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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每一个徒弟都视如己出,舍不得其中一个去冒险,最后临行前给辛晚塞了不少宝贝。

像什么能迷倒对方的重剂迷药,将彼此相连的绫罗。

老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没有把自己偷偷藏起来买酒的私房钱也给她了。

见他这样,辛晚反倒放宽了心,好声好气地劝了几句,拿着罗盘下山了。

*

然而事情不是一帆风顺的。

尽管手上有用来寻人的、灵力驱动的罗盘,然而辛晚还是找不到徐时瓒的人影。

她此番行动,卓松云让她最好能将徐时瓒牵扯住,报了位置不日,师门便会派人来将他就地伏诛。

但是辛晚其实并不大想对徐时瓒下手。

兴许就是因为她那可怜的同情心,无法看着原本还乖乖巧巧喊自己“师姐”的同门师弟被诛杀。

卓松云将徐时瓒说的罪大恶极,仿佛他就是天生的坏种,也许是从没亲眼见到他真的屠戮的场景,辛晚总觉得不该这么轻而易举就眼见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

——当然,假如徐时瓒真的是滥杀无辜的人,她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辛晚握紧剑柄,慎重地点头。

空气里都是甜滋滋的蜜饯味。

辛晚吸了下鼻子,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到一旁,她弯了下眼睛,将握着手指屈开,果然看到远处一条长长的队,于是老老实实跑到队伍末端排队。

是一家火热的点心铺子,排的人多,想来也不会难吃到哪去。

辛晚等了一会,轮到她的时候正正好就没了,前面排的是一个孩童,将铜板全递了出去,宝贝地抱着一袋蜜饯跑得飞快。

时运不济。

辛晚踢了一脚石头,动作之间剑柄敲到腰际挂着的罗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垂头看去,罗盘上的指针飞快地旋着,还发出幽幽的金光。

辛晚僵硬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手指扣上剑柄,跟着罗盘的指示走。

*

狭窄的胡同里,只能听见几声不迭地嚎叫,伴随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直冲辛晚鼻腔,叫她手心忽然就出了点冷汗。

她僵在原地不敢动,手指僵硬地取出传迅的符纸。

然后不过须臾片刻,一阵破风的声音穿过,连带着她手上的符纸脱手,被符纸狠狠钉在墙上。

阴影拉得长长的,将徐时瓒大半个身子都拖进不见底的黑暗里。

他眉目压得低,微微一抬,露出小半张脸,漂亮得像是故事里常出现的狐狸精怪。

一双眼睛漂亮,眼珠深不见底,轻而易举就有将人吸引的能力,眼睑下方的小痣更是昳丽生辉。

漂亮得好像一朵艳丽的鸢尾花。

辛晚忽然冒出这个念头,然而下一秒,漂亮的鸢尾花就开口了。

他面上露出一点笑,轻声嘲讽:“哪里来的老鼠?”

那双眼睛带着锋利的目光瞥下来,高高在上地睥睨,像是劈头盖脸地给人泼了一捧雪,融化了的雪水顺着皮肤渗进每一寸骨头里。

辛晚手指碰碰,直到感受到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才又缓了过来。

他脚底下踩着一个少年,灰头土脸,脊背被徐时瓒踩着,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求饶和嚎叫。

她这才注意到还有第四人在场。

是一个面熟的孩童,蹲在角落哭,间或抬头看一眼徐时瓒,生怕他也这样对待自己。

“看什么?眼睛不要了么?”

