳地说道:“长清崔文博,昔日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今日得使君一语点醒,方知自己不足之处,日后定当勤学百家,以为民为国为己任,死生不辞!”

“学生淄博高志远……”

“学生曲阜孔元中……”

“学生……”

一个个学生上前致歉报名,全然忘了先前还跟孔元盛一起抗议这次出题不公,而是想着,若是真能学到方靖远所说的本事,以后为国为民,开万世太平,这等一听就让人热血沸腾之事,如何能不动心?

不就是学吗?他们寒窗苦读十余载,还怕再读几年书吗?

至于考试,一次不行还有两次、三次,那些寒门学子都能考过的东西,难不成还能考倒他们这些世家精英?这次失败,只是因为他们不曾接触过这些杂学,只要他们去学了,以他们的天分,定然不会比其他人差。

方靖远欣慰地看着这些被打了鸡血的学子们,一个个热血上头,恨不得立刻就去齐鲁书院读书进修,当即又安慰了他们一番,声明只要他们学成归来,有的是工作等着他们,但前提是他们能够真正地成为大宋的子民,忠君爱国,学有所成,方能报效国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学子们被他说得一个个都热泪盈眶,想起自己父祖曾经说起过昔日的家族荣光,说起过被金兵压榨的屈辱,再想想现在方靖远身为一路使君,三品大员,亲自接见他们,为他们讲学说理,是何等的看重。

孔元盛眼见大势已去,其他学子包括他的堂弟孔元中都被方靖远说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就能为大宋牺牲,心下唏嘘不已,却已无话可说。

待回到孔府之后,他也只能如实转告孔摠,末了补充了一句,“方使君非常人能及,可谓菩萨心肠,霹雳手段。以为国为民之名,衍圣公若是不从,只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孔摠已明白他话中之意,疲惫地挥挥手,说道:“我知道了。明日起,清点府中田地人口,上报使君,将昔日多占的田地和投效的隐民,都退还县衙处置。以后……分出去的旁支,就由他们自行谋生吧!”

“告诉族中所有人,不得以孔府之名侵占民利,若有违反律法之事,我定会亲手绑了送去县衙交由官府处置。”

“等这些事办完,我就去修孔庙,守宗祠,以赎昔日之罪……”

最难搞的孔府让步了,其他世家也都跟着不再找事,族中弟子有愿意去齐鲁书院求学的,便以赞助之名送上厚礼,让他们直接住在学院里,学习各项昔日被他们看不入眼的杂学。

这个结果,就连朱熹都没想到。

他原以为,方靖远是真的向世家让步,打算用世家之力来治理地方,可没想到,他竟然先考“糊”了这些世家子,再连敲带打地,让这些世家子“幡然醒悟”,老老实实地来求学务实,而不再好高骛远,一心求官。

等他听人转述了方靖远在府学里“教训”学子们的那番话,也不禁大为触动,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目作为《大学》讲义之道,编入学院的必修课中,务求让每个学生,入门先学会这一道理,更是将横渠四句名人铭刻于书院正门的影壁之上,让学生们每日诵读,成为所有人的座右铭。

理学宗师亲自整理出的理论,自然远胜过方靖远一时激情的演讲,成为所有北地学生们入学必修课,让每个学生后来都记得,为国为民,方不负此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他们学成之后,去抄起自己的家族来,也格外的理直气壮。

“我等欲报效国家,必当以身作则。隐瞒田亩佃户,谎报收成,损害国家之利。若是国破,则家亡,正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年轻人的热血只要用到了对的地方,就能发挥出数倍以上的战斗力,令人惊叹。

这些世家子的确是族中的精英子弟,悟性和记性都非常好,方靖远让他们经过朱熹的“培训”之后,先跟着裴文卓实习,就是从清点田亩和补收税款开始。

他的确向赵昚申请了给予新收复地区三年的免税政策,但并不是适用于所有人。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就算要减免,也必须先清点,将积年欠下的税赋算得清清楚楚,就算减免,也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得了大宋皇帝多少天恩浩荡,若是不知感恩,那这份优待随时都会取消,甚至加倍追讨。

算账这件事,怕是整个大宋,都没人比方靖远更会算的了。

而这些学子们跟着去学了算学,天文,地理,工学,化学……方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物之妙,生生不息。那些看似无用的杂学,能够让人轻松抬起巨石,开山修路,引水灌溉,催肥增收……都是生于战乱的人,哪怕家有余财,也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这些机关工程学,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意力,学了一个多月之后,他们便开始分选各自的学科,有的注重律法,有的注重算学,而有的这沉迷于工程机关,还有的居然转去学了医……

在冬日第一场雪落下时,冰封黄河,山河俱寂,往年总有老弱的流民或乞儿冻毙于城门外或暗巷中,今年却都在西城的慈幼局中坐在火炕上取暖,谈笑炎炎,让前来做“义工”的学子都啧啧称奇。

“听说这种火炕是北方的一个工匠献给使君,使君便命人先给慈幼局修了几间大屋的火炕,先保证这些失孤的老弱不至于挨冷受冻。”

“是啊,连使君府上还未曾修好火炕,倒是这些贫民之所都先修了。使君爱民如子,令我等惭愧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阿嚏!”方靖远打了个喷嚏,抱着暖炉羡慕地看着只穿了一件夹衫劲装却丝毫不觉寒冷的岳璃,“听说习武之人内功高深的寒暑不侵,简直就是人体空调,可惜我学不会……要不……你来教我……”

岳璃见他捂在裘皮之中,尚瑟瑟发抖,不觉好笑,“我都说了先给你修个火炕,或者多弄几个炭盆,你又何必如此苦着自己?”

方靖远叹道:“我这不是等着霍九郎去挖煤吗?我把蜂窝煤的做法都交给了煤场,等他带人挖回煤来,再烧地龙也不迟。”

为了避免水土流失,他今年严格控制了附近山林的砍伐,木炭被严控之后,取暖就成了问题,眼下也只能先供应那些老弱妇孺,官府和军营之中都先靠抖取暖,反正他们发下的冬衣足够保暖,还能抵挡一阵子。

若不是这场雪来得太早,霍千钧带人挖回煤来,正好能让全城人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个冬季。

只是可怜了霍千钧营中的那些战马和战车,还没来得及上阵对敌,就先当了一回运输大队。

毕竟这批战马,是刚从北地“贩运”回来的,随之贩回来的还有大批的皮毛,这些物资的来路除了方靖远之外,就只有岳璃知道。单看这些东西的分量,他们就能想象得到,霍小小如今在徒单部落的地位。

赵士程在江南的茶山有十余座,原本都是供应大宋皇室的贡茶,可难免也有些粗茶和叶梗废弃不用,方靖远当初就建议他安排人做了大量的茶砖,一开始赵士程还担心卖不出去,可没想到接到那个皮货贩子带来方靖远的亲笔信,一趟就将他攒了两年的陈茶全部运走不说,还预订了下两年翻倍的数量。

对于江南士族根本不稀罕的老茶陈茶茶梗,却是塞北牧民们最喜爱的食物,酽浓的茶汤配上羊奶马奶,煮成的奶茶既可以帮助他们消化腥膻的牛羊肉,又可以暖胃防寒,冬日里尤其珍贵,相比之下堆积成山的皮毛反倒不值什么钱了。

那皮货商往返一趟两边到手就赚了数倍之利,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先前还要方靖远晓之以理动之以利,现在连说都不用说了,就主动将差事揽上身,带着隋畅和几个斥候一起押着盐茶前往塞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将胶东半岛夺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修了盐场。

原本在山东沿海地区就有不少的盐场,但因为这几年的战乱,荒废了大半不说,有不少地方因为煮盐砍光了树木而造成环境恶化,金人只管要盐,不管盐工的死活,强压之下,必有反抗。是故那些盐场起义之举此起彼伏,金兵屡屡阵压不及,也严重地影响了盐场的产出。待到大宋军队彻底占领山东半岛时,那些盐场几乎已荒废成沙场,百里甚至千里都看不到人烟所在。

煮盐的盐工本就是十分辛苦的活计,金国用的都是奴隶和战俘,劳动强度极大,以至于方靖远收复盐场后,想要招工都没人敢应。

他也只能先让工程学院的学生们先做了几个实验盐田,引海水入盐田曝晒后,再淋石结晶,这种晒盐法比煮盐更环保先进,还能节省不少人手。

就这样,也用了不少时日,才有所收获。

大宋时期的商业发达,虽然盐铁茶酒还是官卖严控,但比之后世一个盐引和盐商名额就价值千金的畸形政策,还是宽容许多。不管是赵构的重利,还是赵昚的宽容,都让方靖远有了更多施展的空间。

雪后的第三日,霍千钧才带人运回煤来。山东的煤矿资源本就十分丰富,民间称之为石炭,早有人用于冶铁和炼铜,方靖远这次就是让他去接管了淄博的一处矿山,派工匠去就地制作成蜂窝煤,连着煤炉一起运回府城。

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霍千钧还能早一日回来,饶是如此,他带领的人马也都累得筋疲力尽,一进城都人困马乏,险些支撑不住。

方靖远让人先安排了其他士兵去卸货休息,亲自带着霍千钧回自己家住,反正在他建府时就特地给修了个院子给他,无论他在城外练兵还是征战回来,都直接住在方府,而不用再孤零零地混在兵营或是酒楼客栈中。

以前在海州时,霍千钧还热衷于买地买铺子买房子攒钱,可等到霍小小离开后,他似乎也失去了赚钱的兴趣,整日里都是扎根在军营中,除了练兵就是逮着岳璃练武,进步之快连岳璃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若是霍家老爹看到现在的霍千钧,说不定当面都未必能认得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昔日临安御街瓦舍中的小霸王,钧容直的颜值担当,风流倜傥的霍九郎,如今黑瘦精悍,目光如刀,额上的刀疤给他更添了几分煞气,整个人就如同一把经过千锤百炼开了锋刃的宝剑,被鲜血和烈火炼就的气势,已让人望而生畏,再也找不到昔日京都纨绔的半分影子。

他一进门,就先拽着方靖远进了书房,连岳璃都被他给关在了门外。

“阿璃你先别进来,我有话要问元泽,问完就把人还你!”

