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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璇因她的不尊敬微微蹙眉,“你的朋友落入了合上的石壁之中,想来凶险,凌安在里面寻她。”
远远的便能望见洞窟石缝之中透出的如月华般的银光。
狄玉瑟一咬牙,在狄娇娇的叫喊声中提着刀、逆着众人,如一柄向前刺的匕首,往正在坍塌的妖魔窟中飞去。
……
凌安找了很久,可惜石壁太深且由魔族特殊的石料锻造形成,他感应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倘若她死了……
凌安想到那个青竹之间鬼鬼祟祟的小小的身影,想到只在他指节上栖息的灵蝶,想到她柔软温热的耳垂……
他捏剑的手忽然一紧。
又缓缓松开。
眼中有些血丝,眸底却仍旧如往常般凉薄。
若是她死了,他也要将她的尸体找到。
就像先前对狄家夫妻的承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什么不同。
月上柳梢,日出东山,辰宿列张,一晃便过了三日。
三日之内,修士们安顿好了被抓走的少女,妙璇养好了伤。
已经料理好安乐城中妖魔之事,妙璇便命弟子们回春望山。
“可是尊者,凌安师兄还在妖魔窟中,未曾出来。”
“还有扶澜师妹下落不知,我们真要这么回去了吗?”
妙璇面上瞧不出一丝波澜,静谧神圣得宛若一尊雕像,“凌安不会有事,找不到扶澜自会回春望山。你们无需担心,回山便可。”
弟子们见尊者对凌安的态度是一贯的冷淡,心里有些唏嘘,要说凌安师兄,其实很是尊敬妙璇尊者的。
至于扶澜小师妹,弟子们多多少少都和她有过几面之缘,毕竟她是难得的医修。
扶澜灵力低微,众人心下都明白,这样一来,在妖魔窟中,恐怕难有生还的可能了。
不,是必死无疑。
三日了,一点踪迹都无,怎么可能活着?就算是医修,在断绝了草药的情况下,也活不下去。
扶澜死了。
弟子们心中哀怅,一边往春望山的方向走。
“要我说,这扶澜小师妹,真是倒霉,唉……”
“万一她活着呢?凌安师兄在那里诶!”
“怎么活?将你关在两扇合上的石壁中间,你怎么活?怕不是要被碾成肉泥!”
众人一边对“死去”的扶澜扼腕惋惜,一边在街市上买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拿牛头马面糖画啃的,有买装着星萤虫的琉璃瓶的。
那几面之缘的人的逝去,对人们造成的影响似乎只是一时的。
这世间没有谁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掏心掏肺。
更何况,是见多了死人的修士。
正当众人几乎要将扶澜这事抛之脑后了,头顶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抬头看,一只火红的鸟儿在空中飞,其上隐约站着两个人,有目力好的,凝神看了会,不可置信地喊叫道:“是扶澜师妹和狄师姐!”
“扶澜师妹还活着!”
扶澜的确还活着。她站在赤鷩鸟的脊背上,风带起裙摆和青丝,杏色的衣裙沾满了尘污,宛若一朵开在淤泥中的倔强的花儿。
石壁合上的时候,她落入了一个空隙,连通牢房,她往牢房中躲避掉落的碎石,一路上身上划了许多口子。
经过关押妖兽的牢房时,陡然心生一计。
若是利用妖兽,带着她逃出去呢?
