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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不见天日的幽冥之地已然停留了十年之久,岁月倥偬,不知今夕何夕。

他本想在那地方了此余生,再不回清衍宗,亦或是将与楚问见面的时间无限延长。他不想看见昔日的感情变为今日宿敌,他害怕看见楚问眼中厌弃的表情。

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样永恒的时间用来等待,若想探明神丹一事的背后主使,他必须即刻隐藏身份重回清衍宗。而若此事无法查明,这十年间他隐瞒楚问的事情都将付之一炬。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因此决心不与楚问牵扯,一旦了解到当年一事的蛛丝马迹,便离开清衍宗回到鬼界。

却怎想……

怎想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楚问。

明明是那般神牵梦萦之人,他怎可能全身而退,终究自囚笼中,作茧自缚。纵使是那般微小的可能性,也想飞蛾扑火般相拥。

第71章

神君垂目:“最多二十日。”

他并没觉得有多惊讶, 说了句“好”。

事到如今,他竟并没有人之将至的悲哀, 反而平静到仿佛在注视着一个莫不相关之人。在幽冥之地留得久了,整天身边皆是游荡的鬼魂, 久到他觉得自己活着死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反正都是在黝黑的骨殿中度日, 无聊得很。

而当他十年前在众多门派长老面前刺死楚帜之时,本就没抱什么全身而退的打算,还是情急之间刺了楚问一剑,这才侥幸趁乱逃走。后面的时间, 权当是他偷来的。

只是后来他时常觉得, 这偷来的时日反倒像是在惩罚他,不要也罢。

可本就是这样古井无波的心境,却在遇见楚问之后彻底乱了套,对方就像是划破冰面的剑痕, 凌厉、强大、且温柔, 充斥着怦然的生命力。

在对方淡色目光落到他眼上的那一瞬, 他萌生出与初见对方之时如出一辙的想法——

他如此迫切地想活下来,活下来, 留在对方身边。

二十日倒也足够。

足够他们御风而行游遍天下,看过每处山川的风景;足够他们再次动身去往西域, 将神丹之事探查得水落石出;亦足够他用眸光细细描画对反眉眼, 将一寸寸面孔悉数记在心里。

仔细想来,这二十天的时间, 大概要比过去的十年间都来得划算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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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楚问的注意力却一直在陈然身上。对方从半空中高高坠落,衣衫松散,依稀间有书页边角从袖口中露出来。看形制竟是有些眼熟。

他缓步走过去,蹲下.身,伸手将书页取出。

书页被整齐折叠起来塞在袖口中,边缘处已有折痕,沾染了些许血迹,但字迹却依旧清晰。

第一张书页上,是与曾经在密道中《上古秘闻录》宿回渊刻意隐藏的那一页极其相似的内容,所谓昆仑、神君、阴阳一类词句,却只字未提神丹。

第二张书页上,则是有关神丹相关的记载与功效。神丹由天地之间至纯至阳之气凝结千百年而逐渐形成,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使修仙之人得道飞升。而在书页的右上角,则用笔墨绘制了圆形丹药的形状。

楚问长眉微蹙,敛了神色。

曾经他未尝不怀疑神丹实则为人形,而楚帜一事便与神丹之人息息相关。而前几日宿回渊与他坦白,神丹便是他自己,也佐证了他的猜测。

但是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若对方即为神丹,在前天夜里得知楚帜的计划后,第一反应为何不是来找他,而是选择极度冒险的方式——独自刺杀楚帜。对方从不是如此激进冒失的性子。

而不只是十年前对方回到鬼界后,就算是如今,对方假装宁邱的身份再入清衍宗,也是直到他多次逼问前,对方都始终搪塞敷衍,从未坦白。

神丹一事固然敏感,断然不可令外人知晓,但楚问却想不通对方为何要将自己也瞒在鼓中,似乎有些不合逻辑。

而在看到书页的瞬间,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响动了一下——

根本不对。

书页中的内容应是陈然这些年搜寻神丹消息的结果,多为古籍记载,半真半假。例如第二页中将神丹画成了丹丸的形状,实则不然。

而综合两页内容来看,大致可以猜测出,神丹是由千万年前天地间的至纯至阳之气所凝结而成,后来化作人形,可治人性命。

而关键就在此处。

宿回渊经脉灵力属性至阴,那夜他在山下将其带回去之时,对方体内甚至撺掇着难以压制的阴邪冥气。

而阴冥之气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医治身体的作用,如何可能是神丹。

很显然,事到如今,对方依旧没与他说实话。

长指将前两页移开,翻至最后一张书页。

与前两张不同,第三张书页上并无任何文字,而是一副简约的水墨画。

背景像是一座雪山,亦或是荒原,天色昏暗,甚至没有日光。有一老者白衣长须,端坐在溪流旁边,他身前有一半人高的铜炉,有两小童站立于一旁,用蒲扇扇着炉下火苗。

这张纸显然留存最久,边缘已然泛黄腐蚀,连水墨都几乎淡到看不见。

但就是这样一张无厘头的画面,却忽地令他有一种奇异的念头。

似乎此情此景,他曾亲眼见过,甚至那画上的老人,也与刚刚出现的仙境有着几分相似。

但又如何可能……

他从未来过这处雪山,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那老者,而这铜炉……

思绪倏然变得纷乱,仿佛有无数吉光片羽一.股脑地涌入脑海中,将意识挤压得几乎涨开,头痛欲裂。他有些痛苦地按住眉心,缓缓俯下.身体来。

眼前景象、尸体、纸页如漩涡般逐渐消失了,眼前一黑,可没过多久,却又有另一幅景象在眼前缓缓展开。

他置身于一望无际的雪原当中,天地混沌,寰宇洪荒,山间汹涌的流水裹挟着石块轰然作响,气温极低,天色昏暗,仿佛不见天日的极夜。

不远处,有老人端坐于铜炉之前,身旁还有两个小童。他试图走上前,将老人的面孔看得更清晰些,无济于事。他们只见似乎永远隔着一层炽烫的火光,视野变得扭曲,一切都看不真切。

下一瞬,他又觉得自己并非站在荒原间,而是置于那燃火的铜炉中,可出乎意料地,他丝毫不觉得烫。他试着低头,却看不见自己的身体。

天地间灵气向此处汹涌而入,老人用仙力拨出灵气之中的纯阳之气汇于神丹之上,但与此同时,灵气中的阴冥之气也灌入铜炉中,凝结成了另一颗神丹。

两颗神丹身处同源,功效却截然相反。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无限漫长的昼夜中,满目所见仅有无边的火光,以及身边愈发具象的另一颗丹药。意识尚且混沌,模糊之间,他看向对方,想着自己是否与对方有着相同的模样。在无边的长夜中,对方是否也会将看向自己作为唯一的消遣。

后来,似乎铜炉的盖顶终于被打开,他被一.股温和的灵力托了出来,再当回头看时,却已然不见另一颗丹药的影子。

最后的记忆,是老人将灵力贯入他身体,轻声说道:“忘记这些吧……”

眼前再次充斥着混沌与漩涡,意识逐渐消失。

随后,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轻唤了声自己的名字。

意识终于缓缓回过神来,再睁眼,依旧陈府中房间的布置,自己面前从不是什么铜炉与雪原,而是陈然血淋淋的尸体。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宿回渊问道。

楚问缓缓摇了摇头,将手中书页收回袖中,起身,心跳却依旧很快。

“那老者去哪了?”他问。

“有急事走了。”宿回渊微愣,随后伸手,手心上躺着一份纸条,“刚收到秦娘传书,清衍宗一切都好并无异样,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山下,只等我们一同出发去西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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