岳璃见他来时气势汹汹,眼神不善,本有些担心,可听到方靖远在里面喊了一声没事儿,她也只能在外面等着,只是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似乎猜到了几分,替方靖远捏了把冷汗。

方靖远却并未害怕,对他而言,霍千钧就是个纸老虎,表面上越是凶悍嚣张,其实越是因为他心里没底,害怕被人发觉,才会装出那般最吓人的模样。

“有话直说,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你!……”霍千钧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却见他一脸云淡风轻跟没事人似的,心里就越发的憋屈,哼哼了半天,烦躁地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最后方才无比愤懑地喊道:“你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方靖远冷静地看着他,木已成舟,狂怒无能又如何?“就算我告诉你了,你能怎样?你会怎样?”

“我……”霍千钧瞪着他,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的虎目之中满是红血丝,满腔的怒火都不知该如何发泄,便是质问之后,被他反问回来,他也只能暴怒地朝着旁边的墙壁上重重捶了一拳,“不管怎样,你瞒着我就是你不对!”

“是我不对。”方靖远倒是干脆利落地认错,“我不该瞒着你。可我当时如果告诉你,你能去燕京,还是去塞北?你能阻止她嫁人,还是能把她带回来,甚至带回临安?”

不能……他什么都做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明知道她并非真的嫁给那个徒单习烈,霍千钧也无法控制自己心头的怒火和悲愤。因为他同样清楚,他既没有办法阻止,也没有办法带她回来。

她不是霍家的小小,跟他没有一丝儿血脉关系,反倒留着金国皇帝的血脉,是金国的公主,永远无法跟大宋和解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越走越远。

从昔日的浣衣院女奴,到如今的金国公主,她已经无法回头。

而他却刚刚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恐惧的,一直掩藏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被辜负的兄妹之情。

他根本无法忍受她嫁给别人,冠上别人的名姓,成为别人的妻子。哪怕他早就知道,徒单习烈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如今只是她手中的傀儡。就仅仅是在名义上,他都已经无法忍受,更何况其他。

“塞北来的货,还有马,都是小小送来的,是不是?”霍千钧咬着牙,感觉满口腥甜的味道,知道自己已经咬破了唇,可就算如此,都比不上胸口那种空荡荡的像是被剜去一块血肉的痛楚。

方靖远叹口气,就知道这事早晚瞒不住,可没想到会这么快,“是,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嫁给徒单习烈。塞北的草原和牧场,以后都将是她的天下。”

霍千钧苦笑一声,喉头发涩,“她真是个女子……为什么一定要她去?我……我也可以啊!”

方靖远摇摇头,很是坦白地说道:“这事除了她,还真是谁都不行。论身份论手段,别说你,连我都比不上她。她这才去几个月,就收拢了部落的人心,再过个一年半载,便能扩张到漠北……那边的苦寒之地,有个十分凶悍的部族,将来他们会比金人更凶猛,若是不能在他们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就占据那片地方,未来的我们,就会有一个更可怕的敌人。”

“能对付那些人的,现在只有小小。你可别小看她,她比你还要勇敢和坚强,在那种地方,她都能让你牢牢地记着她……”

霍千钧猛然抬头,像独狼一样怒视着他,“就算她想让我忘了也没门!她……我还欠她好多的事没做。我霍九郎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早晚……早晚会还给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叹口气,说道:“你知道就好。现在她在那边也不容易,这些消息你知我知便可。若是让人知道她还跟我们有联系,还记着你,那对她来说就是一把刀子,随时会要了她的命的那种。”

“所以,就算你再想,也要忍住!”

“啊!——啊啊啊!——”霍千钧悲愤地怒吼了一声,“为什么?!”

方靖远揉了揉耳朵,气得抬脚踹了过去,“你吼什么吼啊,如果不信,你就自己去找她,看找到了她之后,她还肯不肯认你!”

“还有,如果她肯认你,等于要放弃在金国的一切,甚至有可能被金人杀死……这就是你想看的的结果?你是真的想她?还是想她死呢?”

他毫不客气地指出最残忍的真相,让刚刚化身为咆哮狼的霍千钧彻底哑火,无言以对,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闷声不语。

看的他这么难受,方靖远又有些心疼和无奈,抬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要对小小有点信心。她既然不想你忘了她,那她一定还有办法能回来。只要你等着……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的!”

“真的?!”霍千钧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晶亮晶亮的,就差摇动着尾巴可以冲到个二哈了。

“你不是骗我的?”

方靖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霍千钧点点头,“那倒是,既然这样……我就一定等着她。她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孔摠被封为曲阜令实际上是大定二十年,也就是十七年后,为故,蝴蝶了一下,架空历史,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谢谢。

注2: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论语·尧曰》

第一百五十七章冰火之歌

看到霍千钧怒冲冲而来,兴冲冲而去,岳璃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又傻了,再进去看看方靖远,见他毫发无损,就有些替霍千钧担心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没骗他吧?他虽然冲动了点,但没什么坏心思的……”

“我知道,你放心,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好兄弟,我还能坑了他不成?”方靖远看到她明显肯定的眼神,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想什么呢?眼下最重要的是过冬,江北的冬天,可没有江南那么好过的!”

从他和霍千钧到岳璃,甚至不少海州狸的狸娘,都是江南出生江南长大,连这次看到鹅毛大雪飘飞,一夜积雪没踝的场景,起初是惊艳,后来就冻成狗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海州时,或许因为沿海气温没那么低,前两年冬日虽然有雪,但也都是小雪,隔日便化,有个炭火盆就能过冬。

可到了山东这边,今年的冬天来得还格外的早,看着漫天雪花飞舞的时候画面绝美,可积雪成灾的时候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

好在当初替霍小小送明光铠来的皮货商机灵,当时借机搭上了海州和霍千钧这个靠山不说,方靖远又让人将他的皮货全部收下,用盐茶交换,他也不敢耽搁,立刻又跑了趟塞北,送去的盐茶不但帮助霍小小在那边稳住阵脚打开局面,还一口气将那边积攒下来的皮毛全都运了回来。

也幸好如此,才能在最短时间能先粗制了一批羊皮袄和夹羊毛的棉衣,让初到北方的军中南方子弟不至于被冻出冰来。

方靖远原本就计划着在济南府的慈幼院和府衙等地安装地暖和水暖,北方的火炕在山东早已有雏形,只是还不够普及,木炭的供给量也不足。就算是原本在淄博枣庄等地的露天煤矿已经被人挖掘,主要也是用于炼铁和炼铜,就是因为通风问题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毕竟这些天然煤如果直接烧起来,炉子做不好,通风搞不好,那比烧炭的致死率还高。

慈幼院那边先烧上了火炕,方靖远把府衙这边的木炭都让人送了过去,然后先在这边改造了一个土质锅炉出来,如今的冶炼程度不够,兵器尚且缺铁,自然没法让他制造铁炉和暖气管,好在有先前那些陶瓷下水管道的启发,他便试着先让人烧了一批陶瓷管道做水暖。

毕竟府衙不似慈幼院,老人和孩子们怕冷可以一天都在火炕上吃喝玩乐休息,府衙里人多不说,事情也多,整个京东路几个州府的改造和清账都得在这个冬天完成,这样才能保证在明年开春春耕之前重新分配荒田余地,不耽误农时耕种。

还要防备金兵的反扑,修理先前作战时损毁的兵器……对于农夫们来说可以猫冬休息的冬日,却是所有官府衙门和军械厂最忙的时候。

方靖远本来历史就只知晓个大概走向和事件,除了对一些名人和名作有所了解外,这个时空的气候和大饥荒都没法未卜先知,只能竭尽所能地参考后世的经验,让自己治下的百姓不至于熬不过这个冬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乱世中最难活下去的,本就是底层百姓。

他一入济南府就先让人修整了慈幼院,大宋在这方面其实做得还是不错,排除被下面的官吏贪污吃回扣黑了的,各个州府县衙都必须成立的官办机构,一是学堂,二是慈幼院,三就是医药局。

这些民生设施就算在千年之后,也是相当先进的思路,只是有很多原本很好的政策和想法,真正到执行层面时,因为用人不当,最终不但没达到原本的目的,反而造成了更坏的影响。

官办的学堂本是为了让更多贫寒学子可以免费求学,施行科举和学校并重的选才方式。然而因为科举的进士可以直接选官,而学校的学生就算有前三名保举,仕途起步也远低于进士,学生们便已科举为目标,渐渐失去了原本官办学堂多科并举的意义。

慈幼院和医药局也是一样,一开始是为了救济老弱孤幼和防疫施药的官方慈善机构,然而因为很多下层官吏发现从这些弱势群体身上克扣捞钱根本不会被上面发现,从一开始克扣衣食、偷换药材,到后来谎报人数,私吞赈银屡见不鲜,以至于有些州府的知府和刺史为了避免下层舞弊,干脆就关了这些常设机构。

到金人入主中原之后,就更不会去做这些事了,济南府的慈幼院,还是近九十年前,在曾巩知州齐州时修建的。如今重新修整后,这里收容了数百和老人和孤儿,光是每日的吃食和木炭消耗就不少。

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和城中的贫困百姓,则被安排去了几家工坊打工。既能够赚到工钱养活自己,还能够在这个冬日里有个住处,不至于暴露在冰天雪地中等死。

