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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叙深呼吸一口气,迅速地将呼吸和情绪调整好,抬起了头,看向坐姿懒散,昏昏欲睡的学生们。
教一群心不在此的仆从,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不仅不需要额外花心思准备,且不管他说什么,下面都不会出现质疑声,更不用他想方设法去应对突发情况。
“先生,这个问题,我有异议。”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讲学,燕南叙望去,只见祁北穆迈着不羁的步子,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了他的面前,歪着脑袋,说:“先生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燕南叙深呼吸一口气,平静地看着他,“你问。”
“先生刚刚说,无论是为官还是为王,手下总得养一群小贪官。关于这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祁北穆右手虚撑在台上,食指极富节奏地叩击着台面,“贪官污吏好比毒虫,稍不留神,就易把内部给腐蚀了,如此,又怎能保证长久治安呢?从前的王朝覆灭,腐朽的内部往往也才是被推翻的重要原因呀。”
“二殿下这问题,一听就知道没好好听课,断章取义了。”燕南叙往后退了半步,刻意与祁北穆拉开距离,“凡事都要讲求个适度,若手下人都是利欲熏心的贪官污吏,那自然是要被推翻取缔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转眸,望向窗外的目光微微涣散,又道:“贪官污吏是最容易掌握的,抓住他们的欲望即抓住了把柄,就能加以利用,驱使他们维护自己的地位。若满朝皆是清官,深得民心,待你的做法与他们的想法相左了,到时候,就是想罢黜,也很难找到罢黜的理由,相反,还极易反噬。这时候,就该有贪官出马,来牵制他们,以达到朝堂的平衡。”
闻言,祁北穆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燕南叙,忽地轻笑几声,眸中深意渐起,“先生这说法成立要想,得都有个先行前提,那就是你所挑中的人确实是有欲望的。可先生怎知哪些人有欲望,而哪些人没有呢?”
燕南叙假装没明白他的意有所指,淡淡道:“凡是人,都会有欲望。”
祁北穆眼睛都不眨一下,想了少顷,才说:“也包括你么?”
“二殿下这意思是,”燕南叙顿了顿,挑眉一笑,“我不是人么?”
祁北穆看着他,没吭声。
面容胜雪,眼若桃花,嘴唇似血,美如妖孽,倒还真不太像人。
“因为抓不住我把柄就觉得我不是人。”燕南叙说,“二殿下这未免也太可爱了。”
说完,燕南叙侧过身,将目光重新投向座位上的其他人,沉吟片刻,道:“今天的课就到这吧。我看大家也没有其他问题了,那就……”
“燕怀瑾。”祁北穆又冷不丁地打断了他。
燕南叙停下了说话声,侧目看他。
跟闹市初见时一样,祁北穆背光而立,淡淡的光晕落在他的发顶上,漾着诱人的光泽。由于逆光,所以五官看得并不大真切,朦胧间有隐隐的邪气流动,整个人犹如悬在空中的皎月,浑身上下都透着与生俱来的凛冽与贵气。
“燕怀瑾。”祁北穆又喊了一遍,仿佛将这三字在唇齿间细细地玩弄了一番,才慢慢地从嘴中吐出一般,“怀瑾啊,来打个赌吧。”
燕南叙挑眉。
“就赌……”说着,祁北穆放缓了声音,伸出食指,轻轻地抵在燕南叙的胸口处,慢吞吞地画着圈圈,像是一只正在吞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一年内,看我抓不抓得住你。”
第十六章 诬蔑
课程结束后,燕南叙便回了梅苑。南河月也已经回来了,身上还穿着前几日的那套女装,正坐在椅子上,一见他回来,便马上走了过来,“公子。”
房间似乎已经被南河月重新装点过了,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射进屋内,混合着淡淡的花香,让这间屋子也渐渐有了生活的气息。
燕南叙吸了吸鼻子,很快就看到了那花香的来源——摆在门边的几株鲜艳的牡丹花。
“师傅看了应该会喜欢。”燕南叙将鼻尖凑近,深深一嗅,与牡丹花香撞了个满怀,“花是好花。南河月,你买的?”
