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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方往旁一坐,无起伏道:“是个聪明孩子,这般小已懂得许多。”
他简短夸了阮嘉几句,便再不开口。
贺元心生不满,她看出韩方眉宇颇有不得志的郁气,不禁张口冷嘲:“你可是怨我让你成了这里的先生,比不得昔日位高权重。”
那张被幕笠遮住的脸此刻什么样的神情韩方都能猜到。
他摇了摇头,“我本是罪臣。”
他犹豫片刻,到底把话说出,“你知晓今日贺氏离了金都吗。”
贺元心里微紧,方才那幕自是映入眼前。她做出不耐,“我的事与你何干。”
韩方一板一眼道:“今日有学子闹事,你知晓张御史一事本就未平息。”
贺氏出事,世家看乐子,学府的学子却再引愤慨。
这些饱读儒学的学子怎能容忍一个背弃家族自毁家族的皇后。
池水里的锦鲤散了开。
贺元看着锦鲤,神色厌烦,“你晓得什么。”
她心里却是彷徨,贺氏这般做伤了她爹的心,她的回击何尝不让她爹失望。
贺元面色冷然,“韩大人,你知道的,我心狠手辣,有仇必报。”
韩方一贯严肃的眸色流转一丝惋惜,“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令自己处于绝境,半点后路也不留。”
任谁都晓得,如今的贺元。
既无世族傍身,又无亲族依靠。
只不过图的帝王宠爱,可任谁都知晓。
帝王的爱,再不可信。
她这个皇后,废立只在帝王手中。
不会有人帮她,她已亲自断好后路。
贺元背影一僵,她转脸看向韩方,斥道:“韩方,你以为你是谁,自你求我那刻,你可不再是那个自诩正义的端方君子!”
韩方依旧平静,他站起身,肃声道:“我不是君子。”
贺元没应,她目光游离,飘在了竹屋。
“赵丛枝前几日出的城。”
“原来,比起入仕,他更想做诗人。”
韩方缓缓道来。
贺元侧目,“写诗,为我写吗。”
她的理所当然让韩方也不禁失笑。
他的语调难得带了轻松,“郡主这般富贵人物有甚好写。”
贺元不满,她掀开幕笠,露出那张尤物容颜,“我这般美貌,哪里担当不起。”
韩方慌乱避开。
他又做出古板的模样,说教不停,“郡主,你如此疏忽礼教,如何成为一朝之后!”
贺元嗤笑打断,“当然凭我这张脸。”
韩方止了口,他垂眸,良久道:“你不适合做皇后。”
贺元脸色难堪,转而嗤笑,“你嫌我不端庄,可我为你吹了枕头风啊韩大人。”
“郡主,你想做皇后吗。”
出乎意料,韩方竟然如此问道。
贺元一顿,她神色刹那迷茫,又复了以往骄横,“有人求我,何乐不为。”
她不想再和韩方瞎扯,她都能想到如若韩方没遭此劫,这般教条的人物定是反她为后吵嚷最狠的。
她往竹屋走,突然想到,转头看向韩方,“赵丛枝知道是你吗。”
贺元真想见到愚忠王良的赵丛枝脸上那刻后悔。
韩方摇头,他正经道:“是郡主所救,我怎能抢功。”
贺元觉得他真是没救。
韩方看着她往前走的背影,不知为何脱口而出:“郡主,你不适合做皇后,但你适合做个母亲。”
贺元的脚顿住了。
她停下很久,身躯微颤。
在韩方不解目色中,贺元转过身,她唇色发白,轻道:“你说的对。”
她却不往竹屋走,而是去了拱桥。
临走前,贺元说:“别告诉阮嘉,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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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桥后的宫仆已等了许久,见贺元一人归来,各自面色疑虑,却不敢开口。
