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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它的这片识海忽然剧烈震颤起来,虚无的上方开始出现一个接一个的大窟窿,流泄出一股股黑色的粘稠物质。芙姝不由得睁大眼:“那是何物?”
【是魔火,小友,吾体内这些根须你收好,芙舜与波旬做过交易,要拿吾的根须接他那破腿筋,莫要让芙舜得逞!】
瞬间,芙姝的手上便多了好几条金色的根须。她干脆什么话也不说了,专心致志地伐木。
那污浊的黏液一溅到手上,便直接灼烧到骨肉里,散发出肉被灼烧的气味,皮肉烧了再长,反反复复,每一次都比先前更为耐造。不知过了多久,这点魔火对她来说已经堪比蚊子咬。她感觉自己的手臂愈发结实,力量也愈来愈大,芙姝沉浸在获得力量的奇妙过程中,一丁点也感觉不到累。
【啊,原来人之将死便是这等感受!】
头顶的窟窿越来越多,芙姝定定后退几步,开始蓄力最后一击。
【为了新生而死亡,为了开始而结束,也不枉吾来这世间走一遭。】
【好孩子,将吾杀死,然后尽情感受春日罢。】
无数的魔火几乎将根部尽数吞没,化成无边际的漆黑的湖泊。
在最后一刻,天地间万物轰然倒塌,芙姝却感受到了旺盛的生命力,眼前槐花簌簌落下,顷刻间,她似乎感受得到那花开花落,鸟鸣春涧,林间松韵,石上泉声,槐树的枝干散开如华盖,遮覆于头顶,顷刻如光点般散开,紧接着,芙姝便被一道力量弹出识海。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讨贼
人间的春日总是繁盛的。
春风拂动柳枝,细嫩的柳叶洋洋洒洒,树影荡漾于护城河的两岸。
一对新燕衔了春泥在檐下筑巢,春风吹落檐角几滴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男人的斗笠上,发出轻微声响。
“上京各处禁制已设置完毕,贫僧先走一步,无需知会方丈。”
“善哉!”旁边穿着褐色僧袍的僧人双手合十朝他一拜。
佛者抬眸望向远处,终于还剩最后一个地方了。
那次议事之后,他敲定了看守佛塔的名单,三月一轮换,而他自己则为了防止山下妖魔进入城镇中作祟,打算在各处设下新的防御禁制。
他走遍大江南北,日夜赶路,从不停歇,有时会留在当地布施讲法,有时又发现某些郡县闹了饥荒或疫病,他亦会助百姓脱离困境,治病救人, 这样忙起来,也算是一种令自己重新静心定念的法子。
阳春三月,上京所有禁制均已布下,整个大雍还剩最后一片区域未涉足,那便是弟子们所要前往的岐山。
妙寂行路半日,来到京郊一处茶馆,正欲讨杯茶喝,便听得旁边一行脚商同周遭的百姓们讨论:“听说了么,桓原侯世子要反,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做法阵将大雍的国运偷了大半走呢!”
“这不,帝姬亲手写的讨贼檄文都送到宫里了,洋洋洒洒一大长篇呢!我侄儿在宫里当太监的,亲眼见到那檄文一打开,哗地一下,被枉杀的百姓名单都从殿里铺到殿外去了!听说陛下这几日都气倒了!”
“这你还真别说,虽然她行事是乖张了些,但也算是真干实事的!”
“听说他俩不止新仇,还有旧怨那!”
“可惜上天给咱们开了个大玩笑,她再厉害亦终究是个女子,若她不是女儿身,必有更大的作为,莫说讨贼檄文,即便是领兵打仗,开疆拓土也不在话下,咱们圣上又何愁无人可用!”