如今有了这些煤炭,就能保障更多人的供暖需求,让那些工坊可以继续开工,保障来年的春耕。

书院的学生们如今除了正常课程之外,还要帮着府衙县衙清点黄册和田亩人口,算账记账,简直比备战科考都要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历朝历代,从开国时的均田分地到后来的不断兼并和隐瞒户口,都是官府最头疼的问题。

就连鼎盛时期的大宋,历经几次改革,都未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因为商业和手工业的繁荣昌盛,商税远远超过了农税的比重,在朝廷的收入能够覆盖支出的时候,就掩盖了其中的不少弊端和问题,而农民和佃户身上的负担却始终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方靖远并不是全才,对经济和税收方面的政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好的解决办法,毕竟连王安石和范仲淹变法都未能改变的局面,单凭他在一个京东路想彻底改革,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任何在脱离了现有国情基础上的改革,都是空谈。他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按照朝廷法令去清理隐田隐户,避免那些地主豪绅将自己的税赋转嫁到农民和佃户身上,将收回的土地和荒地分给无地的农民和流民,让他们开荒耕种之后,以收成来抵缴地租,自行开垦的荒地缴税三年后便归个人所有……官府还可以给一贫如洗的农户借贷种子和农具,待他们收成后还款。

无论是均田令还是青苗法,其实很多政令都是有利于民生和发展的,只是在执行过程中,用人不当,那些吏员勾结地主豪绅,先是逼着人借贷,再加以高额的利息和税赋,小斗出大斗入,逼得农户破产还不起贷款后,就不得不卖地卖身,成为那些豪绅和地主的附庸。而那些人本身族中田产都挂在有功名的子弟名下,借此避税。

官商勾结,最后损失的是国库,受苦的是百姓。

当初的海州,本地人并不多,几乎都是逃难来的流民,人少地多,又是大片的空白地区等着开发,方靖远可以直接推行新政,而无需顾忌其他。可在济南府这边就大为不同,当初是城中的汉人官员和士绅开城门献城,主动投降。方靖远就不能过河拆桥,将这些人的家产田地没收,而这周围的土地又大多是有主的熟田,荒地很少,想要推行和海州一样的政策就很难。

当生产资源成为矛盾集中点时,要解决这个矛盾,就必须开发新的经济增长点。

简单来说,就是让失地的得不到土地分配的农民,找到新工作,只要有能养家糊口的工作,谁也不愿去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当流民和山匪。

大宋时代的城市化进程和手工业商业的发展,其实就是这一历史进程的必然趋势,若是没有被辽金元三代最强的游牧民族打断了他们的发展,那个时代的大宋,有着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和最先进的科技,却在即将开启科技文明之门的前夕夭折在铁蹄之下,使得无数璀璨的文明和先进的技术都淹没在战火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方靖远前世知道的历史,而在这个已经被他蝴蝶得面目全非的平行时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彻底改变大宋的命运,让这个有着最浪漫情怀和最风雅生活的时代,能够继续流传下去。

那些世家地主们起初见他大张旗鼓地清丈田亩,清理隐户,都有些不安,却也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既然认了大宋的统治,就得按大宋的规矩来,只要还能保留他们的祖产,那些多占的田地和人口就算清缴出去,也动不了他们的根本,若是真要动他们的根本时,他们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甚至已经有人送礼到临安朝中,就等着看方靖远的决策后弹劾他□□饶命,苛待降臣,贪腐奢靡,引起民愤……

可不知道方靖远得到消息怕了他们,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在按照黄册清丈后,他也并未对这些世家地主赶尽杀绝,裴文卓更是个一丝不苟严格执法之人,该收回的土地收回,有凭有据的则是分毫不动,倒让他们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就想看看方靖远如何解决那些流民和无地农民需要的土地问题。

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几乎所有的民生,都离不开土地,所有的问题,就纠结在土地上。

没有地,方靖远还能变出馒头给流民们吃么?就算有朝廷救济,他能救得了一时,能就得了一世吗?

世家们算计着官府的存粮和饥民的消耗,等着方靖远彻底没粮向他们求助时,正好可以再争取一些利益和位置,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将族中的精英子弟送去应考,结果没考上吏员不说,还被忽悠去齐鲁书院学习各种杂学,被洗脑的简直忘了祖宗家法,一心想着什么为民报国,让那些老头子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是赔了粮食银钱又折了人,甭提有多心疼了。

结果一等两月,天都下雪了,方靖远依然没向任何人求助。

那些流民和农民被安排去了淄博挖煤制作蜂窝煤,修窑烧砖烧瓷器,赶在大雪之前修通了第一条“马路”,让霍千钧的马队可以顺利通过。于是城中的百姓用上了更耐烧物美价廉的煤炉,形形色色的小摊小贩的不知不觉充斥在街道之中,哪怕每日只赚取微薄的利润,也足够他们养家糊口。

方靖远甚至停止了免费赈济,无亲无故的老弱妇孺都已经被收容进慈幼院,其余的流民想要吃饭,就必须干活。而官府提供的工作种类十分齐全,有技术的可以去各大工坊当技术工,而军械厂和毛纺厂日夜开工,需要大量三班倒的工人,被分解了流程的军械制造和毛纺工作,哪怕是全无经验的新手也可以从最简单的备料和清洗打磨开始做起,每日也可以赚到足够生活的工钱。

同时官府也贷款给手艺人,可以摆摊卖各种吃食,缝补衣物,贩卖杂货等等,只要肯干的,都能找到活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形形色色的小商小贩给城市带来了活力,从早到晚忙碌着,让冬日的府城看起来丝毫不显冷清。

没等到方靖远来求助的世家们,等反应过来时,忽然发现自己不但没难住方靖远,反而在不知不觉中,花了不少的钱进去。

府城新出的全套陶瓷水暖系统,安装一套就有全天候的热水沐浴,所有的房间温暖如春,无需被炭盆熏得鼻子黢黑,呛得喉咙痛,就算是最上等的无烟银丝碳,也比不得这水暖干净温和,最符合君子风雅之道,不染尘埃,中和温存。

就是贵了点。

一套下来,几乎跟买同样面积的宅子差不多的价钱。

可作为世家大族,别人家装了,自家若是没有,一起吃和席面喝个茶的时候,人家淡淡地说起自家在屋里养个兰花弹个琴,如今都无需炭盆保温,少了炭盆的烟火气,房间更雅致清净,难怪人家方使君一身神仙气度,原来都是这般温养出来的。

有谪仙般的方使君代言,但凡家有余财的,都装了一套,还是排期拿号的,一安好通暖之后,就立刻发帖子邀请手帕交们前来赏雪品茶,还在帖子里若无其事的添上一笔,家中温暖如春,无需着厚袄裘皮,免得热着出汗,反而不美。

各家赏雪赏梅品茶的帖子,自然少不了送到方靖远处的,也有送到岳璃那儿的,只是她从不参加这些夫人间的聚会,哪怕是婚宴寿诞,也顶多让人送份礼物去,人是从来不去的。

方靖远看了帖子,忍不住哈哈笑道:“想不到这会儿的小娘子们,就已经深谙凡尔赛之道。”

“什么是凡尔赛?”岳璃虽然已经习惯他是不是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说法,但还是会忍不住好奇,“是个人名吗?讲的是什么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人名。本来是海外一个国家的宫殿,建造的十分奢华雄伟,然而中看不中用。当时那个国家的贵族都生活在凡尔赛宫里。结果后世有些人用一种平淡的口气炫耀自己奢华富贵的生活时,就会被人成为是凡尔赛。”

方靖远笑吟吟地说道:“就比如说,阿璃你跟人说自己的武功不过尔尔……霍九郎嫌弃丰乐楼的鸭子太过肥腻……”

“噗!”岳璃明白过来,也跟了一句,“小方探花说自己相貌平平无奇……”

“哈哈!”方靖远大笑了起来,感叹一声,“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探花郎了,等过了年,今科的新探花出来,还不知是何等人物呢!”

“说到这个……裴押司真要去考吗?”岳璃有些担心地说道:“临安那边,能接受这边的举子吗?”

“没问题。”方靖远点点头,笑道:“这还得感谢朱兄。”

“朱兄近日虽然沉迷天文之学,但治学策论都是他拿手的本事,裴押司下衙之后都会去学院补课,有朱兄亲自给他出题阅卷,教他程文策论,这种名师一对一辅导,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别看他在海州只中了副榜头名,可他的才华不亚于正榜三甲,先前是因为他的户籍不明,如今我们收回了济南府,他又立功不少,由官家亲自批复准我解送他赴考,春闱之中定能取得个好成绩。”

“那就好。”岳璃松了口气,说道:“魏将军过几日就要来济南府,说是选了日子给他们成亲,想来就是要赶在春闱之前吧!”

