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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铸回身望见他的背影,稍微沉吟了下,而后又慢回身,把眼瞧瞧许正和汤强卢极。
三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位陪伴皇帝守护宫门的朔亲王爷不言不语地去了,心里都有一些诧异,又都觉得哪里不寻常的。
谁都知道宁王爷对谷梁初是个什么心思,今夜能生此事,几乎都因这位特准称孤的人,他被堵在宫内,舍生忘死地与父皇站在一处没甚好奇怪处,然则如今强敌已覆,倒是如何做到波澜不惊事不关巳的?
而且此前宁王就藩期限已近,对于这种狗急跳墙的事,他这精明之人就一点儿没防备吗?
怎么琢磨也都不太像啊!
刚刚经历一场宫廷厮杀,谷矫竟还好整以暇地守着谷梁初进宫时的车子,不知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主仆三人出了内城往府邸走,梁健忍不住道,“王爷怎地如此沉得住气?”
他的衣裳也有许多破损,赖得武艺高强,并无严重的伤。
谷梁初知他虽已练出许多稳重,遇到这样大的事情仍旧难压心里雀跃,淡淡地说,“父皇亲提御刀出殿杀人,看起来十分符合养了几十年的将帅性格,却是格外草率。他虽勇狠,皇宫到底不是寻常战场,扈有辉乱了宫门那么半天,他只不急不慌,似有手屠叛兵的瘾,耐心十足地挡着砍,并不着忙寻找始终没踪影的锦衣卫们,这也太不寻常。”
梁健闻言立刻便明白了,“就说王爷怎么始终不命我给詹诚发讯号呢!原来是看出皇上早有准备,不必咱们露家底了!”
谷梁初又有一些若有所思,“羽林卫到底还是父皇的军,不算咱们的家底。只是詹诚既肯来做孤的指望,父皇这般胸有成竹,又在指望谁呢?除了锦衣卫足够可靠,除了禁军都尉蒋霆,还有谁能当安排呢?”
他想不清楚的事,梁健自然也想不清。
谷矫甚至连费脑筋的打算都没有,只高兴道,“我就知道冯家这下再也不能翻回身了!小主子之前因为冯璧没为商盟的事获罪受罚,好生了气。回头再写书信可要带上一笔,让他高兴高兴。”
因为心里装的东西太多,谷梁初暂时压下了对弓捷远的思念,此刻又被谷矫给挑起来,闻言不由幽幽地叹,“如今知道,也必不能如在京时一般欢欣……”
谷矫闻言立刻后悔失言,闭了半天的嘴才又说道,“下雪了呢!”
谷梁初闻言揭开车厢帘帏,向外探看。
只见天上果然洋洋洒洒地漂下许多雪片片来,忍不住就溜出两句不合身份的诗来,“凝阶似花积……徒见桂枝白……”
谷矫和梁健都是懒读书的,便给谷梁初逼着迫着也没认上百十来字,虽然终日跟着一个锦绣王爷,也并不懂他的意思,就都默不作声。
谷梁初也便默不作声,后面的路一直都在想着什么事情,只他自己知道,心里已把夜来的宫门厮杀丢一边了,只要思念那个在远的人。
胶东可落雪了?
胶东也落雪了。
弓捷远锦衣狐裘地跨在马上,带着郭全和弓石往蓟州去。
雪下得重,扯棉揪絮一般,官路泞得不行。
不系足健,郭全和弓石的马却需它的等候。
弓捷远有些畏冷,反正走不太疾,干脆丢了缰绳,双手拢进裘套里面,仰头去观那些欲埋什么的雪。
路上存不住白,树梢山石却已有了许多堆留,人间顿现清洁之态。
当真不能有一点儿闲,分明在赶路呢,脑子稍慢稍空,他就要想谷梁初了。
想刚质于王府时候二人一起往王庄去,那时恨不得谷梁初能被不系摔死,弓捷远不由微微弯起一点唇角,心想若能一直恨着可该多好?
恨人总比爱人好过,即便咬牙切齿,即便不共戴天,毕竟没有拽心拽肺的牵挂思念,没有这些怎么想方设法也断不去的无奈滋味儿。
一起喝过点绛唇啊!
