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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仞并未着任何盔甲,也不拿任何兵器,只穿着一身初夏居宅的月白色直裰,外搭一件未系系带的道袍,道袍敞开着,虚虚披在他肩上,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脸上全无一丝慌张,反而泰然自若,张开双手给府兵展示自己通身。
他这副模样与府兵的剑拔弩张相比,一时不知谁才是笑话。
府兵愣住,顿时忘了下一步如何做,只见严仞带着几分悠闲道:“行,我认了,把我抓了吧。”
曾经一时意气何等风光的大将军,一昔之间下了狱,成了罪臣。
造反是杀头乃至株连的头等大罪,人人都断定严仞活不过秋天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准备出门旅游了,剩下的存稿已设置好隔日中午12点定时发布,直到2月1日第78章 完结,提前祝大家看文愉快。
◇ 第74章 73 朕的将军在狱中
“看吧,我就说他要谋反吧,看来果真如此!”
“看吧,这种居功自傲的武将必然会心生邪念,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看来果真如此!”
严仞被关了半个月之后,大臣们在早朝上议论严仞。
几乎超过一半的人都在痛批严仞的种种恶行,没了严仞在,大家的早朝再没有以往微妙的气息,仿佛过得更为轻松。
陆屏没有说话,站在龙座前静静听他们相继发言。
梁瀚松告病许久,这次也久违地来上朝了。他咳了几下,唉声叹气道:“陛下之前如此信任他,老臣也实在没想到,严将军会暗中策划这样的事,真是令陛下心寒啊。”
陆屏心中冷笑。
自从知道梁瀚松的真实面目后,他看梁瀚松的每个表情和一言一行,都觉得如此怪异。
陆屏道:“御史台、大理寺、刑部,朕命你们三司同审此案,将严仞谋逆背后的一干人等全部审问盘查清楚。”
梁瀚松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严仞?”
还能怎么样?陆屏知道自己无论是让严仞流放还是让他关在大牢一辈子,都是无法让群臣满意的。再加上从古至今,只要是谋逆的罪名,都逃不过“死”一字。
陆屏望下去,见殿上几乎人人都在希冀地仰望他。他咬牙,道:“赐鸩酒。”
梁瀚松脸上的肉明显松弛下来。
瞬间,朝堂上一片祥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仿佛除去了最为罪大恶极的毒蛇猛兽,从此大快人心,天下海晏河清。
翌日,将作监的人来报,东苑泰晔池里的水芙蓉死了。
夏天本该是水芙蓉生长的季节,泰晔池里的水没有任何问题,绵延一大片清秀明丽的芙蓉怎么就好端端全死了呢?
花一旦衰败,整个东苑都显得萧条无比,明明是胜日光景,宫里却犹如一下子进入隆冬。
梁瀚松在早朝上提议,说此事可能是异兆,应当让太常寺问卜一下。而太常寺占卜出来的结果竟然是吉兆,说是这一池荷花栽于去年早春,时机不当,乃突降启安犯冲的邪花,如今枯萎,则意味着危扰大晟江山的毒瘤即将铲除,是件喜事。
陆屏听来听去,都知道他们意有所指。
早朝散后,大臣们又十分欢喜地走了,陆屏回到两仪殿,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寝宫休息。
“达生,你说严仞在牢里会不会有事啊?他过得好不好呢?”
陆屏失魂落魄地看着床榻上并排的两个枕头,另外一边已经许久没有人睡过了。
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到严仞了。
达生在一边回答:“牢里能过得有多好……”
陆屏怔然。
“也对。”他低头沉思,而后下定决心道,“达生,帮我准备一套内侍的衣服。”
达生了然于心,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我要去看严仞。”陆屏道。
陆屏特意跳了日落之后的时辰,换了一身太监的衣服,再让秋水去膳食局备一盒食盒,自己独自从长乐门偷偷出来,贴墙走了许久,才走到尚书省刑部大牢。
严仞虽然是朝廷要犯,看管很严,但若有人使些银子探望,刑部也是默许的。
陆屏迎面遇见第一道门的守门军官,便从袖子里捏出几两白银,和善道:“劳烦您放行,我受宫内贵人之命来探望严将军。”
那军官从未见过陆屏,打量他这一身装扮,接过银子,窃笑道:“是华薇长公主的人吧?”
