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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空旷,唯尽头处有一木匣,但他甚至没有勇气将其打开。

他怕这里面也没有楚问,连一丝痕迹也未曾留给他。

他简直要怀疑是否是自己疯魔,是否被困进醒不来的梦魇。

木匣应声而开,里面是一张画幅,看到画中人的瞬间,他不禁摒住了呼吸——

是楚问。

几乎难以言说此刻的心情,心中隐有一种急迫的冲动,他想将这副画紧紧拥在怀里,他想用某种方式证明那人确实存在过。

除了自己的心里,那人确实存在于这世间。

落脚处却并未写着楚问的名字,是他自己的字迹。

——赠予梦中人。

原来神君之前说的那句“神物消逝,勾连因果”,竟是如此道理。

第90章

老者对面坐着一人, 一袭白衣,长发未束, 面色有些苍白, 身周发虚, 与其说是人,更像是游离在世间的生魂。但视线继续向下,他小腹处竟有一骇人的血洞,不断有鲜血从中涌出。

仅一眼, 宿回渊立刻认出那便是神君与楚问, 他大喊对方的名字,却没人听清,他快步跑到楚问身边,用颤抖的手臂慢慢将对方抱进怀里。

可指尖却从对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触感。

梦中的人看不见他, 也听不见他说话。

“你为何要如此做, 当真愚不可及。”神君叹气,语气间满是惋惜。

“前辈在意的不过是神丹本身, 与我无关,我确是将其留在了人世间。”楚问淡声道, “百年后, 他会功成圆满,得道飞升, 与神君本意并无差距。”

语尽,他的目光似是微微向身侧靠了一瞬,越过宿回渊的眼,看向不远处的树木。

浅淡的眸中分明掺杂多情。

片刻后,复而无声转回,眸光落了几寸。

“这句话我本问过他。”神君道,“下一次,你想要何种的生活。”

楚问长眸轻垂,“我不想要下一次。”

神君叹道:“我不想将你送回去,也不能,因果既生,强行篡改不仅大费周章,还极易衍生不必要的事端。”

“我可以不作为人。”楚问抬眼,“我可以做他手中的剑,指尖的笔,抑或是门前的一棵草。”

他话音微顿,似是叹道:“我只是想看看他。”

楚问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这些话的同时,对方正在他身边看着他,掌心与他交叠,他却全然不知。

两人之间不过咫尺,却仿若天堑。

神君起身背手,缓缓走到河边。

水中映出他自己的面孔,他忽然叹道:“世间众生便宛如流水,自然而生,自然消逝,源源不断,却每时每刻不尽相同。”

作为神邸,他在世间有过数不尽的时间,从天地初分开始,直到女娲造人,沧海桑田。他看过万千山川,生离死别。

神本悲悯,但悲悯到极致后,便是近乎残忍的公正。他耗费千百年的时间锤炼神丹,本想其化成人形后可替天.行道,救世人于水火之间。可直至后来才发觉,世事纷扰,不过是自陷囹圄,庸人自扰,本非他人可救。

世间灵气本分阴阳、清浊,纠缠相生,他曾试图将其强行拆分,却不想终究适得其反。

良久,他终于决定了什么般,长长叹了口气。

一.股灵力从他指尖流出,在空中凝聚,随即缓缓涌入楚问的小腹中,那骇人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这只是颗再普通不过的灵丹,灵力浅薄,恐怕你毕生也无法达到飞升的境界。但于你想要之事而言,已然足够。”

神君说完,拂袖转身,飘然而去,长叹道,“算了,那些神丹,不炼也罢……”

白色身影消逝于水天交错处,神君归于应去之地。

世间再无于昆仑神山上炼丹的神君。

眼前画面陡转,宿回渊猛地睁眼,大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依旧处在幽暗的密室中,怀中抱着那一副画。

只是他并未注意到,落脚处的字已经变成了楚问的名字。

他从密室中走出,走到桌案前,想将桌案上的桂花酿一饮而尽,可垂头之时,酒盏却是空空如也。

就在此时,木门开合的声音响起。

他猛地抬头,在看见来人后心脏倏地悬起,头脑一片空白,甚至瞬间身体都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眼前人白衣胜雪,肤如暖玉,长眸清浅,似雪间惊鸿一点。午后的暖光照在那人身上,虚幻如梦境一般。

他看着他,眸中露出笑意。

宿回渊呆愣在原地,并未靠前,向前抬手,指尖与对方共处一席光晕。

却在对方面前数寸的位置顿住。

生怕这又是一场梦,一碰就碎了。

“没有人记得你,他们不认识你,你的居室也不在了。”他开口,声音却夹杂着明显的哽咽。

楚问眸光微颤,轻声道:“我知道。”

他喉间微动,声音轻到微不可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楚问开口,却并未发出声音,只是朝他张开手。

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情绪在此刻决堤而出。他不管这是否是个梦境抑或幻想,是否转瞬即逝,就算面前是火光烈焰,他也想毅然决然地奔赴。

他从不信神佛,此刻却希冀有神明眷顾。

终于,他接触到了实体,撞上了对方的肩膀。

他急促地喘息,紧紧攥住对方的手臂,似乎那人随时会再次消失一般,直到那一丝不苟的衣袍被他握出鲜明的褶皱。

他想将所有事情都说给对方听。

“我之前以为我要走了,还给你留了一封信,不知道你看到没有……却没想到还是被你抢先了一步。”

“昆仑山的结界不见了,那里现在是昆仑宗,听起来像是习剑的。”

“后来我发现,就算你从未出现,我依旧心悦你……我梦见过你,哪天假如你当真出现,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楚问忽地俯身将他抱紧,话音戛然而止。

对方的拥抱一如既往地不遗余力,像是要将他的骨血一寸寸揉碎。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夹杂着隐忍与痛苦,随着他的每次呼吸轻微颤动。对方开口,本是无比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跨越千万年而来,悬垂的思绪终究有了归宿。

“我好想你。”

所有想说的话在这句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便只是将对方拥得更紧,将自己周身上下都染上淡淡的清雪香气。

“我不会再离开了。”楚问轻声说,“会一直在你身边。”

今后,有无尽长夜,无边白昼,他们站在彼此身侧。

两日后,他们下山游历,宿回渊无意间注意到宗门后山的夏花谢了,可自己刚从昆仑回宗门之时,明明尚是初春。

看来在那密室中,确实是做了极长,极长的一个梦。

十年蹉跎,他们曾身为天下人眼中的宿敌,人鬼天堑,曾刀剑相向,误会纷繁,可终将殊途同归。

他庆幸自己以宁邱的假身份误打误撞进入清衍宗,今后他们会同曾经那般,把酒而谈,共枕而眠,仗剑锋鸣,问天下不平之事。

作为同门,作为友人,也作为爱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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