滚烫的茶水微苦,顺着喉管一路熨至心间,不经意间洒落指尖,佛者堪堪回过神来,说不出是何感觉。
这一世的芙姝,她的欲望并不来自后宅,亦不是来自情爱,她的欲望由完完全全的权力所构成,她的内心甚至强大到无需依附任何人,亦无需依靠他。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只是缺少一部分记忆,性子却那样迥异,这是一种巧合,还是说……
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佛者握住茶杯的手悄然停顿。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曾问过她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模样的人,不是吗?从头到尾,因为心下那点莫名的贪私,他便自主将她围困在身边,如今甚至要她仰他人之鼻息。
心中似乎有一个话音在同他说,这便是他种下最大的孽因。
从一开始,芙姝想要的东西似乎一直都摆在那里,她想要强权,想要向上的,自由无拘束的生活,而他却未曾探究过那颗被她乔 饰过的真心,亦未曾想看清她某一刻的所思所想。因此,这横生的,自私的孽因不仅困住他,亦困住了她。他罪孽深重至此,又如何得以坐化?
妙寂有些错愕地想,许是他从一开始便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事已至此,若不寻法破除,这孽因便如横生之荆棘,画地为牢,将二人围困,直至愈缠愈深。
“咦,怎么好端端地下起雨了?”一个小厮将汗巾搭在肩上,好奇地伸手去接。
鼻息间,一阵檀香拂动,方才还坐在屋内的佛者眨眼间便已经远去数十里。
雨雾中,依稀可见白袍拂动,轻淡得似乎不属于这个人世。
……
岐山。
街道慌乱一片,无数道魔气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中乱窜,兵器相击声、女人哭喊声、脚步声萦绕在耳边,芙姝提着剑,愣愣地站在大街上。
如同地狱般可怖的景象。
不远处有道黑烟直冲天际,失去控制的古槐树开始挥动巨大的树枝,无差别地攻击任何人。
芙姝来到现场,果然瞧见浑身狼狈的表哥正惊恐地与一团黑气对话。
“不可能!我分明借来了国运,还有那些修士,那些修士还不够你享用么?你为何言而无信不能保我无恙?!”
“剑骨......就连剑骨我也剔下来了!还未用过,我带你去,你莫杀我!”
芙姝收起剑,一路跟着他来到世子府前。
奈何府邸的门槛太高,芙舜坐着轮椅,身侧无人帮助根本过不去,芙姝一手刺散那团黑雾,好心地将芙舜抬了进去。
“谢谢。”芙舜有些惊慌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表哥,你方才说将什么东西剔下来了?”芙姝幽声问。
青年脊背一下便僵直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缓缓回头,见到芙姝像是见到鬼一般。
“姝、姝妹,你,你来救表哥了?”
芙姝二话不说挥剑砍掉了他头上的玉冠,没了波旬的庇护,手无寸铁的他根本毫无用处。
“啊啊啊——!”当她正要伸手掐住他的脖颈时,芙舜失态地大声喊叫,怯懦软弱的真面目被眼前的少女血淋淋地撕开,再也不复旧日的温润光鲜。
不过芙姝留着他还有用。
“说,我的同门呢,他们在哪儿?说出来,我允许你苟活最后一晚。”
“若是不说,”芙姝摸了摸自己的剑,冷声道,“我现下即刻将你斩杀,我自己也可以找。”
“不!你不能杀我,你杀我便是杀害朝廷命官,杀害宗室血脉!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芙姝二话不说将剑刃架于他脖颈之上。
“啊!我说,我说!”
芙舜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厢房,地上有个巨大的日晷,他转动墙上的机关,地下出现了一条通道。
“在,在下面!”
芙姝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啊啊啊——!!”
芙姝无视他的嚎叫,慢腾腾地走下去,悠声道:“哭哭哭,哭什么哭,整日就知道哭,把国运都哭散了!”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说我写封檄文给父皇,说你谋反,你说他是信你,还是信我?届时,你还是那劳什子朝廷命官,王室宗亲么?”
芙舜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无神的眸子望着芙姝的裙摆,才发现自己轻敌至此。
柔弱的兔子露出獠牙,他方知原来并没有什么兔子,从头到尾,它都是只虎狼,是一只涂上白漆的虎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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