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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湾决口若要解决,需得疏浚运河,联结黄河与沁水,此非小事,少说需要征召上万民夫。”

“沙湾决堤已有数年之久,非一时之功,现如今朝廷困窘,却在一时,故臣之意,可暂修堤坝,待年景恢复,国库充裕之时,再征召民夫,派官修渠。”

这就是当过地方官的好处了,不管是县令,州府官员,还是巡查地方的御史,讲究的都是一把抓。

作为父母官,当地的刑狱,水利,户口,税赋,都得要清清楚楚,才能获得升迁的资格。

因此,虽然沈翼当的是户部尚书,但是他有地方经历,谈起工部分管的水利之事,也头头是道。

相对的,一直在翰林清流转迁的陈循,就差了一截。

虽然他有内阁的历练,对于这些事情也懂得一些,但是毕竟不曾亲临庶务,因此并不敢乱开口。

因此,这场商议就变成了张敏和沈翼的对决。

对于沈翼提出的理由,张敏却不买账,开口道。

“修渠引水,乃是千秋之业,利国利民之举,朝廷国库空虚,我等可以想法子,但是堤口一决,多少庄稼民田被淹没,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一点沈尚书难道就不必考虑吗?”

“何况陛下方才有言,钦天监已预测,明岁山东,河南,保定,大名恐有旱灾,若无水灌溉,则恐有饥荒之事。”

“到时候,水灾,旱灾齐至,朝廷亦需要派员赈灾,银两自然也不会少花,还平白让百姓受苦,何如提早修渠引水,从根子上解决此事来得好?”

沈翼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他又何尝不知?

但是从他的角度来说,这个时候,的确不是修渠的好时候。

沉吟片刻,沈翼道。

“张阁老所言,本官自然明白,修渠引水,乃是一劳永逸之事,这一点本官也同样认可。”

“但是问题在于,如今不仅国库空虚,民力亦已接近耗竭,今年一年之内,我朝廷先有西南苗乱,湖广谋反,后有土木之役,也先进逼,征召民夫数量已远超往年。”

“水灾,旱灾固然可怕,但是朝廷终归有法子应对,但是若在此时,大举征召民力修渠,动荡者绝非一州一府之地。”

“因此,本官还是认为,如今并非修渠的好时机,此事至少需待两三年后,再缓缓推行方是正理。”

这话其实有点残忍。

说白了,就是放任那几个州府受灾,换取大多数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

从沈翼的角度出发,如果暂时放着沙湾口不管,那么就算做最坏的打算,明年也就是有几个州府受灾而已。

不管是水患还是旱灾,朝廷都能派员去赈灾,去安抚。

但是若要解决沙湾口,修筑水渠,那么光是征召民夫一项,就不是小事。

应该说,沈翼的理由很站得住脚,他也说的很明白,渠是要修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修渠是个大工程,想要彻底解决沙湾口决堤的问题,需要投入的民力财力十分庞大。

朝廷现在银两不足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徭役的问题。

朝廷是不能过度消耗民力的!

百姓要种田,要做工,才能维持自己的生活。

庄稼没人管,就没有收成。

老百姓把时间都用来服徭役,那么家里就会有人饿死。

真要是闹成这个样子,就不是拨出些银子赈灾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所以站在沈翼的角度,他宁可在这些地方受灾之后,拨出银两,派遣官吏前去救灾,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修渠。

这么做或许对于那些可能会受灾的州府百姓来说,太过于残忍,但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却是耗损最小的办法。

这下,张敏也有些哑然,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是,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好说,到底哪种方式是最好的。

朝务上的争端,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是怎样的,他们所顾虑的事情,在眼下看来,都是不可知的。

或许,明年的灾害不算大,甚至不会有灾害,朝廷能够顺利的休养生息,然后再动工修渠,那么沈翼自然是对的。

又或许,太祖太宗留下的底子够厚,即便是再度征召这些民夫修渠,也还能勉力支撑。

到时候大渠修成,解去山东,河南等地的水灾,旱灾之忧,更有利于社稷安定。

没有人能知道,到底哪种决定是对的,又或许,两边都是对的

争论到这个地步,基本的情况已经明了,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要看天子的意思。

当然,这等大事,过了天子这一关,还有朝议,但是终归,要先看天子的意思。

在沈尚书期待的目光当中,朱祁钰眉头皱的紧紧的,片刻之后,却是对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陈循,开口问道。

“陈卿,你为工部尚书,对此事是何看法?”

第249章 幽怨的沈尚书

不论如何,工部如今都是陈循在主事,所以不管他对这方面了解是否足够深入,这桩事情都不可能绕的过他。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既然坐上了工部尚书这个位置,就得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不过,所幸陈循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他知道自己的弱项在何处。

所以哪怕别的官员临近年节,都已经处于半休息的状态,他还是整日的泡在工部衙门里头,翻看历年来的公。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陈循虽然没真正亲临庶务,但是托这些日子泡衙门的福,关于各地水利的资料,也看过一些。

将刚刚张敏和沈翼两人的争论在心中过了一遍,陈循方开口道。

“陛下,沈尚书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臣虽赴任工部时日不久,但也曾了解过沙湾口的水地理。”

“此处决口,牵连甚广,若要根治,必要大兴土木,然而朝廷如今的确国库空虚。”

按理来说,作为工部尚书,陈循是应该支持修渠的。

但是,他在内阁许久,对于户部的情况,也了解一些,因此,陈尚书口气之间颇为迟疑。

片刻后,陈循最终道。

“陛下,以臣之意,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但是也不能坐视不理,沙湾口附近的数州百姓,亦是朝廷子民。”

“即便是大修渠道,但是至少,疏浚运河,加固堤坝是必不可少的。”

“臣到任时间尚短,并不曾亲临河口查看,对于具体情况知之不详,张阁老和沈尚书想必也是如此,如此空谈修堤还是筑渠,无异于纸上谈兵。”

“故臣之见,可先遣派得力官员,详细勘探当地水情况,再根据实情,勘定治河之策。”

听了陈循的话,朱祁钰微微点了点头。

的确,治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在这里空谈,最多只能定下一个大方向上的东西。

具体该如何修,要修到什么程度,还是要根据具体的情况而定。

果然,六部的衙门还是能够锻炼人的,陈循从内阁转迁过去时日不长,但是却多了几分稳重之气。

这和他之前在内阁处理政务的周到稳重不一样,这种稳重,不是一切只求稳定无错,而是真正的落到具体的实务上,踏踏实实的做事情。

脸上浮起一丝赞许之色,朱祁钰道。

“陈卿所言有理,此事的确不能太过着急,过了年节之后,陈卿你要坐镇京师,推行匠户改制一事。”

“既然如此,过了年之后,便派工部侍郎王伟,前去沙湾口,详细勘探一番,再行奏报。”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是朱祁钰心中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沙湾口的情况,他其实比谁都清楚。

这不仅仅是一处决口的问题,前世的时候,沙湾口不断加固,不断决堤,几乎是年年水灾。

直到景泰四年,出了一场极大规模的洪灾,绵延了数州之地,朝廷也反应过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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