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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久听出她话里带了点情绪,不由得苦笑。

长公主从以前就不大喜欢谢怀蔺,包括对亲侄子宋彧也很是厌恶,小辈里能入她眼的也只有一个温久。

“久久,你可知谢怀蔺今后的打算?”

温致宁皱起眉,试图阻止:“嘉容……”

“怎么,本宫还不能过问他的事了?”

宋莜岚瞪了回去,温致宁便不做声了。

“只要宋氏江山一日不亡,本宫便是大朝的长公主,就算谢怀蔺今日在这本宫也照问不误!”

她是食邑千户的嘉荣长公主,傲气与生俱来,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生活,少女时期甚至比现在更嚣张跋扈。

哪怕相处了大半辈子,她和温致宁依旧先君臣,后夫妻,在这段感情里始终是宋莜岚居于上风。

“久久,你老实告诉本宫,谢怀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打算如何处理宋彧?”

“这……我也不清楚。”

面对公主的诘问,温久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即便再怎么不喜,宋莜岚到底和宋彧流着相同的血,身为大朝的长公主,她真能放任大朝改朝换代,将宋氏江山拱手让人吗?

看出她的为难,宋莜岚叹了口气。

“你放心,宋彧是本宫的亲侄子不假,可本宫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她抚摸着腕上的镶玉金镯,神色颇为沉重:“宋彧的暴行天下苍生有目共睹,谢怀蔺要杀要剐都随他去,本宫也不会逆天而行跟他作对。只是……”

她握住温久的手,言辞恳切:“只是宋氏江山绵延数百年,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灭在这一代啊!将来见了父皇和皇兄,我要怎么跟他们交代?”

“嘉容……”

温致宁不赞同地皱起眉,开口要劝阻,但宋莜岚无视他,继续道:“久久,你能不能和谢怀蔺说,让他别争那个位子,哪怕……哪怕是当摄政王呢?干脆从宋氏宗族里挑一个孩子即位,做他的傀儡也行……本宫知道谢怀蔺对你还有感情,你拜托他的话一定能……”

“抱歉公主,我无法干涉谢怀蔺的想法。”

温久淡淡打断她的叙述:“宋彧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大朝也有它的气数。何况——皇室仅存的血脉中,还能找出合适的继承人选吗?”

宋彧是将一众兄弟赶尽杀绝,踏过尸山血海才登上王座的,只要是男丁,哪怕旁支庶出也未能幸免于难,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也伤残严重,与废人无异。

可是宋莜岚对少女的话置若罔闻,好像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她喃喃道:“继承人……再生一个不就有了……”

温久不禁困惑:“公主说什么?”

女人死死盯着少女平坦的小腹,美艳的面庞有那么一刻变得异常扭曲。

温久还以为是自己出现错觉,就听见长公主冷不防来了一句:“久久,你是宋彧的皇后吧?”

“嘉荣!”

温久还没来得及震惊,旁边的温致宁先听不下去,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对妻子加重了语气:“你胡说些什么呢!”

宋莜岚这才回过神,像个小女孩似的撇了撇嘴,不情愿道:“好了,我一时昏头说错话了嘛,你那么大声作甚?”

她露出落寞的表情,温致宁不忍苛责,沉重地叹了口气。

温久看在眼里,不免一阵心酸。

宋莜岚婚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可那孩子生下来没一刻钟就停止了呼吸,更悲惨的是,因为在生产时身子受了亏损,宋莜岚再也不能生育了。

这件事是长公主和二叔永远的痛,宛如一根鱼刺横亘心头。

听说夭折的是个女孩,温久想,二叔和公主之所以会对她那么好,是在她身上倾注了对早夭女儿的爱意也说不定。

失去含辛茹苦孕育十个月的亲生骨肉,且永远都不能再有孩子,长公主的内心必然千疮百孔,难怪会对胎儿表现出略微病态的执着。

温久理解宋莜岚的苦痛,知道她是一时失态,所以并未将她有些过分的话放在心上。

反倒是宋莜岚自己心虚,她觑着温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久久,你是不是还在怪本宫当初让你嫁给宋彧为后?”

“久久从未怪过公主,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温久平静回复。

“而且宋彧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她略作犹豫,还是选择将纸条一事和盘托出,夫妇俩闻言皆是大惊。

温致宁呼吸急促,语速也变得飞快:“意思是初言还活着?而且陛……他有初言的下落?”

“怎么可能!”

宋莜岚当即反对:“初言都失踪三年了,若还活着早该有消息,怎么会等到现在?除非……”

“除非哥哥的失踪本就与他有关。”

温久目光坚毅:“而且他现在打算以此作为脱身的条件。”

“你要去见他?”宋莜岚敏锐察觉出她的想法,“不行,万一其中有诈……”

“这是找到哥哥唯一的线索,我必须去。”温久态度坚决,“公主,您比我熟悉皇宫,可有办法让我见宋彧一面?”

“……本宫也无能为力。”

提及这点,宋莜岚面露不甘,狠狠道:“当初宋彧把我们支去皇陵,趁此期间除掉了本宫在皇宫里的所有耳目,如今本宫在京城的势力已经被架空了,恐怕帮不上你。”

温致宁在一旁插不上话,无措地盯着妻子一张一合的红唇,神情呆滞。

“所以久久,你还是放弃吧。”宋莜岚说,“重华宫历来是软禁皇子和宫妃的重地,守卫森严,常人不可能进去的。”

“我再想想办法。”

宋莜岚还想劝说,但温久决心已下:“您放心,我有分寸。”

-

陈嵩前来复命的时候,谢怀蔺正盯着手上的绷带出神。

“都督,末将按您所说的公开左相这些年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罪状,现已将涉事官员收押天牢,依律当斩——您看?”

谢怀蔺恹恹道:“律法怎么写就怎么做,斩了吧。”

“明白。”

轻而易举决定了他人的生死,谢怀蔺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审视自己的右手。

那日少女为他裹的绷带他一直舍不得换,上头沾染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涸,到了发黑发硬的地步,他却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来回摩挲。

陈嵩看不下去:“都督,这绷带得换了,否则伤口会溃烂的。”

谢怀蔺嗯了声,依旧没什么兴致,恋恋不舍地把绷带一圈圈拆除。

他难得听一次劝,陈嵩连忙提来药箱帮忙。

“人你带到了?”

“带到了。”陈嵩一边给他换绷带一边说。

“她……心情怎么样?”

“挺开心的,看到长公主和温二爷,温小姐差点哭了呢。”

“哭了?”

谢怀蔺面色瞬时凝重,陈嵩忙道:“是差点,暌违三年不见,温小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掉眼泪。”

谢怀蔺这才松了口气:“没哭就好。”

他最舍不得温久哭了。

温久生性坚强,几乎不掉眼泪,谢怀蔺前前后后也就见过一次而已——那是在温久得知父亲死讯的时候。

少女悲痛欲绝的泪颜历历在目,光是那一次就足以让谢怀蔺心疼一辈子,每每回想起来胸口都隐隐作痛。

陈嵩有些不解地问:“您都特意千里迢迢把长公主他们接回来了,为什么不肯答应温小姐出宫的要求?让他们一家在温府团聚不是更方便吗?”

在宫里都要吃闭门羹,出宫之后再想见她一面岂不比登天还难?

谢怀蔺心里自嘲。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被下了逐客令,没好气地说:“我这叫循序渐进,你懂个屁!”

“哦。”

陈嵩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过您应该亲自把长公主他们带到青鸾殿的,温小姐感动之余说不定就愿意和好了。”

白白浪费了一次提升好感的机会——他可惜地想。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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