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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少都符说,“就已经足以让百姓忘记了汉人的身份和血脉……”

“汉人的血脉,”谢衔冷笑,“当年的景宣帝,如今在建康的大景皇帝,昏庸无道,天下倒悬,不都是由他们所赐?而大赵的妫辕皇帝与如今的妫樽皇帝,无论是见识和能力,不都在景朝的皇帝之上?几年前,郑公攻陷寿春之时,建康的皇帝下的第一道谕令是什么?是要将我们尽数屠戮。”

少都符叹口气,“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劝说谢叟。”随即将目光看向谢衔身后,风追子果然就在谢衔的家丁之中。

风追子从家丁中走出来,对着少都符说:“少师叔是要来杀我?”

“不错。”少都符说,“我对还在坚持的北府军是这样承诺的。”

“现在呢?”风追子问,“杀我有用吗?”

少都符迟疑。

风追子说:“少师叔的岩虺和蛈母,养了三十年没吃过人血,现在放出来,必定是凶恶难当,我肯定是逃不过的。”

少都符苦笑了一下。

风追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战栗地说:“你一直用你的血液在饲养它们?”

少都符说:“它们被我带出了太行古道,我不忍心看着他们饿死。”

风追子说:“少师叔要杀我,就放出它们来吧。”

少都符摇头,“不用了,我明白了,寿春的百姓是决意要投降的,跟你无关。”

风追子说:“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劝说少师叔跟我去凉州,秃发腾单于和任嚣城师叔,都在等着你。任师叔很惦记你的安危。”

“你走吧,告诉任兄一声,我已经无能为力,”少都符说,“我累了。”

风追子不肯放弃,“幼麟不能死。秃发腾单于承诺过,等他匡复汉人天下,就一定会恢复梁氏的本姓。天下原来是曹家,接着是姬家,既然都是汉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梁家?”

“已经与我无关了。”少都符说,“我已经决意跟郑公一样,与北府军一起,抵抗妫赵到最后一刻。这些寿春的百姓,就交给你来维护。”

“看来少师叔心意已决。”风追子说,“我飞星派地位卑微,就不便再劝说师叔了。”

谢衔听了少都符和风追子的对话,也被少都符感动,命下人端来一坛酒,用三个瓷碗倒了,分别递给少都符和风追子,自己拿着一碗,一饮而尽。“少先生宁愿一死,也要和寿春共存亡,并且到现在还维护我们寿春的百姓,我自愧不如。”

风追子也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少都符,“少师叔,那就告辞了。我一定会替你维护寿春百姓的周全。”

“我信你。”少都符也干了碗中酒,“妫赵因我而起,现在我无计可施,除了一条性命,就、就、就……”

少都符突然说不下去,身体摇晃。

“少师叔,你……”风追子踏上一步,要去搀扶少都符,可是风追子的脚下瘫软,坐倒在地,看见少都符的身体摇摇欲坠。

风追子转头,看着谢衔,“少师叔是幼麟下山,怎么一碗酒就让他醉倒?”

谢衔说:“我们不能让少先生与大赵为敌。”

少都符用手扶着自己的脑袋,身上的衣服开始崩裂,肌肉暴起,眼球开始变成灰白,血丝显现。

谢衔立即大喊,“搜他的衣服。”

家丁立即上前,从少都符怀里掏出两个竹筒,递给谢衔。谢衔小心翼翼地拿着竹筒,对风追子说:“对不住了,风先生,你不喝,少先生不会喝。”

“什么毒药?”风追子虚弱地问,“连幼麟都不能抵挡?”

