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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正值盛夏时节,但山里依旧是漫着几丝凉气,像是才下了场雨,水雾轻柔地笼着这片遗世独立的山野,让脚下的青砖都沾上了湿意。微风吹过,树上的叶子随之轻轻摇曳,在宁静的山野间,簌簌的声响清晰且悦耳。
燕南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林前的队伍,十分惹眼。他不假思索地朝那边走去。
为首的是位公公,在看到燕南叙靠近的一瞬,就倏地站了起来,眼里的敌意猛地迸现但仍旧是骤然拔高了声音,态度锐利道:“来者何人?”
话落的刹那,前一秒还在休憩的士兵,几乎是马上站了起来,泛着冷光的大刀直指燕南叙,险些将他的眼都晃了。
燕南叙的眼底划过几抹讥诮。
那日他在闹市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别说是太后的人,就是寻常百姓,都不可能认不出他。且见他这态势,显然是认出自己了,可眼下却仍故作矜高,装不认识,实是虚伪至极。
但即便是被冷戾的兵器所指,燕南叙的脸上也未曾出现半丝惊慌。他弯了弯唇角,规矩地行了一礼,微微上挑的眼角泛起慵懒的笑意,不慌不忙地自我介绍:“在下谢云川之徒。您就是徐公公吧?”
徐公公皱着眉,审视的目光不停地在燕南叙身上四处打量。
燕南叙也不窘迫,大方地轻扬着下巴,任由他打量。
兴许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徐公公朝后边打了手势,几排士兵这才收回了杀意岑岑的刀。
“你师傅呢?”
燕南叙瞧着年轻,因而,徐公公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居高临下地瞟了他几下,就傲慢地收回了目光,嗤笑一声,“又收徒了?谢云川倒是好眼光,收的徒一个比一个好看,那翠玉楼的美人都该自惭形秽了。那燕家的儿子若是能活到现在,也差不多是……算了,罪臣之子,不说也罢。你有什么事?”
徐公公左一句翠玉楼美人,右一句罪臣之子,连嘲带讽的,直接把燕南叙踩到了最低档。倘若换个人,听了这么一番话,恐怕都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但燕南叙不是正常人,听完后,他却置若罔闻,笑意不减,“我是来跟您谈条件的。”
“条件?”徐公公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冷笑几声,咄咄逼人,“你师傅都未必有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你又有什么底气?再说了,是太后盛邀你师傅入宫当太傅,给当今太子传道受业,那是光宗耀祖的活儿。这还有什么可谈条件的?”
燕南叙佯装听不懂,继续笑吟吟地看着徐公公,余光一一扫过那一把把重新被举起并对准自己的大刀,笑意不减,“公公不打算先听听我的条件么?”
徐公公已彻底沉了脸色,双手抱着手臂,没出声,但也没有让他的人把刀放下的意思,目光不善地盯着燕南叙。
能成为当今太后身边最炙手可热的公公,多少都有些手段。一般人被他这么盯一会,没多久就会被他的威压所震,败下阵来。
但这一次,面对燕南叙,无论他怎么盯,眼前那人却都不动怒,甚至连半丝情感波澜都不起,妖异的桃花眼里转着风情的漩涡,深不可测,捉摸不透。仅对视一眼,就让人心痒难搔,也仅一眼,就让人瞬时泥足深陷。
徐公公瞳孔一阵皱缩。
可怕极了。
“说白了,你们着急让我师傅入宫当太傅,不就是怕某天出现不可控的突发状况,可门下谋士却才学有限,不足以应对,而后续的皇嗣才学也不足,无法让朝中官员信服么?”燕南叙勾着纤细的手指,往指尖轻轻地吹了口气,神情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讨论今晚上吃什么似的,“而我家师傅啊,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是出了名的谪仙人,不少人都惦记着他。”
“所以,你们想要的,不止是太傅吧?更是一个足智多谋的谋士,放在宫里,一枚能随机应变、帮助你们稳固江山的棋子。”
燕南叙又笑了笑。
徐公公攥紧了拳头,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阵凛然的冷气,仿佛只要燕南叙再说多一句,说错一句,他就会一挥手,让这十几把刺刀同时落下,将这位清冷的绝世美人捅成蜂窝。
可燕南叙像是感觉不到围绕在他周遭的戾气似的,依旧笑意盈盈:“先不说我师傅愿不愿意入宫。天下谋士何其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谋士是永远招不尽的,这世上也总会有超出预料范围的事发生。徐公公,堵泉眼,没用。能让泉眼里的泉水不再往外淌,那才叫有用。”
说到这,他顿了顿,挂在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如果我说,我能让这些突发情况,变得不再突发,甚至永远杜绝呢?”
