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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懋学则对李已道:“公不是常言官俸不足,想为国勤于案牍之事,也苦于冬天无炭可买,以致于一劳便风寒加身,一得风寒又无钱买药,恐为新政累死,而又得一懒怠之名吗?但请公放心,不出几日,公之欠俸必补足,所欠外债亦可还清。另外,石公可能会得一年半俸,真正是没白为考成而累也!”
“这么说,陛下要补足欠俸?”
李已问道。
余懋学道:“且不会折钞!”
“陛下虽年少,倒不似辅臣等刻薄,倒是体恤臣僚,看来江陵为帝师还是称职的。”
李已说道。
“没错!”
“另外,我虽不诚,不识大体,但陛下还是将我留任六科,只是由都给事中贬为右给事中,可见天子仁心,只是如今未亲政,江陵执政,又加上国库的确空虚,吏治的确需要整治,如今想来,只要等到江陵不再当国,天子亲政,或许不但天下无事,或可重现弘治之世!”
余懋学言道。
大明的文官对仁宣、弘治这段时期最有情结,如今余懋学也不例外,开始期待朱翊钧将来成为第二个明孝宗。
李已听余懋学说皇帝还将他留任只是稍微贬一下后,也颇为欣喜起来,道:“如此说来,将来中兴可期”
众给事中也都因此点头。
唯独雒遵颇为失落,沉默不语地离开了六科廊。
无论如何,一场因为考成法引起的风波便这么结束了。
因朱翊钧补足官俸,让底层官员怨气大减,且又设了奖掖之制,却又未过于苛责做事的官员,也就没有引起大的波折。
而万历元年便这么开始平静地进入了尾声。
等到腊月底,户部的确开始给百官们发足欠俸,而发钧令于各衙,立即来户部关领欠俸,外官的欠俸也悉数运去各布政司藩库,由布政司官员发放。
于是,万历元年的大小官吏们虽然因为被考成法搞得很疲惫,但大都在新年将近时,倒也喜气洋洋。
不只是官吏们,因内廷的大小宫人也发足了欠俸,还有京营以及各卫也都补足了欠俸。
而万历年间,虽国家无钱,但国民经济很发达,物价很低,粮价仅银子二钱多一石,光靠官俸就能生活优渥不少。
所以,只发足官俸,新年都好过了不少。
因而整个万历二年还真的是新年新气象。
市井也繁荣了许多。
君、臣、民对新政开始的第一年都多了些期待。
其中,许多大臣们也早就都积极地提前为皇帝拟写好了贺表,毕竟君父体贴臣子啊,知道大家被张居正搞得很累,然后把刚抄冯保得到的内帑拿出来给大家发足了欠俸。
所以谁还能不积极写新年贺表呢。
第043章 扫雪论政
瑞雪兆丰年。
万历二年的新春佳节,倒也下了好一场大雪。
裹着红心的一盏白帽灯笼此时就在渐渐停下来的飞絮里摇晃着进了时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海瑞的宅邸。
而提着这灯笼的主人正是王用汲。
他还提了一条大鱼,且一来就先疾步来了海母的屋外,隔着帘子,躬身笑道:“太夫人,小侄润莲来拜,祝您老年年有余。”
“多谢想着。”
帘内,海母回道。
而正在扫雪的海瑞一听此声,忙丢下扫帚,直起身子过来:“这过节的日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
王用汲说着就把鱼提给了海瑞:“如今官俸足额发放,你海瑞想必也能款待我们吃一顿酒,以助节兴吧。”
“多谢。”
“这自然容易,鄙人这就告诉拙荆多做几个菜。”
海瑞说着就从王用汲手里接过鱼来,且笑说道:“又破费了,如今这天能吃到咸鱼都算不错,买到这鲜鱼恐费钱不少,知道你王润莲考成甲等,多得半年官俸,但也没必要如此靡费。”
“图个吉利。”
“何况,这是孝敬太夫人的,怎能马虎。太夫人不能吃太咸之物,我也是知道的。”
王用汲笑道。
海瑞也就把鱼提到了厨房,交给了自己妻子。
随即,海瑞才走到王用汲身边来,笑道:“你我的关系,我就不讲虚礼了,你且请自去客屋斟茶吃,我得趁今日衙门无事,大雪又刚停,好把这院子的积雪扫完,省得家母出门滑倒。”
“既如此,我与你一起扫。顺便动动筋骨。”
王用汲说着就也从墙脚拿起一把扫帚来。
海瑞也未阻拦,只与王用汲各扫起一边来,且问道:“你来我这里,别又是为躲族人姻亲吧。”
“你猜对了!”