“明白,他是怕这个好女婿被人榜下捉婿了吧?”方靖远笑道:“魏将军爱女心切,如此做法倒也没错。不过我相信裴文卓的人品,就算是等到春闱之后,他也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对了,听说海州那边的商船出海回来,带回来不少的稀奇玩意儿,正好拿来给我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得在家偷闲一日,方靖远就想着看看海州送来的新书和各种海外收集来的东西,这可都是他当初在辛家的船队出海时,特地叮嘱他们去找的一些东西。前几次虽然没找回他要的红薯和玉米,却带回来了乳胶和白叠子,这种白叠子其实就是未经处理的棉花。

其实棉花早在汉代就已经传入中国,只是未曾大量种植和使用。到了宋代,南方的棉花已经从海南流传到了福建和长江流域,而从西域传入的棉花在陕西一带已经开始种植,唯有山东和淮东地区,这还是刚刚开始起步。

在其他人看来只是稀罕物的棉花,方靖远已经郑重其事地让人开始培育,并让人从南北两地的商贩手里重金购买棉籽,准备来年要开始种植。

如今江南已经开始推广从越南引进的占城稻,一年两到三熟,赵昚命人盯着湖广之地的稻田,以此确保军粮征收。从去年得了方靖远的消息开始推广棉花种植,在福建和长江流域已经有不少收获,今年新出的棉布也成为夏税的内容之一。

赵昚虽然在用人上十分宽容,对文武百官大多时候都是放手重用,任其发挥。但涉及到国本之事,无论是北伐还是推行商税和减免农税,赵昚的态度都十分坚决,不容置疑,继位至今已近三年,大宋的国力日盛,又一步步收复了江北不少州府,他的君威日重,朝臣们也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动辄请示太上皇,将他的政令视若无物或推三阻四。

大家已经开始相信,赵昚寿诞那日的真龙现世,正是天意,注定了要在这位官家的手中,收复故土,中兴大宋。

其实唐宋两代,海商和西域的贸易都十分发达,有不少外来作物都是在这一时期传入中原,只是有些东西大家不知用途,便当做是花草装饰或稀奇物事,见过就罢,并未加以培育繁殖。

如辣椒和红薯、玉米,都是在三四百年之后,才由海商从东南亚带回中原,开始大规模种植,拯救了不知多少饥民。

先前辛家的船队出海之时,方靖远给他们画了海图,还改良了指南针和罗盘,帮着加固了船体,增强他们远洋航行的能力,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机会走到更远的地方,带回这些可以救命的粮食作物。

所以每一次他们出海回来,不管多忙,方靖远都要抽出时间来检查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以免有所疏漏。毕竟他没有那种写实派的画风,当初画出来的红薯马铃薯都长差不多模样,就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掩面的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他画的那种超现实主义泥巴蛋子,那些商队的人照着样能找回什么东西,真是十分难说。

上一次出海带回来的,就是各种宝石和……蛋。

其中最大的是鸟蛋,还有海龟蛋和蛇蛋,让霍千钧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居然喜欢……玩蛋。结果就让人给他送来了一堆的鸡蛋鸭蛋鹅蛋和大雁蛋,害得府衙的大食堂连着一个月都在琢磨各种蛋类食谱的做法。

植物还好说,方靖远知道未来几种食物和调料的发展前景,能用的都让人开始培育,等两年种子稳定了就可以开始推广。可这些动物不一样,尤其是龟蛇鸟类,万一来的是在本地没有天敌的物种,就会破坏了当地的生态环境,引起不可预测的变故。

蝴蝶扇动翅膀都能引起风暴,他若是把鸵鸟和巴西龟提前弄来了,万一出什么事,可就成了罪人。

果断,不论大小的各种鸟蛋龟蛋都成了盘中餐,霍千钧还吃得比谁都多,每日都来跟方靖远抢吃的,最后连岳璃都看不下去,把他拎去校场教训了一顿。

介于上次各种“蛋”留下的阴影,方靖远其实对这次辛家海商送来的东西,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人生就是这样,你越想要的东西,就越难得到,而往往当你放弃压根没放在心上时,却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冒出来一个惊喜。

“这是……琉璃杯?”方靖远打量着手里纯净透明的玻璃杯,在这个时代的琉璃还是贵重物品,只是西方更喜欢彩制的琉璃,像这般无色纯净透明的“琉璃水晶杯”还是比较少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开始回想,玻璃的做法似乎不算太难,海州那位女道长都能做出化肥来,想必炼制一点点琉璃,对她来说也不算难事吧?

玻璃工厂的计划,可以提上议程了。总不能让自家辛辛苦苦织就的绫罗绸缎,被那些商人用不值钱的玻璃给高价换走了吧?那岂不是亏死?

就算到后来棉花大量种植之后,丝绸的价格也只会更高,而不会跌价,玻璃却是一路走低,最后比瓷器的价格更低,自家若是放弃了这个市场,岂不是要被外人钻了空子?

原本他主要推进的都是民生基础类的物品生产和改进,玻璃制品这种目前还属于高奢消费品的,他本不打算插手,毕竟在他看来,如今大宋的瓷器制造,已经远胜于世界各国,随便一套瓷器卖出去,都是天价。

可大宋的人不缺瓷器,却少见琉璃,尤其对这种纯色无暇如同水晶的玻璃更是追捧之极,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被人骗走,让方靖远很是心疼。果断决定在密州和海州开办玻璃厂,回头正好去赚那些江南粮商和布商茶商的银子。

谁让那些粮商先前还曾经趁着他缺粮要赈济山东流民时狠宰了他一笔,现在正好一报还一报,当初赚回去的,回头都得让他们吐出来。

方靖远笑眯眯地将这盏“琉璃水晶杯”收了起来,继续翻看其他东西。其中大部分是南洋一带的宝石和香料,他都不感兴趣,直接给了岳璃,让她看着处理,挑选一些品质上佳的回头打成首饰,正好给魏楚楚送嫁添妆之用。

“还是没有辣椒啊……吃火锅都没有灵魂了……”

翻看了一遍,始终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方靖远有些遗憾,回味一下曾经在后世吃过的各种美食,不禁有些馋了。

“今日天冷,正好在家里弄个锅子吃火锅,让人去问一声霍九郎,看他有没有空一起来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吃火锅自然要人多才够热闹,哪怕没有辣椒,也是热气腾腾人人争着涮肉时的气氛最好。

当初他们去桃花岛时,还曾经用铜盔架在篝火上涮海鲜吃,岳璃亲手料理过,自然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当即便安排下去,等到霍九郎顶着风雪到了府中时,正好已经熬好了骨头汤,备好了各种食材就等着下锅了。

一向无肉不欢的霍千钧今日却看着桌上的几道绿叶菜两眼放光,“咦,方元泽你是学了什么仙术吗?大冬天的居然还能种出青菜来了?难不成是让人从江南运来的?当初你还笑话杨贵妃吃荔枝的事,怎么今日自己如此奢侈起来了?”

“眼睛长着可不是用来出气的,仔细看看,从江南运来的菜,能长这样?”

方靖远嗤之以鼻,“等会你要是闲着没事,可以让石榴带着你去看看后面的温室和暖棚,今年冬天这些小菜长得不错,来年可以多让人种一点,想来会有不少人爱吃这口的。”

“真种出来了啊?!”霍千钧惊喜地说道:“那回头我们军屯的田里也可以种一点啊,反正我们那边养马,肥料是不缺的。到时候还能分给你们一些。先让我尝尝,这些个暖棚里种出来的菜,跟平日地里长出来的有何区别……”

他这一筷子下去,就挟走了小半盘子,桌上的碳火铜锅里的骨汤已经在翻滚沸腾着,这鲜嫩的小白菜进去一烫就熟,清甜鲜脆,齿颊留香。

岳璃还在片肉,见他已经动筷,就忍不住说道:“给元泽留点,他喜欢吃青菜。”

“好吧,忘不了!”霍千钧将烫好的青菜分了方靖远一半,啧啧赞叹:“味道还真是不错,比营房食堂里那些腌菜好吃多了。今年冬天食堂里成天都是吃那些个黑乎乎的咸菜疙瘩,简直比猪食还难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起来……”霍千钧刚开口,眼角余光就看到一支暗箭从人群中朝着自己射来,当即抬起手来,连躲都没躲,手臂上的手弩就朝着人群中那个还没来得及藏身的人射去,那暗箭射中他胸口便发出叮的一声,只戳破了外层的衣衫,便跌落在地上。

而那个刺客则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人骇然散开,他的咽喉正中了一支不过尺许长的弩箭,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瞪大了眼,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正是跟着李家的商队来的,看似个憨厚老实的下人,先前一直藏身在人群中,若不是趁着李管事求饶之际暗算霍千钧,也不至于暴露出来。

山口处正好跑出几个山匪来,身上还带着火苗,哇哇大叫着冲出来,还没跑到车阵之前,就已被宋军乱箭射死。

霍千钧摇摇头,感叹地说道:“这些山匪也太没用了,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对付我们。也不想想,当初火烧十万金兵时,这山中藏兵的伎俩,小爷我们早就玩过不知多少次了。啧啧,就这点脑子,也敢来埋伏小爷,真是不知死活!”

李管事瘫倒在地上,这才想起,海州军的成名之战,就是火烧了完颜廷的十万大军,连猛火油柜都被他们给夺了回去,这些个煞神,才是真正玩火的祖宗。那些山贼居然还想要埋伏他们想来什么瓮中捉鳖,结果自己却被困在山谷中烤成了烧猪,真是班门弄斧,关公庙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啊。

官兵守在了山谷两端,封的严严实实的,里面埋伏的山贼一个也没跑出来,顶多跑到山谷口处,就被射死当场,毫无反抗之力。

这种一边倒的战斗对霍千钧而言毫无挑战,他只看了一会儿,见那些随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这才命人就地扎营,等山火彻底灭了之后,再打扫战场。

好在这处山谷里的树木并不算多,包抄过去的宋军将山顶的积雪和泥土推下去,便压住了火势,饶是如此,最后山火熄灭时,那些个抱着发财梦的山匪都被烧成了焦尸,无人生还。

到次日车队们从山路中走过时,隐隐还能闻到焦臭的味道,商队的其他人和工人们见状,无不暗自庆幸。一方面庆幸逃过了一劫,若是中了埋伏,那些官兵或许能杀出重围,可他们必然会成为山贼的刀下鬼,绝无幸理。另一方面也庆幸从未与这些运煤的官兵产生过冲突,这些人平日里看着不做声的,动起手来如此干净利落,狠辣无情,让原本以为他们好说话的人都在心里打了个突。

李管事早已被人扶上李家的马车,却是连站都站不住了。他既希望霍千钧将那些山匪彻底斩尽杀绝,也免得他们回头报复自己,又害怕霍千钧回头找他算账,惴惴不安地跟着一路去了矿上,却再连见面求情的机会都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清剿了山匪之后,霍千钧便将送人和运煤的事交给了副将杨源,自己只带了几个随从返回府城。

那些人既然敢勾结金兵来截他的道,又如何会放着府城这块“大肥肉”不啃?方元泽那家伙,肯定又将战功留给了岳璃,真正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完全不讲兄弟情谊的家伙。

结果赶回府城,却是一派风平浪静,霍千钧大为失望,跑去问方靖远,“去年黄河结冰时金兵都大举来犯,为何今年只弄了这些小伎俩来捣乱,完颜允中莫非被连胆子都被打没了?”

