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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朝堂上仍旧在为边境情势争执不下,但是,对于朱祁钰来说,无论朝堂上闹成什么样子,他的作息是雷打不动的。
今日并非朝会,也没有经筵,晨起之后,他罕见的抽出了些时间,来到了乾清宫旁的学堂当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如今天色刚蒙蒙亮,但是,清脆的读书声,已经从学堂当中传了出来。
朱祁钰站在窗户外头,看着屋子里头七八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娃娃,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容。
关于为皇子皇女启蒙这件事,前世的时候,朱祁钰栽过跟头,所以,这一世就十分谨慎。
按他的想法,原本是打算再等一等的,但是,碍着济哥儿好几次明里暗里的表达了读书的念头,朱祁钰便也慢慢起了心思。
当然,除了济哥儿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朱祁钰想要连带着皇女的教育也抓起来。
毕竟,慧姐儿这个小疯丫头,到底还是要出嫁的,读读书也好磨磨她的性子。
只不过,这件事情拖延了许久,一直都未能成行。
别的都还好说,但是,唯独这老师不好找。
按理来说,一般皇子启蒙,都是由宫人太监来做,胜在方便易行,反正是认几个字而已,也不算难,有点学识的内侍完全是可以胜任的。
但是,自从出了王振那档子事儿,朝中上下对此显然就有些忌讳了。
当然,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太子的身上,寻常的皇子并不那么在意,更不要提皇女了。
不过,这些大臣们不在意,但是朱祁钰自己却要考虑。
何况,按照他的打算,这个学堂要开,就不是单给慧姐儿还有济哥儿开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南宫的几个皇子皇女,也要一并教了。
他和朱祁镇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抛开不谈,毕竟都是朱家子孙,有些事情是要提前考虑的。
如此种种汇聚起来,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有一个好老师。
为着这件事情,朱祁钰头疼了不少时候,让内阁从翰林院挑了好几次,但是考校下来,都不满意。
甚至于有一回,他甚至动了念头,想把胡濙那个老家伙叫进宫里来当讲师。
当然,到最后也没有成行。
这个差事,朱祁钰要是提了,胡濙肯定是乐意的,但是,且不说让堂堂的礼部尚书来教几个小娃娃识字是不是大材小用,就单说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会引起的不必要猜测,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要知道,教授东宫的也不过就是内阁的一帮大学士,要是这么个小学堂劳动胡濙出马,指定是要在朝堂上掀起一场风波。
没了奈何之下,这件事情也就一直搁置着,直到近些日子,小学堂才真正开了起来。
至于老师,再三考虑之后,朱祁钰最终交给了仪铭!
之所以选他,除了学识人品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当然还是因为,仪铭是郕王府的旧臣,用起来也更加放心。
“啪啪!”
两声轻响,让朱祁钰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却见屋子里的读书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仪铭手里拿着一柄戒尺,在他的面前,慧姐儿噘着嘴,小手缩着已然通红,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蕴着晶莹的水意,但是,却怎么也不肯掉泪珠下来。
“公主殿下可知错?”
仪铭略显严厉的声音响起,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一干小娃娃都看着慧姐儿,样子怯怯的,显然被吓得不轻。
慧姐儿显然也感到十分害怕,但是,她虽然小小年纪,性子却拧的很,面对严厉的师傅,她硬是不肯低头。
但是,这副样子,显然更加让仪铭生气。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可慧姐儿执拗的性子,却让这件事情冒犯到了师道尊严,这如何能够了得?
板着一张脸,仪铭轻斥,道。
“伸出手来!”
“啪”!
戒尺高高扬起,但是落下却并不算重,看得出来,仪铭还是留了力气的。
但是,尽管如此,也并不轻,打在白嫩的小手上,朱祁钰肉眼可见的看到慧姐儿的身子颤了颤。
“公主殿下可知错?”
仪铭的声音再度响起,愈发严厉。
朱祁钰眉头皱了皱,差点就想闯进去,不过,所幸他心疼归心疼,但是到底还带着理智,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怀恩在旁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皇爷,奴婢叫人问了,昨儿仪学士留的课业,姐儿贪玩没做,所以……”
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紧张了,慧姐儿的性格平时看着跳脱,但是实际上,最是执拗。
眼下这个小姑娘,摆明了是在钻牛角尖儿,就是不肯认错。
看着仪铭的脸色越来越黑,戒尺已然再度举起,朱祁钰也有些着急,忍不住挪动脚步,想要往里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先他一步,拦在了慧姐儿的前头。
“徽王殿下?”
仪铭皱了皱眉,短暂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戒尺,但是,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更加难看,道。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替五公主出头吗?”
如今宫中的子嗣已经并不算少了,太上皇那边,有四子四女,朱祁钰这边,也有两子两女,各自都已有了封号。
这些孩子当中,太子朱见深另立东宫蒙学,太上皇幼子许王朱见淳,以及朱祁钰的幼子朱见澍,幼女怀安公主朱念芸之外,其他都在学堂当中。
只不过略微不同的是,对于皇子称的是封号,但是对于公主,却不容易加以区分,所以为了区别,便按照年纪序齿称呼。
慧姐儿虽然是朱祁钰的第一个女儿,但是,朱祁镇的四个女儿,重庆公主,嘉善公主,淳安公主,崇德公主,年纪都要比她更大。
所以,宫中为了加以区分,往往称慧姐儿为五公主。
当然,这种称呼严格来说并不妥当,之前汪氏特意询问过朱祁钰的意思,得了他的点头,才慢慢的这样叫开。
朱见济把妹妹护在身后,直面板着脸的仪铭,显然也有些害怕,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道。
“学生不敢,只是学生有几句话,想问先生,还请先生解惑。”
这话说的十分板正,简直不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但是配上朱见济正经的样子,却莫名的和谐。
仪铭教导这些皇子皇女也有些时日了,别的不说,至少在课业方面,他对于朱见济的表现一向很满意。
但是,即便如此,他现在的表现,也着实让仪铭难以不心生不满。
不过,他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将戒尺拿在手中,道。
“殿下有话请问,但是,老夫有言在先,若是殿下不能驳倒老夫,那么五公主今日的课业要加倍!”
“不行!”
很明显,仪铭这是想要让朱见济知难而退,所以要和他打一个赌。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朱见济却并没有顺势接下来,而是摇了摇头,道。
“学生是想和先生讲道理,不是要和先生打赌。”
“若我有理,先生当认错,若我无理,我当认错,可我讨教道理并没有错,所以先生不应因此罚我,更不应因此罚五妹妹。”
这番话,朱见济说的很是认真,以至于,让仪铭都愣了愣。
他没想到,这位徽王殿下小小年纪,竟然会有如此清晰的思路。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明白了过来,这其实是因为他将大人的行事作风套用在小孩子身上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这位徽王殿下心思缜密。
沉吟片刻,仪铭倒也算是洒脱,看着眼前的朱见济,脸色缓缓变得平静下来,道。
“殿下说得对,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老夫既受陛下嘱托,教导诸位殿下,那么殿下有疑,老夫解惑是理所应当,不应因此好勇斗狠,方才,是老夫错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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