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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算是一锤定音了,于谦皱了皱眉,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旁边的沉尚书紧紧盯着,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于是,沉老大人总算松了口气,不过,也只是片刻,他的脸色就又有些发苦,搓了搓手,开口道。

“陛下,臣知道赎买之法,乃是朝廷大政,但是,户部这两年,着实花钱的地方有点多,想要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的银子,恐怕会影响到诸多工程,说不准,还得再行胡椒苏木折俸之法。”

“为了避免朝廷动荡,也为了能将整饬军屯的大政推行下去,臣想着,要不先把政策公布出去,让各处仕绅申报超额田亩,朝廷发放凭证,但是拨付银两可以不必着急,待整饬军屯结束之后,再行兑现。”

“如此一来,国库的压力可以大大减轻,您看怎么样?”

朱祁玉瞥了沉尚书一眼,不得不说,这位大司徒有长进,总算是不变着法的想从内库当中坑钱了。

不过,相对于相信沉尚书改变了守财奴的本色,朱祁玉更倾向于相信,这位老大人是想明白当初掉进去的坑了。

还是那句话,朝廷不会无缘无故的出钱,所谓赎买政策,事实上是为了推进整饬军屯的进度。

这赎买政策看似诱人,但是实际上,却不过是在向天下人展示朝廷的仁慈,与此同时,分化瓦解那些侵占军屯的顽固派而已。

不然的话,朝廷就该将一应田亩,统统应用赎买,而不是让仕绅,官员之家自行向朝廷申报。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一定会有人继续抱着侥幸心理隐匿,甚至于,申报赎买的仕绅,大多只怕也会是不尽不实,藏一半报一半。

但是,这不重要,因为,这其实反而正中朝廷的下怀。

首先这个政策公布出去,一定会有一部分胆小的人主动上报,或者有些觉得能够蒙混过关的,报一部分藏一部分,但是无论如何,总是能诈出来一大批田土,让朝廷省下大半的力气。

与此同时,胡萝卜扔出去了,那么接下来,自然跟上来的就是大棒。

所以朱祁玉才说,现在还不是于谦出场的最佳时机。

一上来就把所有的牌都打出去,等到最难啃的骨头的时候,反而会无计可施,因为这些人那个时候,必定已经想出了应对之法。

朝廷先查了一轮,然后用赎买政策,又报了一轮,这种手段已经算是温和,如果说,还是有人继续隐匿(iyoucaiguai),那么,朝廷用雷霆之势,该惩处惩处,该抄没抄没,这帮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前两轮遇到的阻力,其实有很多并不是解决不了,而是在有意的放纵。

不然的话,这么一大笔赎买的银两,朝廷岂不是白白亏出去了?

朱祁玉本来觉得,这种计谋已经够阴险了,结果,如今沉翼的主意,更是刷新了下限。

这货明晃晃的,这是要空手套白狼!

按照原本商量的,赎买田土用的银两,主要由国库支出,不足的由内库补上,这是当初沉大人主动要求的,其出发点,无非是心疼荷包。

但是,在这一点上,朱祁玉坑了他一把,说的不好听一点,既然要内库出钱,那么最后分账的时候,内库理所当然的要拿一大部分。

这对户部来说,才是真正赔本的买卖!

赎买银支出去了,等到屠刀扬起来的时候,逮着那帮顽固抵抗的仕绅之家,往死里罚,自然都能回本。

但是,要跟天子的内库分账,那可是有去无回。

虽然说,沉尚书时常死缠烂打的找天子哭穷打秋风,但是,他毕竟是堂堂的六部尚书,七卿大臣,户部的大司徒,朝廷的中流砥柱(划掉),回回进宫都被天子要账,沉尚书也是要面子的好伐?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沉尚书在反应过来之后,又开始打起自己的小九九,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在国库可以支撑的前提下,不跟天子分账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法子……

“沉先生听实话吗?”

朱祁玉瞥了一眼沉尚书,笑意晏晏。

听这个口气就不对,但是,到了话已经说到这了,沉尚书自然也不好说别的,只能硬着头皮,道。

“请陛下垂训。”

“嗯……”

朱祁玉点了点头,面带笑意,毫不留情的丢出三个字。

“馊主意!”

沉尚书脸上的假笑僵住了,尴尬的捋了捋胡子,赶紧转头看了一眼于谦,那意思是,你倒是说句话啊!

于是,于少保说话了,但是,却同样不客气,道。

“陛下说的不错,沉尚书,你这个法子,就是个馊主意!”

和天子的言简意赅不同,于尚书似乎是怕天子也动了心,于是,简单了下了结论之后,又继续解释道。

“赎买政策,既然是朝廷政令,那么,便应该落到实处,这代表的是朝廷权威,若是仅仅以此为饵,诱使仕绅自承其罪,然后骤然发难,此无异于盗匪之流尔。”

“国政大事,不可儿戏,区区钱粮银两,比诸百姓信任,万民拥戴,不值一提,国库不够充裕,朝廷上下可以节衣缩食,共渡难关,但朝廷若失信于天下,则有社稷倾覆之危矣!”

这一番话,顿时让沉尚书的脸黑成了锅底。

他早就料到,于谦这个老石灰说话不会好听,但是,也没想到这么不好听。

什么“盗匪之流”的评价也就算了,还“区区钱粮银两”,你于少保厉害,那你来弄钱啊!

还“社稷倾覆之危”,是真怕扣的帽子不够大还是咋的?

不过,沉尚书只是腹诽,却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吞下自己要反驳的话,只拉长了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但是,于谦就不是一个会看人脸色的人,喋喋不休说了半天,又道。

“何况,赎买一政,虽是为了推行整饬军屯的大政,但是,却也是陛下秉持仁恕之心,愿意给犯了过错的仕绅百姓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亦是为了令地方民心安定,此乃圣君之道。”

“沉尚书此法,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却无异于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令朝廷失信于天下,故此,断不可行!”

话仍然说的不好听,但是总算是说完了。

这个时候,朱祁玉也开口道。

“于先生这话,说的道理不错,但是,未免有些过分担忧了,沉先生不过是提个想法,而且,也没说不兑现,只是要拖延些日子而已,没那么严重。”

“不过,确实是会有损朝廷威信便是了!”

这话虽然是带着几分责怪的意思,但是,口气却轻松了许多。

于是,沉尚书一副得脱大难的样子,连忙拱手道。

“陛下圣明,是臣思虑不周,险些酿成大错,请陛下恕罪。”

“沉先生免……”

朱祁玉下意识的想说不必如此,但是,话说了半截,却停了下来。

这不对啊……

凭他对沉翼的了解,这位户部尚书,别的没有,脸皮可是厚的很,回回进宫里要钱的时候,不仅理直气壮,而且是没理也要敲一笔,平时那嘴皮子利索的,就没人能说的过他。

这怎么这回,就站着挨骂,半句不反驳,而且认错认的这么干脆呢?

意味深长的望了沉翼一眼,朱祁玉又看了看一旁的于谦,心中有了盘算,道。

“既然沉卿知道错了,那朕就不客气了,唔,沉卿既然是户部尚书,就自罚三个月俸禄,以做表率吧!”

“啊?”

沉尚书眨了眨眼睛,不由一阵发愣。

这和他想的剧本不一样啊……

不过,当他抬起头,看见天子饶有趣味的眼神的时候,就知道原因了,当即苦笑一声,道。

“陛下,臣家里也有一大家子要养,近日京城米贵,念在臣为您忠心耿耿,鞍前马后的份上,能不能……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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