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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走出了这条绿荫小径,阳光重新照在了他的身上,温暖顿时扫清了原本的阴凉。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明亮和煦。
在这已经开始变冷的秋天,沐浴阳光总能让人感到温暖,尤其是刚刚从阴冷的小径中走出来的时候。
“想必某些人也认为现在的清丈改革只不过是短短一条的阴凉小径,迟早会走出去,摆脱现在的阴凉,迎来和煦的阳光吧。在他们看来,应当只需要等待,等待天子的阳光将‘阴凉’照耀即可,到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朱翊钧的心里暗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就让他们等吧!
等天子长大,等天子亲政。
等太阳高悬!
……
海瑞的家中。
简单的院落里,一名老妇人正在缝补衣裳。
年迈的她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眼睛昏花,但还是认认真真一针一线地缝补自己儿子的衣服。
自家儿子向来以刚直不阿闻名天下,从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家里过自然也就清贫了一些。
即便现在蒙受皇恩得以起复,也依旧是从前那般,一样的刚正,一样的清贫,一年到头连衣服都没有几件。
自己作为母亲,总归是要儿子穿的体面一些的。
不过,她也乐得如此。
只要儿子能实现心中的抱负,能秉承着一贯的信念,作为海刚峰活着,就足够了。
清贫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院落的大门打开,海瑞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似乎颇为贵重。
海瑞的母亲见儿子回来,本是面露喜色,可看到他手里的木盒,以及隐隐从里面露出来的红绸,顿时就让老人家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心里一着急,便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会儿,想要直接起身。
可年迈的身体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剧烈活动,长期的清贫生活也让她的身体有些虚弱,一个没站稳便要摔倒在地上。
“娘!”海瑞见状惊呼一声,连手里的木盒都顾不上,将其仍在了地上,直接冲过去将老人家搀扶住,急切道,“娘,您这是做什么?”
“唉呀!”老人家倚着儿子长叹了一声,虽然没有摔倒,但身体却在发抖,她的嘴唇微颤,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闭上了眼睛,指着刚才被扔在地上的木盒,悲声道,“儿啊,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此时,那木盒子已经被摔散开来,里面的红绸摊在了地上,里面包着的是整整五根上好的人参。
海瑞心忧娘亲,也就没有想太多,如实道:“这是儿买来孝敬您老人家的啊。”
“买?”老人家闻言更加悲伤,深吸了一口气,抓住自己儿子的胳膊,叹息道,“儿啊,送回去吧,娘不需要这些,别为了娘犯错啊!”
她深知人参素来珍贵,品相好的更是会被卖出天价。
以及自己儿子的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可能买得起这么多的上好人参。
可现在却真的买来了。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娘,你误会了啊。”海瑞这时也明白过来,赶忙开始解释。
可他才刚一开口,就被老人家堵了回去,“送回去,娘不听你的借口,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开头!”
“娘啊,这是天子的恩赐,你也要我送回去吗?”海瑞哭笑不得。
“天,天子的恩赐?”老人家顿时愣了神,看了看地上的人参,又看了看自己儿子,惊讶道,“天子隆恩,只是为何有这么多赏赐?”
“这还只是一部分。”海瑞搀扶着自己母亲到一旁坐下,微笑着解释道,“天子仁善,感念清丈改革不易,于是要奖掖我等改革派官吏,给执行的官员赏加散官一级,府县以下赐双俸,道台以上赐三俸,巡抚、总兵赐银一万两,总督以上赐银两万两呢。儿总督东南,也就能得两万两赐银,且圣上不准儿推辞,言只有儿领了,其他人才敢领赏。”
“天子仁善呐。”老人家不禁感叹,同时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又叮嘱海瑞道,“儿啊,既然受了天子隆恩,以后可要继续尽忠职守,为天子分忧啊。你从小就没了父亲,君如父,君上就是你的父,这是我给你说过的话,你可不能忘。”
“儿没敢忘。”海瑞笑道,看向紫禁城方向,跪拜起来。
接着,海瑞就来了厨房,用手拍了拍正在厨房烧火的海妻肩膀。
海妻抬头:“什么事?”
“给你的!”
海瑞从袖中掏出一对玉镯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只给你买了这个。”
海妻难掩喜色:“给我的?”
海瑞笑着点头。
海妻:“出去吧,厨房不是你待的地儿。”
……
万历时期大明的驿站系统尚未荒废,因此奖掖改革官员的谕旨很快就发了下去。
这样大规模的厚赏,简直是前所未有。
面对实实在在的赏赐,就算是以往对改革清丈颇有微词,只是不情不愿遵从上命的官吏,也都满心欢喜,甚至开始思考以后要如何更加好的清丈改革,以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好处。
而对那些两袖清风,正直廉明,不折不扣贯彻清丈改革政策的官吏们来说,这样的厚赏更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许多往常难以解决的困境,如今都迎刃而解,就连平日里生活的也能稍微体面一些了。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天子的态度,看到了国朝未来的希望,看到了可以让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时代!
此时正在保定的北直巡按王用汲在得到消息后,难抑心中喜悦,直接来到了巡抚严清的家里。
严清见到王用汲,笑道:“润莲何故满脸欢喜啊?”
王用汲笑道,“圣天子在位,良相辅国,这是盛世之兆,岂能不满心欢喜?”
第081章 朕就是张党
严清听后笑着颔首说:“润莲此言在理!”
说着,严清就突然喟叹了一声:“只是良辰美景恐难常在。”
“抚院这话何意?”
王用汲这时敛住了神色。
严清则凑近到王用汲跟前,放下手里的茶盏:“润莲难道不知你我如今皆已被列入了张党的名单,有人还仿水浒人物排座次的方式,将你我这些支持改制的皆列在了一百零八天罡地煞里面,其中你王润莲就被冠为白日鼠白胜!”
王用汲沉默了半晌,半晌后,他才道:“这是居心叵测!”
“就是居心叵测!”
啪!
严清突然拍桌起身,不怒而威。
“吾等支持改制是为社稷苍生!而非个人前程,谄媚首揆!”
“而如今,有小人之辈竟刻意将吾等列为江陵私党!”
说到这里,严清就看向王用汲:“这要是让陛下将来误以为朝中有朋党,陛下会怎么想?”
“改制多因有朋党之嫌而败呀!”
“这也是反对者屡试不爽之计!”
王用汲点点头且说了起来。
严清坐了回来,对王用汲道:“正是这个道理。你我被列为张党,如今虽因此而兴,但只怕,也会因此而败!”
“饶是,现在我们因为执行改制之国策,而获厚赏,只怕也会被认为是元辅利用陛下仁厚之机会刻意用公帑而厚私党!”
“这一切还是看天子将来如何,天子将来若不明,纯以朋党视我等改制者,那鄙人宁背上这朋党之名!”
王用汲这时回道。
严清点首:“你说的对!且看天子将来吧!”
长椿庵。
朱翊钧刚因向两宫太后问安离开这里,就在回乾清宫的路上,问道:“总理河道,巡抚江西的人内阁定出来了没有?”
“回皇爷,本是定的治水名臣潘季驯,但他上本推辞了。”
张鲸回道。
“为何推辞?”
朱翊钧问道。
“想必是不想被视为张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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