“不是毒药,”谢衔说,“是麻沸散。当年神医华佗在洛阳行医的时候,我的先祖,私下留存了一剂。”

“为什么要这么做?”风追子问,“少先生已经决意赴死,也要保全你们。”

“他不能与大赵为敌,”谢衔说,“大赵的皇帝,就是因为他投诚,才肯放过我们,我只能出此下策。”谢衔说完,指着西门的城墙,看见北府军已经在开始攻击舳舻,士兵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地朝着舳舻上攀登。舳舻上突然伸出了无数利刃,将这些士兵刺透,悬挂在舳舻的边缘。而下方的北府军,仍旧借着战友的尸体,不断攀爬。

少都符的身体突然变得高大,赤裸的上半身,肌肤全部变成了黑色。

西门外开始擂起战鼓,妫赵的军队,也开始攻击城门。

“动手!”谢衔一声令下,三个家丁,从少都符肚脐下方的丹田、背后的命门、以及胸口的膻中,同时用尖锐的长矛穿透。

“这是……这是谁教你们的?”风追子在昏迷之前,用最后一口气问道。随即昏迷倒地。

家丁松开手中的长矛。少都符双膝跪倒,身上刺穿的长矛,支撑在地上。少都符看着胸前长矛的中部,镂刻着大赵的印记,张口吐血,“是妫鉴?”

“妫鉴殿下交代我们,”谢衔跪在少都符面前,哭着说,“只要杀了少先生,不让少先生与大赵为敌,就放过我们寿春百姓所有人的性命。”

“为什么连最后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呢?”少都符轻声问,“让我无牵无挂地死在乱军中,有何不可。”

“少先生的本领,”谢衔伸手用衣袖擦拭少都符嘴角的鲜血,“妫鉴殿下很忌惮。少先生,我对不起你,我们满城的百姓都对不起你。”

少都符看着谢衔,轻轻地说:“我一直以为,大景丢失了半壁江山,罪责在我,在我的师伯,是我们单狐山幼麟对不起天下。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个罪责,你们也不可推卸。”

谢衔说:“少先生,你安心去吧。我谢衔在战后,一定为你修建庙堂,世世代代供奉你。”

“你错了。”少都符摇头,口中咳嗽。

谢衔说:“难道,三个命门同时刺透,也伤不了幼麟?”

少都符绝望地看着谢衔,伸出手来,谢衔用手托起少都符的手臂,看到少都符的眼睛已然失去了光芒。

“他死了吗?”谢衔问身边的家丁。一个家丁鼓起勇气,走到少都符的身前,用手试探少都符的鼻息,向谢衔点点头。

谢衔松开少都符的手臂,看见少都符身体皮肤突然布满了裂纹,裂纹蔓延全身,随即皮肤脱落。露出坚硬的鳞片。

谢衔惊呆了,立即躲开。少都符身上的鳞片,又一片片脱落,露出鲜红的血肉。

血肉迎风,立即坚硬,又变成了坚硬的鳞片。

少都符的眼睛突然睁开,双目崩裂,脸颊血肉模糊,在巨大的痛苦下发出尖锐的嚎叫。

然后全身的鳞片间隙间映射出无数光芒,一整张皮肤从少都符的身体上再次脱落。

如此反复九次,少都符的身体只剩下一团黑色飘絮,一阵风吹过,黑絮被吹散,如同纸灰一样,漂浮在空中。

谢衔惊呆了,手中的竹筒也掉在地上,两个岩虺和一个蛈母从竹筒中跑出来,迎风而长。

岩虺瞬间化作了巨大的爬虫,蛈母也变成了巨大的蜘蛛。

三个妖物,在少都符遇刺的原地,不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主人的气息,突然变得暴戾,岩虺将两个家丁高高抛起,落下的时候,张嘴咬住。

谢衔和众人连忙退后,警惕地看着岩虺和蛈母。

岩虺和蛈母,听到城墙上的惨呼,激起了它们的兽性,于是朝着西门城墙飞奔。

谢衔看着三个妖物离去,对着家丁说:“打开城门,恭迎赵军入城。告诉他们,少都符已经了结。”

第十四章 至暗时刻

妫樽的王帐中,徐无鬼突然间浑身战栗,听到了远处寿春城内传来的嚎叫声。徐无鬼看向妫樽和干阙,然后双腿瘫软,单膝跪在地上。

干阙走上前要搀扶徐无鬼,被徐无鬼推开。

徐无鬼站起来,转身看向妫樽:“少都符死了。”

妫樽点头,“我说过,他既然要返回寿春,就必死无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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