攥紧的拳头倏地松开,徐公公的眼神忽地就变了,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正色,“你且先说。”
“如今对你们威胁最大的,放眼整个新朝,不过只御南一家。”燕南叙不卑不亢地抬眸笑道:“我可以代表师傅助你们一臂之力,自愿以眼线的身份潜入御南王府,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向你们随时禀告府里动态。公公觉得,如何?”
第六章 制衡
徐公公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他笑得极快,几乎是一闪即逝,旁人连半片残影都捕捉不到。
“公子,你这是在开老奴的玩笑呢?”徐公公笑几声,外表虽无异样,但言语间不自觉地便已换了自称,佯装痛心状,说:“御南王乃是我新朝的一员猛将,为我朝击退了多少敌人?殊勋异绩,功勋累累,老奴为何要在他的府邸安插眼线?这难道不是对我朝功臣的不尊敬么?这事若传到了朝臣耳里,该让人多寒心啊?老奴此番过来,只是为了邀请谢先生,若是谢先生执意不愿,老奴也不会强求。只是刚才那番话,还请公子万不要再说了。”
若燕南叙是心思单纯的主儿,听完可能就信了他的鬼话了。
可他并不是,从燕鹤山府里出来的,能有几个良善之人?
燕南叙状不经意地扫了扫周围已收起兵器的士兵,低笑几声,“公公说得是。虽然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表达有误,但确实也算是我考虑不周失言了,安插眼线,岂止是会寒朝中老臣的心,也是在寒百姓的心啊。”
徐公公轻轻地应了一声,又问:“那公子是何意呢?”
“御南王是武臣,军功显赫,战绩卓著,所以,在文墨方面,总是有些欠缺的。恰好听闻世子妃身怀六甲,我想,府上也许会缺个教书先生。”燕南叙乖顺地笑了笑,提议道,“我虽不如师傅才高八斗,但总归是谢云川带了多年的徒弟,怎地也比一般的先生好,就算是朝廷看御南王多年辛劳赐去的厚礼,公公说是吧?毕竟,往后府里人能文能武,听上去总比有勇无谋的一介莽夫好些。”
“唔,倒算你有心。不过,”徐公公轻哼了声,正就坡下驴着,话音忽然一转,啧了一声,“倒不是老奴怀疑你。只不过啊,这御南王到底是位高权重的人,公子这突然冒出来毛遂自荐的,底细身份也不清楚,老奴若这么贸贸然地送过去,实属唐突。”
燕南叙没有立刻答话,面上虽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轻笑,但内心,在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时,已是止不住地阴冷嗤笑。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没有他的把柄没有安全感,怕他随时叛变,把他们卖了么?
笑话。
可倘若他燕南叙真不想合作了,又有什么把柄能抓得住他?
燕南叙冲徐公公笑了笑,宛如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慢悠悠地朝前走了几步。
燕南叙一靠近,围在四周的士兵就立刻警觉了起来,纷纷抓紧了手上不长眼的刀。
徐公公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士兵一眼,双眸紧盯着步步靠近的燕南叙,伸手摆了摆,示意士兵放下武器。
燕南叙停下了脚步,走到了徐公公的肩膀边上,微微猫低了点腰,轻轻地附在他的耳边,樱桃似的小嘴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旁人听不大真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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