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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初缓缓伸出手去,掌心向上,虚虚而握,“弓挽病危,急不能等,谷梁初确实落在下风。可看一看这个棋盘,娘娘还有什么子吗?瞻儿纯孝,不但敬爱祖母,也很信赖父王,因此谷梁初已每每相让,否则您的宁王爷真能走到岭南去造反吗?”

冯嘉娘嗖地立起了身,倒似没有病了,“区区一丸‘起醒’,本是皇上之物,他都舍得,本宫何必不给?再是神药也只能救一次性命,本宫失了高儿,也护不住厚儿,早活够了,贪太作甚?今就成全了你,正好让皇上看看这个肖似他的朔亲王爷如何忤逆犯上威逼皇后!来日时时看着活蹦乱跳的弓挽,想起何辞本也可以活到如今,你们这对都爱男宠的父子两两相对之时会是什么滋味儿?啊哈哈哈,真是大报应啊!”

贾德徽虽然帮着冯皇后做了许多阴暗的事,此刻见她这副模样,也起了些震悚之心。

呼啦一阵凉风从那殿前刮过,吹得外厢伺候全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谷梁立醉酒般地睡了大半夜,四更时分突然醒了,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瞪眼想了半天却又想不起梦的内容,只有额头满满都是豆珠般的汗水。

倪彬听见声音,轻轻摸到龙床旁边,低声询问,“皇上可要用茶?”

谷梁立镇定良久,方才叹道,“公公怎还亲自上夜?这么不保养呢?”

倪彬声音也沉下去,“皇上心情低郁,王爷又在前殿跪着,老奴如何歇得住啊?”

谷梁立闻言站起身体,朝前殿的方向望了一会儿,而后长长叹了口气,“罢了!天亮朕再去一趟坤宁宫,与他将药讨过来吧!”

倪彬闻言眼神连变,“可是……”

“药是何辞留给朕的。”谷梁立声音沉缓地道,“可它还能让朕长生不老吗?况且如今……朕已身为九五之尊,除了御驾亲征哪有危殆之时?留着这好东西不救人命也是可惜。弓挽那小娃儿并不讨朕喜欢,但是初儿的心尖肉,便如……朕对何辞。昔日遗憾,全在他们身上也好。”

倪彬闻言不由哽咽起来,“皇上这等慈父之心,老奴只心疼您!”

谷梁立徐徐地叹,“公公莫要心疼,连这大祁以后也得交给他呢!何况是一丸药?到该走的时候朕就好好地去见何辞吧!谁能百岁不死?长久贪着这条性命不过两相暌违,也是折磨。细想一想,朕的几个儿子之中何辞最喜初儿,可见什么都是有定数的。”

倪彬闻言缓缓垂下了眼,已见白的长眉轻轻地抖,“老奴刚想禀报皇上,娘娘已将药丸给了。王爷只是等着跟您叩别。”

谷梁初觉得自己没有睡着,他知道自己跪在乾清宫的前殿,也知道身上凉冷膝盖僵痛,却又看见了弓捷远盈盈的眼,忍不住就轻声抚慰,“你莫着急,孤就回去……”

恍惚之中有人走到身边,“初儿!”

谷梁立侧过些头,朦朦胧胧地看。

谷梁立叹了口气,“这是什么样子?皇族之身,半点不珍惜吗?你且起来,好好吃饮一些!”

“父皇!”谷梁初看清楚了来人,整起全副精神望他。

谷梁立见到儿子这样,也不忍心太过强硬,“并非是想留你,只不过回程非短,你这样子……初儿,所谓神药未必全灵。这丸‘起醒’毕竟已经陈了多年,效用如何谁能保证?你的心里要有计较。”

谷梁初笑容略苦,“儿臣已无别路,只能拼了……”

“不管怎样,”谷梁立叮咛地说,“你是朕的儿子,更是大祁的指望,这节要记死了。那个弓挽若有运气……父皇将来把他看做朴清一样,若是不幸……就如你何叔叔,咱们咬牙放在心里想着,该撑住了还得撑住。”

听了这一番话,恨不得立刻飞离燕京的谷梁初缓缓卸掉了强绷住的力气,很仔细地看看自己这个父亲,重新给他磕头,声音嘶哑地说,“弓挽是儿臣的性命。可是不管他能怎样,父皇肯这么说,儿子此生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怨恨于您。父皇,初儿走了,您多保重!”

