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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公神情憔悴、枯槁,原本还算明亮的眼睛如今已是生机黯然,他本来无比珍惜和李氏这段最后的时光,但见到她已经有进气、没出气,显然无比的痛苦,不由又心疼起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刘太公虽然万分不舍,却轻声劝慰。
李氏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所有的坚持都将化作泡影,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刘太公看。
刘太公轻声问道:“你还想见见谁?老三?还是老四?亦或是你那几百个孙儿、重孙?他们都在外面呢……”
李氏依旧不眨眼,只是听到那一声几百个孙儿、重孙,嘴角还是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几分笑容。
刘太公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转头看向外面问道:“什么时辰了?”
他的房间中原本有着自鸣钟,若是平时还好,但如今这个时候,自鸣钟的声音宛如丧钟,因此他让人把所有的钟表都搬了出去。
门外,刘交探过脑袋,轻声说道:“已过了辰时。”
“已经过了辰时?”刘太公一下子蹦了起来,如同孩子般手舞足蹈,兴奋的看着李氏说道:“大朝会已然开始了,你终究还是做到了!”
看着刘太公的笑容,李氏也笑了起来,那神情既满足,也欣慰,更如释重负。
这一笑,便如六七十年前,那个山花烂漫的日子,她浣纱归来,引得一个路过的游学士子为之倾倒……
此生,了无遗憾……
刘太公正开心的不行,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妻子,却见她已经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他颤抖的伸出手,探了探李氏的鼻息,果然已经气息全无……
刘太公悲从中来,无声哭泣。
这就是他的妻子,一个平凡且伟大的女人……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刘太公将李氏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想要大声嚎哭,但张开嘴巴,却连一丝细微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悲,原来无声。
这一刻,刘太公猛然发现,李氏在时,他有爱人、有朋友、有知己、有伴侣,但现在李氏一去,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谁还会全心全意、毫不保留的爱你?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刘交泪眼模糊中,猛然发现,自己老爹的脑袋,不知何时低垂了下去,他慢慢的挪了过去,如果过去了一个世纪,才慢慢放在了刘太公的鼻子下方。
下一秒钟,房间内响起了刘交无比悲哀的哭喊。
“爹、娘……”
第113章 刘盈:焚书坑儒?书不必焚,还是坑儒吧……
长乐宫,御书房。
门窗紧闭,漆黑一片的房间内,刘盈背门而坐,泪流满面,脑海中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大父,不就是烧了你几间茅草屋吗?将来我赔你一座宫殿……”
“可我只想要我的中阳里啊……”
“大父,我爹又打我了,你帮我打回来……”
“那混蛋敢打我乖孙,他在哪……”
“快吃快吃,大母特意给你留的两个鸡腿,你爹想吃我都没给他……”
“可我已经吃不下了呀……”
……
吱呀一声,寂静无声中响起房门打开的声音,一束光也随之照入。
刘盈猛地扭过头,神情狠厉,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
“谁?”
“父皇……”
微弱的光线中,先是响起了几声奶声奶气的呼唤,旋即出现的则是几个只到成人小腿高度,蹒跚而来的身影。
紧接着,窦漪房、许负和抱着刘弘的臧儿慢慢走了进来。
“父皇怎么苦了……”刘启爬在刘盈身上,擦拭着他的脸颊,一本正经地说道:“大父说了,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
刘暄则如往常一般,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奋力钻入刘盈怀中。
“父皇吃糖……”刘德踮起脚尖,将一块牛轧糖塞在刘盈唇边。
刘盈低头含住,默不作声。
窦漪房坐在刘盈身边,轻声说道:“世上事本就如此,半点不由人……陛下还是想开些吧。”
许负也轻声说道:“生老病死皆为天数,岂是凡人所能掌控?母亲还在中阳里等着陛下呢,莫要耽误了时辰……”
这时候民间有规矩,给逝去的老人收殓的时候,穿孝衣的步骤由孝子或孝妇、孝女负责,但到最后的孝鞋,通常会由孙子辈来进行。
此所谓子孙绵绵,这样老人才会走的踏实,走的没有遗憾。
如今刘盈是帝国的皇帝,刘氏的宗子,穿孝鞋这件事必须由他亲自来做。
刘盈沉默片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你们,是不是觉得朕有些软弱……”
毕竟噩耗传来之时,其实大朝会尚未完全结束。
嗯,主要就是留人家吃顿饭。
那时候的刘盈为了避免洒泪当场,直接拂袖而去,只是任由早就准备好的奉常叔孙通善后,为殿中和殿外的汉臣、番使穿戴孝服。
听到刘盈的问话,许负向后缩了缩,一直沉默不语的臧儿将脑袋深深低垂,只有窦漪房愣了愣,正色说道:“陛下至仁至孝,谁若是敢说三道四,臣妾就跟他拼了!”
本来缩在后面的许负立刻跟进,捏着拳头:“再加上臣妾!”
“还有我……”臧儿轻轻仰起头,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看着眼前这一本正经,粉拳紧攥的三个女人,刘盈突然笑了笑,声音略带几分哽咽:“没想到在这世上,除了、除了大母和母亲,朕还有几个守护者……”
“还有儿臣……”
“娘你干嘛戳我屁股……”
在窦漪房默不作声,许负满脸悻悻的时候,刘盈怀抱刘暄长身而起,脸色平静:“摆驾新丰城。”
……
箕子朝鲜,王险城。
这里是汉帝国的藩属国,因此在飞鸽将刘太公逝世的消息传来之后,城中立刻一片缟素,到处飘扬着素色的灵幡,甚至连国旗都换成了白色……
嗯,白色的旗帜于此无关。
商人尚白,因此无论是平时穿的衣服,以及旗帜全都是白色,如今也算是省了不少的麻烦……
此刻夜幕降临,从汉国进口了不少水泥修建的城墙上,只有几盏气死风灯在乍暖还寒的冷风中摇曳。
灯光一晃一晃,宛如此刻站在城头值夜,但抱着长枪打瞌睡的士兵。
于是在一片漆黑中,冻得结结实实的护城河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身影。
为首的那百多个人,身材矮小,大多只有常人三分之二的高度。
如果鲸岛总督钟离昧在的话,就会一眼认出,这帮家伙是传说中已经彻底被灭族的倭人。
倭人之后,则是一个昂藏大汉。
此人名叫卫满,燕国人,原本是臧荼的部将,后来臧荼投降汉国之后,他率众投奔了一直在厚礼招揽他的箕子朝鲜君主,箕准。
准确的说,是箕准的母亲。
毕竟这时候也没有不准寡妇改嫁的传统,重要的是箕子朝鲜乃小国,为了保住自己的疆域不被周围诸如肃慎、沃沮等蛮族侵扰,绿帽子神马的也就不重要了。
反正箕太后只是和外男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并没有嫁人,更关键的是卫满和箕太后勾搭了这么多年,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也免去了所有人的尴尬。
不过真生下来了也无所谓,隔壁大秦的宣太后芈八子,帝太后赵姬,做的比这更过分,谁也别笑话谁……
但卫满很明显是不满足于只当箕准的便宜老子,他这些年来给老箕家扛长活,不光是打服了国内那些桀骜不驯的地方分离主义者,更是收降了沃沮一族,收回了被他们占据的箕子朝鲜的国土!
功高盖主。
自然而然的,卫满就惦记上了箕准的王位。
如今他率领军队一路南下,偷偷渡过被明令禁止他不允许渡过的浿(pèi)水,虽然不知道也许后世会出现一句‘渡过浿水’之类的典故,但他知道,王位已经唾手可得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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