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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行,你阿娘我毕竟还担着个正室夫人的头衔。”何氏摇摇头,“再说了,以陆惟如今的身份,若让金氏出面去接待,必然是侮辱和怠慢,届时不单是我个人的事情,也是整个陆家的事情。内讧再闹到外头去,惊动天子,更是麻烦。”
少女叹了口气:“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想起要回来住了?我想像他那样自由自在而不得,他却反倒往里跳!”
“嘘,”何氏作了个噤声的动作,“这番话在外面可不兴说。”
“女儿自然知晓,我只是好奇,他往常回京,从来也不上门的,会不会这回是高升了大理寺卿,想着与父亲大人平起平坐了,回来耀武扬威的?”
她说到这里,脸上却没有反感的神色,反倒是有些看热闹的蠢蠢欲动。
何氏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嗔怪一眼。
“也许是你父亲有什么事情,召他回来商议。”她顿了顿,也有些疑惑,“说起来,四郎也到年纪了,说不定为了他的婚事。”
陆惟在陆家居长,但在家族里却行四,所以外人一般以陆四郎来称呼,久而久之,家里人也跟着喊,而陆惟底下的弟弟们,也就索性按照家族排序来,以免混乱。
陆敏一共有五子三女,外头说不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生子,这也不稀奇,毕竟他的风流名声在外,长安无人不知,但陆惟不成婚,底下的弟弟也不太好绕过他,虽说不是一定非得按顺序来,但作为父亲,陆敏再不关心这个儿子,也得表示一下。
母亲这一说,少女才发现,自家这位兄长,的确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甚至比时下普遍的年龄还要大一些。
自己已经定了亲,明年就要嫁过去,而家里其他兄弟姊妹,有的定亲还未成婚,有的年纪小还未开始物色,唯独陆惟,一枝独秀,孤零零的在外头支棱着,确实有些奇怪。
“以兄长的才貌,又是如今身居高位,父亲恐怕左右不了他的婚事吧,怕不得陛下赐婚才行?”陆二娘也是有几分见地的。
“无论如何,你父亲总该问问的。”何氏不知道陆敏对陆惟说的那番话,自然也就想不到真正的缘由,她摇摇头,“他平日对这个儿子疏于过问,如今倒是想起来了,希望陆惟来了,这家里的其他人不要生出多余心思,否则真是没个安宁了!”
陆惟母亲死后没多久,陆敏就续了萧氏为继室,萧氏留下二子,陆芩和陆蒿,在生陆蒿时难产而亡。
这何氏是陆敏的第三任妻子,她家世平平,不像陆惟生母和萧氏那样出身世家,起初何氏也曾为陆惟容止所倾倒,对能嫁入陆家充满憧憬,哪怕是续弦,如陆敏这样的家世和外表,也有许多人家前仆后继,愿意与陆家结亲。
但何氏年复一年,在看清陆敏的真面目,又大闹了一场之后,就彻底对当家主母这个角色失去了兴趣,她将管家权交出去,自己深居简出,养育女儿。
如今管家的金氏,是高句丽人,也是早年被陆敏宠爱过的妾,但她毕竟没有扶正,像陆惟回家这等大事,她就得来请何氏帮忙出面。
就像何氏说的,她不愿意管,又不能不管,毕竟陆家荣辱也与她有关。
不唯独何氏母女在讨论此事,陆家其他人,也都在议论纷纷。
直到傍晚夜幕降临之前,陆敏回来,看见满屋子过来请安的儿女和摆放整齐的菜肴,先是一愣。
“今儿是什么日子,如此郑重其事?”
陆敏有些奇怪,他看见久不露面的何氏出现,就更奇怪了。
何氏没有说话,开口的是金氏,她笑道:“夫主,陆廷尉不是派人过来说,要回来小住几日,现在还未到,是不是朝中有事耽误了?”
