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页(1 / 1)

加入书签

('

弓捷远听得如坠寒窟。

欺骗就罢了,还要算计,那么柔弱的人竟也恁般可怕。

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很多,原来还有很多想不到的。

可怕的人心。

“那……”又要磕巴起来,弓捷远问得勉强,“小王子……怎么……”

“是孤不知实情时心生愧疚,对朴清应下的诺,”谷梁初语气淡淡地,“后来虽然知道了,孤也没悔。定了要入南京,死活难定,不管怎么都是孤的妻妾,也是孤孩子的娘,就算送她们一个安稳。她家里好费了汤药的,可孤心里,对简儿,实是爱不起来。”

弓捷远说不出话。

怪道王妃侧妃住在一处,怪道她们可以训养女卫,怪道谷梁初甚少踏足西院,怪道他总是独睡独餐如同孤身。

“朴清家里姓张,”谷梁初又讲故事般地说了下去,“公孙家是犯了官案的游侠,匿进张家去躲祸的。孤对这些一清二楚,仍将公孙优荐入宫中,为的是万一自己出甚差错他有机会保着姊姊和外甥女逃命,凝蕊若能跑掉,朴清和简儿也就有指望了。现在瞧着却是个没用的,脑筋里面只无正事。”

“遇到这样的事儿还在步步为营,”弓捷远不知是赞是讥,“也就王爷。总不能要求人人都同你一样。”

谷梁初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你心眼儿多,耳朵也灵,这点儿事情早晚瞒你不过,索性说了,省得以后总要猜测试探。容儿么,孤实在想得紧了自会去看,也不用人相劝。”

“好似你再没有秘密一般,”弓捷远静了半天才道,“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凡事不留心了?”

“还有什么秘密?”谷梁初不嗔不怪,平淡地问。

“你师父呢?”弓捷远说,“他和周阁珍到底有什么仇?到底想做什么?要怎么做?”

谷梁初定定瞧他一会儿,又笑起来,“你可打算得好,趁着孤王肯露坦诚,便想一股脑地抠清楚。孤凭什么上你的当呢?”

弓捷远本来满心疼他怜他,只见这人的笑又自狡黠起来,立刻便生戒备,起身就走,嘴里愤恨地道:“你只怪人赚你,却不想想自己也是时刻都想赚人的性子,有些遭遇,也只能说是活该!”

谷梁初起身拽住了他,“你有胆量再说一遍?”

弓捷远不怕死地甩臂,“我要怕死还能在你府里活到今天?早就吓成一堆白骨。再说一遍又怎么样?你,谷梁初,吃人家的亏记得清楚,给人家吃的亏自己可数过吗?”

谷梁初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弓捷远,笑意不甚清晰,“要怎么样能不记仇?”

“很简单啊!”弓捷远也不细看他的表情,神情颇为骄傲,“以后相安无事就好。男儿家不爱计较,就是这么爽快。”

谷梁初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孤不爽快!不行。”

“那还谈什么呢?”弓捷远等着他手劲儿略松,立刻反臂把人摔掉,登登跑了。

谷梁初只听吴江赶紧追着他,“司尉慢些,这是做什么去?”

“揉弓。”弓捷远的声音分外清越,还带一点儿昂扬之意,倒似十分开心。

谷梁初立在书房里面听着他的动静,微微一哂,“高兴什么呢?”

第100章 中庭肃种下梅花

射赛定在三月初八,不过是眨眼即至的事儿,可连弓石弓秩在内都没怎么见着弓捷远练靶。

他不拉弓,总是揉弓,一寸一厘极有耐性,从弓梢到弓臂,再到弓附弓垫,甚至弓槽和衔口,缓缓地抚过去再缓缓地抚回来,每个角落都不落下。

动作也不轻柔舒缓,而是真给一些力量,仿佛只要不断地触压按捏,那个筋铁复合出来的发力之器就能吸收到主人的精气血气活转成灵物,不用持它的人熟习猛练自己便能百步穿杨。

弓家的两个亲随对此表现平淡,他们不觉得射赛对自家少爷来说能算什么大事,梁健和吴江却都替他着急,几次询问,都被弓捷远给骂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谷梁初也不明白他,所谓上阵磨枪不快也光么,但不大问——底子已然交待出去了,参与者的想法不归自己掌控,逼是逼不出来什么好结果的,就相信弓捷远自有分寸好了。