闻言,南河月走近几步,皱紧了眉头,“不是。我以为是公子买的。”
燕南叙拨弄着牡丹的手忽地一松,失去了外力作用的花儿冷不丁地左右晃了好几下,连底下的枝叶也忍不住地轻轻颤动了起来。
“这就开始了么?”燕南叙站起了身,淡淡地往鼓鼓囊囊的土壤上瞟了一眼,轻笑几声。
南河月顺着燕南叙的视线望去,颇为不解,“开始什么?”
“没什么。”燕南叙坐到躺椅上,顺手拿过大氅,盖在身上,轻轻地晃了晃,“南河月,你知道,我是为什么会答应那徐公公到御南王府么?”
看着燕南叙微阖着双眼,过于岁月静好的平静面容,不知为何,南河月忽然就有些瘆得慌。他想了想,才试探地开口,“复仇?”
“复仇?”燕南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由地大笑几声,指了指自己,“我有哪门子仇好复?替燕鹤山么?”
南河月闷闷地点了点头,说:“说起来,公子就是嘴硬心软的人。如今肯为了师傅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御南王府,那曾经,燕鹤山到底对您有养育之恩,岂不是……”
燕南叙从大氅下边伸出了根手指,左右晃了晃,“师傅是师傅,燕鹤山是燕鹤山。这不一样。师傅是真心待我,可燕鹤山,不过是为了他那层伪善的皮。”
南河月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家公子。
“小月儿啊。”燕南叙仰起脑袋,将那一截藕白的、漂亮诱人到了极点的脖颈尽数暴露在空气中,“世人常说,有什么样的父亲便有什么样的儿子。我虽不是燕鹤山亲生的,却也受他熏陶十余年。倘若有一天,我也学他拥兵自立,挥旗造反,你还敢跟我么?”
南河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公子去哪我便跟去哪。”
燕南叙伸长五指,往指尖上轻轻地吹了几口气,嘴角挂着淡淡的戏谑的笑容,“哪怕也许会让你遗臭万年,遭世人唾骂?你也不怕?”
这回,南河月稍微多想了几刻,方开口,脆生生地答道:“怕。”
闻言,燕南叙也不意外,转瞬扬了扬唇角,“既然怕,那……”
不等他把话说完,南河月便将他的话打断,纠正道:“但我相信,公子不会输,不管做什么,公子都一定会赢。”
燕南叙被南河月眼底的光莫名地吸引了,怔愣了一会儿,才笑着摇了摇头,揶揄道:“你这是盲目信任,你家公子可没那么好心,到时候,说不定直接还会把你推出去送死呢,为他卖这种命,有什么好的?”
南河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正要辩解,就在此时,从门外突兀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个眼神,南河月转身将门打开,只见一个婢女正站在门外,手里端着食盘,毕恭毕敬道:“奴婢是奉命给公子送餐的。”
“放桌上吧。”燕南叙也没睁开眼,面带倦色,抬手指了指空出来的桌面,说道。
婢女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餐盘放到了桌上,迟疑了片刻,提醒:“这汤是御南王听闻公子身体不好,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还请公子趁热喝。”
“知道了。”燕南叙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我不会辜负御南王一片好心的。”
闻言,婢女朝燕南叙行了个礼,随后退出门外。
见婢女的身影消失在前院后,南河月蹙紧了眉头,端起了那碗所谓的补汤,置于面前,鼻翼翕动,神色忽变,“公子,这汤……”
燕南叙神色不变,哼唧了一声,慢悠悠地从躺椅上坐直身,冲南河月伸了伸手,“拿来吧。”
南河月看了看燕南叙,又低头看了看汤,急道:“公子,可这汤……”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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