陆敏脸色一变,勃然大怒,张口就要爆发。
但在他出口骂人之前,忽然抓住了金氏话语里的称呼。
陆廷尉。
大理寺卿,九卿之一。
与他平起平坐,前途不可限量。
陆敏深吸了口气,嘴角微微抽搐,扯出一个不像笑容的表情,看上去颇为诡异。
“他既是难得说过要回来,那便等等他好了。”
五子陆阆快言快语:“大哥回来得这样晚,是不是被陛下留膳了?”
陆敏冷冷道:“陛下今日接见长公主,不会见他。”
公主有很多,但长公主只有一位,大家都知道是哪位公主。
陆敏疑心陆惟是为了摆架子,才会姗姗来迟。
但陆惟如今炙手可热,年纪轻轻官职就与他一样,不是去陛见,说不定是被左相或右相给留住了,陆敏也不好追究。
“那就等吧!”
陆惟眉间微微疲惫,越过陆家的门槛。
他的确是接到不少请帖,有左相谢维安那边的,也有右相严观海的。
以他如今地位,许多人都乐意结交这位新贵。
公平起见,陆惟索性两边都去见了见,也想借机打探一下陆敏那番话,到底出自何处。
很可惜,周旋大半天,都没有结果。
加上长途跋涉,车马颠簸,陆惟疲惫不堪。
当他抬眼看见陆府的大门,还有陆敏连同那一大帮儿女家眷时,心就更累了。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陆惟对陆敏与何氏行礼,只不过这两个称呼在他说来,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敷衍。
“你回来得可真早啊!”陆敏皮笑肉不笑,从牙缝里挤出话。
何氏恍若未觉,含笑点头:“一别经年,四郎又挺拔许多,难怪京中有‘玉山冰魄’之称,你一路行来辛苦了吧,快进屋吃点东西,你父亲大人听说你要回来,都命人准备好了!”
她不着痕迹打断陆敏的发作,圆融无碍接过话头,把人都引进屋子落座。
陆惟多看了她一眼:“多谢母亲大人。”
陆家能让他多看这一眼的,也就是何氏了。
陆家儿女连同陆敏与何氏在内十人,摆上桌案,彼此之间还要隔些距离,也就差不多将屋子大半空地都占了。
入了座,上了菜,陆惟就埋头吃饭,竟是半点也没有寒暄的意思。
何氏也无意活络气氛,低着头舀一勺面前的热汤,仿佛热汤里突然多出一头野猪,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陆敏冷哼一声。
几个儿女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还是先由二子陆芩开了口。
“兄长难得回来,可要多住几日?”
陆惟抬眼,嗯了一声:“多住几日。”
陆蒿笑道:“兄长许久未曾回来,怕是不知道你原先住的院子,已经被人占了。”
陆芩一唱一和:“是,被一分为二,分给了两个姊妹呢,我原是反对的,想着无论如何,总得留着,兄长回来再少,那也是兄长的,可是金小娘管家,我说了也不管用。”
陆阆是金氏所生,当即不悦。
“你们是什么意思?金小娘管家,凡事不也得禀告父亲,是父亲说兄长左右也不会回来,才将院子分……”
何氏抽了抽嘴角。
眼看一出大戏即将上演——
“够了!”
陆敏一拍桌子。
所有人都噤声了。
陆敏环顾一周:“食不言,寝不语。”
他禁不住看了陆惟一眼。
从头到尾,后者都在吃饭,连拿筷子的手都未曾停过一瞬。
陆家子女之间的暗流涌动,仿佛与他毫无瓜葛,他浑然的事不关己。
陆敏虽然早有预料,仍不由来气,他甚至不明白陆惟为什么突然要回来。
原先彼此眼不见心不烦,不是更好?
难道是因为他让陆惟不要接近长公主?
这么说,陆惟原本还真打算上门去?
如此一想,陆敏忽然皱眉,想到一件事。
“你如今也该成婚了,陛下可有何吩咐?若陛下那边没有中意的人选,我就让你母亲大人为你物色了。”
总不能让外面的人说陆家连婚事都不帮陆惟准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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