这天弓捷远又坐在谷梁初的边上专注地研究弓上的护弦绳,似乎那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每一扣绕都仔细摸。

其实是在静心。

谷梁初常靠写字戒浮戒躁,弓捷远没有那等底蕴,看书也不成。

射赛近了,他心里也很有点儿志在必得的意思,一则达到谷梁初为他安排的人前崭露头角以期将来踏出王府大门,再者也想让京城这干权贵高官看看弓涤边的儿子不是绣花枕头,即便被关扣着也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

这些心思不能随便对人言说,可是目的性太强人就难免心乱,细抚这弓可以凝神。

窗外有些嘈杂,弓捷远蹙眉望将出去,嘴里却问陪在书房里的梁健,“外面干什么呢?”

“要种几棵梅花。”梁健答他,“是王爷吩咐的,等到冬天再落雪时庭内就好看了。”

“天还凉呢,”弓捷远顺口问道,“适宜种树?”

梁健又答,“是从别处移过来的成树,就是要趁着根须未展的时候挖,栽进土里适应个十天半月天,正好赶上土温水暖万物复苏。”

弓捷远听完就丢了弓不管,往外面跑,“我也去种!”

“你种什么?”谷梁初唤他,“那是司尉当做的事?”

“我种一颗在你门口,再下雪时可以和你坐在窗里面看。”弓捷远已经蹿出去了。

谷梁初从后面望着他,又望望书房那扇对着庭院的窗。“哎……司尉!”梁健也喊。

谷梁初却又拦住,“让他去吧!”

“没想在中庭里种啊!”梁健立刻就说,“都是往后院搬的。”

“也不是没地方,”谷梁初不与梁健视线相接,“种哪儿不行?”

种哪儿不行?

王府的地方多了,便可随便栽种没规划了?

梁健嘴巴动动,哑了一会儿方道,“那我就去帮帮忙吧!司尉的背还不能累。”

谷梁初又垂下眼继续看书,不再应梁健的话。

梁健从书房出来,眼看着弓捷远比比划划的抢了一个工匠的锹,又大剌剌地指挥两个搬树苗的往这边走,便迎过去,要接弓捷远手里工具。

立刻就被嫌弃,弓捷远拧了长眉,瞪起男子不常见的杏眼,呵斥梁健的话说得自然而然,“捣什么乱?用得着你?”

梁健受了主子熏陶,如今就爱瞧这司尉谁也看不上的横样儿,闻言便涎着脸笑,“不是怕司尉累着吗?”

“我纸糊的?”弓捷远一点儿都不领情,嘴里嘟嘟囔囔,“种花种树最有讲究,老辈人给我排算过的,说我是沙中土命,养什么都爱活。你什么命啊就来插手?可别祸害好梅花树!”

“还有那种说法?”梁健不由讶道,“我可不知道沙啊土的,就知道自己是劳碌命。”

“哼!”弓捷远一面仔细审视那棵树苗一面鄙夷他,“五行都不懂,傻大个儿。”

“五行啊?”梁健安心讨好他,“那是不懂。司尉既懂就多说说,嗯……先说说咱们王爷是什么命啊?”

“他?”弓捷远的语气满带不屑,“天生是要翻云覆雨的,龙腾虎跃的折腾命。”话一出口醒到词易生歧,不由微微红了脸颊。

屋内执书的谷梁初自听见了,抿唇轻笑起来。

射赛这日天公十分作美,前一天还在拼命刮风,飞沙走石地让人睁不开眼,把负责操办的礼部官员们愁得不成,生怕一直延期一直就得严阵以待,到了三月初八却是立刻风和日丽,没那么适合射箭的了。

白思太高兴地使劲儿拍脑门,“老天爷定是听到咱们的祷告了。”

春射本无尚川的事儿,但他极好热闹,听说皇上准许官员观阅,专门来赛场瞧看,听了白思太这话,理解地道,“确把白兄给累着了。” ', '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