陆屏也跟着笑笑不回答。
一路上连续经过几道门几层关卡,他一一打点过去,才终于到关押重犯的内牢。这里阴暗无比,比外头冷几分,只有靠近火炉的地方才勉强有了点闷热,尘屑在空中胡乱飞舞,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腐臭味。
守牢的士兵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在旁边看着,不准乱动,也不准乱说话啊!”
“知道了。”陆屏道。
士兵把他领到一处单独的牢房前,这座牢房比其他地方都要宽敞和干净,有一处石砌的炕床,上头铺着一张竹席,地上的草屑也没那么多。陆屏之前嘱托达生转了几层关系,才替严仞换到了最好的一间牢房。
他走过去,在天窗洒下来的月色和不远处的火光中看清了炕上盘腿而坐的人。
那人身穿囚衣,虽然落了些许污垢,却并不邋遢,他的身影挺直,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似是在闭眼冥思,长发散落在肩后,几缕鬓发将一半面容遮掩在阴影之下。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沧桑却依旧俊朗的脸。
他嘴角似扬非扬,开口:“留安,你来了。”
听到严仞这样唤他,陆屏眼前瞬间模糊。
席上的人下了炕,慢慢朝他走近,他胡乱擦掉泪水,看清面前高大却瘦削的身影,道:“你……你怎么瘦了?”
闻言,严仞摸了摸自己的胡渣:“不好看了么?要是变丑了,你不要我了,弃我而去了怎么办?”
陆屏想笑却笑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
严仞道:“别担心我。倒是你,怎么也瘦了不少?过来让我看看。”
二人之间一个牢里一个牢外,只能隔着栅门在两端细细端详对方的脸。陆屏总觉得一旁看守的士兵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但也顾不得那么多,走近去贴着栅门仰头看严仞。
严仞笑了:“还是那么好看。”顿了顿,他补充,“真想摸你。”
陆屏一愣,耳朵热了。
“还想亲你,抱你。”严仞又道。
陆屏脸颊也热了起来,嘴上嗔道:“都要被砍头了,还说这些混账话。”
严仞道:“没骗你,真的很想。只可惜我已经许多天没洗浴了,身上哪哪都脏,怕熏着你。”说完他还张开双手给陆屏展示他狼狈的一身囚衣。
身后传来木棒滚落的声音。
陆屏转头,见方才看守他的士兵已不知何时退到一旁的柱子上去,一脸嫌恶地上下打量陆屏和严仞几眼,而后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们自己在这儿说话,我先出去了,一炷香时间别忘了啊!”
说完他捂着耳朵,一边嘴里低声骂着什么,一边走远。
等人彻底离开了,陆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看,人家都被你吓跑了。明日一早,京城就该传出……严侯爷有个患难与共的太监老相好这种流言了。”
严仞挑眉:“我不在乎,横竖坏的不是陛下的名声。”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别人也觉察不出来是什么意思。陆屏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甜蜜,他低头瞥见栅门底下有个残破的小碗,碗里盛着半碗没喝完的稀粥,上头还飘着几片菜叶。
他心里泛酸,哽咽道:“在牢里也要好好吃饭,不能委屈自己。”
严仞做出轻松的神色嬉笑道:“笑话,我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再说了,以前在北疆什么没吃过。”
陆屏才想起他以前在北疆吃树根草皮的事情,更难过了。
说了这么久,他差点忘了自己带的食物。他蹲下去拿起食盒,道:“我给你带了吃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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