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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一粟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摩挲着他脸的手,却停了下来。

“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年渺缓缓道,声音轻而柔和,仿佛只是在通知对方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好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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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土:没关系,不用管我的死活

第104章 吻

季一粟生平从来没有如此恐慌过。

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连大脑也失去了思考,这几个字每个都很简单,组合在一起的意思清晰明了,他却迟迟无法分辨其中的含义。

半晌,他把这些字翻来覆去,咀嚼咬碎,也没有弄懂是什么意思,他费劲地张开嘴,想要询问年渺到底什么意思,可是舌头哆嗦得直打颤,根本不受控制,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却只是一个简单的,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

年渺不明所以,眨了眨迷惑的眼睛,问了一声: “师兄?你说什么?”

仿佛魂魄和肉。,体完全分离,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恍惚如魂游天外,片刻后,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一字一顿地问: “什么叫,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就是看不见了。”年渺慢慢回答, “我看不到你,只能看到黑。”他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摸索着,摸到了季一粟的肩膀,便顺着肩膀一点点往上,试图摸对方的脸, “你把周围都变黑了么?”

“没有,是红的。”好半天,季一粟才找回了自己,迟缓而麻木地回答,手放在年渺的脸颊上,却根本不敢触碰到对方的眼角, “只能看到黑的?看不见了?”

他像一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幼童,只知道重复别人的话,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年渺大概也觉得他的反应太像个迟钝的婴孩,于是笑了笑,手继续在他脸上摸索着,从下颌渐渐摸到眼睛,就停了下来,一点点描绘他眼睛的轮廓。

季一粟没有动,大脑开始慢吞吞地运转,总算能够思考,仿佛看见了无比可怖的真相,他的声音里带着迟疑,恐慌,以及不敢相信: “是刚才,刚才的镜子,进入到眼睛了?”

年渺轻轻“嗯”一声: “好像是有一片。”他眨眨眼,回忆着刚才的情景, “不过是刺进眉心的,只是疼了一下,凉了一下,我还以为没事呢。”

他的语调很轻松,甚至带了点笑意,仿佛只是在和季一粟分享着一天之中发生的有趣事情。

这个事实如同千万道天雷在季一粟的脑海中轰炸咆哮,将他的理智与情感炸了个粉碎。

他以为自己挡下了,他以为万无一失,他以为没有人能伤害到年渺,可没想到,仍然有一块细小的碎片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年渺的眉心,造成了无法想象的后果。

全是他的错,他还是没有保护好年渺,还是让年渺受到了伤害。

这是第二次了。

绝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他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心脏跳动杂乱无章,恐慌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几乎要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瘫倒下去。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他生平第一次体验,他勉强辨别出,这是害怕到“软弱”的表现。

季一粟此生从未软弱过,即使阿娘被天兵带走时,他也没有畏惧,即使阿爹在他眼前被活生生烧成灰烬,他也没有过恐惧和服从。即使被分尸时,他也只是绝望和心如死灰,并没有害怕过。

可是现在,他抱着年渺,软弱,畏惧,恐慌,这些陌生的感觉,齐齐朝他扑来,化成千万把尖利的刀,将他切成无数碎末,彻底击垮。

年渺的眼睛是对着他的脸的,却没有半点焦距,这双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在渐渐失去光彩。

可是信任和依赖,让年渺紧紧偎依着他,脸上没有半点害怕,恬静得仿佛这件事微不足道。

他依旧在发抖,但是看着年渺的眼睛,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但没有波澜, “把它取出来便是。”

这句话是在安慰年渺,也是在安慰他自己,言语比大脑更快,他说完之后,才有了意识:没关系,只是看不见了,又不是治不好。

他努力平复着,强迫自己的思维动起来,镜子的碎片钻进了眉心,又不是直接刺穿眼睛,只要把碎片取出来就好了。

“没事。”他继续这样安慰着彼此,神识在年渺体内游走,找寻着那片镜子的碎片,很快,他在年渺的灵体中发现了一枚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淡红色碎片,就是这个东西的进入,封闭了年渺的眼睛,甚至是神识,以至于年渺用神识也无法看见。

他心下稍安,想要强行将那枚碎片取出来,可是那枚碎片,就像是死死刻入了年渺的灵体里,和血肉相连,怎么都取不出来,他用尽了办法,就是碰不到,取不出。

恐慌和迷茫再次将他击溃,他浑身发软发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在飞速地沉落,他慢慢认清了事实:他不是年渺心目中那样的无所不能,他不会的东西太多了,始终不知道要怎么救别人。

连腐烂的种子都需要找寄余生结契,又怎么对付得了这样诡异的镜子碎片呢?

“师兄。”年渺突然的问话将他扯入了现实,带着迟疑的试探, “是不是,治不好了?”

“没有。”季一粟想都没想就立即否认, “没事,肯定能治好,取出来就行了。”

“可是你已经试了这么多次了。”年渺沉静道, “治不好就算了罢。”

那是他的灵体,季一粟神识进进出出,他可以清晰感受到。

“不会的。”季一粟有些无力地宽慰着,可言语实在太苍白,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他顿了顿: “等出去后,就有办法了,肯定能取出来。”

“取不出来就算了。”年渺靠着他的胸膛,手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到肩膀,最后手臂挂在他的脖颈上,用无比依恋信赖的语气说, “反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当我的眼睛。”

他得到的响应却是一阵沉默。

年渺抬起头: “不会么?”

“我知道一些山中的精怪,都有许多古怪的方子,能治神仙也解决不的疑难病症。”季一粟道, “一定也有办法,医你的眼睛。”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年渺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敷衍,依旧执着地问。

季一粟声音轻柔: “只要我活着,就会陪着你。”

年渺安定下来,无视了他的前提,乖巧地靠着他: “我就知道。”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安静下来,像是睡着了,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季一粟能清晰看见,他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

年渺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有些疑惑地睁开眼,想去看自己的胸口,可是满目的黑暗让他意识到根本看不见,便垂下了眼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胸口处落上了几滴冰凉的水,将衣裳都穿透了,贴进了他的肌肤,甚至钻进了心里,但伸手摸的时候,衣服又是干的,似乎刚才的水滴只是错觉。

“师兄。”他又叫季一粟。

季一粟有些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应了他一声。

“其实我来找你的时候很害怕。”年渺温温吞吞地回忆着, “我不知道会发生了什么,也许一进去就会死在里面,可是我想,就算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我刚进来的时候,全是鬼,我第一次见到鬼,实在太害怕了,他们没有脚,说话的声音都很可怕,就是传说里的‘鬼哭狼嚎’,我坐在‘云间逢’里时,身边全是鬼,他们的眼珠子,都是凸出来的。

“那个时候,我连百里落尘也没有看到,我一个人在那些鬼里面,灯笼红得像血一样,真害怕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把我吃掉做成灯笼,我好想逃跑,想哭,想躲在你身后,可是我想,我是来救你的,都没有见到你,怎么能跑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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