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智齿(张开)(1 / 2)
('“牙齿其实记得所有事情。”
一时想不起这句话究竟是在哪本书上看见过。
它突然从我脑海中钻出来时,我正躺在牙科诊所的治疗椅上,安静等待牙医来为我看牙。
从上周起,我的口腔便时有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根发芽,即将破土而出。
经过一番艰辛的确认,我总算弄清了疼痛的源头。
我长了一颗智齿。
有人曾跟我说过,大多数人会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长出智齿。
而在我即将年满二十六岁的这一年,这颗姗姗来迟的智齿才终于开始生长,并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与肿胀。
它并不如常人所说那般,是什么象征智慧的牙齿,反而更像是恶魔的獠牙。
催生我的恶念、贪婪与欲望。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我的身侧停留。
一股浓郁的丁香油味道向我侵袭而来,彰显着来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调试着器具,对我不置一言。兴许是天性冷漠,也兴许是素来没有同患者交谈的热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该令我感到轻松,心底却无端生出惶恐,索性将眼睛闭上了。
即便双眼紧闭,我依然能感知到头顶的照明灯被人打开,惨白的灯光霎时将我笼罩其中。
那段话的后半句也随之在脑海中逐渐浮现:“矿物质的沉积会充分暴露在电子显微镜之下,看得见一层层色带、磨损和厚薄变化。”
由此我明白,近段时日里我身上所发生的大小事都将在接下来张开嘴的瞬间里全然暴露。
换而言之,我将毫无秘密可言地向眼前这个人袒露我的所有、我的一切,如同开启一只潘多拉的魔盒。
“张开。”
只是简短的两个字,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可搭配着那道刻进骨髓里的声音竟让我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条件反射性地张开了双腿。
我悲哀地发现,原来比牙齿记性更好的是我的身体。
它依然记得它曾短暂地属于过某个人,记得他的声音,也记得他的命令。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我不太体面地闭拢了双腿,及时纠正这一错误,再执行正确的动作,张开嘴巴,妄图将一切都拉回正常的轨道。
站在近侧的人似乎对我的错误无觉无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用戴了橡胶手套的手指探进我的口腔,抚摸我的牙齿。
他准确无误地摸到了那颗在我嘴巴里作乱的智齿,轻轻按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唔嗯……”
一阵酸麻的疼痛漫开,我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呻吟。
口腔里的手指骤然停下,我迟钝地反应过来,方才我发出的声音过于奇怪,听上去似乎别有深意。
我动了动嘴,急于向人辩解,却弄巧成拙地把口水流到了还放在我口中的手指上。
察觉到手指意图抽离,我一下方寸大乱,千百种糟糕的想法都从心底冒出来,甚至怀疑对方此刻看我的眼神想必已然充斥着鄙夷与厌恶。
就这样,我抱着最糟糕的想法,艰难睁眼。
然而,事实常常与我所想的背道而驰。
我撞进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之中,被堪称温和地注视着。
在这温和的注视下,身体逐渐脱离我的控制,冷汗一点点浸湿后背,颤栗不止,形容狼狈。
却鼓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勇气与人回望,努力看清那张在我记忆中已然日渐模糊的面容——
我如今的牙医,我过去的主人,驯服我却又抛弃我的主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的反应显然太过剧烈,简直像是应激的猫科动物,身体里的每一处神经代替并不存在的毛发紧绷着。
与此相对的是,在这间仅有两个人的治疗室中,另一个人依旧神态自若,丝毫未受到我的影响。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要跟我寒暄叙旧的意思,只是公事公办地告知我:“急性智齿冠周炎,牙龈有明显肿胀。先冲洗,冲洗完再给你开药。”
我点头说好,按照他的要求坐起身,并且听话地仰头张嘴。
但不知为何,我分明这般配合,仍然看见他轻微地皱了下眉,似乎对我很不满意。
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还是他现在已然对我厌恶至极?
淡淡的苦涩在我心底漫开。
我坐立不安地绷紧身体,难以言说的焦虑。
这样明显的紧张自然瞒不过对方的眼睛,他动作稍稍停顿,终于说了一句听起来不那么冷漠、近似于关心的话:“冲洗不会很痛,不用这么紧张。”
本该为他这句关心感到高兴,只是——
他怎么会觉得我是因为怕痛才紧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从来就不怕痛,或者说恰恰相反,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渴望。
曾几何时,疼痛是滋养我的养分。
我经历过的疼痛千奇百怪、数不胜数,身上留下的伤口也形形色色,有皮鞭抽的,绳子勒的,也有香烟烫的。
那一身因为白皙而勉强能被称作是细腻的皮肉,常常被当作美术室中的基础石膏底料,随意揉捏,任意塑造。
有的人喜欢将成品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以供欣赏这对创作者而言堪称完美的“艺术品”,也有人喜欢私藏起来独自品味。
我这位看似温文的前主人,大多时候都是后者。
真正的冲洗过程并不像他所说的那般轻松。
那冲进我口腔中的液体好似直接通过口腔抵达大脑,带来一阵令我头皮发麻的酸胀。
冲洗结束了好一会儿,我仍然合不拢嘴,口腔里泛着苦水,轻微的麻木。
这般折腾,我很难不对口中那颗让我饱受其害的智齿产生浓重的怨恨,盯着正在收拾器具的那人的后背,问他:“智齿可以拔掉吗?”
“可以,但你要等到消炎后再来,现在不行。”他没有转头,回答得不假思索,想来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问。
过了片刻,收拾完器具的牙医总算转过头,轻轻看了我一眼,“很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眨了下眼睛,口腔里的疼痛与麻木好像一下蔓延至了心口。
很痛。
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深陷在这难挨又折磨的痛苦之中,不得解脱。
由于迟迟没得到我的回答,他将目光移开,飘向半空中的一点,淡淡道:“你以前,好像没有这么怕痛。”
我愣了愣,心中涌起不明就里的酸涩。
或许我该庆幸他还记得我,也没有假装不认识我,只是我依然不能从中获得一丝一毫的喜悦。
他只是没有忘记我,顶多说明他记性很好,不能以此证明我对他而言有多难忘。
何况我是这样普通,并没有任何值得被深刻铭记的地方。
下一位病人很快到来,我识趣地与他简单别过,走出牙科诊所。
然而当我站在诊所门口,内心很是茫然,一时不知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
我没有工作,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急着要去做的事情。
于是我索性在诊所门口的招财树边上蹲下,妄图扮演一个作用相同的吉祥物,大脑放空,静静等待我的牙医下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家牙科诊所一天总共只接待三位病人,我是今天的第一位,后面还有两位,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等到诊所关门。
第二位病人在里面待的时间跟我差不多,最后一位病人的病症则似乎复杂很多,花了明显比我多出两倍的时间才看完。
我腿都蹲麻了,我等的那个人这才缓缓从里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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