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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之败,不仅仅是他能力的问题,更是因为当时的赵国也和如今的楚国一般,已经陷入了缺粮的境地,到了不得不攻击的地步。如今楚国在和秦人对峙半年后,粮草也快见底了。哪怕项燕将陈郢的民夫辅卒解散了数万人回乡,让他们自寻吃食,不管死活。哪怕项燕将所有战卒每日的口粮扣减到三分之二,将剩下的民夫口粮直接降了一半。但楚军剩下的粮食,也只堪堪支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就到了见结果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项燕依旧没有出击的打算。因为项燕很清楚,出击,必败。对面的主将是王翦,比他项燕强。对面有六十万秦军,比他楚军多。对面的粮秣辎重,武器兵甲,每一样都比他楚国多,都比他楚国好。什么都比不过,如何打?若是主动出击,那就是让楚国立刻去死。反而死守陈郢,那还能再残喘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万一有什么新的变故呢?比如王翦那老乌龟在这寒冬感染风寒,在军中暴毙,这不就是他项燕的机会吗?再比如三晋发生叛乱,比如秦王死掉……虽然这些事情的概率很低,但项燕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继续等待着那近乎难以出现的胜机。这就是属于弱者的悲哀。在这样的情况下,所以哪怕楚王负刍多次命靳夏催促项燕进攻,他也从不理会。项燕,体会到了当初廉颇在长平之战时的心情。那时候的廉颇,想来也是这样的想法吧。既然打不过秦军,就看谁能耗到最后,希望秦国内部出现问题或是外部势力插手。只是,他项燕不是廉颇。如果楚王真的敢傻到听信谗言,临阵撤换他项燕,那项燕也绝不会忍耐。“我项氏忠于的是楚国,而非寿春城中那个弑君篡位的凶徒。”想到此处,项燕眼中满是寒意。就在这军帐中气氛压抑的时候,有短兵前来禀报。“禀令尹,景同将军已率军到营外十里。”项燕的身体颤了颤,痛苦的闭上了眼。……寒风在淮北之地吹过,哪怕是穿着厚厚的冬衣,走在营外,照样会冻的人直打寒颤。项燕走出营帐,走到辕门外,眺望不远处道路上那支正在接近的楚军时,他感觉此刻冰冷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令尹!”景同走来,跪地相拜,口中凄凉道:“景同无能,不能辅佐项将军守卫符离,导致此番大败,还请令尹责罚。”项燕摇了摇头。“起来吧,此番战事非你之过。”项燕低声说着,迈开脚步,向这支楚军中部的一辆带蓬的辎车走去。车舆中,停放着他项燕儿子的棺椁。所有的楚军士卒都让开道路,侧身低首,恭敬的让项燕向那棺椁走过去。项燕身后,跟随出来的昭原、屈茂等将领亦是满脸哀容。“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低声吟唱着楚人的挽歌。一人唱,十人唱,无数人皆跟着在低声吟唱。“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整个陈郢楚营,在这一天,尽是那悲凉凄怆的招魂之音。项燕走到棺椁前,伸手放在那冰凉的棺木上,眼神中满是悲哀。“我知道你会去攻赵佗。因为你是我项氏之子,不会坐以待毙。你想要将他击破,为我楚国再寻得一线生机。”“我何尝不知,击破赵佗沟通鲁地后能让我军的粮秣支撑的更久,甚至可以向齐人借粮以获取生机。”“只是赵佗此人,我曾细细研究。其用兵之法正中有奇,奇中有正,乃我军悍敌,不可轻视……但我还是让你去了,虽然让你不要主动出击,但我知道你还是会动手的。甚至我的心中,何尝没有希冀你击败赵佗,建下功业的想法……”项燕絮絮低语,话中尽是悲痛。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望向东方睢水的方向。眼中有冰冷的光芒在闪烁。“赵佗。”……数日后,楚都寿春。“赵佗击破项渠,随时有可能南下,攻我寿春。不谷数次传令让他项燕派兵前去阻击,此人竟然丝毫不理,可恶!着实可恶”楚王负刍红着眼睛,将那封从前线传回来的帛书狠狠拍在案上。“我楚国粮秣已快见底,不谷让他项燕攻王翦,他不攻。让他项燕派兵去拦截赵佗,他不听。更当着众将的面,肆意侮辱我派遣的监军。这项燕怎么敢如此,不谷还指挥不动他了!”楚王负刍越说越气,越说越害怕。那秦将赵佗去年五千人就敢跑到寿春城下,耀武扬威。如今此人更是带着数万秦军,先破十万齐军,又败项渠楚军,何等威风。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项燕居然说他赵佗不会率军来攻寿春!撒谎!项燕在撒谎!楚王负刍想到去年被赵佗兵临城下时的场景,恐惧瞬间爬满了他的脸。赵佗去年五千人就敢吓唬不谷。如今三万秦军,那还不得打破寿春,灭国擒王啊!这可太吓人了。还有那项燕……楚王负刍又想到去岁项燕抗命不尊,舍弃自己的回援诏令,而跑去救熊启的事情。莫非今年还要再来一次?去年曾经出现在楚王负刍心中的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这项燕是想故意放纵赵佗,让其攻破寿春,将不谷擒获了,然后他再去扶持那熊启登位不成?要不然,项燕为什么从来都不听不谷的话!一个国家的大王,居然指挥不动一个带兵的将军。岂有此理!想到此处,楚王负刍一张脸彻底扭曲在了一起。在他的想象中。秦将赵佗在击破项渠后,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深入楚地的机会,会趁着楚军主力尽数集结于陈郢,直插楚都寿春。这种惊世大功,赵佗怎么可能放弃!相比于王翦远在固陵的六十万人,赵佗的三万人明显对寿春威胁更大。说不定现在赵佗都快跑到淮水来了。楚王负刍越想越害怕,哪怕是城中守卫的两万楚军也无法给他带来安全感。“项燕,你既然不听不谷的号令。那就别怪不谷了!”楚王负刍终于下定决心,对周围侍立的从者低吼道:“给不谷传令陈郢。”“令尹之子为国捐躯,不谷甚为感动。又怜令尹年岁已长,悲痛之下,恐难执掌军国重事。为国家计,命令尹将大军交予监军靳夏。诏令尹回都,不谷自有抚慰。”第三百三十一章 :另立新王项燕今年还不到六十岁,虽因操劳国事让头发白了大半,但他的腰板依旧挺得笔直,说话中气十足,眼睛里更是常有一种慑人的光。猛虎虽老,犹有噬人之力。哪怕是楚军中最为暴躁和自傲的将军昭原,在他面前也要低下头,不敢高声说话。如今,项燕跪坐在属于他的主帅帐中,面前的木案上摆着一张写满鸟虫篆体的帛书。那是来自楚王负刍的诏令。“大王令我将兵权交给靳夏,召我回寿春。”项燕淡淡开口。话音刚落,帐中三将顿时齐呼道:“令尹不可!”昭原站起来,神色激动的说道:“此乃乱命也!那秦将王翦何等厉害,燕赵两国皆亡于其手中,如今更是亲率六十万大军南下。当此之时,我楚国社稷正有倾覆之危,唯有令尹方能与他王翦抗衡。若是令尹离去,此地数十万大军焉有幸存之理!”“然也!”屈茂亦高声叫道:“陈郢不可无令尹,令尹不能走!”景同亦道:“监军靳夏丝毫不懂军争战事,将这几十万大军交在他的手上,岂非亡国之举,若令尹真要领命,恐怕不出三日,我军必败,楚国必亡啊!”项燕面无表情,淡漠道:“你们不愿我离去,莫非是要我抗王命乎?”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