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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伸长脖子。

大风刮起,一匹白马从远处奔腾而来,马上的人在身后成片的乌泱泱的大军之前显得格外高大,身上重重的铠甲比天上的日光还要耀眼。

近了。

更近了。

陆屏似乎认出来那是长大之后的人间风,是严仞的马。

他急忙爬下轿辇,在达生的搀扶下走出几步。与此同时,马上高大的身影勒过缰绳,人间风一阵嘶鸣而后停下来,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陆屏被搅得看不太清楚,直到那人翻身下马走近两步,干脆利落地抬手解下自己的头甲,才露出一张清晰的面孔。

陆屏的身体被钉在原地。

那是严仞,却也不是熟悉的严仞。

也许是时隔三年,严仞的脸在陆屏心中会渐渐模糊而后变样,也许是严仞真的变了许多。他的眉眼比三年前更深邃了些,脸庞上的棱角犹如经受过风沙洗礼摧磨一般,变得更加分明,下巴分布着细细的胡渣,仿佛是日夜兼程忘记了剃。

他镇定地直视陆屏,嘴唇紧抿,全无一丝笑容。

鼓声和吹乐声交织在两拨人的中间。

陆屏内心慌了。

他为何不笑?

他为何那么严肃?

鼓乐声停止。

陆屏看到严仞往前走了几步,单膝跪下,盔甲触碰到地面:“臣严仞,拜见陛下。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遭雅雀无声。

陆屏脑袋一片空白。

他终于久别重逢地听到了严仞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听,却如此陌生,说出来的话也如此陌生。

何其怪异。

“臣严仞,拜见陛下。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仞重复。

陆屏咬紧牙关,没有回答。

大臣们开始察觉不对劲,纷纷往这边探头,达生小声提醒:“这里风大,陛下眼睛被吹疼了?”

严仞抬起头。

陆屏急忙眨眨眼睛,努力转动视线让寒风吹干眼眶里的湿热,艰涩开口:“严将军……请起。”

顿了顿,严仞终于站起身。

好像又高了一点,陆屏想。

他听到身后的文武百官齐声大喊:“恭贺严大帅凯旋而归!”

他抬头,见严仞的表情也是不悲不喜,不咸不淡。

严仞后方还有一匹马,马旁的人此时走上来掀起衣摆行礼:“乌桓使臣阿乔勒参见陛下。”

那是一个身穿西域服装的女子,高鼻深目,眉眼俊朗英气,气度不凡,身上带着一股草原的风的味道,她是乌桓使臣阿乔勒。

陆屏扯出一个笑容,应声让阿乔勒起身。

梁瀚松拄着拐杖走出来,笑着问候:“严大帅。”

严仞的目光闪过几丝迟疑,沉声开口:“梁大人。”

梁瀚松笑道:“严大帅一路风尘劳顿,实在辛苦了。等会儿大帅随陛下入宫述职,这十万镇北军便随高大人一同前往镇北营安顿吧。”

高融应声走上来,却皱起眉头很是为难:“镇北营恐怕容不下这么多士兵,依下官看,还是留九万在城外安营吧,剩余一万入城,这样妥当一些。”

闻言,梁瀚松缓缓点头,而后转身问陆屏:“陛下以为呢?”

一唱一和的,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

陆屏抬眼看梁瀚松,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不必。”

一声果断的拒绝乍然响起。

梁瀚松和高融吃惊地看向严仞,大臣们也都一脸不可置信,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严仞身上。

四周寂静。

严仞冷冷直视与他对峙而立的这群人,道:

“十万镇北军,全部随臣一起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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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48 朕能应允将军什么

陆屏像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他浮浮沉沉,时而清醒地应对周围的人事,时而放空着任由眼前的人影和耳边的声音渐渐变模糊。

太极殿上,严仞当面对他述职,自陈这三年来北疆的每一件战事。

“正志八年秋十月,臣父带领臣及其他部将共二十万大军与突厥战于漠南,被困七天……”

