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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再次长叹,脸上的不忍之色一闪而逝。

九原军多是关中,准确的说是内史郡周边的良家子,要让他们跟着自己明目张胆的造反,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家眷大多居住在咸阳城附近,稍有异动就会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为了让自己能够顺利带走大多数人,这些人必须死。

反正他这里的主力,是跟随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骊山刑徒,以及之后从关中其他郡县调拨来的戍卒。

这些人,才是他和董翳能够攻下咸阳,瓜分秦地的本钱!

……

晨光破晓,火烧天际,金鳞点点的河水奔流不息,滚滚东去。

这里是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沿太行山东麓由南向北而去的大河决口之后遗留下的故道。

也就是‘禹贡大河’。

战国时期人们沿大河修筑堤坝后,禹贡大河脱离了黄河主干道,受黎阳诸山泉流汇注,由原来的浊流变成清流,因而被称为清河,为齐、赵两国的分界线。

嗯,后来的清河郡就是由此河而得名。

当第一缕阳光清扫了苍茫的夜色之后,一支人衔枚马裹蹄的军队,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沿河扎营的秦军营垒,顿时响起了一阵凄凉的号角。

从睡梦中惊醒,迅速集结的秦军透过栅栏向外望去,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只因为他们看到了那面迎风飘扬的赤红色大旗上,写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大字。

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楚!

而猎猎作响,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玄鸟战旗下,那身穿金盔金甲,格外醒目的战将,正是楚国上将军项羽!

马如龙人如虎!

此刻,所有秦军的目之所及,全是潮水一样涌来的楚军士卒。

士气如虹,楚歌嘹亮。

当楚军在营垒钱列阵的时候,大营后方,传来一阵呜咽的,如同狼嚎一般的号角声。

紧接着,所有的秦军都感觉到了有一种震动,从地面传来。

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作为在九原军中服役多年的士兵,他们完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娄烦狼骑!

险道倾侧,且驰且射。

这是楼烦人能够保持疆域,屡次击退匈奴人,并不被秦人吞并的精锐骑兵。

巨鹿之战中,要不是这帮喂不熟的狼崽子暴起发难,九原军至少能够撑到章邯领军来援!

这座营垒中,俱是军中服役多年的士卒。

他们知道,凡是攻城,必然围三缺一,让守军不至于拼死抵抗。

但此刻娄烦狼骑出现在大营后方,就说明对面的楚军,不会给他们留一点生的希望。

一名军吏打扮的中年人大步走出,看着脸色惊疑不定的秦军士兵。

“杠里一战没打过,我跑了……”

“巨鹿一战没打过,我跑了……”

“漳南一战没打过,我还是跑了……”

他自嘲一笑,突然振臂高呼:“今天,我不跑了,我们,生则同袍,死亦同穴!”

“死战!”

“死战!”

怒吼声声中,血勇之气陡发,不知何时起,纷乱的怒吼变成了一曲嘹亮的军歌。

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渐渐高升的朝阳中,秦军营门打开,秦卒奋勇争先。

杀敌,或赴死……

第70章 与子同归

红日当空,一只苍鹰张开羽翼,划破湛蓝色的天空投向远方。

它那锐利的鹰眼中突然泛起浓重的杀气,只因发现自家的领空上,突然多出了一群讨厌的秃鹫。

就在它准备过去教训一下这些家伙的时候,地面之上传来的浓重血腥味,让它也加入了盘旋的行列。

食物足够多,自然不必争抢。

它准备等那些直立行走的两脚猴子消失不见之后,就享用这一场饕餮盛宴。

……

地面之上,两支有着数百年血仇的军队正在忘我厮杀。

没有人擂动战鼓,也没有人发号施令。

所有的人都目眦尽裂,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奋力刺向面前的敌人。

战场正中心,久经训练的秦军结阵而战,在强大的求生力量支配下,就像巨浪中屹立的一块礁石。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只是这雪的颜色,却是殷红的。

秦军盾墙之内,身材健硕的蹶张士毒蛇般刺出手中长戟,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接连的战败,军营中储存的弩箭在撤退时已经被烈焰焚毁,而新的弩箭又迟迟没有送到。

所以,弓兵就只好让别人见识一下,自己强大的近战能力。

不过秦军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则是楚歌虽然嘹亮,但投入战斗的却是燕赵之军。

朱雀战旗下,臧荼司马昂一脸阴郁的偷瞄着项羽。

此时此刻接连倒下的士兵,在项羽心中,也许只是个数字,但在他们心中,却是自己能否摆脱‘打工人’身份的本钱!

只可惜项羽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不悲不喜。

远处的战场上,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令人心颤的金属入肉声交替着响起,血肉与金属在烈日之下勾画出凄艳的图画。

厮杀半日,伤亡近万。

即便是由乌合之众组成的燕赵军队,此刻也因为复仇的欲望,一波波前仆后继,狂呼酣战。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军的体力也随之迅速下降,严密的战线也开始摇摇欲坠。

一个缺口的打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立刻涌入,之前双方用长戟,在一丈开外互相戳刺的局面,变成了面对面的肉搏。

一边是想要彻底撕裂秦军阵型,分而食之的燕赵之军,另一边则是想要继续维持战线,挣扎求生的秦军。

双方一有死伤,立即便有生力军源源不断地扑充上去,两军胶着的地方开始渐渐被死尸和鲜血堆砌出一条分界线。

地上尸体群中不断有搂抱成一团滚打着的士兵,后续扑上来的人根本没有时间去分辨敌我,也没有时间去帮助他们,踏着他们的身体和鲜血,新的对手已经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此刻,兵不见将,将不见兵,每个人手中都握紧了兵器,寻找的只是一双布满仇恨的眼睛,然后大吼一声猛扑上去。

前后左右都是刀枪剑戟,这时候人命是绝对平等的,一个统率千军的将领也可能被一个最卑微的小兵一刀捅死。

什么武功技艺都用不上了,根本连闪躲腾挪的空间都没有,就是杀!杀!杀!

你死,我活!

被团团围住的秦军明白,此刻已再无生还可能,而援军……

呵呵。

他们不会有援军了!

“章邯,汝母俾也!”

“娃,你太文了,听好了。章邯,额贼你先人!”

一时之间,秦军中响起阵阵笑声,仿佛这里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而是在里坊之中的大槐树下。

笑声之中,秦人战歌再起,还是那么的高亢,还是那么的悲壮。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秦风高亢,这是字正腔圆的秦音,这是他们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与子同袍,与子同归。

嘹亮的战歌中,秦人士兵丢下盾牌,脱掉身上铠甲,头上皮冑。

他们轻装上阵,他们以轻伤换重伤,他们以重伤换敌命!

于是,燕赵之军开始退缩。

此情此景,让他们想起了父辈们讲述往事时,那干裂的嘴唇轻微的颤抖,那昏黄的眼珠中的无限恐惧。

左提人头,右夹俘虏,虎狼之师,虎狼之人!

脑补出的形象,此刻和眼前的画面重合。

逃!

这是他们心中涌出的唯一一个念头。

于是身体,立刻执行了这个念头。

远处的朱雀战旗下,看着如同羊群一般四散的燕赵军队,项羽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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