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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天子当众表露自己政治态度的时刻并不多,但是每一次,都是关乎到朝堂上大的政治走向,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刚刚任礼的做法,其实是隐含着要挟的成分在的。

朝廷体面,皇家威严,体统规矩,这些东西出于特殊的政治意义,很多时候是有着大于真相的力量的。

粉饰太平不是一个好词, 但是, 却往往是通行的做法。

因为对于朝廷来说, 要考虑的是如何将一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太平意味着稳定,意味着安稳。

哪怕只是暂时的, 但只要是稳定的朝局,对于大多数朝臣来说, 就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因为只要产生混乱, 就必定会有人的利益受到损害。

所以, 很多时候,为了稳定, 或者是朝廷体统,皇家威严这些所谓的更大的利益,在朝局斗争当中, 充满着妥协和拉扯。

相反的, 真相和公理, 就需要屈居于第二位了。

很明显, 任礼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从过往的情况来看, 天子为数不多的,被朝臣们察知的原则之一,就是一切以朝廷的稳定为主。

然而, 尽管上千年来,皇权和臣权一直在相互斗争, 可任礼显然忘了一点,皇权是集中的, 而臣权是分散的。

任何单独一个人,想要和皇权对抗, 都是极难的。

尤其是,在面对一个深不可测的天子的时候,在玩弄政治手段上,任礼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斗得过天子的。

刚刚的场景,任礼在拿朝廷体面来要挟天子,天子又何尝不是在借此机会,敲打满朝群臣呢?

看着满朝俯首的样子, 最前端的几位老大人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个眼神,心中俱是凛然。

虽然没有说明,但是,以他们敏锐的政治嗅觉, 已经不约而同的察觉到了一点。

朝廷的风向,恐怕要变了!

须知,任礼并不是傻子,他既然敢赌,肯定是有依仗的。

而事实上,撇开那些冰山下的博弈不谈,自从土木之役以后,朝廷损失惨重,这么长的时间一来,朝廷虽然有诸多事端,但是,一切都还是以平顺为主。

这一点,从罗通一案,镇南王一案,乃至是使团一案都可以看出。

至少在明面上,天子总是会施恩宽免,为了朝廷稳定而做出让步,尽管很多时候,有那么一小撮聪明人总是怀疑,这些让步是提前设计好的。

但是,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在诸多朝事上,天子是习惯于以大局为重,以稳定为上的。

换而言之,如果现在不是在奉天门前,不是在文武百官注视之下,不是这件案子的性质严重到真的会影响朝廷威严,任礼绝不会用这种方法。

可是,意外总是出现的这么猝不及防。

事实上,在场众臣也没有想到,天子会突然之间如此干净利落,亲自下场站队杨洪,并且还借此机会训诫了一番群臣。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天子认为,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朝廷已经可以承担的起一定程度上的动荡,是否可以将此当做,天子转变施政方向的预兆?

还有就是……

看着同样跟着所有人一起,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站出来为任礼说话的勋贵武臣们。

文臣这边,也同样忍不住涌起一丝疑惑。

按理来说,任礼在勋臣中的地位不低,虽然说涉及到暗杀朝廷重臣这样的底线问题,同样也是武臣们所不能容忍的。

但是,到现在为止,必须承认的一点是,没有真正的铁证,能够定死任礼的罪状。

天子手中的那份锦衣卫密疏或许可以,但是,毕竟没有公之于众。

这种情况下,任礼被打入诏狱,却没有一个人出面哪怕是要求公布证据,未免有些奇怪。

再往深里想一层,其实从廷议一开始,这些勋臣们的态度,似乎就有些自相矛盾。

总之,这场朝会进行到现在,太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朝局复杂,以至于就连他们这些,在朝中沉浮这么多年的大臣,一时之间也难通透。

不过,无论朝臣们如何作想,廷议都还是要继续的。

任礼被拿下并不是事情的结束,待天子一声平身,群臣各归其位,昌平侯杨洪却依旧站在原处未动。

感受到所有人向他投来的目光,杨洪跪倒在地,道。

“陛下,任礼有罪,臣亦是戴罪之身。”

“这么多年以来,臣在边境,或为所迫,或为种种原因,犯有侵占军屯,私垦民田之罪,如今朝廷既要整饬军屯,乃利国利民之事,臣不敢求陛下宽恩,惟愿能为社稷尽臣最后一丝绵薄之力。”

“臣愿自去爵位,并将杨家在边境内外的所有田亩归还朝廷,不足之处,臣以多年积蓄补回,以弥补臣之过失,朝廷若有处置,臣亦愿听从处置,断无怨言。”

底下众臣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他们原本以为,杨洪扳倒任礼,就该结束了。

却没想到,这位老侯爷,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不过,到了这种地步,有了任礼垫底,昌平侯府怎么也不会太惨。

唯一剩下的就是,天子心中,对整饬军屯的力度,到底要定到几分了……

第642章 干啥啥不行内卷第一名

对于杨洪的自罪,朱祁钰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沉吟片刻,转向了一旁的于谦,问道。

“整饬军屯乃是兵部主理,于卿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昌平侯?”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底下的老大人们,莫名其妙的就松了口气。。

倒不是为杨洪,而是连他们也没有发现,事实上,刚刚天子雷霆手段将任礼打入诏狱的行为,让所有人都心生惧意。

这种惧意,并不来源于天子的果断,而来自于,天子突然的转变。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恐惧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未知!

他们不怕天子掌控全局,也不怕天子手段酷烈,但是,他们害怕自己对天子一无所知,害怕自己之前对天子所有的了解都是错的。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所幸的是,天子刚刚的这句话,让老大人总算找回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不过,这些人当中显然不包括于谦,听得天子问话,他稳步上前,拱手道。

“陛下,按照兵部所拟章程,在清丈田亩过程当中,主动如实上报田亩数量者,可以视情状减轻处罚,主动献出隐匿田亩者,诚心悔过者,如若未犯大罪,可酌情免于处罚。”

“臣不知昌平侯所言侵占军屯,私垦民田之罪,究竟具体状况为何,但是,昌平侯既然愿意配合朝廷,主动补足田亩, 臣以为, 可以酌情免罚, 以彰陛下宽仁圣德。”

这番话倒是中规中矩,没有出乎朝臣们的意外。

事实上,天子既然动问于谦, 那么便说明,有心要放杨家一马。

毕竟, 刚刚于谦在言语之间, 便曾经隐晦的替杨信说情。

此刻杨洪又是一副认打认罚的态度, 无论于情于理,于谦都不可能追打过甚。

当然, 还有一点原因很重要的就是,任礼已经被抓进诏狱去了。

尽管不是因为军屯被抓的,但是, 他前脚如此激烈的反对朝廷整饬军屯, 后脚就进了诏狱, 对于兵部来说, 震慑力已经有了。

所以,杨洪自然也可逃过一劫。

果不其然, 于谦话音落下,天子轻轻点了点头,道。

“朝廷整饬军屯, 其一是为复祖宗之法,明法理之辨, 其二是为严肃军中纲纪,保边军战力充沛, 其三是为解朝廷财政之急,非为一者。”

“整肃纲纪, 将敢于侵占军屯之辈严厉处罚,也是为了惩前毖后,端正后来之人,若拘泥于此,令忠臣良将寒心,亦非朕所愿。”

“昌平侯虽犯罪过,但一声戎马, 为国征战,土木之役后,坚守宣府,于国有功, 虽功过不能相抵,但法理不外乎人情。”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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