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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这种悲观的情绪开始蔓延,如同疫病般在人群中飞速传染,许多或许感情丰沛,或许是担忧自己还不上房贷的下岗工人,开始放声大哭,甚至坐在地上捶打着胸口。

长安县令张释之走到刘盈身边,小声说道:“殿下千金之躯,不宜在此地停留,还是先行离去比较好……此地,就交由下臣处理!”

张不疑左顾右看,也出言劝导:“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先行离开……”

刘盈摆摆手,制止了张不疑的絮絮叨叨:“他们不理解也属正常,是我考虑不周了。”

张不疑皱皱眉:“此事与你何干?分明是长安县没处理好,拆除就拆除了,为何非要让这许多人来这里看,弄得如此张扬?好了,现在下不了台了吧!”

刘盈指着那些跪地哭嚎的工人说道:“你瞧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浆洗得很干净,但那上面的污渍已经洗不掉了,而且遍布补丁……”

不等刘盈说完,不仅张释之皱眉不解,张不疑更是满脸迷茫出言打断:“然后呢?”

刘盈轻声长叹,张不疑是个公子哥,张释之也不遑多让,他爹名为张耒,是前秦南阳郡阳城县令,刘邦战胜南阳郡守桓齮之后,南阳诸县传檄而定,阳城县也不例外,故此张耒未被清算,依旧做了阳城县令。

张释之作为县令之子,出行前呼后拥,自然不知道民间疾苦。

于是刘盈悄声解释道:“做工虽然辛苦,赚的钱也并不多,但该有的福利却被拉满,比如每月都会免费发放肥皂、洗头膏之类的清洁用品,为的就是减少工人们患上传染病的可能。至于工作服,也是按季度免费发放。”

“可你看那些人,身上那些为了做工方便牺牲了美感的工作服,说是穿了一两年也不为过!那么新衣服哪去了?必然是拿去给家里人穿了!”

“所以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够承受得起失业半年以上!”

听到刘盈的解释,张释之缓缓点头,但张不疑却皱皱眉头问道:“这里失业,去别处打零工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做出这种模样?”

刘盈满是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打零工?若是从前自然没什么问题,但现如今如此庞大规模的人群同时失业,哪有那么多的零工给他们打?”

“对哦……这倒是我有所疏漏了。”张不疑轻轻点头,他之前有些以己度人了,毕竟他是张良之子,又尚了公主,高官任做骏马任骑,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经商做贾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于是刘盈四下里看了看,走到一处小土堆上,张开双臂:“静一静,静一静,听孤一言!”

人的名树的影。

围观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刘盈,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吵吵闹闹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一些离得比较远的下岗工人也慢慢围了上来。

张释之吓了一跳,正准备指挥着周围维持秩序的亭卒去刘盈身边,但看到刘盈朝他轻轻摇头,于是作罢,只是一脸紧张。

刘盈身体前倾,看着那些聚拢过来的下岗工人问道:“认得孤吗?”

一个有些一瘸一拐的男人挤出人群,单膝跪倒行了个军礼:“蓝田县槐里公乘胜,拜见太子殿下!”

刘盈有些好奇:“汝曾是军士?”

那名叫‘胜’的男人大声说道:“某曾追随殿下东征灭齐,分尸项籍!”

刘盈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既是功臣,为何混得如此田地?”

胜摇头说道:“前几年家母病重,药石无灵,某散尽家财,但家母终究撒手人寰……某这条腿是项籍打坏的,使不上力,只能看看大门,洒扫道路,如今又……”

刘盈一声长叹:“终归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啊……不过无妨,今日孤来此地,一为主持拆除旧工厂,二就是代表皇帝陛下宣读诏书!”

他话音一落,胜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在他的带领下,周围那些围拢过来的下岗工人也尽数跪下,如风吹麦浪般,几个刹那过后,刘盈面前再无一个站着的百姓。

汉朝虽然不兴跪拜,但封建王朝等级森严,普通百姓见到县令尚且需要跪地相迎,就别说是皇帝的诏令了。

刘盈清了清嗓子,开始假传圣旨:“皇帝诏曰,汝等辛劳勤恳,朕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如今工厂拆除,汝等无业,特遣太子宣读诏书,凡失业之工人,由官府补发三月薪资!”

一片针落可闻的鸦雀无声,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刹那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数不清人面朝着长乐宫的方向砰砰砰砰的磕着头,甚至隐隐可见血迹。

刘盈心中长叹,其实这些工人比农民还惨,他们大多为了上班方便,再加上不知道是谁鼓吹的消费主义,纷纷选择卖掉家里的授田和宅地,在靠近工厂的新城或是长安县东郊贷款买了房子。

因此,农民多少还有家里的薄田打理,虽然穷,但饿不死,而工人若是不能尽快找到工作,下场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但没办法,为了汉帝国的强盛,为了他们或者有或者没有的子孙后代,他们唯有继续负重前行这一条路了。

刘盈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等待人群渐渐平静下来,笑着说道:“刚才那是陛下代表国家给你们的好处,现如今陛下还将代表私人再给你们一些好处,你们要不要听听是什么?”

“要听!”

“要听!”

“要听!”

刘盈举起手示意噤声,旋即在鸦雀无声中大声说道:“你们每人领完三个月的救济金之后,直到重新找到工作之前,还可以再领三个月的救济金,只不过后三个月的钱只有前三个月的一半!”

“这并不是陛下小气,而是让尔等不忘自食其力……”

嗯,刘盈算过,拆除废墟大约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而后就要大规模的建设,因此工作的岗位就会激增,再然后新的工厂建好之后,能够提供比之前多一半的工作岗位。

所以,六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们渡过难关了。

火车通车后,那老头从煤矿上赚了辣么多的钱,如今正好劫富济贫……刘盈身体前倾,右手微微斜向下伸出,做与人握手状,美滋滋的cos起了弗拉基米尔导师的样子。

嗯,除了他满头秀发乌黑浓亮……

因此,他浑然不觉的是,在人群最尾端的一棵行道树下,站着十多个衣领一黑一白的男子。

墨者。

而在这些墨者正中,则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头花全白,满脸褶子的老者。

此人,正是‘竞选’失败后退居养老的前宋墨首领盘公。

看着远处的刘盈,盘公嘴角抽动,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毕竟他算的上是‘引狼入室’,眼睁睁的看着刘盈让曾经的那个仗剑诛暴、兼爱非攻的墨家沉沦如斯。

所以,他默默地摇着轮椅向远处而去,和刘盈渐行渐远。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让墨家再度伟大!

第47章 刘盈:狂飙一下……

坑了刘邦一把,以及顺带解决一场暗潮汹涌的工人运动后,刘盈甩着手洋洋得意的走回张不疑身边,头一仰:“愣着干嘛,鼓掌啊!”

欲有求于人的张不疑立刻将折扇插在后脖颈,呱唧呱唧的拍着手,十分谄媚的说着阿谀奉承的话。

张释之暗暗皱眉,心中对张不疑很是鄙夷,毫不犹豫的将张不疑划入了奸佞的行列,默默和他划清界限……

毕竟张耒是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学室出身,虽然张释之出身大汉公学,但在其父言传身教之下,做事一板一眼,为人刚正不阿,素来看不起那种溜须拍马的小人,哪怕对方是留候嗣子,天家帝婿!(注1)

但刘盈对此表示无所谓,这其实只是朋友之间的玩耍罢了,此刻张不疑虽然极尽谄媚之能事,但这是有求于他,一旦事情办成或是办砸了,张不疑逮着机会必然分分钟喷他个狗血淋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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