一起乘着不系,穿貂裹裘地相拥而奔,策马之际还能被他亲着嘴唇……
弓捷远突然想喝酒了。
他挥挥头,似能甩掉想起的事,侧首望望跟着他的郭全,带些央求地说,“师兄,遇到人家买些酒吧!当暖身子。”
郭全便再细心也没办法知道他的具体心思,因说要暖身子,逢村遇屯先问人家有没有刀子头。
胶东虽有饮酒之风,村屯里面又会准备那种酒坊集市才能逢的东西?最后只是买了一瓢山野人家的自酿,装在水囊里面给弓捷远喝。
自酿也能出上品的,不过要集齐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才成,便是同一个人,同样的瓮坛同样的酒材也不一定次次都酿得好,很靠机缘。
弓捷远没有信手拾珍的福气,捧着水囊喝了几口,到底还是长叹一声,问郭全说,“师兄之前也不当兵,怎么在意刀子头呢?姜叔叔和向叔叔都说那是有点儿年纪的人才该喝的,少年莫贪其烈。”
“跟着叔叔行走。”郭全答说,“他也不曾把我当过少年,有几年专爱寻刀子头来,且又专爱逗着我喝,一来二去就习惯了。”
弓捷远闻言望了望他,“可是被他师父卖了钱的头几年吗?”
郭全微微有些奇怪,“小主子怎猜着的?”
弓捷远更生叹息之意,却没释放出来,只又望望遮眉蔽眼的雪,幽幽地道,“淡酒怡情,烈酒才能消愁!”
郭全这才悟到弓捷远无缘无故地同自己讨酒喝只怕就是想要浇浇心里压着那些情思,不由地问,“这酒如何?小主子不爱喝吗?”
“我不善酒!”弓捷远不预备多折腾人了,只回答道,“况且这里到底不是辽东。听闻海兵们更喜黄酒,不好遇到刀子头啊!”
作者有话说:
太喜欢“两处相思共淋雪”这一句了,可惜成诗太晚,便是架空也不敢随便往正文里放,当章名吧!
第232章 守无奈不予便宜
辽东诸将果然在饮刀子头。
同胶东和蓟州甚至燕京都不一样,这里可非初雪,竟已接连下了半个月了。
卫城外面的墙根下面全对着一尺多高的积雪,那也还是清理过的,深林野地竟有能埋人的地方。
各处要塞都被重兵围着,城内久守不出,米粮水食暂有积余,柴薪这等占地方的东西已经开始拮据。
弓涤边要做长久打算,舍不得分兵出去运这玩意儿,便只传令各处都省着用,除了做饭得生些火,其余地方全都免了,既不烧热水也不燃炭盆。
百姓和小兵们没事时候还能围着被子棉甲缩手缩脚地保存温度,实在不行还能几人团在一处彼此球着取暖,将官们既要威严也得走动议事,哪能效仿?只是管他当了什么样官,该冷也是冷的。
莫说别个,便是向高时那样魁梧的人也受不住。
他重重地伤了腿,便给军医们仔细诊治着也没办法迅速痊愈,不能走动骑马,想学姜重那样跺跺脚暖两下都不能够,整个下身冻得冰凉冰凉,自然就忍不住骂,“这死老天,整整干巴了一个春夏秋,冷了冷了往下砸雪,安心祸害人么!但凡分出一点儿雨水给那些饿狼恶狗似的北元人,也不至于非得倾家荡产地来围咱们。”
弓涤边知道他是难捱紧了,吩咐左右倒了几碗刀子头来,几位上将凑在一间屋里慢慢地喝。
“便无饥馑天灾,元人也惯以战养战!”任由烈酒的辣意一路奔过喉咙,殚精竭虑地布防巡查了几个月的弓涤边嗓音微哑,声线却很稳定地说,“咱们坚持死守,就是不给他们讨便宜的机会。什么东西刚饿都会戾气横生,可饿久了,劲头也就没有了!”
姜重闻言便问李猛,“还有没有哪处野村没照顾到?若被元人先找着了,百姓就是灭顶之灾。”
长相偏文身材却很孔武的李猛回答他说,“出去寻的军士们都按右将军的安排,严奉见房就请见着有寿的人便仔细打听附近地理的命令,但能寻找到的都已延入有卫之城。”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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