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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虞凝霜所料,许宝花没为她和张娘子起冲突埋怨她半句。她性子是弱,但若说还剩下三分强气,那就是为了这三个孩子。她要是在现场,恐怕动手的就是她了。

同时,许宝花对于自己开鞋履铺子也很是踌躇。这一点,也如虞凝霜所料。

许宝花蒲编的手艺是家传的。

她的祖辈,还是应市舶司的招,去给朝廷新造大船编蒲帆的匠人。

且她小时生病废了腿,家人更是担心她以后生计,特意督着她将这门手艺练得纯熟。

许宝花自己也勤劳。所以不仅是鞋履,乃至席扇、帽子、篮筐等物件都编得得心应手。

按说,有这样的手艺肯定是自己做第一手卖家最好,可无论是她的性格还是身体,都不允许她去走街串巷。

虽因从她这直接买,要比市集上、店铺里便宜几文,邻里便都会来照顾生意。

但是巷子里这几户人家,拢共才能买几双鞋?

加之许宝花又没掌握资本主义“以低质量换高销量”坑人那套……

就像虞凝霜说的那样,她编得蒲履特别结实耐用,一年到头也不用换几双。

这下销量就更小了。

算来算去,还是定期给铺子供货最为稳妥。

只是这样挣到手的钱就要大打折扣。

许宝花编的蒲履在张家鞋履铺卖三十文一双,她每双只得六文。

带着三个孩子,还要做家务,她每天顶多编七八双。想早起晚睡多编几双,虞凝霜又看得紧,坚决禁止她为一时之利熬坏眼睛和脖子。

而之前杨二嫂来家中学编蒲履,倒是给了虞凝霜别样的灵感。

她想着可以将邻里的婶子大娘都培训出来,既保证了货源,也给她们添一些进项。

杨二嫂可是只用了半月,基本就编得像模像样了。

况且,虞凝霜和吴老夫子说的那番文化人爱穿芒鞋木屐的话,可不是瞎掰的,而是事实如此。

只要能将这些质朴风骨的代表编得更细致、更精美一些,再配上质量好的毛毡鞋垫、系绳等等……想来完成蒲履的产品升级也并非难事。

定能卖出价钱去的。

虞凝霜便道:“阿娘,蒲履你照常编,但是不给张家送去了。都留下来咱们自己卖。”

许宝花还是很犹疑,又说“等你阿爹回来再看看”,手上倒是编得越发细致起来,已然有了从打工人往老板娘转变的觉悟。

昼食过后,虞凝霜就趁着午间气温高,把浆水准备出来了。

一大锅米饭香气四溢,粒粒晶莹,不愧是品质极好的新米。这样做出来的浆水,想必也会非常好喝。

需要用到的饴糖是米灰色的结块,虞凝霜将其敲了磨了成为细粉状,再融到清水里。静置之后只取上面一层澄清液体,仔细倒到还温热的米饭里。

这就是米饭发酵所需的养分和温度了。

接下来几天,虞凝霜就也像那些米粒似的,浸在温暖和甜蜜里。

毫不夸张地说,这几天是她这十几年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虞凝霜胎穿而来,自出生就是个成熟内芯。

所以小手五指还分不开瓣儿呢就抢着帮忙干活,也从来不像其他孩子哭闹着要什么糖果玩具。

弟弟妹妹降生之后,她更是照顾得比爹娘都精心。

怕他们立不住,怕他们被拐走,她身为长姐时时警惕,事事操心。人家都说虞家姐弟一出门,就是三个一串儿。

爹娘疼爱她,也欣慰她懂事早,却不知因为从一个富足和平的世界,穿越到一个治安混乱、医疗低端、男尊女卑、甚至饭都吃不饱的古代,她其实总是处在一种碌碌的焦虑之中。

她迫切想改变家中境况,然时也命也,始终难成。

一言以蔽之,虞凝霜没吃过多少苦,却也没享过什么福。

现在却是不同了。

那四十公斤升冰,就是她每日都有一贯钱营业额的保障。

这也是为什么,自系统觉醒兑出冰块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暴露出几分落拓的狂气来。