“莫非你还盼着他们来攻城?”方靖远不由哭笑不得,“这冰天雪地的,他若是出兵,我们的探子难道还发现不了?更何况他们现在还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来大举攻城呢!”

他从入住济南府之后,一边修城,一边联系塞北的部落,在大量收购牛羊马匹的同时,也“资助”了不少原本被金人压榨的几乎无法生存下去的辽人和蒙古部落,那些辽人原本就因为灭国而被金兵打散,屡屡造反作乱,在金兵后方四处点火。

只是先前金兵强势之时,将其压制得几乎灭族,尤其是纥石烈志宁在世之时,西北的辽人几乎被清剿大半,可从去年方靖远带人将他截杀之后,那些逃亡塞北的辽人就得了喘息之机,再后来霍小小掌控了徒单部落之后,更是放了他们一马,让他们重新开始在河套一带聚集旧部,兴兵复仇。

当初的大宋联金抗辽,可没想到驱狼吞虎的结果,是自己被反咬一口。而今方靖远同样不想让辽人坐大,就只能借助霍小小之手,一边打压,一边帮扶,让辽将移剌窝斡起带着辽人都拖住了完颜允中和中原金兵,让他们无暇分心来破坏他在山东的建设,就算派出些奸细来捣乱,也能被轻易化解。

霍千钧闻言很是不甘,自觉得了明光铠之后,居然没能堂堂正正地跟金兵大战一场,今日虽仗着护心镜挡住了暗箭,但终究没有真刀真枪跟人上阵作战来得痛快。

“他们不来,难道我们也不去攻城?”

方靖远能理解他的好胜心和战意,知道他想要早日收复中原,可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也只能劝他耐心等候。

“攻城尚需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冰天雪地,攻城之难,数倍于平时,那些金人不把士兵当人,还驱逐百姓做炮灰肉盾,我们岂能同他们一样,拿人命去填?火器局的攻城炮尚未造好,你手下的士兵也没有配齐皮甲,若是贸然出兵,久攻不下之时,反被金人算计,你可想过后果会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被当头泼了一头冷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长叹一声。

“是我一时心急,思虑不周。唉,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杀个痛快……”

方靖远知道他最近憋得厉害,却无处发泄,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且放心,早晚有这个机会……”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隆兴二年十一月,完颜雍任命仆散忠义为镇武军节度使兼副帅,统领中原金军,坐镇开封,旋即镇压了移剌窝斡所领的辽人义军,亲率十万大军南下攻宋,连盱眙、滁、庐、和等州府,直逼徐州一线,而大宋枢密使张浚身死途中,滁州、濠州、楚州、泗州四地相继失守,江北告急,求援信如雪花般送到了济南府中。

“他们这仗是怎么打的?怎会如此?”霍千钧闻讯不但没有终于如愿以偿可以上阵杀敌的快乐,反而被气了个半死,“楚州和泗州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明明先前形势一片大好,怎地突然就败了,还一败涂地……”

连着收到金牌催兵的方靖远也有点懵,他们步步为营地从海州一点点经营下来,如今已占领了淮东和山东大半地区,收复了原京东东路的大半州府,至于滁州和濠州等地因为有楚州和泗州联军抢占,他也就没去跟自己人争地盘,中原之地在他看来,尚不足以吃下,可没想到的是,他这边苦心经营着,将完颜允中赶出了徐州,替楚州和泗州的人清理出路来,那些人趁机占下的大片土地,竟然连半年都没守住。

仆散忠义年过五十,早年追随金兀术,也是金国的一员猛将,只是先前因为并非完颜雍的部族,在完颜亮死后被冷落了一阵子。直到完颜廷和纥石烈志宁相继身死,完颜允中逃往大名府,完颜雍才重新启用了这员猛将,果然一举见效,出兵之迅猛神速,对宋军中的强弱之势了如指掌,根本不去碰触早有准备的京东路大军,而是趁着江北的几路宋军忙于争抢地盘之势,突然杀入,将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一败再败。

这两年宋军在北伐之时一路高歌,眼看着京东路收复大半,川军也开始向着西北进军,江北的宋军满心向着明年就能收复开封,几路人马之间难免起了较量之心,张浚一死,那些州府联军间的矛盾无人调和,便转到了明处。

若是继续取得胜利,或许这些矛盾都会被胜利所掩盖,可只要一处战败,其他援军坐视不理,或者闭城自保,就让仆散忠义抓到了他们的破绽,借机各个击破。

先前获得的胜利太过容易,让这些宋军都产生了些许自傲之情,以为如今的金兵已是今非昔比,不堪一击,本以为还能像先前一般战无不胜,可没想到仆散忠义带领的金兵并非那些零散的部落军,又极其善于利用速度优势,很快就扯破了宋军的防线,趁着他们互相之间扯皮争功,各个击破,将形势一举扭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胜不骄败不馁,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宋军一败再败后,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看到金兵就逃,以致连连失守,彻底丢失了原本的大好形势,只知道一个劲地求援,让远在山东的方靖远和霍千钧都直接懵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竭尽所能地召集兵马,由岳璃和霍千钧领兵,带着最精锐的火器营和三万兵马,南下支援。

方靖远亲自带人送他们出城十里,遥遥祝告,可心里,对那群拖后腿的猪队友,厌恶值已飙升到了:推荐天天日万好友的作品《清穿之哲皇贵妃》作者:岳月

文案:苏叶一朝穿越成为历史上死得太早的哲皇贵妃,抱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奶团子,苏叶先订下小目标,来个三步走:

第一步是活到乾隆登基

第二步是活到永璜二十岁不让他被“骂”死

第三步是活着享受皇贵妃的待遇

至于宫斗……打工人好吃好喝低调才能活得久不是咩?

第一百五十九章枭首喋血

看看收到的求援信和急报,方靖远心情十分糟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下徐州还在勉强支撑,可周围的几个州府都已经陷落,若是没有他当初打下的基础,徐州恐怕早已步上那几位的后尘,丢得干干净净。真是辛辛苦苦若干年,一夜回到北伐前。

再一回看收到的消息,更是让人想要骂人都找不到词了。

说起来,是分赃……分战利品的锅。

魏胜和岳璃当时趁着完颜允中出击之时,进攻徐州,只是打了个辅助,最终并未进城,由着泗州和楚州的人去夺城,就是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些。毕竟真正值钱的都在完颜允中身上,他们一路从徐州把他追杀到大名府,沿途的州府城镇都跟着扫荡了一个遍,收缴的战利品和地盘是满满当当,自然不会去跟淮南那些人计较。

事后魏胜退回淮东坐镇海州,岳璃跟着辛弃疾趁机收复了山东,然后就开始稳扎稳打地修路筑城,完全没去管南边拿下江北四州后都干了些什么。

连徐州他们都没要,那几个地方都快被反复拉锯打烂了,他们就更不会去抢占了。在他们看来,自己经营出来的地盘,比跟人去争来抢去的更有意义。或许说,有方靖远在他们身后坐镇,他们压根也没去操心军资和粮饷的问题,自然也不曾在这方面有过纠结。

可泗州和楚州两军都是靠着临安兵部供应粮饷,额外收入就得看战利品和军功赏赐。

先前霍千钧就因为率先夺城被人嘲讽,坐视不理,以致丢了徐州,这次海州军未曾进城,淮西制置使李显忠率宁国军先下徐州,泗州军晚了一步,心有不忿,两军之间就生了龌龊。

方靖远和辛弃疾在山东办学助农经商修路,忙得热火朝天,自然也不愿插手到淮西淮南一代,省得再被别有用心之人说他妄自尊大,抢功争地。可没想到完颜允中在他这边吃的亏,仆散忠义转头从那边给打了回去。

而如今连丢四州之地,李显忠还在徐州苦苦支持等待救援,不光是后来收复的淮西淮南丢了个干净,连原本的江口楚州都丢了一大半,其中就有魏胜的老家,连着他尚在老家的妻儿也被抓了去。

魏楚楚和裴文卓的婚事定在新年,就是准备在成亲后送裴文卓去临安应试,可没想到还差一个月的时间,魏母和魏楚楚的两个兄长正准备出发之际,就遇上金兵突袭,宋军大败之余,他们也落入了敌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胜得知消息后,气得吐血,当即就想带兵营救,仆射忠义还真等着他来救人,在徐州城外设下埋伏,若不是辛弃疾及时赶到,魏胜险些就中计败北,如今僵持之下,仆射忠义退守在徐州城外,而魏胜和辛弃疾则合兵一处,就等着方靖远派人会合后再行反击。

霍千钧和岳璃赶到之时,方才知道,魏胜当时看到妻儿被俘,心神大乱之下,被伏击中了一箭,至今还昏迷不醒。魏胜的手下争论不休,辛弃疾也无法替他们做主,毕竟被绑在阵前做人质的是魏家母子,才会僵持至今,只是眼看着徐州城里的情况越来越差,若是他们再僵持下去,只怕城里的人就先撑不住要垮了。

只是在岳璃和霍千钧刚抵达徐州时,却发现徐州城外的金兵大营竟然只剩下空空的营帐,炉灶里的灰都凉了,显然仆射忠义一收到他们的援兵抵达的消息,就毫不犹豫地撤军,留在帐房内的,只有带不走的俘虏尸体。

