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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选择将时间停滞在某一个节点处,随后无尽地循环,既是逃避,亦是解脱。
但久而久之,便是自己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囚笼。
他们纷纷推门而出,甚至忘记自己为何来此,只觉自己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境。
但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幻境的破裂的背后,需要付出何等同归于尽的勇气与代价。
意识随着身躯骤然陷落,宿回渊感觉自己再次回到了那扇铁门之内,强行破阵的冲击依旧让他觉得头晕恶心。但甚至没有时间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立刻朝楚问的方向看过去。
对方躺在自己的身边,浑身都被鲜血浸染,素白的剑袍仿佛被血水泡过。面色格外苍白,双眼紧阖,周身经脉已然断裂,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唇角和眼尾渗出,仿佛破茧的血蝶。
尘霜剑虚虚握在对方掌间,一向纯白的剑光已然黯淡。
脑海中一向紧绷的弦遽然断裂,本是默然无声,却仿佛响逾千斤。
他堪称慌乱地抬起对方微凉的手掌,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
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自己的灵力能与楚问同样有救人性命的奇效,无论代价如何,都在所不辞。
但他无能为力,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做,无力感席卷过他的全部意志。
从那个雪夜初识楚问起,对方向来天赋异禀、战无不胜。那人一席白衣、一剑尘霜、一绝剑尊,似乎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所向披靡。
但唯独。
唯独不能……
他俯下.身去,仓皇擦拭去对方面上的血迹,只觉得那猩红色液体滚烫到惊人。
“楚问……楚问,你给我醒过来!”他紧攥住对方领口,却又无力地滑落,鲜血的流逝来得如此鲜明,他仿佛抓不住任何东西。
语调逐渐变弱,最终夹杂着隐忍的哽咽,“你醒过来好不好,你不能……”
一滴水坠落到了楚问的脸上,与血红色相融,顺着楚问的颈侧淌了下来。
他一时有些怔愣,看着那水迹发呆,随后不确定地在自己脸上一摸。
这情绪过于陌生,以至于他自己都认不得。无论是少年时在清衍宗的时间,还是之后身居鬼主的十年,他会感受到许多汹涌的情绪,包括爱意、憎意、怒意、以及偶尔的孤寂。
但唯独不会哭。
怔愣的同时,他将颤抖的指尖悬在对方腕处,却迟迟未落。
大概是畏惧那最坏的接结果。
良久,他终于将指尖落下,与那冰凉手腕接触的瞬间,心跳都停止了颤动。
但随即,空气贯入肺部,他觉得自己再次活了过来。
——纵使极其细微,但心脉仍在。
他指尖覆上对方心口,将尽数灵力全部灌入,直到近乎干涸,但楚问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现在似乎仅存唯一的办法,纵使对方可能并不情愿。
他再次俯下.身,微阖上眼,触上了对方已然干裂的唇。
灵力从口中缓缓渡入,心跳霎时急速,近乎窒息。
楚问长眸微颤,随即终于缓缓睁开,淡色瞳孔映出他近在咫尺的脸,还带着几分未知的惑然。
但宿回渊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耳膜充斥着震颤的剧烈心跳。
像是从悬崖边坠下,在触底的前一刻又被高高弹起,刹那间已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直到楚问先淡声开口。
对方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周,狼藉的景象、骇人的伤口与血迹、以及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宿回渊……
随后缓声问道:“你是谁。”
宿回渊双目陡然睁大,沉默良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
他试探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第38章
楚问似是认真思索了片刻,随即又摇头。
宿回渊瞬间呆若木鸡。
极大的可能性,便是楚问强行冲破幻境被损毁了心脉, 而遭受重创再次醒来之时,人既有可能神志不清, 或者失忆。时间或长或短,因人而异。
“你受了伤, 我先带你去处理。”宿回渊微俯下.身, 向对方伸过手去, “跟我走。”
楚问并未回应。
纵使失去了原本的记忆,但他依旧没变化太多,甚至在未加丝毫掩饰的情况下,浑身气质都比平日中疏冷许多。凌厉的目光, 骨相分明的下颌, 整张脸就差赤.裸裸直白写着:生人勿近。
“你不说你是谁,我为何要跟你走。”楚问淡声问道。
“我是……”
宿回渊刚想开口,话音却倏地顿住了。
他们相识相知于年少,曾有倾慕, 有爱意。但转瞬间十年过去, 他竟悲哀地发现, 自己甚至无法用语言清楚地解释他与楚问的关系。
——师兄弟,挚友, 师徒,爱人, 还是不共戴天的宿敌。
似乎都对, 却又都不对。
良久,他垂眸淡笑, 眸中遮掩似有落寞,轻声道:“不过萍水相逢,路见公子重伤,怎能不救。”
楚问不知信了几分,但终于起身。
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宿回渊下意识环住楚问朝着身边一滚,躲至木柜后方。
楚问如今伤势颇重,他并不想多生事端。
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刚刚楚问将幻境强力破开之时,屋内的陈设也碎了个七七八八,木柜旁的床榻被生生震裂,甚至将地面都砸出来一个方形的大洞。
而他顺势好巧不巧,直接从洞口滚了进去。
他在空中倒转了两人的方位,用自己的身体给楚问当肉垫。落地的瞬间用灵力护体,但楚问落到他身上的瞬间他还是眼前一黑,一时说不出话来。
“……起开。”
宿回渊艰难起身,严重怀疑若是刚刚未施灵力,肋骨都要被对方压断几根。
屋内有女子声音传来。
“这间还是没人,一间间去找,又要何时能找到。”
“他们破开幻境,必然经脉寸裂,坚持不了太久。”另一人答道,“那面好像有声音,过去看看。”
两人走到床榻边,只见那处地面下有一巨大的方形深坑,屋内许多陈设被震到了下面,但并无人影。
“没人,去下一间找。”女子说。
脚步声逐渐走远了。
楚问阖着眼,身体微绷,终于忍无可忍道:“这位小公子,你是不是离我过近了些。”
刚刚情势紧急,宿回渊瞥见坑洞旁边有一处极小的缝隙,从上往下看恰好处于死角之中,被阴影牢牢遮掩。
他便带着楚问挤到其中,空间实在过于逼仄,连转头的空间都没有,两人身体的每一寸都被迫紧贴,对方的面孔也近在咫尺。
后来楚问无奈,先闭上眼。
他总觉得身前的黑衣人绝非萍水相逢之人,但却想不起来分毫,且一旦有丝丝缕缕的记忆缓慢浮上来,便头痛欲裂。
他对于之前的事情,包括自己的身份,都完全不记得,唯独有一种隐隐的感觉——
他们曾经很熟悉。
“情势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多有得罪。”宿回渊起身,解释道。
“为何要躲她们,我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起。”楚问开口。
“你现在伤势很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宿回渊目光移到对方胸口前的伤,“至于你的伤口……”
他错开目光:“我也不知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两人要如何从深坑中上去。
楚问目光移向身侧尘霜,伸手,却并未拔动。他又尝试了一遍,这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长剑依旧黯然无光,分毫不动。
诡异的沉寂在两人之间缓缓蔓延。
宿回渊感受到心脏传来隐隐钝痛,随后艰难开口:“你现在灵力受损,大概用不了剑。”
楚问现在心脉受损,灵力几乎于全失。
宿回渊现在甚至有些庆幸对方暂时失去了记忆,否则……他无法想象那样不可一世的剑尊,在面对自己灵力受损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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