她会医术,会和妖兽相处,用几根仅有的银针治好了赤鷩鸟的伤,赤鷩鸟便带着她刨了石壁通向外面的通道。
她咬牙支撑了三天。
终于窥见了天光。
扶澜眼泪溢出来的一刹那,身侧的几块石头被刀穿透炸裂开。
狄玉瑟眼中爆发出欣喜,而后勾唇笑道:“真巧,我刚往这里找你,你就出来了。”
扶澜想到什么似的,眼睛闪过期待的光芒,又很快自发地黯淡下去。
凌安他一定不会守在这里找她的。
狄玉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挡住她可能望见凌安的剑气的方向,“走,我们回春望山。”
二人在一众弟子的错愕、感叹之中,竟然最先回到了山中。
回屋后,扶澜掏了掏自己的袖子,空空如也,心下一慌。
又来来回回翻找了三遍。
那凌安送的耳坠弄丢了。
窗边木坛中的海棠花没了她术法的滋养,已经在水中腐烂。
扶澜心中涩然。
与此同时,凌安终于感应到了深埋地底的昆山玉的灵力,长剑陡然贯穿石层,剑气带上来的,只有一方沾满灰尘和斑驳血迹的帕子,帕子严严实实地打了捆,宝贝似的包着昆山玉。
尸骨无存。
凌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攥紧了帕子。
结界轰的一声如泡沫爆开,他飞出去再睁开眼时,眼底盖着鸦青,眼中血丝缭绕,几缕碎发垂在额角,似是疲惫不堪。
落回春望山的时候,他的步子有些不稳,白靴歪了歪方立直。
一只漂亮的灵蝶在青竹之间飞舞。
灵蝶由人养,是忠心的灵物,人死,则蝶不可能活。
凌安眼眸骤地一亮,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掐了瞬行术来到副峰。
可惜他从未来过这里,不知道扶澜的住处。
在几个弟子的指引下,他耽误了不少时间,来到扶澜的住处前时,门窗紧闭,他疾步过去,一把推开大门。
雪肌莹白,丘峦起伏,曼妙有致,光景旖旎。
地上有刚换下的散落的衣裳。
凌安眼睫陡然一颤。
内里人一声惊呼,慌乱地拉过床褥遮住自己只着了薄薄的里衣的身体。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能望见被褥之下隐约起伏的轮廓。
本来情、色对凌安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毫无用处的东西,他对此不屑,也绝对不会对任何女人的胴体多看一眼。
曾经有弟子往风月之地寻欢作乐、沉溺声色,是凌安将其带回惩戒,用了藤条鞭的刑罚,直打得那弟子足足在榻上趴了七日。
可眼下凌安莫名挪不开眼,好看的凤眸甚至有眯起之势。
空气寂静了瞬。
扶澜透过被褥的缝隙怯怯往外望,惊慌的神色变得诧异,“……凌安师兄?”
她一声唤,那人反应过来,快速提步出去,随后大门砰的一声重新合上。
空气中落下细小的灰尘。
良久,扶澜都未缓过神。
隔着门扉,传来沉闷的声音,“失礼。你的耳坠在我这里,我在此侯着你出来。”
第1章 望春山(七)
扶澜磨蹭了许久方着好衣裳走出去。
出去的时候,如雪如瓷的面颊透着薄薄的粉。
凌安师兄定是有什么急事才来找她的,至于方才,只是个意外。况且凌安不是好色之辈,以他的为人,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和他关系浅淡的副峰弟子。
一点点羞和一丝丝慌在她的心里交杂绽放,像是四月尚未成熟的梅子入口,又酸又涩。
这样反倒显得她心思不堪了。
一推开门,凌安正站在树下,如扶澜所料,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巍然若玉山,清贵出尘,墨发绸缎一样在阳光下泛着层柔顺的光亮。
方才真的只是意外。
扶澜轻轻吸一口气,走过去。
每次走向凌安的时候,她总是很不自在,迈出去的步子宽了窄了都很别扭,今日换上的衣裳袖子略短,她的手有些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边走,胸腔之中的心脏跳动得宛若一只不安的兔儿。
她嗅到了梅香,比从前淡些,想来是这几日没有点过香。
凌安神情自若,在树下立了会,吹着夹杂着淡淡的药草香的风,眉宇间的疲倦散了许多,眼中的血丝也褪去了。
他笑问:“你是几时回来的?”
“方回来不久。”扶澜观他面上没有一点担忧,也对于在妖魔窟中先救妙璇而只用剑气救她并没觉得不妥,站在她面前一句解释都不屑有,她心里有块地方似是空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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