徐时瓒明明还在面色阴郁地踩着另一个人,还能分出一点目光到辛晚身上。

剑柄回收,轻而易举就分了到辛晚那边去。

辛晚连忙拿剑抵住,连连回闪。

脚下却突然踩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一时不察,被剑意压制,抵在了另一块墙上。

辛晚:……

就说了!今天时运不济。

脖颈上抵着剑刃,叫她一点动作也不敢做,视线恶狠狠地看着刚刚害自己落下风的“罪魁祸首”。

是一颗圆滚滚的蜜饯,外皮的糖霜都沾上了一点灰尘,雾蒙蒙的,失去了原有的漂亮色泽。

辛晚忽然知道为什么那个角落龟缩的孩童那么面熟了。

思绪在脑子里过了不到几秒,她决定赌一把,果断开口:“徐师弟!我是辛晚师姐啊。”

徐时瓒:……

剑意不但没松,反而往她那边压了一下,剑刃差点划破皮肤,叫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放慢动作。

徐时瓒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是师姐一样得死呢……”

辛晚绞尽脑汁,才又憋出一句:“你不要人质么?”

徐时瓒用行动告诉她,自己不要。

他的剑意刚要下手,辛晚下意识闭眼,连带着开口:“都救小孩了,不能绕我一命么?”

徐时瓒的面色一沉,更不想留人一条性命了。

辛晚趁他面色沉下的片刻继续胡编乱造:“我给自己下咒了,我要是死了,爆体而亡,连带着师门马上会找到你,不仅如此,我天天缠在你身边诅咒你!”

不知道是不是唬人的爆体而亡还是莫名其妙听起来就很假的诅咒,总之,徐时瓒停顿了半刻,抽动了下嘴角。

而这半刻时光,足够辛晚将剑意推开,她动作飞快,手中的剑一寸寸迎了上去。

直到逼近来人,辛晚才发现原来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不是那个被徐时瓒踩到脚下的少年的,而是徐时瓒身上散发的。

血腥味无孔不入,闻起来受的伤应当不清。

辛晚打定思绪,觉得还可以稍微有与之一战的概率。

徐时瓒皱眉,避开她到面门的剑,看起来实在不想和辛晚多做纠缠,拎着剑打算走人。

辛晚脑子一热,跟着追上去。

城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春日里林木更繁盛,林子里都是草木香气,混进了血腥味格外好找。

徐时瓒看起来受的伤应当不轻。

——也是,剑阵据说有数百柄剑意,均是大能留下来的,够他伤一阵了。

辛晚步子没停,“欲晚”从手中飞过,堪堪擦过徐时瓒的肩膀,林子里树多草多,不太好施展剑术,徐时瓒大多时候躲闪一下,偶尔分出的剑意也够辛晚纠缠一阵了。

她的手腕发酸,刚想要不然算了吧,徐时瓒虽然受了点伤,然而实力还是不容小觑,她已然落了下风,再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连命都保不住。

辛晚打定主意,避了一下,刚要先撤一步。

忽然听到被阻断的风声和沙沙作响的树叶。

她转头,刚刚剑意横档了不少下,分出来的全伤到了树干上,有一颗巨树被划得伤痕累累,轰然往这边倒下。

脑子一片空白,下一瞬只能往一侧闪去,却发现一侧是空荡荡的悬崖,耳边横灌着风声,她艰难地伸出剑划在崖壁。

然而那崖壁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怎么插也插不进去,她尴尬地发现就连灵力都没办法使出来。

没办法,辛晚只能尽量让自己四肢伸展开,减少最大的伤痛。

*

再次醒来时,辛晚发现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的——徐时瓒也摔下来了。

果然恶人有恶报。

她恶狠狠地想,轻微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好在带了不少灵丹妙药,塞了几颗才感觉身体舒服了一点。

徐时瓒看起来真的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的袍子洇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束起来的发也散开,尾处被血黏在一起,他垂着头,辛晚看不清他神色,只能看到他暴露在外的皮肤。

苍白毫不血色。

死了么?

她不确定地走近了几步。

下一瞬,脖子上抵上一把剑。

徐时瓒这时候终于抬头。

他脸色真的很苍白,唇上的血色很淡,显得整张脸上唯一的亮色就是那颗叫人心头一颤的小红痣。

他眼睛弯了一下,这时候的笑倒是真的多了几分真诚。

说不上来是因为压在脖子上的这把剑还是什么缘故,辛晚听到自己心很剧烈地鼓噪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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