大殿空旷森冷,仿佛天光隔绝,周围没有一个大臣,陆屏僵坐在高堂龙座上,远远望下去,幽深的地砖上只站着严仞孤身一人,孑然独立。

“元象元年春,臣派亲兵百人突袭敌军粮仓,截获突厥粮草,士气大涨……”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空,一本正经,毫无感情。

长长的一段自陈结束后,他才微微仰头直视陆屏。这不远不近的距离,陆屏看得到他的眼睛,却看不清他的的眼神。

严仞的脸还是很好看,眉眼之间俊朗轩昂,和往常一样,出门便能令启安城的姑娘们一见倾心,但是少了轻佻,多了风霜,变得深邃沉稳。

陆屏咽下喉底的酸涩,开口试探:“严卿……这几年在北疆,是不是很辛苦?”

他担心自己的声音太小,想再重复一遍,却见严仞微微欠身,朗声道:“为大晟效力,驱诛胡虏,是严氏和臣毕生的使命。”

陆屏蹙眉。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严像变了个人似的。

客套,礼貌,疏离,犹如铜墙铁壁。

记事的官员忍不住放下笔,上前道:“陛下可还有什么要问严将军的?”

陆屏想问严仞胖了还是瘦了。

但他最终没问,摇头道:“严卿打了胜仗,又行军数日,无需在御前劳神了,出宫回家休息整顿吧。”

严仞略有迟疑,却还是单膝跪地拜谢:“臣谢陛下体恤。”

而后他起身后退几步,转身望太极殿外走。

“等等!”

严仞回身拱手,礼仪周到,垂首等陆屏发话。

陆屏鼻子一酸,被刺激得眼眶湿润起来,艰难道:“……严老将军和严夫人合葬在翠华山,你有空便去祭拜他们吧。”

严仞身形一顿。

“谢陛下。”他弯腰俯首,声音极力克制,却还是有了一丝变化。

陆屏望着他一步步走远的背影,从蔽日的大殿走到天光大亮的殿门外,融入日光之中,渐渐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陆屏站起来道:“我也该回去了。”

严仞的十万镇北军安札在启安城东郊镇北营中,据严仞禀求,北疆暂时不需要这么多人了,这些士兵应该陆续放还故里,解甲归田,或者充入禁军和府兵中。

陆屏允了这个请求。

翌日,乌桓使臣阿乔勒入宫觐见陆屏,述说此次求和的目的。

乌桓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在大晟以西北的草原腹地深处,中间隔了龟兹、于阗、小宛等国,本来不与大晟接壤,从前也鲜少有来往,大晟朝廷对乌桓也并不熟悉。

阿乔勒不仅是乌桓的使臣,还是乌桓可汗的女儿、太子的妹妹,更是乌桓最骁勇善战的女将军,听说为人果敢刚毅,聪明又有抱负,在乌桓民众中备受崇敬。

“突厥北归阴山以北,南边不渡,东边是高句丽强国,他们必会往西侵犯我乌桓领土,掠夺我乌桓的草原和牛羊。望陛下助我乌桓,乌桓上下子民必将感恩戴德,奉陛下为天可汗。”

阿乔勒的汉话说得十分标准。

归顺称臣,便意味着要朝贡,阿乔勒承诺会每年进贡给大晟丰足的西域名珍异宝,希望大晟能调兵镇守乌桓东境。

“臣还有一事求陛下应允。臣想替兄长求娶一位大晟公主,结交秦晋之好,将来为我乌桓国母,全国臣民敬仰爱戴,百世流芳。”

求娶公主,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

朝后,礼部誊抄好各公主和宗室的名册,送到陆屏案前。

陆屏翻来覆去,头疼欲裂:“西域苦寒,有哪位公主会愿意和亲嫁到那边受苦?”

礼部尚书百里休却不这么认为:“乌桓求亲态度谦卑,公主嫁过去肯定是尊贵无比,将来生下的儿子也是乌桓的储君、未来的可汗。怎么能是受苦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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