王用汲笑着说后就道:“我族人姻亲知道我升了,进京为我庆贺,来了好些家,虽我不能不欢迎,但你知道的,若族人姻亲们只是为钱粮的事还好,就怕还有为地方官绅请托的,尤其是今年考成刚刚推行,打听风声的自然不少。”
“如果真要请托,我又不好拒绝,但若答应未免有滋扰地方之嫌,只能来你这里,族人姻亲们知道我是来你这位副宪堂官这里来跑动,自然也就都觉得我是为自己仕途跑动,便会理解我为何不陪了。”
海瑞笑着道:“你果然世故!”
王用汲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时,谭纶也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海瑞见此颇为惊愕,瞅了王用汲一眼。
王用汲道:“忘了告诉你,本兵是与我约好今日一同来给太夫人拜年的,只是我要比他早到一些。”
海瑞听后便走过来,拱手道:“不知本兵莅临,有失远迎。”
“你们还是唤我子理吧。”
谭纶说着就把手里的一条鲜鱼递给了海瑞:“费了好大功夫才买到的,也不知道那些贩夫是怎么想到的法子,这个天还能买到大活鱼,讨个吉利。”
“多谢!”
海瑞笑着接了过去。
王用汲这时道:“子理不耐风寒,还是先去屋内吧,我帮刚峰兄扫完这院子,再进来作陪。”
作为海瑞家里常客的谭纶点首,就直接走了进去。
海瑞则又送了条鱼去厨房而回来后就问着王用汲:“你是为躲避族人而来,他谭子理怎么也来,想必现在阁臣九卿们都在元辅宅邸吃酒过节吧?”
“你没看出来?”
王用汲问了一句道:“他这是与元辅闹别扭呢!”
“闹别扭?”
王用汲点头,起身脱下外袍,一边继续扫着雪,一边说道:“冯保倒台后,抄得数百万两白银入内帑,陛下仁厚,用这笔钱先补了内廷的欠俸,又补了外朝京外官吏的欠俸,剩下的就只够拿来补发军饷,至于他和戚继光合计的重建九边防御体系,尤其是蓟辽京畿体系自然就得泡汤。”
海瑞点首。
王用汲又道:“他谭子理的夙愿就是能让九边,尤其是蓟辽能攻防皆强,不再让鞑子再像如今一样,想南下就南下!在他谭子理看来,虽然边贸已开,但越是想边贸一直进行,就需要有强大的武备。而要建立起这样的攻防体系,既要朝廷愿意这样做,也要有足够财力。”
“你知道的,我大明事实上到如今有三大弊病,虽不敢改,但却也的确为明白人知晓。”
接着,王用汲又说了一句。
海瑞也一边扫着雪一边在这时回道:“这我知道:一是相权不明;阁臣与六部按照祖宗成法是没有上下之分的,六部不用听命于内阁。但到如今,现实是诸多兴利除弊皆需内阁统筹六部的,不然六部各自为政,很多兴利除弊之大政就无法进行;”
“二是财税不统;户部只有调度天下钱粮之权,但并无收税拨款之权,以致于一个县往往要按照户部的安排给各个卫所或布政司运送各类税赋,什么粮食、绢帛乃至胡椒苏木,很多时候多达十几类解粮解银的任务,而往往一类不过几十两白银,既浪费人力又审查不便,还导致富县税丰却浪费严重,穷县税少而捉襟见肘;另外户部无收税拨款之权,也导致朝廷实际存入太仓等库的钱粮不多,致使积蓄不足,而一旦上下挥霍无度,或地方难以解决的天灾人祸出现,就会出现寅吃卯粮的现象。”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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