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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至此处,天子的口气顿了顿,沾染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又再度提起声音道。“太上皇举兵造反,此古所未闻之事!”“所谓圣人尊亲,君子笃孝,今皇城之内再见刀兵,同室之人操戈,朕痛心无比,无颜以对列祖列宗,此皆朕之过也。”“朕继位践祚,本上承天意,下顺舆情,不意今有此事,实是令朕痛心疾首,如今天家兄弟阋墙,实非朕之所愿也,然事已至此,诸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啊这……面对天子抛出来的问题,原本心中都已经想好了答案的众臣,这个时候心里却有些打鼓。按照他们的意思,这件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虽然说,自古以来,没有太上皇造反的先例,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反而好处理了。太上皇毕竟是太上皇,即便是造反耗尽了最后一点天家情分,可毕竟血脉之亲还在,赐死当然是不可能的,贬为庶人也不太合适,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囚禁起来。当然,这处置结果不难说,可难的是,让他们来说,就有些不合适了……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最终,王文率先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谋逆之事不可宽纵,此次参与谋逆的宁阳侯陈懋,都督张輗,羽林后卫指挥使孟俊皆当褫夺官职,爵位,斩首示众,其族亦当流放,遇赦不赦,以儆效尤。”“除此之外,南宫看守禁军,未得旨意擅自调动,依附逆党,皆应抄没家产,流放九边,其余逆党,应交刑部及大理寺详加审讯,一一问罪,绝不可有一丝姑息。”身为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这个时候王文开口,自然是恰如其分,而他所选的角度,自然也是巧妙的。作为人臣,太上皇该如何处置,并不是他可以议论的,所以,他便只讨论其余逆党该如何处置。但是,身在朝堂之上,听话必须听音,王文上来第一句话就定了调子,所谓谋逆之罪不可宽纵,言下之意,便是要严审严判此案。虽然他的话中没有提到太上皇,但是,从对其他人的处置上,便已经可以看出,这位天官大人在此事上的坚决态度了……第1253章 太子宣诏很多时候,局面之所以会僵持,事实上并不是因为难以抉择,而是因为,没有一个有足够勇气的人打破他。刚刚的文华殿便是这副场景,众人对于接下来即将见到的局面都心知肚明,但是,太子在旁,更重要的是,是天子命太子在旁,揣摩不清天子用意的时候,众人自然是倾向于暂时闭口不言。但是,这种局面必然是脆弱的,因为它极其容易打破,正因如此,它也必然会被打破,王文现在,便是这个角色。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他的性格以及受圣宠的程度,都决定了,他来说这些话,其实是最合适的。王文的话音落下,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所有人都在观望,因为说到底,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子圣心独裁,如果说天子顺着王文的话将一切定了下来,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可再讨论的余地了。但是,他们等了片刻,见天子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勋贵阵营当中,也有人站了出来。“陛下,谋逆固然是不赦之罪,但是,臣以为此事毕竟是天家之祸,不宜太过张扬,应当尽量低调处理,此次南宫之变,宁阳侯陈懋,都督张輗等身为主犯,自当斩首示众。”“然而张輗并非英国公府主脉,现任英国公张懋尚未及弱冠,并未参与此事,恳请陛下念及先英国公张辅戎马半生,累有素功,免英国公府一门之罪,褫夺爵位,贬为庶人,不予流放。”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不出意料的发现,张口说话之人正是南宫变乱后异军突起的成国公朱仪。不过,他的这番话,却是不由让一众大臣有些深思,目光闪动中,心里又多了几分猜测。要知道,朱仪的身份十分特殊,他本是太上皇一党,即便是在这次南宫事变中弃暗投明,可毕竟之前有那么一层身份在。所以,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正应该低调谨慎,和太上皇一党撇清关系才对。可偏偏他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在帮英国公府求情?他难道真的不怕天子猜忌他吗?上首的天子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见此状况,内阁当中又站出一人来,道。“陛下,臣觉得成国公所言不妥,虽说此次南宫之事,实乃是天家之祸,理应低调处理,力求能够将影响消弭至最低,但陛下同太上皇本为嫡亲兄弟,向无不睦,如今有此祸事,必是祸心者蛊惑生事,故而,臣以为当重惩宁阳侯陈懋,都督张輗等人,如此方可按群臣百姓之心。”这次说话的,是东阁大学士朱鉴,他的这番话一出,众臣的脸上,顿时变得有几分莫名起来,更有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朱仪。要知道,朱仪和朱鉴二人,此前同为太上皇一党,但这次却都没有受到牵连,更有意思的是,在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置上,二人的主张竟然有这么大的分歧。仔细一品便可发现,朱仪刚刚的那番话,并没有提及太上皇应负的罪责,他更多的是想要为英国公府求一条生路,但是朱鉴则不一样,他要求重惩张輗等人,但出发点却是,要替太上皇减轻罪责。然而,这还没完,二人说完之后,最初开口的王文,又是眉头一皱,道。“谋逆本就是不赦之罪,此次太上皇举兵造反,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如何能够低调处理?遮遮掩掩的,恐怕反倒叫天下百姓觉得个中另有隐情。”“至于是否乃祸心者鼓动,亦当经由刑部及大理寺审讯方可有所结论,朱阁老这个时候就言之凿凿,未免言之过早了。”“何况,即便是有人鼓动,可此次太上皇勾结内外,私调禁军围攻皇城,更有甚者伪天子诏,意欲控制京营,直逼宫中,如此种种,岂是一句近臣蛊惑可为?”不得不说,整个朝廷上下,要论胆大敢说,这位天官大人,可谓是比那帮科道御史还猛。他的这番话,就差直接了当的说,别扯什么近臣蛊惑,根本就是太上皇自己心怀不轨,想要逼宫造反。应该说,王文说的一点没错,所有人也都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问题就在于……“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是不宜太过张扬为好。”殿中安静了片刻,工部尚书陈循迟疑着,上前开口,道。“谋逆虽是不赦之罪,可毕竟天家有骨肉之亲,陛下向来仁慈宽厚,太上皇为陛下长兄,如今有此局面,臣相信陛下亦是心如刀割,痛苦难当,此心此痛,臣等与天下万民感同身受,此皇家之殇,还是当低调处置,如此,陛下心中可安,万民亦当称颂陛下之贤明。”随着陈循出言,殿中已经出现了第四种不同的态度,由此可见,这件事情到底多么复杂。从表面上看,陈循的这番话,是在维护朱祁镇,但是,到了他这种地步,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话呢?原因其实很简单,太上皇毕竟是太上皇,陈循的这番话,看似说了很多,其实核心只有一句,哪怕太上皇造反了,他也依然是皇帝的长兄。儒家讲究家国一体,作为皇帝,处置一个造反作乱的人,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作为弟弟,哪怕哥哥犯了再大的错,也总归不能下手太狠,否则的话,便会被人议论。这个逻辑很无赖,但是没有办法,在危急的状况下,百无禁忌,一切以保证自己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为要,可以不择手段,这没什么,所以,就算是太上皇死在宫变当中,也有无数的理由可以推脱过去。但是,当风波平息下来之后,再做什么,就需得考虑后果和影响了,不是说不能做,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所以,作为清流出身的陈循,在这件事情上,明显更加考虑的是,怎么处理,能够对皇帝的声名更有好处。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