其中,就有魏家母子。

魏楚楚跟着岳璃一起赶来支援,先是得知魏胜昏迷,再赶去城下时,又看到母亲和兄弟的尸体,当场就怒气攻心,想要去追寻金兵下落,被岳璃当场打晕让人送回营地去陪着魏胜。

这对父女的遭遇实惨,岳璃也只能先把他们交给辛弃疾,自己和霍千钧一起去徐州看个究竟。

徐州城内,比他们所能想象到的还要惨烈。

这两年间,徐州几次易主,反复的拉锯战和清洗几乎已经耗尽了这座千年古城的精气神,加上完颜允中在弃城而逃时几乎搜刮了城中所有的富户和库藏,留给李显忠的几乎是一座饿殍满地的空城,他还为此跟楚州泗州交恶不说,等到仆射忠义围城之时,他便已打算与城共亡,却没想到仆射忠义围而不攻,清理了周边小城后,就留着他来引诱海州和沂州守军。

看到魏胜宁可牺牲自己的妻儿也不肯投敌时,李显忠也险些跟着摔下城楼。他当初从金国逃回大宋时,满门老少合计两百多口人,都被金人所杀。

他和魏胜同病相怜,却也爱莫能助,城中守军几乎箭尽粮绝,濒临绝望之时,总算等到了岳璃和霍千钧的援兵。

看到金兵大营被踏破后空无一人,他们方知金兵竟然在得知援兵消息后连夜撤走,城上的守军居然因为疲累过度而未曾发现,都不由暗暗庆幸。若是仆射忠义不是撤军而是攻城,他们还真的未必能守住最后这一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显忠唏嘘不已地说道:“老夫本已让人准备了最后的火油,若是当真守不住,就等他们进城之后,放火烧城,就算同归于尽,也不会将这里白白让给他们。还好……两位小将军来得及时,方才救下满城数万军民的性命。”

霍千钧不由咋舌不已,惊叹道:“城中只剩下下几万人了?怎么可能?”

就算当初他丢了徐州时,城中还有二十余万百姓和万余守军被俘,这才一年多的时间,虽说是经历了纥石烈志宁和完颜允中两次倒手,也不至于人口锐减到如此地步吧?

李显忠苦笑道:“原本经历几次城破,城中百姓就死伤无数,还有些趁乱居家逃离,先前得知淮西失守,我便放了百姓出城逃亡,留下的,都是无处可去和愿与我们死守此城之人。老夫一介败军之将,愧对朝廷,无颜再见官家,也唯有与城共存亡,方能尽忠。”

岳璃和霍千钧对此不由肃然起敬,他们都能看得出,宁国军守得有多苦,几乎一进城,就先把自己的军粮分了一半给他们。

“李将军忠心为国,此战非将军之过,想必朝廷自有公论。”岳璃也想不出多少安慰的话,只能请他先回府休息,她和霍千钧一边带人接管城防,一边派人去打探江北的消息。

仆射忠义似乎已经料到他们带着重武器前来支援后,果断退出了已经拿下的几座城池。因为他们本身的兵力并不算多,若是分守各处,只会被各个击破,反而是将这些州府城池掠夺一空,再烧毁了府衙炸毁城墙,方才扬长而去,退回南京开封一带。

然后便修书一封,送往临安,指责宋军不守昔日绍兴协议,要求宋军交还江北各州,退回江南,不得有一兵一卒,一舟一船过江,还要求赔偿军费三百万钱,以及叛将李显忠和方靖远的人头请罪。

赵昚收到这封信时差点没给气死,还被赵构嘲讽他操之过急,用兵不慎,引来金兵报复。而如今枢密使张浚病死途中,朝中主战派的大臣又落了下风,一时间纷纷攘攘的争吵不休,尤其是范成大和陆游一派,跟汤思退等人吵个不停,力争增兵抗金,而汤思退则劝谏赵昚和谈,担心再僵持下去,国库耗尽后,金兵再进攻时更无法抵挡。

两派争论不休,赵昚干脆称病退朝,拒不答应仆射忠义的条件,又派人给方靖远送去了密旨,让他一定要坚守到地。

“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收到密旨时,也有些感触,在没有他的那个时空里,几乎同样的情况下,赵昚并未能扛住主和派大臣的压力,放弃了江北一线,北伐宣告彻底失败,至此以后,南宋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一次有效的北伐,彻底偏安江南,直到被蒙元终结。

而在这里,赵昚并未向主和派大臣和金国屈服,而是向他许诺,不会投降谈和,只要他还坚守在这里,那么后方必不会出卖他,将他作为谈和的条件。

君臣一场,无论此刻的时局有多艰难,赵昚终于还是没有像赵构一样,放弃为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君不负我,我亦不负君。”

在除夕的爆竹声响起的那一日,仆射忠义没等到大宋谈和的使臣,反而等来了岳璃和霍千钧的突袭。

岳璃这次只带了一队精英,是从海州军和齐州军中精选出来的好手,方靖远曾让她对这些人进行了一番特训,无论是轻功、兵器还是箭矢飞索,各项考核比试都在军中名列前茅,作为突击营潜入敌后,就是专职行刺破坏之事。

这也是为了报复金兵屡屡派出奸细密谍前去暗杀方靖远之事,霍千钧和岳璃想出的“以毒攻毒”的法子,只是原本他们是打算用在大名府的完颜允中身上,却没想到如今先在开封大闹了一场。

开封原本是大宋京都,如今被金人命名为南京府,专职负责对宋金边境的战事。先前是由纥石烈志宁在此镇守,仆射忠义在清剿了北方辽国余党后方才坐镇开封,他本身就是一员老将,威望甚重,此番出征又旗开得胜,压制了大宋的北伐锐气,让完颜雍龙颜大悦之下,不但封为一等国公,还派人送了不少赏赐过来。

岳璃和霍千钧等人就是混在这些封赏贺喜的人群中,进入开封。

他们都是第一次到开封,哪怕昔日的东京开封,在他们的长辈口中,是比如今的京都临安还要繁华富丽的都城,每逢岁末除夕,满城灯火荧煌炫目,宝光花影,罗绮如云,歌舞升平,极尽奢靡之举,而游人仕女靓装笑语,宛如神仙。

那时的诗词大家,词章华丽婉约,骨子里都带着繁华盛世的金粉之气,然而如今他们初次入京,却发现今日的开封,已完全不似长辈口中的那座京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里御街上的店铺寥寥无几,往日最富贵高大的丰乐楼已毁于战火之中。如今在临安西湖边的丰乐楼,据说还是照着原来开封的丰乐楼修建,只是很多老人仍是念念不忘当初在开封丰乐楼中一年一度的桂花酒,重阳宴,曾是大宋那一代人最痛的记忆。

仆射忠义在开封施行了宵禁,入夜之后禁绝夜游,只是在国公府中招待燕京来客,接受封赏。

其实他对完颜雍的封赏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以完颜雍的性子,没让他把扫荡了江北几个州府抢回来的战利品上交,就已经是给他最大限度的奖励了,至于空头的国公爵位,本身他已有宁国公的封地,朝廷也不会给他直接发放饷银,还得他自筹军费,自给自足,本打算应付一下这些来犒赏的使臣便罢,却没想到,完颜雍这次除了封爵赏禄之外,还送了十个美人和绫罗锦缎百匹,金银若干,算是这两年来,对臣下封赏最为丰厚的一次了。

看到礼单的仆射忠义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是“前朝”老将,对于“篡位”自立的完颜雍来说,起初并不友好,也是因为先前完颜亮损失了金国的大批精锐,而后金国大将屡屡战败身亡,才轮到他这个老将出马。

为了安抚下属之心,仆射忠义召集了军中将官在府中一同接受封赏,顺便也分发这次出征的战利品,将士们饮酒作乐,满堂喧闹不断,在使臣让人带上那些美女和赏赐时,更是达到了这次庆功宴的高潮。

那些金军将领看着美人身着绮罗华服,缓缓走入正厅时,本就有几分酒意的脑子热血上涌,当场就按捺不住地高声大笑,叫嚣着要国公与众人同乐。

而金人在宴饮庆功时素来荒诞迷乱,根本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此刻看到美酒美人,更是暴露出最丑恶的嘴脸。

仆射忠义以前也曾随金兀术掳劫宋人女子,对此并不以为然,只是看到其中一个女子手捧金盏玉壶,款款走到自己面前时,也有几分酒意,伸手将人拉入座中,正要动手之际,忽地感觉胸口一凉,酒水泼洒在他的衣襟上,他警觉地伸手想一把将那女子推开时,却发现那女子竟似柔弱无骨般缠住了他的手脚,接着便知听到咔嚓咔嚓几声脆响,剧痛从四肢传来,他惨叫一声,手脚已被折断,软绵绵得毫无力道,哪里还能将人推开。

几乎于此同时,正厅中气氛大变,那些原本正弹奏着靡靡之乐的乐师们忽地拔高了琴音,将堂上那些人的惨叫和惊呼声,都压在了琴音之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而那些原本看似柔弱的美人,瞬间变脸。

她们哪怕手无寸铁,可本身的手脚就是最有力的武器,还有那看似柔软蹁跹的披帛,化作夺命的缠索,不知勒断了几人的脖子,那些将士原本就已被灌得酒意正酣,突逢变故之下,根本来不及还手,就已被这些从未被他们看在眼里的“弱女子”绞杀。

仆射忠义瘫在了座椅上,五官扭曲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恨得牙齿都被咬的咯咯作响,却又无力动弹。

“你……你们如此诡计暗算……着实……无……无耻!”

缠丝手绞断他手脚的正是女飐中的大姐扈三娘,浓妆之下格外艳丽的眉眼笑意盈盈,对他这般怒意却只是轻啐了一口,说道:“你们杀我百姓,掳劫人质,逼迫魏将军时,就不无耻了?就你这老不修的色鬼,还知道无耻两字如何写的吗?”

