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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捷远听他提起谷梁初,强按着的情绪就又翻涌起来,“那为什么没有动静?皇上为什么要压着此事不问?顾忌皇后的脸面就任硕鼠盗洞?侯爷和王爷又为什么不争一争?我也罢了,他和……他已忍耐了这么久,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总算能动手了,还留个大头不肯动弹,到底是何原因?皇亲国戚就真的不一样吗?”
冯锦背手走到窗前,缓了一会儿才说,“捷远,你想事情太简单了。能让皇上下定决心明查周案,王兄已经冒了削王褫爵的风险。夺权之君本不服众,如今朝内又极缺人,什么事情能比皇位稳固和维护脸面更紧急更重要啊?收拾贪官,对皇帝来说不算大功德,可周阁珍一入牢狱,许多牵扯就亮在了人前,如若你有干系在内,会想这样解决他吗?便不能留,也会等个时机另立罪名,干脆利落地杀,不给任何审讯之机。此事可以这样解决,已经不容易了。冯璧看着不算什么,却是南京一线氏族的旗,旧都若没藏着不好镇压的势力,皇上怎么会丢下现成的宫殿迁都燕京?惹了许多臣民怨恨不说,手上本来没有银子,各处都得细细重建,终日住在叮叮咣咣的修葺声里。他的新船不好撑,弄不好就是疾风骤浪,光靠杀是杀不出个安稳来的。这个光景,硬逼着他把冯家清掉,我那另外几个姑丈难免就要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倘若生了异心再起战端,大祁可有时间休养内息?捷远,如若是你,明知外有虎狼内有忧患,会不会非得弄个两败俱伤?明知伤了冯璧就会导致不好的后果,还要硬分一个是非黑白吗?”
弓捷远听得怔了,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些。
南京、氏族,对他来说都是太过遥远的事。
“谁都有无奈,”冯锦回眸看他,“我,王兄,皇上,都是一样。”
“谷梁初怎不对我明说……”弓捷远不由愣怔。
“可能是想等你自己想出来吧?”冯锦说道,“也可能是气你总是不肯明白他的难处。但凡心里在乎的人,总是希望能懂自己。”
弓捷远想起谷梁初离开城门时的决然和无情,心里猝然一痛,脱口就问,“还没有他的消息么?”
“兵部已经急命大同卫出兵去寻找了,”冯锦回答他说,“你莫担忧。王兄毕竟身份不同,两三日上便能有消息了。”
弓捷远默然不语。
如何能够不担忧啊?
两三日。
真有消息也太折磨人了。
心悬在喉,时刻没个安稳,如煎如烤的焦灼滋味儿实在太难受了。
弓捷远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他以为自己必然会如曾经所说,但能离开,绝对不会犹豫,不会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之处。
可如今,当真能做到吗?
“我找你来不只想说这些,”冯锦又开口道,“蓟州的炮厂一直都缺铜料,如今意外翻出个私矿来,自然是好事。可是皇上却把苏州知府调任去了山西,我打听着又是个难相与的,只怕铜矿交到他的手上不肯好好供应蓟州,所以特地找你商量。”
“他敢侵吞?”弓捷远按好了心绪说正经事。
“捷远,铜料这种大沉东西是不会整体运到京城,再由天子统一分出去的。皇上能见到的不过是下面官员呈上来的账册,怎么写怎么用,只要对上数目就行,谁能时时看着他是如何开采如何炼制彻底算出个明白数目来的?”冯锦特别认真特别细致地对他道,“况且新知府是苏州的老官员,就不私吞,这么多年经营,定与江浙地方来往密切,那边也造枪炮,给了人家不给咱们也是用在了大祁,皇上也不能要他的脑袋。硬问为何厚此薄彼,老滑头们也能凑出许多看似正当的因由来,什么道路通畅啊,什么人力马力啊,扯不完的皮。”
弓捷远又明白又不明白,“侯爷对我说起这些是甚用意?委派官员的事情我能有甚办法?”