谷梁立眼睁睁地望着儿子起身跑掉,略怔了怔才连忙道:“快召汤强!朔王疲惫,命他火速派出锦衣卫去跟着,善加保护!”

谷梁初已没有气力直身驰马,翻上不系就用肚腹胸膛贴住了它,喃喃念道:“好驹儿,你撑着孤,咱们要去救你主子,总更快些才好。”

梁健虽也倦极,眼见王爷彻底趴在不系背上,心里全是唏嘘,正要帮忙开道,十余名锦衣卫已经前后拥上,高声呼喝,“卑职等人护送王爷!”

为首的人正是许光。

登州都在望眼欲穿。

日夜都在辕门外面打转转的焦润眼见一匹快马如飞而来,瞬息之间就掠进军营去了,定睛瞧瞧正是不系,连忙追赶着喊,“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两侧站哨的兵闻言对望一下,咋舌地道,“老天爷,跑了一趟京城,只用九日?”

不系险些直接冲进弓捷远的屋子,被郭全一把搂住了它的脖子。

谷梁初跌下马背就往内跑,刚进门口就被蹿过来的养伯狠狠挡住,上下其手地搜走了药丸,“再难求的东西也得我先验验!信不过你那个破皇宫呢!”

谷梁初的双眼早就直了,死死盯着红纸裁出来一样的弓捷远,连摸带爬地滚到床前,“挽儿……”

过了九天,弓捷远越发虚弱,看见谷梁初回来只有眼睛莹亮莹亮,却撑不起半靠在锦被上的身体。

但他仍旧笑了,“你可真快!”

谷梁初定定地瞧着那张因为极度消瘦而至容颜大变的脸,哽咽难言地道,“孤只嫌慢……”说着始终都逼自己不睡的人终于支撑不住,缓缓软倒在弓捷远的床铺边上。

柳犹杨过来扶他。

“放在我床上吧!”弓捷远声音极轻地说,“我瞅着他。”

柳犹杨闻言想要问问养伯,那人却已没在屋了,随后追到门里来的梁健跟着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好似是在一个有穹无星的暗夜里面走了良久良久,爬荒原渡阔海,四野寂寂,孤立无援。

终于走到一个有灯光的地方,谷梁初醒转了来。

睁眼就看见弓捷远瞧着自己微笑,谷梁初猛地坐起来,头却不禁闪般咣当了下。

“没事儿!”柳犹杨在旁边道,“久不安眠,一下又睡太多,自然要不舒坦,缓缓就好。”

“睡太多……”谷梁初哑声说。

弓秩忙递过茶,“王爷睡两天了,还不肯醒。是养伯怕饿坏您,特地用过了针!”

他解释得挺好听。

养伯的原话是,“柳犹杨,外面那些锦衣卫说了,你这大娃儿一路只喝水酒,粒米未进。再这么傻睡下去肠子要长死了!”

所以他一醒来,弓石赶紧就去端粥。

这时也别指望梁健来伺候了,他也傻睡着呢!

谷矫在院子里拽住弓石,急切地问,“王爷怎么样啊?”

这位近随实在郁闷,打小儿贴身伺候的人竟然混得进不去屋,只能问这嘴上没秤砣的臭小子了。

偏偏这臭小子还要装相,哼了一声就走,根本就不回答。

还是郭全好心,过来笑说,“已经醒了,有养伯在,谷卫长莫要心焦。”

谷矫不信这话,心说养伯确实厉害,轮不轮得着给我主子用啊?

“睡两天了?”谷梁初稍能说话就又着急,“捷远……养伯……”

“别叫魂了!”养伯没好气道,“把我累死得了。那劳什子的破药可难验了,你养伯我足足忙了一天一夜,今儿早上才敢给你心尖儿喂下。光喂下去还没完事,得看着你师父给他输内力进去运化,就跟熬药一样,火候不够不行,多点儿也不行。午后刚睡这么一阵,又得巴巴地来管你,什么命啊?”

第259章 分粥食精神得复

谷梁初无心听他啰嗦,只管攥着弓捷远的手看,“都已服下去了?你觉得怎么样啊?这身上怎么还是红红的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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