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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昭声都结巴了不少,可手上的劲一点儿没松,“我......我是说,这张床很大,睡得下我和陛下。”

这是——

原本以为他让自己暖手就已经够令人惊讶的了,没想到凤君竟会主动邀她一同入睡。

元苏不免又被震惊了一下,却也没有拒绝。

只因他那神情既小心翼翼,又楚楚可怜。仿佛快要碎掉的瓷娃娃,稍稍用力,便再也不会完好如初。

她沉默地躺在了外侧,摊开了床榻上备着的另一床锦被。

夜里寂静,她耳力又好。虽闭着眼,可身侧男郎细小的动作一点儿都没拉下。

例如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偷偷挪着枕头,又翻了个身。

他还是怕的。

元苏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还来不及感慨,忽然发觉自己的被角被人从旁悄悄掀开。

她微微挑眉,一睁眼,就见颜昭顺势躺进了她的被里,趁着她讶然的瞬间,又极为自然地钻进她怀里。

“陛下。”那双清亮的桃花眼微微上仰,怯怯看向她,红了脸轻声道,“虽然我忘了许多事,但话本上也写过妻夫夜里都是要依偎着睡的,就像这样。”

窗外月色素白,冷冷清清映出一地碎影。

暖阁里的光亮仿佛在这一室旖旎里全都没了影,元苏瞧着那双乌黑懵懂的眼,毫不犹豫地伸手揽住他的腰,压低声重复道,“像这样?”

第10章 故人

元苏这几年金养着,早就没了过去被风吹日晒打磨出来的肤色。有时候只瞧着她如今白皙的面容,常常会叫人忘了她也是能骑射,善刀剑的女郎。

揽在腰间的手臂结实有力,几乎是无法抗拒,轻而易举地将两人拉得更近。

更何况她温热的呼吸随着话语落在男郎耳畔,似是要燎原的火,顷刻间反客为主,唬得颜昭面上更烧。

“陛,陛下。”窝在怀里的男郎犹如性子乖巧的狸奴,一双眼儿亮晶晶地瞧着她,明明已然羞得快要缩成一团,却仍老老实实点头,“是这样,我......我有瞧过话本,也听教导掌事提及过。”

“没有别的?”拢过来的身影几乎背光,只能凭着窗外的月色,瞧出朦胧的轮廓。

颜昭被她暧昧至极的话,哄得心砰砰直跳。连带着嗓子里生渴,声都出不来一星半点,只慌乱地摇头,哪里还能再瞧她。

他又羞又怯,额前的碎发轻轻蹭在她的脖颈,偷偷拽住她衣袖的手却不曾放开。

元苏两道黛眉微微蹙起,话说得虽孟浪,打量颜昭的眼神却无半点动情。

并非她多疑,只是凤君此举实在怪异。

平日两人亲密之时,他亦不会这样主动。不,倒也有过一次,她眉眼一沉,想起来那桩旧事。

大概是去岁年尾的时候,她在暖阁宴请了几位相熟的世家。也不知他怎么了,平日里滴酒不沾的男郎,却在席间一杯接着一杯,生生灌醉了自己。

他醉得不省人事,元苏便在宴席后将人抱进了暖阁歇息,只待他醒了再由崔成护送回福宁殿。

原本一切都极为正常,直到她去了御池泡药汤。

氤氲的水气蒸出白日的疲累,元苏不过在药力的作用下稍稍眯了一会,再惊醒时,却是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

崔成没有拦人,內侍也不曾跟来。

元苏略一思索,便知来人是谁。她皱起眉头,才要唤人好生照顾着醉酒的凤君,从水波中一转身站起,迎面瞧见她那面色微红,神情茫然的凤君。

颜昭整个人步态不稳,却在见到她的瞬间,犹如被拽住了神志定格了一般。半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忽然弯弯,双臂一撑,整个人直直扑进了她的怀里。

“陛下。”

那夜里,他也是用这样羞怯的声音低低唤着她,带着酒意的气息仿佛冬夜里的一团火,轻轻地,却又无比虔诚地一点点游离往下。

仿佛误入了桃花源的过客,忘情地勾住她的脖颈。在天地颠覆中,任由水波拍起。

只有那一夜,也仅有那一回。

之后的日子,凤君性子越发的清冷。她本就不曾沉迷于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他又这样反常。

元苏抬手,缓缓替他理着蹭乱的发,指腹触及那藏在乌发里羞得生烫的耳垂,眉眼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细细摩挲起来。

“陛下,陛下......”

