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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天子心怀天下,有成就一番功业之念,那么,在觉察到这一点时,自然就会做出调整。只不过,这需要一个契机,而且,这个契机不能来的太晚,否则的话,朝堂上下慢慢形成了习惯,就积重难返了。所以,这才是陈镒最担心的,所幸的是,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自己府中见到皇帝的时候,陈镒就知道,他一直在等的契机,来了……不过,即便如此,有些话也是不能直说的,科道之所以招人烦,就是因为,他们试图‘教导’天子治国之道。陈镒如果也这么做了,或许反而会起到负面的效果,所以,他只是选择引导,就像他过去一直做的那样。作为臣下,他没有资格教皇帝应该怎么做,但是,历代先贤,明君却可以。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以史为鉴的话。从结果上来看,朱祁钰的确领会到了陈镒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的一番苦心。但是,自由发挥,也有自由发挥的坏处。那就是,有些时候,结果未必会全如设想的那般。看到手里的这份奏疏的时候,朱祁钰就明白,陈镒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想要在大明再造一个‘魏征’出来。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有几个条件,首先便是,此人要有一往无前的锐气,不能惧怕君上之威而畏首畏尾,其次便是,他要有足够高的声望和号召力,最后,也最关键的是,此人不能在朝中,有太大的势力。这听起来很矛盾,但是,这却是必要的条件。说白了,这个‘魏征’一旦出现,必然会用之前陈镒所放弃的方式,也就是金殿直谏的方法来面刺君过,所以,他要有足够的号召力,能够统领科道,但是,却不能实质性的控制科道,否则的话,要么会威胁到皇权,要么,在威胁到皇权之前,就会被天子给掐灭。想要维持君臣之间微妙的平衡,就必须要有一个清望虽高,可是,却类似孤臣一样的存在。原本,陈镒觉得于谦合适,但是,可惜的是,内阁的那位次辅大人,和于谦的关系太好,单这一条,便注定了于谦不能再成为科道的领袖,行这种冒犯君威之事。所以到了最后,陈镒的目光落在了王竑的身上,左顺门一事,他在士林有了足够的声望和号召力,但是,这种号召力,又无法转化成真正的势力。更重要的是,一旦王竑走上这条路之后,他固然会成为一个标志,鼓励朝中大臣敢言直谏,但是,随着他越来越多次的冒犯天颜,也必然会慢慢的成为一个真正的孤臣。换句话说,朝中大臣或许会和他一起在需要的时候进谏,但是,却绝不会有人和他有所深交。这样的一个人,在陈镒看来,恰好可以承担这个角色。所以,在和朱祁钰谈过之后,陈镒便上了这份奏疏,他想用自己最后的影响力,帮助王竑上位。对于陈镒来说,他自己的性格成不了这个‘魏征’,私心上,他或许也不想成为‘魏征’。因此,当他知道,自己等的那个契机终于到来的时候,才会想要让王竑来替他掌管都察院,统领科道。不过,对于朱祁钰来说,他显然并不这么想。大明需要的是一个象征性的‘魏征’,他也不想事事都真的受王竑的掣肘,所以,一旦让王竑真的成为都察院的坐堂官,那么,很多事情未必能如他预想的那样顺利了。所以,留着陈镒在朝中,至少能够在需要稳定科道的时候起到作用。基于这一点,他也只能让这位老臣,继续在辛劳一段时间了……不出意外的是,这道旨意发出之后,朝中倒是有不少人觉得,天子开始优容科道,恢复听言纳谏的本色,所以,在此后的两次早朝上,以王竑为首的几个御史,纷纷上奏,再请停罢造船一事。但是,很快,朱祁钰就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朝堂上谏言归谏言,可是,下给兵部和户部的旨意,却不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于,还催促二者加快进度。毕竟,朱祁钰只说让他们该上奏的上奏,该进谏的进谏,可没说自己一定会听……一段时间过后,朝堂上下也看出了天子的态度之坚决,因此,也渐渐的都偃旗息鼓了。王竑虽然仍旧坚持不妥,时常提起此事,但是,奈何他自己又做不了主,何况,这又不是什么攸关社稷的大事,虽然王竑性格冲动,却也不至于闹出来什么叩阙跪谏的过激举动。不过,有了王竑这么个科道吉祥物在,朝堂上一众大臣倒是放松了许多,在朝堂上也确实更敢开口了。解决了这桩事,紧接着绕回来,便是京察一事了。乾清宫。依旧是王文,沈翼,金濂三大尚书,加上张敏,俞士悦两个内阁大臣。朱祁钰坐在御座上,看了一眼摊在自己面前的几份奏疏,道。“沈尚书,你先来说吧。”“谢陛下。”于是,沈翼表情沉重的上前,开口道。“户部刚刚得报,南直隶,河南,湖广等三府之地,已逾三月未雨,目前看来,这三府之地,基本上要颗粒无收,另有徐州,山东等处,雨水连绵,已过半月未停,若是再过几日,雨水仍然不停,则灾情恐怕要扩散到十府之地,而且,这还只是全无收成的州府。”“如果说,算上不同程度受到影响的州府,此次灾情之严重,恐怕要比去年江西旱灾更甚数倍。”“户部已经紧急调拨了二十万两的赈灾银两,命各地立刻筹集粮食,先行赈灾,国库中的粮食也在紧急出库。”“但是,如今看来,这些银两远远不足,按照陛下的旨意,从下个月开始,京畿之内所有官员的俸禄,以胡椒苏木折三,剩余部分统一折银发给,朝廷储备的所有粮食,全部优先供应征倭大军和赈灾之用。”所以说,关键时刻,沈尚书还是顶得上的。他的这番话,并不是在和在场的众人商议,而且明显已经和天子达成了一致,打算直接施行了。话音落下,除了内阁的两人之外,剩下的大臣意外之余,心绪也同样变得有些沉重。他们早就听闻了河南等地的灾情,但是,却没想到这么严重。沈翼说完之后,朱祁钰也开口道。“大灾之年,需要朝廷上下同心协力,这些日子,刑部又审结了十二桩案子,这些官员抄没所得的家产,朕已经命人清点清楚,除掉一些古玩字画之类,可以折成银两的,大约有三十二万两。”“这次灾情汹汹,所以,朕已经命锦衣卫将这些银两造册,分赴给各受灾之地或临近之处的矿税太监,由他们在各处就地购置粮食,购完之后,直接运送到府衙当中,用于赈灾。”“朕已经下旨给了这些矿税太监,按照银两的额度,命他们在十日之内,筹集到所需的粮食,如若延期,重惩不贷!”“除此之外,朕会下旨给受灾各处的藩王,命他们竭尽全力救灾,同时,借皇庄接纳灾民,力争能够平稳度过此次灾情。”整个朝廷上下,如果说有谁是对此次大灾有所预料的话,那么,就只有朱祁钰一人了。既然早就知道,那么,他必然不会毫无准备。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先从大计开始‘开源’的原因所在,大计涉及到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外官。正因于此,他们的家产一般也都在当地,当然,田宅的话,一般会购置在老家,但是总归,大都不会在京城。此次受灾的河南,湖广等处,被抓出来的官员不少,相较于由京城运送粮食,直接在当地购置,显然更加便利。当然,这么做也有缺点,那就是,当地的粮商,肯定会借机哄抬粮价。不过,在场的大臣们,却并没有一个人提出这一点。不为别的,只因为,刚刚天子的一句话,那就是,这些负责购粮的人,是分赴各地的矿税太监。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