“三娘,把他交给我,我要拿他的人头替我娘和兄长报仇!”魏楚楚将一个副将吊死在梁上之后,夺了他的腰刀,直奔堂上而来。

仆射忠义见她如此杀气腾腾,不禁亡魂大冒,“你……你们不能杀我……”

“呸!有什么不能杀的?”魏楚楚压根不与他废话,“你杀我娘时,可曾问过她愿不愿意被你杀?”

仆射忠义艰难地说道:“我……我乃大金元帅,岂能由你这等无名小卒动手……就算要论我之罪,也当押送到你们皇帝面前……”

两国交兵,既有不斩来使的,也有以高官名将为俘虏献于陛下的,这些都是惯例。

只是并非京东狸娘们的惯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楚楚犹豫了一下,看了扈三娘一眼,“将军可曾说过,要将他们送去临安献俘?”

“不曾说过啊!”扈三娘眨眨眼,一脸十分刻意而虚假的迷茫之色,“就算是使君派我们出征之时,也从未说要献俘之事。两军阵前,谁管那么多……楚楚,你现在若不动手,以后可未必有这个机会了哦!”

魏楚楚凛然一省,明白过来。以仆射忠义的身份地位,若是作为俘虏送回临安,定然会成为朝廷那些官员手中的筹码,与金国谈判时的作为交易之用,而不会杀了他替那些死去的百姓和将士报仇。

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那些大臣们展现大国气度的工具,将其收容圈禁,留住他的性命来“效忠”皇帝。

只要他能活过这一刻,那以后的魏楚楚,根本接触不到他,更不用说亲手斩杀他报仇了。

仆射忠义听出扈三娘的话中之意,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住手!我愿降大宋为臣……愿降……”

话音未落,魏楚楚已上前一步,挥刀而出,手起刀落之间,正好斩落在他颈间,一道血花随着刀锋绽开,也将他未竟之语彻底斩断。而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地死在了两个女子手中。

扈三娘里干脆利落地扯下了他的外袍,将人头斩落包裹起来,一把扔给了魏楚楚。

“得了,咱们该走了!这人头你拿回去祭奠你娘和兄长,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魏楚楚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将人头包裹好系在背上,转身跟着其他狸娘们收拾了厅中诸人,出去跟外面的人会合。

他们这次不光是跟仆射忠义府上的乐师们换了人,连那使臣都是被他们在半道劫了之后一路“护送”进城的,除了负责传旨的使臣,其他随员和侍卫都已经换成了他们的人,再配合早已在开封潜伏了数年的辛家军暗探,方能在这次庆功宴上做了手脚,一举将开封府的镇守军端了个底朝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道烟花从国公府当中呲溜飞上半空,轰然炸开,宛如在夜空中绽放出的巨大花朵。

而两处城门口也同样响起了阵阵雷声,飞起一红一绿两道烟火,像是在回应国公府的烟花。

城中百姓见状啧啧称奇,但碍于宵禁都不敢出门,只能在家中胡乱猜测,不知是皇帝赐下的封赏,还是今夜国公府的庆功宴玩出的新花样。

只是一些金国官员和将领的家中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尤其是后面看到国公府上空红光闪闪,竟似火光冲天,愈发感觉不对,可等他们打开院门或是爬上墙头时,却看到一队队官兵在街头奔跑,时不时地有霹雳声响起,厮杀声和爆炸声震耳欲聋,让他们再无窥伺下去的勇气,只能战战兢兢地在府中等待天亮。

等天亮之后,便是新的一年到来,而这一年初始之日,大金开封府宁国公仆射忠义在府中设庆功宴中伏,身死当场,宁国军数十员大将被杀,只有几个负责巡守城防的将领见势不妙后,直接带兵逃出城外,方才侥幸留的一命。

待开封府的百姓次日清晨打开房门时,赫然发现飘扬在城头上的旗帜已然变更。

从金国的黑龙旗,变成了到纹绣着金光闪闪的“宋”字大旗,还有一杆旗上,赫然写着个“岳”字。

所有人终于明白过来,昨夜的雷声和厮杀声,并非一场噩梦,而是时隔三十五年之后,大宋的军队,再一次重新回到了开封府,夺下了昔日汴京最高的城楼,在上面插上了属于自己的旗帜。

马蹀阏氏血,旗袅可汗头。

归来报名主,恢复旧神州。注

带着京东狸的娘子们换上戎装,岳璃在城头遥望东方,先拜过东南的临安城中的天子,再拜过给予她新生的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不是那年西湖相会,他拉了她一把,又何来她今日可披上战甲,继承先祖遗志,带领这些走过苦难的姐妹们,堂堂正正地在这里张展着属于她们的旗帜,让世人看到,大宋的女儿,在今时今日,夺回了大宋故都。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岳飞《送紫岩张先生北伐》,原文: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地陬。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马蹀阏氏血,旗袅可汗头。归来报名主,恢复旧神州。

第一百六十章民心所向

其实一开始岳璃没想到能夺下开封的,毕竟,他们满打满算,一共只有几百人。

就连负责这次行动一开始策划的方靖远也没想到,因此给他们提供的特种兵装备都是单兵利器,长于暗杀、隐匿、追踪、逃亡……但绝不是攻城利器也不是守城神器。

因为先前他们都忽略了,开封不是徐州,甚至不是其他位于关隘要道上的任何一座城池,那是大宋昔日的京都,曾经汇聚了大宋百年锦绣文化和天下财富之地。历经几代人修缮,这里原本有天下最坚固的五层城墙防御。然而在当年的东京保卫战中,被宋钦宗自毁长城,金人围攻长达两月之久,将外围的城墙几乎摧毁殆尽,后来又进城大肆掳劫,将城中的宫阙楼台都破坏大半。

无论是前任镇守此地的纥石烈志宁还是如今的仆射忠义,其实都不曾想过宋人会有那个胆子和能力来偷袭开封府。

毕竟开封地处中原腹地,周围都有重兵把守,反倒是城中的守军并不算太多,尤其是在这岁末之时,仆射忠义刚大胜回来,想着按照宋人的惯例,还得经过一番争议之后才能给予答复,他正好在此期间休整一番,调动西北的部落南下,以填充江北诸州的守备。

仆射忠义当初也同样没想到,江北的宋军如此不堪一击。直到他打到徐州城下,几次攻城失败之后,才明白原来江北和淮东山东的宋军,完全不是一回事。跟辛弃疾和魏胜交手一回,发觉他们非但是十分难啃的硬骨头,甚至连人质这诱饵都不吃,再收到火力最强的京东军来援时,就果断退兵了。

毕竟到那时候,他也几乎是强弩之末,消耗过大,补给跟不上,若是再拖下去,就会重蹈徒单习烈的后尘,成为乐极生悲的第二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实上到最后他也没能逃过同样的结局,在回到开封接受封赏的庆功宴上,遇刺身死,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争取到。

只是岳璃和霍千钧在夺城的次日,就陷入了包围之中。

本来他们的行动计划是行刺的斩首行动,为的是一次震慑行动,让金人也见识他们的手段之余,打乱他们逼迫南宋朝廷投降讲和的计划。方靖远跟岳璃曾说过,特种兵不在多而在精,精髓是要如李白的《侠客行》诗中所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们的确可以走得干干净净,深藏不露,将黑锅扣到完颜雍派去的使臣头上都没问题。

可在潜入开封联系到辛家暗线之时,他们才知道,仆射忠义这次能轻松地避开京东路的耳目,绕过徐州攻下江北四州,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打探到了李显忠和邵宏渊不合,伺机偷袭,却正好遇到张浚在前往江北时暴毙,群龙无首的同时,各州统领都在争夺统帅之位,才给了他这个可乘之机。

他和完颜允中设计,派人去挑唆山东境内的流匪作乱,牵制住京东军,才能摧枯拉朽地拿下江北。

只是唯一没算到的事,他能闪电战一击即退,然后逼迫南宋朝廷以和谈为名割让土地,岳璃和霍千钧也能奔袭千里潜入他的府中夺了他的项上人头。

他们本来打算一击得手,立刻撤走的。但从暗探口中得知,仆射忠义原计划次日阅兵,就准备召集兵马南下,逼南宋朝廷就范,接受他们割地赔款赔人头的条件。一旦他们走了,那么守城的金兵势必将仆射忠义等人之死和宁国公府被烧的仇恨,转嫁到开封百姓的头上。

开封一乱,中原必乱,金军就算这一时不再南下攻宋,可回过头来必然会更猛烈的反扑。

岳璃和霍千钧稍一合计,索性就干了票大的。岳璃和开封府中的密探一起,带着狸娘们乔装打扮,在宁国府夜宴上杀人放火,之后便拿着仆射忠义的令符夺下了城门守卫,将连夜出城召集来附近宋兵和义军的霍千钧等人放入城中,趁着金兵岁末庆贺放松了警惕,才以少胜多夺下了开封府。

否则以开封府的坚城高墙,深沟拒马,别说他们这区区几百乃至数千人,就算是再来十倍的人,也休想轻易攻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坚固的城池,从来都是被人从内部攻破的。

辛家在这里负责情报的,是辛弃疾门下一个名叫辛潜的家将,他们原本就与附近的义军有所联络,早就说过,若有攻下开封一日,便邀他们一同进城守城,有此功绩,以后招安归宋之时,也能搏得个好出身。

当时卫县和单县的义军已被打散,全靠着辛弃疾和方靖远的支持才能一直靠游击战存活下来,得此消息,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便欣喜若狂,赶在除夕夜里悄然埋伏在城外,就等着看这些将牛皮吹上天的宋军能否实现承诺。

结果当晚连续几道烟火冲上天炸开花,城中的大火几乎染红了半边天,霍千钧和辛潜各带一支义军,从岳璃夺下的城门冲进了开封,犹如奇迹一般,占领了这座旧日京都。

不光是城里的百姓感觉如同做梦一般,就连那些跟着他们进城的的义军,懵头懵脑地跟着冲进开封府城内,切瓜砍菜般拿下那些昔日将他们驱逐追杀如丧家之犬的金兵,扒下他们的盔甲战袍换上之后,站在城墙上看到已经换上的“宋”字大旗,仍感觉像是在做梦。

“我们……这就夺回开封府了?不行,你掐我一下,我总感觉不是真的!”