颜昭纵是有些丁点记忆,也不曾经过这样的缱绻温柔。男郎俊朗的面容越垂越低,藏在她怀里,只把那清亮的眼陷入朦胧,任由压在腔子里的心砰砰乱跳,血气上涌。

几乎是不受控的,攥着元苏衣袖的手指越收越紧,却又舍不得避开她,只傻愣愣地将自己的声都呜咽了几分,“陛下,素月先生说了,说了......”

“嗯?”

他兀自兵荒马乱地没了神,元苏却并未发觉。

颜昭脸上更烧,声音都快压的更低,支支吾吾道,“说,现在还,还不行。”

摩挲着耳垂的手指一顿,元苏讶然地低眸,反应了片刻,忽得无声地抿唇笑了。

“陛下?”正埋头做鹌鹑的男郎哪里知晓这些,只道自己没听见她的动静,心头越发慌乱,刚预备瞧瞧她的神色,就感觉揽在腰间的手臂一松。

陛下......是生气了?

颜昭着急,哪里还顾得上那一点点羞怯,俊朗的脸儿一仰,正对上欺身而来的元苏。

她眼里有黑漆漆的夜,亦有漫天的星,直教人沉溺不复醒。

颜昭怔怔地瞧着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一红,抬起下巴往前凑了凑。

她身上清冽的冷香犹在鼻尖萦绕,可记忆中的那一点柔软却并未落下。早早闭上眼的颜昭微愣,才要懊恼地重新睁开眼。

鼻尖被人亲昵地捏了捏,耳边还有元苏略有笑意的声音,“孤......知道。”

轰——

几乎是瞬间,甜腻又滚烫的羞意从男郎脚底一路往上,他蓦地屏住了呼吸,一时竟分不清她知晓的究竟是什么。

是知晓他说的「不行」所指,还是指他刚刚凑上前去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颜昭不敢想,又羞又恼间刚要重新缩回自己的被里。

元苏手臂一伸,重新将人揽进怀里,轻轻阖目,“不是说天下的妻夫都是这样相互依偎的么?”

她累了一日,单是去江峪山的人选便头痛了老半天。虽说永嘉侯直言愿意出征,便是自家幼弟,也亲自前来请求她,要以国事为重。

但她如何舍得。

苏沐才刚刚有了身孕,正是需要人陪的阶段。倘若她真的派永嘉侯出征,必然会令自家那心思细腻的幼弟担惊受怕。永嘉侯请战,为得是大晋,是公义之举。

但她并非是一个天生的帝王,做不出冷下心肠,直接颁下一纸圣旨。

压在心间的重担沉如大山,颜昭悄悄睁开眼时,便瞧见了元苏紧蹙的眉。

陛下是在愁什么吗?

渐渐平缓了心绪的颜昭亦跟着皱起了眉头,待身侧的陛下呼吸渐渐绵长,方偷偷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心。

她不该有这样的神情,可他又能帮她什么呢?

颜昭一夜难眠,天麻麻亮的时候,到底没坚持住,沉沉进入了无边的梦境。

元苏早起去上朝时,睡在被里的男郎眉心还紧皱着,枕头旁也不知何时放了一把显然有些年头的小木剑。

她转身的脚步一顿,到底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学着他昨夜的样子,轻轻地,又有些笨拙地替他抚平了那道本不该出现的忧愁。

窗外,庭院里的花开的正艳。

元苏一忙起来,常常不问日夜。这几日她几乎待在京都的守卫军营中,极近严苛地亲自选着可代替永嘉侯前去出征的人选。

颜昭去了御书房几次,都没见到人。倒是福宁殿来了两拨客人,先是年迈的素月前来问诊,又开了几副调理的汤药。到晌午过后,踏进福宁殿的却是位面生的年轻郎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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