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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平静,没有太多抑扬顿挫却气势逼人。

空气凝固住了,方才还争论不休的百官安静下来,或许是被少女的气魄震住,默不作声地等待一个决断。

宋彧低声笑了,

眼前的少女外表病弱易碎,仿佛风吹就倒,偏偏心性坚韧似松竹,再大的风雪也无法轻易压折她的脊梁。

这独一份的气质放眼京城贵女也是绝无仅有,让众多世家子深深迷恋的同时又不敢亵玩。

可他宋彧不是什么圣人君子。

昔日埋藏的疯狂念想一旦见光就收不住,他爱极了温久这副傲骨铮铮的模样,爱得……忍不住想折断她。

“整备军队,迎击吧。”

话是对前来通报的将领说的,宋彧的视线却依然锁定在温久身上。

百官知趣地闭了嘴,温久还没来得及喘息,宋彧话锋一转:“仪式继续吧。”

“什么?”她愣住,随即反应过来,“阿彧,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你后悔了?”宋彧语气骤冷。

“不是、等风波过去再继续婚礼也不迟……”

“朕随时能让禁军撤退。”

单凭一句话就让温久妥协,她咬了咬下唇,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远处号角声不止,城门处的撞击还在持续,禁军能抵挡多久呢?

一炷香?两炷香?

温久默默计算着,跟随宋彧祭列祖、拜天地,心却不在此处。

“来,久久。”

走完一套流程,宋彧高兴得像个得了饴糖、心满意足的孩子,拉着温久登上宫墙。

右卫将军看到他,大惊失色:“陛下,这里太危险了,您快下去。”

他们守城已经是殚精竭虑,再分不出多余的心思保护皇帝,这会儿上来不是给他们添乱吗?

纵使心中不满,只要宋彧在位一日,他们就只有服从的份。

宋彧不理他,对温久道:“这里是不是看得比较清楚?”

“报————”

满脸血污的将领飞奔而来:“第、第二道城门也破了!”

即便没有通报,底下的战况也一览无余。

郢军已经捣破城门、直奔皇宫,街道两旁的摊贩被掀翻,黎民四处逃窜,马蹄声中混杂着尖叫和哭喊——生活了十九年的安稳和平的京城,顷刻间化作人间炼狱。

温久看在眼里,痛彻心扉。

看这情形,是等不到援军到来了。

“怕么?”

宋彧的表情似在看一出逼真的戏剧,仿佛即将覆灭的不是他的江山。

苍生在他眼中不过蝼蚁,将士赴汤蹈火也只是游戏。

大朝会迎来今日这般结局,皆拜他的暴.政所赐。

温久深吸一口气,儿时的最后一丝情分也燃烧殆尽。

“德、不、配、位。”

委曲求全三年整,她终于说了一句真心话。

“嗯,久久说得对。”宋彧轻笑了下,爽快承认。

他并不在乎这片山河,毋宁说是憎恨,这个国家、这个皇朝、还有流淌在他身体里的血液,都令他恶心。

可若是不当这个皇帝——

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得到温久。

“狗皇帝!纳命来!”

“危险!”右卫将军惊呼。

一支流矢呼啸而来,宋彧微微偏过头,但还是不慎被划伤了脸颊。鲜红的血液汩汩流下,滴在大红喜服上消失不见。

攻城车不断撞击皇城的朱门,云梯被斩落,很快又有新的架上来。

刀光剑影中,宋彧突然招手让战战兢兢的常总管呈上一壶酒。

意识到杯中之物为何时,温久变了脸色:“宋彧,你……”

宋彧但笑不语。

方才少女说要以此身殉山河,但这肮脏的王朝并不值得她殉葬。

真要殉的话……陪他一个人共赴黄泉就够了。

“繁文缛节可以省,交杯酒总要喝的吧。”

他亲手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之一递给温久。

正在这时,有别于郢军的号角声响彻京城,乾坤大街的尽头,一支铁骑势不可挡地破开敌军,飞扬的鲜红旗帜上绣着大气磅礴的一个“谢”字。

恍惚间,温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他吗?但……怎么可能?

“援军!是援军来了!”

守城将士们喜出望外的欢呼将温久拉回现实,她眼眶微热。

祖父,你看到了吗?我们守住了这片山河。

看清旗帜上的字后,宋彧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朝温久走近几步。

温久心里咯噔了下:“宋彧?”

“久久,听话,把它喝了。”宋彧把毒酒递送到温久唇边。

温久用力打掉他的手,酒杯应声落地,叮铃哐啷滚出去老远,杯中酒液也洒了一地。

“宋彧!你清醒点!援军已经来了啊!”

然而宋彧眼尾猩红,前一刻的温柔荡然无存,他掐住温久的脸,举起属于自己的另一杯酒,这次竟想用灌的。

“唔!”

就在温久拼命挣扎时,又一支羽箭撕裂空气而至,力度明显强于上一支数倍,快而准地射穿了宋彧的手掌。

宋彧吃痛,摔落了酒杯。

“陛下!”常总管惊声尖叫。

援军之中有一人弃了胯下骏马,借力云梯,运着轻功几步便上了常人难以攀附的城楼,甚至在登墙的同时还能顺手斩杀几个郢兵。

禁军还没从变数中缓过来,只听“噗嗤”一声,来人毫不留情地一剑捅穿暴君的胸膛。

“唔、咳、咳咳咳……”

从宋彧的桎梏中解脱后,温久跌坐在地,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

凤冠早已掉在一旁,发髻散乱,嫁衣也乱糟糟地铺散于地,她现在的模样想必狼狈至极。

一双玄色镀金战靴停在她面前。

是……谁?

温久刚想抬头,下巴就被人捏住,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来者红袍银甲,身材颀长,墨发高束成马尾,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小幅度摇晃。

男人肤色白得不像行军打仗之人,五官比三年前深邃了些,更显他姿容俊逸,气度非凡。

这张脸,曾经最为熟悉,此刻又最为陌生。

少女身上的嫁衣红得刺眼,男人面无表情地半蹲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拂去她脸上的血污。

“你这是要嫁给谁?我的——夫、人。”

第3章 山河破3

这一剑直接贯穿了宋彧的胸膛,禁军大惊失色的同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看向男人的眼神充满敬畏。

前镇北侯世子,现镇南都督——谢怀蔺。

谢家父子曾是令郢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即便侯府已经倒台三年也声望不减。此次两国交战,大朝节节败退,以至于朝臣接连上疏、百姓纷纷请愿调谢怀蔺回京迎敌,怎奈宋彧坚决不允。

如今谢怀蔺率重整旗鼓的谢家军拯救了危在旦夕的京城,威望只会增不会减。

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温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阔别三年的重逢会以这种形式上演。

眼前的男人脱去少年时期的稚气,飞眉入鬓,目若朗星,五官英俊立挺,偏偏上扬的眼尾又中和了冷峻的气质,平添一份疏狂与不羁。

他比三年前高大成熟了许多,身上银甲反射着苍冷天光,靠近时带着森然的寒意,压迫感也如山倾铺盖而来。

“你……”

面对百官还能言善辩的少女突然失了气势,喉咙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似乎连唤他的名字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湮灭了胸腔里汹涌翻滚的杂乱情绪。

“你这是要嫁给谁?我的——夫、人。”

这一声“夫人”和新婚时的柔情蜜意截然不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能听出讽刺的意味。

是啊。温久抿唇不语。

他们已经和离了。

是她主动提出,并亲手写下的和离书。

她将视线撇到一旁,以近乎逃避的姿态躲开谢怀蔺的逼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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