五桃扶着贺元进马车,才察觉她手心冰凉。
要知晓,如今虽已至秋,但依旧如夏日炎热。
贺元像似醒转开,她抓着五桃的手,喃喃道:“去清涧寺。”
都城内还热气弥漫,玉春山已有凉意。
五桃担心贺元衣着单薄,拿了备用外衫要披与她。
贺元神情迷茫,稀里糊涂穿了外衫,一个眼神都未看向丫鬟。
到了清涧寺,天色微暗,霞光乍起。
贺元被扶着下了马车。
甘清一离寺,清涧寺冷清许多。
贺元这一行就如普通香客入了寺,五桃轻声询问,“郡主可是烧香。”
谁想,贺元眸色冷淡,“我不信它,让主持来。”
她只身往后院去。
刚在小亭入坐,就有主持与几个小和尚快步走来。
贺元面前是三枣刚倒好的清茶。
她拿起茶盏,目色转向主持,这是甘清的大弟子,如今是他暂代主持一位。
和尚们双手合十。
贺元抿了口茶,“甘清呢,多久回来。”
主持知晓这位贵客是谁,甘清临走前特意嘱咐他。
他面色尴尬,“师父此次游历,最少三年。”
茶盏落案,清脆一响。
“那他,可有书信。”
面前的主持摇了摇头。
贺元发愣许久,缓道:“布上素斋吧,许久未食。”
和尚们才依次退下。
贺元心情烦躁,她摘了幕笠起身欲往玉春山后山走动,见身后群人,终不耐道:“别跟着我,若他晓得,你们都去死。”
几个丫鬟忙跟上贺元,却被贺元挥手,“还有你们。”
她们这才晓得,学府避开不是贺元的心血来潮。
丫鬟们眼眶一红,就要开口。
贺元的眸色却冷淡至极。
只得眼睁睁看贺元一人独行。
自那次阮玉嘲笑馄饨一事,贺元就不晓得身旁有谁可信。
她也懒得去信。
玉春山的后山景致美的刚好,山里的秋似乎来得要快些,脚下已是泛黄的落叶。
贺元踩在上,微微沙音。
她顺着落叶走,眼前是一片竹林。
竹林有一人伫立,他身形高挑,一身浅袍,看起来比竹林还要高洁。
贺元的脚步顿住。
那人听见响动,他转身,却是王良。
贺元面色惊愕,王良眼中也几分惊色。
转而,贺元气道:“你跟踪我。”
王良朝她走来,他如玉面容上是纵容的笑,“元元,我是来烧香拜佛,我们还真是有缘。”
这要是巧合也太巧,可偏是贺元自个儿走来。
贺元不免难堪,出言讽刺,“王大人还信佛?也不怕菩萨难堪。”
王良离她有些近了,他温声道:“小儿病重,陪家母来。”
“小儿”一出,贺元神色僵住,她心口猛地一痛。
是了,王良的孩子如今也近一岁。
她脸色苍白,死死咬着唇,“孩子嘛。”
王良低头看着她,脆弱娇美的模样一览无余,他好久未这般仔细看她。
明明经历这般多事,她却丝毫未显沧桑浑浊,反之愈加天真柔媚。
贺元的眸中有了泪意,她伸手打向王良,“你为什么能有孩子。”
她比他矮许多,手自是未打中。
王良不阻止,他轻道:“你也会有的。”
没有谁比王良更晓得,他多么遗憾与贺元这七年,未有子嗣。
如今她的子嗣,却是与他无关。
贺元死死捏着掌心,不出一言。
王良却开口:“元元,上回我就想问了,你的鞭子呢。”
白氏、阮三在脑子一过而去。
贺元只觉心口更加痛了,她的唇渗出血丝,“不关你事。”
王良情不自禁伸出手,抚向贺元的朱唇,贺元一手拍开他,她这才看见眼前男人眸子愈发的深邃。
她收起方才的失魂落魄,轻蔑道:“王良,我可是将来的皇后,你想死吗。”
王良垂下手,他温和一笑,“我倒是想牡丹花下死,不知娘娘可愿。”
贺元满眸不屑,方才的悲痛刹那消失个彻底。
她嗤笑,“你哪里想死,死了可再没有荣华富贵。”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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