“疼疼疼!”杜奎伸出手去,让魏二掐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他妈的疼!原来是真的……哈哈哈哈,老子真的又回了开封府!”

他今年四十五岁,十岁那年汴京城破,他的家人是最后留在城中的,眼睁睁看着那些朝中的大臣们将妻儿送到金人营中,看着自己的阿娘和姐姐被送走,若不是家中老仆将他死死按住,藏在水井之中,他也活不下来。

二帝被掳,赵构和大臣们南逃,原本百万人口的开封府,成了人间炼狱。

杜奎和很多同龄的少年,都是在那年失去了家人,流落街头,靠着求生的本能藏身在开封府地下的暗道里长大。当初开封府多少捕快都没能清理掉的地下城,反倒成了这些孤儿的庇护所。

成年之后,他们就从地下钻出来,开始联络各家遗民,举义起兵,只是他们的人力兵力有限,无法正面对抗金兵,只能趁其不备,且战且逃,如此也断断续续骚扰着金兵,不断替南宋官兵搜集军情,若非如此,当初完颜亮南下也不会那般容易就被人搅了后路掀起内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前看着一年年过去,原本以为能迎来岳家军收复失地,结果功亏一篑,他们只能继续再等。

等到完颜亮出事的时候,他们便揭竿而起,以为可以接应大宋的军队北上,趁着金国内乱北伐,然而再一次失望。

直到今时今日,他们几乎已失去了希望,一次次看着宋军兴起,败退,金兵将他们藏身之地扫荡了一遍又一遍,而他们从少年变成青年,到如今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竟已大半白头,还以为看不到大宋回来的那日,就突然之间被人带进了开封。

“不愧是岳将军的孙女啊!就算是个女娃儿,也这般厉害。”孟武有些羡慕地看着城楼上的女将们,“俺当初要是成亲早的话,女儿都差不多这么大了……”

“得了!不管怎样,咱们总算是回来了!”杜奎抹了把眼角的泪,再望着城外时,下巴也跟着高高抬起来了,“风水轮流转,现在就该那些金狗被咱们撵得满地跑,多杀几条金狗,咱这辈子也不亏了,就算是到地府去见老爹老娘,也能有个交代!老孟,去跟瓦子里的张老骨说一声,咱们兄弟回来了,让他们手下那些还能走得动的,都来帮忙。”

“现在的开封城,可是咱们自己的了,要是这次再守不住,就不如撞死在城头,省得丢了祖宗八辈的脸!”

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这些从开封下九流走出去的义军,个个都有些门道才能活到现在。而这些能在开封府中活下来的汉人,跟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不少,到了如今,看着金人被赶走,他们也终于可以挺起腰板做人。

他们呼朋喝友的,从开封府城的街角里冒出来,有些甚至是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那些士绅官兵们平日看不到的地方,藏着这些一直不曾忘记故国的人。

岳璃看着自己身后从几百精兵,到几千义军加入,再到成千上万的暗民加入,还有开封府的百姓,一个个都走出来,激动地跟着那些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朝着城墙跑来。

“守城!守城!誓与岳将军共存亡!”

“保卫开封,护我家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有京东狸娘们的带领,可更多的,是这些饱受压迫的百姓发自内心的呐喊。

这三十多年来,眼睁睁看着家园破败,亲人离散,身边的人一个个或惨死或失踪,哪怕活着的,也只能卑微地苟延残喘,生怕一个不慎招惹来金人的怒火,不仅是自己,连身边的人也会跟着遭殃。

那种朝不保夕的,饱受欺凌蹂躏和担惊受怕的日子,如漫漫长夜,无边无际,曾以为看到星宸生辉,欢喜地想要迎接,却只看到流星坠落,就在这一代人都快要在这里消亡殆尽的时候,一夜之间,那绽放在开封府夜空中的烟花,犹如三十多年前的汴京元夕,璀璨瑰丽,令人望之泣然。

从大宋的旗帜飘扬在开封府城头的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金人口中的汉狗,不再是低人一等的汉奴,而是堂堂正正的大宋子民。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两个少年抬着爬上城楼,他们坚持要求见岳璃,还拿出了一枚古铜色的铭牌,正面写着背嵬二字,背面写着陈开山三个小字,牌面上的字迹都被人摩挲得发亮,显然一直被人带在身边,哪怕上面的名字被摸得模糊了,可那两个字依然铭刻在心头,永生不忘。

岳璃见到这铭牌时也吃了一惊,连忙命人将他们带上来。

那老人已是满面皱纹,膝盖以下的两条小腿都已经没了,全靠人抬着,可看到岳璃之时,他还激动得想要翻身拜倒。

“背嵬军庚金部陈开山,参见少将军!”

岳璃早听辛潜说过,开封府地下暗民之中,有宋军遗部,收容了不少孤儿和暗民,教他们一些军中武术和斥候才懂的一些小手段,让他们能够避过金兵的不断清剿,顽强地在地下存活。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位老兵。

“前辈快快请起,如此大礼,让晚辈如何担当得起?便是家父见了,也要尊称你一声前辈。”

“令尊可是二公子?”陈开山坐回木椅上,兀自激动不已,“属下昔日在大公子麾下,奉命潜伏于开封,等候大军到来,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与属下同行的还有一十九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老朽,还能有幸见到少将军……便是……便是此刻就死了,属下也能到地府告诉那些兄弟,我们……我们等到了……等到这一天了!”

他又哭又笑,拍着自己的大腿,几近疯癫的模样,却让人看了都心酸不已。

岳璃可以想象得到,当初背嵬军何等威风,在岳飞率领下步步进攻中原,眼看着可以收复东京,先行入城的斥候无不是激动振奋,跃跃欲试地等待着恢复旧河山的那一日。

可他们没等到大军抵达的消息,却听说岳元帅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了临安,然后连同岳云一起下狱,饱受酷刑之后,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决。

岳家军在一夜之间,被打散分派各地,而先前早已奉命潜入敌后的斥候们,却成了无主之人。

他们有的想回去,有的想留下,可无论是谁,都没忘记自己的使命。

他们设法去行刺金兀术,为岳元帅父子报仇,哪怕明知此行是飞蛾扑火,亦不惜此身。

只有当时才十八岁的陈开山活了下来,他是混在死人堆里被扔进了地下暗井,却侥幸活了下来,成为隐藏在开封地下的暗民。这些年他在地下教那些暗民武术和箭法,教他们斥候的隐匿追踪本领,救下了不知多少被金人追杀的暗民,成为地下暗民的头领。

早年的伤病让他早早就白了头发,形容枯槁,哪怕双腿已断,听说这次带兵杀了仆射忠义的是岳元帅的孙女,陈开山还是让人将自己抬了上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一眼,看到岳璃背上的擂鼓瓮金锤,他便认出这岳家人的模样,顿时老泪纵横,心情激荡不已。

岳璃见状,亦是唏嘘不已,恳切地说道:“前辈请放心,有岳璃在此一日,必守住开封一日。想必很快我们的援军就会赶到,只要坚持下去,不光是开封,所有大宋的国土,都会回到我们的手里。”

“好!好!好!”陈开山连着赞了三声,拍了一把身边的少年,“这是我的两个义子,陈牧陈野,还有个叫陈渊的,我让他去召集暗民,等后少将军给他们分派任务。这些小子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就等着这一日能翻身上岸,杀了那些金狗报仇!”

藏身于地下不见天日的暗民,有的是原来的宋军遗民,有的是被金国通缉的要犯,还有些是在地上被逼得活不下去,才躲到了地下,靠那些地上不要的垃圾和残渣艰难生存下来。

可以说,几乎每一个暗民,都有着一部血泪史,跟金人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每天都有人在地下死去,活着的人,也只能是活着而已,不敢在地面露头,不敢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与恶臭的地下水道和蛇虫鼠蚁共存,那种非人般的生活,却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

岳璃看着那两个少年惨白的肤色和黝黑的双眼,哪怕精瘦的身体,也因为仇恨的加持而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更何况,现在他们要守卫的,是他们自己的家园。

“好!那就有劳陈叔,等下我会安排人分队带你们的人驻守各处城墙,也会给你们安排衣物和食物,但希望陈叔明白,所有人,必须听我指令,不得擅自出城,更不得擅自杀人。”

“好!本当如此!”陈开山听她叫自己陈叔时,就忍不住激动得颤抖了一下,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将所有暗民的指挥权交给她,并让自己的几个义子都配合她的指令,去集合和分派那些暗民跟着京东军分散守城。

岳璃见那些暗民虽然瘦弱脏污,不知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却令行禁止,显然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甚至比那些混迹在城外山林中当了不知多少年流匪的义军还要守规矩,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在金兵的眼皮子底下生存的原因。

那些暗民原本看到负责率领他们的竟是些身着甲胄的女将,都有些意外,可等陈开山向他们介绍,这次杀了仆射忠义的就是京东狸的振威校尉魏楚楚,而这些狸娘们斩杀宁国军的武将,才能夺得开封府城,让他们重见天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也不禁跟着激动起来,谁能想到,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有翻身做主的一日。

在这些暗民的带领下,不少开封府的百姓也纷纷加入守城的队伍,哪怕他们只有木棍和柴刀菜刀,都跟着听从士兵们的指挥,分守在各处城墙,开始做守城的准备。

他们跟着义军的人将俘虏的金兵搜刮得一干二净,将府库中的箭矢和武器搬上城墙,开始在城头架起大锅,烧煮“金水”。从城中那些金人的府邸拆下门框和所有的木料,搬到城墙下,开始按照京东军的要求制作守城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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