三餐饭香,一枕黑甜,虞凝霜过得滋润。

因为售卖饮子的时间是午市,她可以不疾不徐睡到自然醒。而后做做家事,陪陪雪儿,再开始准备今日的材料。

假装去拿冰块的那一番极限操作太麻烦,为防止露馅,虞凝霜干脆也不让小妹陪了。

她直接带着没加冰的饮子往田家杂煎而去,到了门口再呼唤系统,将冰以她想要的形式加到瓷瓮里。

趁着还在端午时节里,虞凝霜将售卖的冰饮子换成了五色水团。

大抵是因为颜值更高,所以水团比水晶皂儿更受欢迎。

这对虞凝霜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因为做五色水团的豆类谷物成本比皂角米还低,所以哪怕她将卖价定的一样,利润还更高些。

五色水团只是做起来费些时间,可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况且那团子也好搓,就连小妹都能帮忙。

虞凝霜一边这般卖了三天五色水团,一边琢磨新的饮子。

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有那鲜嫩剔透的荔枝滚来滚去。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她终于一咬牙,用这几日攒下的钱又买了一只小瓷瓮,并着一提溜荔枝回了家。

第二日,田六姐就惊讶地发现虞凝霜除了卖水晶皂儿,又添了她见都没见过的玫瑰荔枝水团。

她啧啧称奇,因着这水团看起来太贵气,她知成本定然很高,在虞凝霜再三热情赠予下,也只盛了小小一碗。舔嘴抹舌地吃完了,便开口感叹。

“妹子你这饮子如此精巧,我家小食肆都高攀不上了。”

虞凝霜听出田六姐这番话既有真心夸赞,也有怕她另择他枝的试探,于是有意安抚。

“随便做来玩的,做的不多,也没指着它卖钱。不过是赚个吆喝,引得更多顾客来咱们这里便是。”

确实,因为成本太高,荔枝玫瑰水团的定价压也压不下来。

她买的那一枝儿荔枝是十颗,做出的饮子将将够卖十几碗。定价倒是高达四十文,可算下来,每碗净利润绝对比不上五色水团或是水晶皂儿。

五色水团和水晶皂儿受众广,始终是虞凝霜贩售的主体。

但是多少在现代各色营销手段中浸淫过的她也很清楚——

还得是荔枝玫瑰水团这样新奇又昂贵的饮子,才能打出去名号。

她这般很诚挚与田六姐讲了为何添了这一味饮子,后者这才放下心来,又夸她会做生意。

果然,虞凝霜言出法随,这名号还真打出去了。

翌日,便有人在店外问“店家可是有荔枝玫瑰水团卖?”

待这问话之人进来,他和虞凝霜俱是一愣。

第14章 甜浆水、严家母子

严铄品级不高,无权当街骑马。他也没有乘马车驴车的兴致,向来是疾步步行回家。

进了大门,不做任何停留和休整,他如往常一样往正房而去。

在门口跺掉靴上尘土,他方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夏日昼长,此时外头仍是一派明亮,可这屋里帐子帘子层层叠叠掩住了天光,显得甚是黯淡。

侍于榻边的两人,一是看着严铄长大的李嬷嬷,一是他的厮儿陈小豆,见他来,都行礼唤“阿郎”(1)。

严铄点点头,径直走到榻边,正声问候,“母亲,今日感觉如何?”

“清和回来啦。”

楚雁君叫着大儿子的表字,示意李嬷嬷将她扶起半坐。

“还能如何,老样子。”

她的声音细若,但是为着不让儿子担心,尽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几声咳嗽也想方设法掩去了。

母子俩絮絮说起话来。

只是严铄向来寡言,又报喜不报忧。而楚雁君终日缠绵病榻,唯一见闻就是小窗外的枝杈。看它抽条、吐芽、开花,绿了又枯,枯了复绿。

所以,就算两人都念着多陪陪对方,除了常规的问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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