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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希望自己断子绝孙吗?”
“你一生到头,又能做多少好事?”
“人心皆如此,以你一人之力,又能改变什么?无非是沧海一粟,凡世之蝼蚁,掀不起微澜,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了罢了。”
起初。
她喜欢丈夫身上不为世俗折腰的正直。
后来,她却也是当真厌烦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丈夫。
她抱着孩子,哭诉着丈夫心里没有她和儿子。
以至于后面来参加宫武宴时,眼睛都是脂粉铺盖不住的红肿。
鼓声如雷。
红衣似火。
夫人呆呆地观望着鼓面舞, 双手十指却是冷冰冰的,眼睛空洞无焦距。
府尹握住了赵夫人的手。
温热的大掌,似是在传递特别的力量。
赵夫人转头,眸底倒映出丈夫原下乌青的疲惫。
“夫人,抱歉。”
府尹叹了口气。
赵夫人眸子微微一睁。
丈夫苦涩地道:“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赵夫人一顿,旋即笑着落泪。
“妾不委屈。”
赵夫人颦了颦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反握住了丈夫的手。
泪珠悬在眼睫,欲落不落最是绊人心。
“妾只是觉得,有些人,不值得你这般。”
赵夫人的很轻,仿佛诉说着哀怨,“沈宁一句话,就让你泥足深陷,从此难以脱身,我们与沈家不同,我们没有根基底蕴,出了事,没人护着。若是并肩作战倒也罢了,她偏偏落下了你, 并无管北幽之案的想法。”
在此之前,赵夫人听闻休夫之事,还在丈夫面前过赞赏沈家女郎,勇气可嘉,不愧是老战神的孩子,敢在大燕王朝开出休夫的先例。
北幽城的事情发生后,也曾和丈夫秉烛长谈,哀叹的同时,她也由衷的钦佩沈宁。
然而——
府尹把证据递交给沈家足足两天两夜了,沈宁不见任何动静,甚至还去了太子府,喝太子殿下的酒。
“这件事,终会不了了之的。”
赵夫人眼睛泛红,“而你,会成为扎在太子殿下心脏上的一根刺,只要你一日不除,太子便会寝食难眠。”
从前,府尹虽说办案正直,得罪过上京的一些勋贵。
但跟眼下的劫难相比,却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府尹沉默不语。
半会。
为沈宁辩解道:“昨日一早,她便去宫中面见了皇上,那孩子,也有难处吧。”
“她有难处,那你呢?事实证明,她不愿掺和这件事了,谁也不知她入宫做什么,她明显不想管了。或许,她是有难言之隐,她瞻前顾后是担心沈家,那你呢,你也有妻子孩子,你也是个有家的人,谁来顾及你和你的家人呢?”
赵夫人泪眼婆娑,既心疼丈夫,又担心赵家的未来。
府尹沉默了会儿。
眉峰,紧紧地蹙着。
良久——
他说:“这件事,不会不了了之。”
赵夫人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丈夫。
与丈夫交缠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泪水源源不断地上涌,糊了一双杏花眼。
“沈将军若不管,我会管。”
“若总有人要遭受劫难,可以是为夫。”
府尹低下了头,满怀愧疚地望着妻子。
他对得起很多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的百姓,却唯独对不住自己的枕边人。
这一刻,赵夫人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自嘲地笑了笑。
而后,把手从男人的掌心里,缓慢地抽离。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砰!”
见底的酒杯,压在了琉璃桌上。
“抱……”
府尹充满愧疚和抱歉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见妻子笑着看向他。
“这世上,哪有丈夫历经劫难而独自逃走的妻子呢?”
府尹抬眼,错愕地看了过去。
这一回。
由妻子来握住他的手。
“我自小,便不是沈将军、郑老夫人和燕老太君那般的女子,我唯唯诺诺,在家听父兄的,成婚之后,自是要听丈夫的。你去哪,我和孩子便去哪,我们的家便在哪。夫君,别落下我。”
她温婉一笑,自小熏陶书香气,虽说夫唱妇随,但府尹却认为,他的妻子,英勇之无畏,不输这满城假仁假义的须眉。
“好,不落下。”
两人十指相扣。
正如那日大红绸缎漫天飞扬的新嫁时。
何为夫妇。
这便是。
固若金汤的感情,是刀剑割裂不掉的。
这会儿,宫中的侍女,为各桌上汤。
大燕的冬天很冷,老祖宗们留下了习俗。
在大年三十,喝一口滚烫的浓汤,来年自是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帝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元和皇帝亲自给楚皇后盛汤。
楚皇后笑容满面,为元和皇帝倒酒。
显得边上的两位贵妃,脸上有些挂不住。
陈喜则还在给元和皇帝倒灵岩酒。
“啊!”
府尹夫人的低呼声响起。
却见端汤的侍女,脚下一个趔趄,便将滚烫沸腾的热汤,洒到了府尹夫人的半边脸和脖颈、肩膀上。
府尹将妻子揽入怀中,忧心忡忡,呼吸急促。
“放肆!”
楚皇后震怒。
宫武宴之事,都是由她这个中宫皇后一手操办。
如今出了这档子的事,她有不不可推卸的责任。
侍女匍匐跪地,满面泪水,无限磕头的同时,凄声求饶,“皇后娘娘赎罪,奴婢真是不小心的,奴婢不知道,奴婢……”
“拖下去,打。”
楚皇后眉眼凌厉,冷喝。
鹿台守卫立即把婢女拖了下去。
婢女的双手,死死地扣着地面。
指甲翻折,在地上留下了长如沟壑般血红色的痕迹。
第276章 宴客匆匆,鼓未停
“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求皇后娘娘饶恕!”
用双手拼命挣扎的婢女,歇斯底里喊到声音沙哑。
太子殿下饶有兴味地望着仿佛要被拖拽进深渊的曼妙宫女,挑了挑眉梢,唇角的笑意正浓。
当他把目光投向上京府尹的瞬间,便剩下了一片嘲讽。
“夫君,我的脸,脸好疼啊。”
赵夫人在丈夫怀中,想要去碰烫红到跟要掉了一层皮似得的面颊。
府尹将她的手腕抓住,阻止了赵夫人接下来的动作。
“别碰,别去碰。”
府尹眼含泪水,心疼地望着妻子。
他的妻子,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温婉纯良之人。
遭受这样的苦厄,实在是不应该。
府尹紧紧地抱住了妻子。
在御医来时,蓦地看向了临桌而饮酒的太子殿下。
宴客匆匆。
鼓声未停。
一片慌乱当中,太子殿下缓慢地摇晃了两下酒杯,隔空敬向府尹,挑眉而笑。
烫伤脸部,只是个开胃菜罢了。
若府尹不知所谓,胆敢做出有损东宫利益的事。
滚水烫的就不只是赵夫人的脸那么简单了,便会是赵夫人整个人。
像牲口一样去烫。
府尹抱住妻子,浑身都在发颤。
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像是洪水猛兽般的黑夜,一点一点地蚕食他。
他为民请愿的愤懑,为北幽之不公的怅然,就像是用尽力气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奈。
府尹的眼睛,越来越血红。
御医提着药箱前来,匆匆忙忙为赵夫人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嘶——”
药稍微碰到了一下脸部的伤口,赵夫人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御医将烫伤处理好了,便说:“府尹大人,不如让令夫人去凤栖宫歇会儿吧。”
“不了。”
赵夫人摇摇头。
她握住府尹的手,看了眼丈夫,“我就留在这吧。”
府尹与之对视良久。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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