“咱们都没办法,但得想办法左右铜料的去向,有一个人正好管得此事。”冯锦毫不隐瞒意图。
“是谁?”弓捷远自然就问。
第158章 消分歧金环拴爱
“尚川啊!”冯锦答道,“矿藏乃是国财,本该归于户部管辖,只要他看得紧,知府就是想瞒也不敢扯圆了胆子。如今户部没有首官,尚川就是大祁的总管家,他若是能替蓟州争料,让皇上事先定下明旨就好办了。届时我自有法子看住那矿,知府若敢轻举妄动便是抗命逆君,需得掂量掂量头上乌纱。”
“那便去同他说啊!”弓捷远立刻就道。
“我若能说还用找你商量?”冯锦不由苦笑起来,“这次周阁珍的事情我已经有许多僭越之处,加上又推荐了你进工部,皇上嘴里不说,心中必然存了猜忌。历朝历代,可曾听过宗人府总来掺和朝廷政务的?加上我和这个尚川不熟,根本找不到私下说话的机会。”
弓捷远总算听明白了,“我和他倒是熟,却是相看两厌那种,只怕不说还好一说更要坏事。”
“你与他有救命之恩,”冯锦轻笑起来,“怎么也比我强。尚大人虽然脾气特别,却不似个安心要误国的,只要肯将话给放在心上咱们就有希望。此事需得趁热打铁,耽误不得,否则反而难办,捷远不能袖手旁观。”
弓捷远凝神想了一刻,低声叹道,“蓟州的事,侯爷也太上心了些。”
冯锦并不忌讳这话,“我自然特别关心蓟州,可是捷远,蓟州造炮,并不全都给自己用,北疆和辽东也沾光的。”
弓捷远闻言不再说话。
出了宗人府,心事重重地往回走,一直垂着眼睛看路,抬头瞧见梁健的瞬间弓捷远竟没反应过来,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梁健笑吟吟地看他,“司尉!”
弓捷远还是满脸呆怔。
梁健不由打量打量自己,“我的样子很变了么?司尉不认得了?”
弓捷远这才回过了神,强压着激动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仗打完了,自然回来。”梁健看清他的情绪,仍旧一脸笑意。
弓捷远的神志仍旧有些涣散,思绪跟不上嘴地喃喃道,“打完了?”
“打完了!”梁健见他状态全然不似往日,半点骄悍都顾不上,伶俐也不见了,心中感慨起来,直接说了该说的话,“刚刚赶回来的,王爷没有回府就直接进宫见皇上去了,我在外面等着。”
谷梁初让他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向所有人昭告自己的归来。
弓捷远就只听着,也不多问也不动弹,还是站在原地发傻。
梁健轻声叹息,再说下去,“司尉放心,王爷全须全尾,好好的呢!”
弓捷远的脑子终于明白了些,“我早就不是司尉了。”
“哦!”梁健也似才能反应过来,“郎中宽心。”
弓捷远哼都没哼,直接抬腿走了,走了很远心里觉得不真实,回身望过去,眼见梁健仍在原处,试探地喊,“梁健?”
梁健立刻应他,“郎中何事?”
弓捷远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幻觉。
梁健眼瞅着弓捷远一言不发地继续走了,悄悄摇了摇头,“都这样了,还总闹什么脾气呢?”
受了冯锦的嘱托,弓捷远原本打算下午就去户部寻找尚川说话,遇到了梁健之后却懵了好几个时辰,待想起来时各处都已下值关门,只好独自回府。
见到他的面,郭全立刻便说,“小主子,王爷……”
“我知道了。”弓捷远轻轻打断了郭全的话,“让师兄费心了。”
郭全仔细看看他的脸色,安慰地说,“总算落了踏实,好好用顿饭吧!小主子最近瘦得明显。”
弓捷远点头应承,“叫厨房弄吧!我先去睡一小会儿,起来便陪师兄一起吃。”
可他睡下就不肯起来。
弓石弓秩眼见郭全等得月亮老高,心里着实不忍,弓秩说道,“也不能饿着肚子睡一整夜,我去叫少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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